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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六章

流血的童話 王雨辰 7221 2018-03-22
龍澤同學的家離學校大概四十分鐘車程,這所房子是龍澤考取高中後央求父親買下的,而且他和父親訂立了合同,嚴格按照貸款來租住父親的房屋。龍古很欣賞兒子的獨立,但是母親卻極力反對他們父子之間的交易,她希望龍澤回到家裡來住,但被龍澤以需要復習功課這種溫和的藉口拒絕了。 這套房子是一室一廳,很小,自然也不算太貴,不過龍澤一個人住足夠了。基本上龍澤不會回家裡吃飯——X中學有食堂,所以家裡沒有多少廚具,不過龍澤還是買了廉價的小電鍋,偶爾可以煮煮麵條果腹。房間裡簡單得讓人覺得和牢房無異,只有一張單人折疊床、一張書桌和一把椅子,龍澤的教科書也是直接堆放在地上。至於衣服之類的,都是掛在那種一次性可以折疊的塑料膠布衣櫃裡。另外就是一些洗滌用具,用於週末洗洗衣服。龍澤的母親想來看望龍澤,總是被龍澤冷冰冰地拒絕回去,每次走出這個房子,龍澤的母親都微微潮濕著雙眼,臉上帶著不甘和焦慮的表情。龍澤幾乎等於過著苦行僧般的日子。

龍澤用鑰匙打開房間的大門走了進去,燈也沒有打開就一下子仰面躺在床上。因為巨大的衝擊力,床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嘎嘎聲。 黑暗的房間裡只有龍澤沉重的呼吸聲,沒過一會兒,褲子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這是龍澤擁有的唯一一件奢侈品了,其實也不算奢侈品,這個年代的高中生特別是X中學的學生里沒有手機的恐怕少之又少了,只有莫繪里這樣家境貧寒得連新衣服都很少買的人才不會向家人提出買手機這樣荒謬的要求。 龍澤拿起手機按下了通話鍵。 “別急,慢慢說。”黑暗之中,龍澤的聲音平和而溫柔。 “好的,我知道了,你記得千萬不要被人給找出來,否則的話全完了。那傢伙還好好活著呢,如果他還活著的話,我這輩子都不會開心的。”

手機裡的人似乎又說了什麼,龍澤的語調忽然發生了變化,呼吸聲也急促了,聲音尖銳刺耳起來。 “別說了,那些都只是幻覺而已,我告訴過你沒事了。我?我當然沒什麼事,別擔心,你注意好自己就可以了。” 龍澤粗暴地掛斷了電話。合上電話的時候他嘆了一口氣,顯示在手機熒光屏幕上的是這樣一行小字: “來自舒介一的通話完畢。” 龍澤將手機隨意地扔到一邊,過了一會兒,像是覺得不放心,他乾脆拿過來關掉了。他在床上翻滾幾下之後喉嚨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他坐起來打開了牆上的電燈。 整個房間頓時變成了綠色,各個角落都放滿了檸檬,堆放在一起,一摞一摞的,有的還是吃剩下的皮,四周都浸透著檸檬的味道。龍澤拿起一個檸檬用水果刀切成兩半,然後抬起頭緊捏檸檬,汁液流下來滴落到龍澤的嘴裡,非常酸。龍澤皺著眉頭扔掉吃完的檸檬,繼續切第二個。在昏暗的綠色房間裡,龍澤蹲在地上重複著吃檸檬的動作,直到最後連牙齒也變得酥麻酸痛起來,胃部翻滾著,難受極了。龍澤衝到廁所猛烈地嘔吐著,眼淚鼻涕混雜在臉部。嘔吐過後,龍澤癱倒在床上,嘴裡含糊不清地低語著:

“我只想,和你更近一點。” 白天越來越漫長,黑夜固守著自己的底線。當龍澤從夢中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眼角有些黏糊糊的,眼睛非常乾澀。他看了看枕頭,上面有一些淚痕,龍澤面無表情地將枕頭翻過去,他又聞到了那種怪異的臭味。他四處嗅著,終於發現那種臭味還是來自於自己的手,準確地說是手指甲裡。龍澤立刻跑到廁所水龍頭下大力揉搓沖洗著手指,可是無論如何沖洗,那種味道依然淡淡的,若隱若現,一直到龍澤筋疲力盡,甚至手指都洗得發白也始終無法消除掉。 就如同那味道不是依附在皮膚表面,而是從血管、肌肉裡,甚至骨頭中發出來的一樣。 龍澤最終放棄了,他疲憊地穿好衣服,洗漱完畢後關好門,騎著自行車朝學校趕去。

不知道為什麼,原本被禁止傳播的關於受害人已經懷孕而且去過人流醫院的消息忽然之間在學校傳播開來,而一些對涼笑不利的流言猶如流行感冒般靠著嘴唇和唾沫飛快地蔓延著。樓曲萌的同事受到涼笑父母的責難後感到莫名其妙,實際上這個消息封鎖得很嚴,而且時間很短。 警察打算追究散播流言的傢伙,可是他們經過一系列調查發現,其實流言早在兩個星期前就零星出現了。 最早是在校園網的BBS上。 X中學有自己的官方網站和論壇,很多學生都會在上面登陸留言或者發表意見。當然,如果是不好的消息或者批評、謾罵、發洩等,學生們都會匿名登錄。就在半個月前,學校論壇的各大版塊都有一個匿名IP散播同一個消息。 “高三年級有一個道貌岸然的傢伙,不要看她長得漂亮性格和善,其實背地裡卻如此濫交,甚至還懷孕了,這種女人太虛偽了。”

這個匿名的傢伙有時還會描繪這個女孩的相貌,比如馬尾辮、皮膚白皙等等,不過指代很模糊,看樣子不像是打算做得太絕,倒更像是一種威脅。 “威脅?”樓曲萌聽到辛十牙的嘴裡說出這兩個字便反問道。 辛十牙看著學校論壇上面匿名者留下的消息,雙手插在口袋里挺著胸膛。 “是的,如果想直接揭露某人,直接說出那人的特點,甚至留下姓名縮寫、首字母之類的不就可以了?所以說這件事倒更像是知情者的一種威脅手段。不過我有點疑問。”辛十牙的眉毛皺到了一起。 “說說看。” “雖然是名牌中學,不過高中男女學生之間發生關係甚至發展到墮胎似乎也不像以前那樣是大新聞了,這種事情似乎有上升的趨勢,有些女孩還以這個為榮呢。你看這個帖子下的回帖大都不以為然,或者純粹是有些八卦而已。從最壞的角度來說,如果事情曝光的話,當事人可能會選擇馬上轉校以避風頭,而揭發者恐怕也很快會被揭露出來,似乎作為威脅來說,作案者並不太划算吧。”

“可是涼笑的確符合這些特徵,而且以她的家庭背景,她可能會覺得非常難堪,所以選擇自殺也有可能。”樓曲萌說。 “但是她當天給夏少元發出邀請信實在難以理解,雖然夏少元聲稱自己看完那封信立即扔掉了,不過將自己牽扯進來對他來說實在沒什麼好處。實際上我聽說校方無論如何都要讓他停課暫時休息一下,而死者的父母好像很執著地認為就是他幹的。” “聽上去的確很不走運。開始我們只是根據涼笑家人和同學的證詞判斷她自殺過於反常,不過她的脖子上只有一條淤痕,用來上吊的也是她自己系在腰間的裝飾用帶,無論是自殺還是他殺,恐怕都是可能的。”樓曲萌將雙手交叉掐在自己喉嚨上,踮起腳做了個上吊的姿勢。 “這下麻煩了。這樣,你還是趕快叫人去追查散髮留言者的網絡IP,我們馬上去那個人流醫院調查,看看有什麼結果。”辛十牙雖然對追查出IP地址並不抱有太大希望,不過他還是要盡量試一下。

按照在涼笑屍體上發現的那張廣告單,很容易便在市區東南角找到了新島無痛人流醫院。據說拿著這個廣告可以享受八折優惠,這讓辛十牙覺得有些可笑,原來請人幫忙殺死自己的孩子也是可以打折的。 醫院沒有廣告上吹噓的那麼漂亮,充其量不過是一棟二層樓而已。正門是一個可推式玻璃大門,透過茶色的玻璃可以看到一條通向醫院內部的大概兩到三米寬的鋪滿淡黃色瓷磚的走廊,走廊兩邊掛滿了一些醫學常識圖畫和關於這裡醫生的簡介。醫院看上去還是比較乾淨整潔的,只是非常冷清。想想也正常,如果這裡過於熱鬧的話也並不算是什麼令人高興的事情。 “真的要進去麼?”樓曲萌面露難色地問道。 “隨你便,如果你喜歡被三十度的陽光直射在臉上造成至少維持四個月的臉部色素沉澱形成的雀斑的話,當然那樣也會顯得比較健康。”辛十牙指了指頭頂的太陽。

“可是這樣進去的話被熟人看到會產生誤會啦。”樓曲萌雙手背在身後,低下頭做鵪鶉似的嬌羞狀。 “餵,你這傢伙,要是有誤會的話擔心名譽的應該是我才對吧。”辛十牙咧著嘴,無可奈何地拉著樓曲萌推開大門走進去。 穿過走廊,朝左邊一拐就是一個狹小的前台接待處,這讓辛十牙想起了那些蹩腳的廉價旅館。不過接待的護士小姐非常年輕,而且看上去很善良。她的右邊擺放著幾條長凳,其中一條凳子坐著一個非常年輕的女孩,短頭髮,略低著頭,雙眼無神地看著地板,兩隻手緊緊地交叉握在一起,穿著橙色皮涼鞋的小巧雙腳非常無助地互相摩擦著。 她實在過於稚嫩了,如果不是女孩天生長成這樣的話,辛十牙判斷她應該最多是高中生而已。辛十牙一下子想起死去的涼笑也懷孕兩個月,就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為片刻歡愉買單的少女要付出如此高昂的代價,是否真的值得? “請問,你們是來預約手術的麼?”小護士非常和藹地問道,樓曲萌連忙搖手,滿臉漲得通紅,想說不是。 辛十牙忽然從身後走過來,抓住樓曲萌的手放了下來,並打斷了樓曲萌的話。 “是的,她懷孕兩個月了,我們不想要這個孩子。”辛十牙滿臉憂傷而不捨地說。 樓曲萌轉過臉看著辛十牙,一下子說不出話了。 “哎呀,這事太可惜了,你們夫妻兩個長這麼好看,孩子生下來一定很優秀呢。不過你們還年輕,調養得好的話以後也有機會的。”護士小姐也滿臉惋惜地說道。 樓曲萌忽然衝過去雙手緊握住護士小姐拿筆記錄的手,後者不知所措地看著她。 “真的麼?我們看上去這麼像一對夫妻啊?”樓曲萌激動地問道。

被她嚇壞的護士小姐努力抽出手來,有些驚恐地拼命點頭,還好辛十牙走過去提著樓曲萌的後領把她拉走按到長凳上。 “笨蛋,只是裝的而已,別弄穿幫了。”辛十牙低聲罵道。樓曲萌點了點頭,滿臉幸福地捧著辛十牙的臉。 “老公你去吧,我會照顧好肚子裡的寶寶。” “假裝的而已!沒有的事!” “遲早的事!”樓曲萌陶醉地用手撫摸著乾癟的肚皮,好像真的是孕婦一樣。 辛十牙只能選擇走開。 “是這樣的,我是經妻子的表妹推薦來的,她說你們是一家非常安全高效的醫院,所以我想打聽一下是否屬實,你知道,這個可不能馬虎啊。”辛十牙裝出一副不太放心的樣子。 “哪裡的話,這裡的口碑一向不錯,不相信的話你問問那邊的女孩,她是第三次來了。”護士小姐大大咧咧地說了出來,忽然看到坐在一旁的短髮少女滿臉尷尬而且帶著不滿盯著自己,這才發覺說錯話了。 “三次了。”辛十牙看了看短髮的女孩,有些心痛。 “嗯,是這樣的,我還是想確認一下,我妻子的表妹是否真的來這裡做過手術,畢竟女孩子有時候會記錯地名之類的。” “啊,這個,一般病人的資料是不能公佈的。”護士小姐為難地說。 “只有來這裡預約手術或者做過手術才會得到這樣一張打折卡吧?”辛十牙掏出那張印有醫院名稱的打折卡。 “嗯,是的,對於預約手術或者做完手術的病人,我們會贈送這樣一張卡片。” “這樣應該相信了吧,她的確在這裡做過手術了,麻煩核實一下吧。”辛十牙一面懇求著,一面將幾張折疊好的鈔票塞給護士小姐,護士小姐瞟了一眼。 “小美,等下過來拿資料!”護士小姐左手邊的房間里傳過來一陣中年婦女的叫喊,估計應該是醫院的醫生吧。被喚作小美的護士立即應了一聲,然後迅速收下了錢。 “為您破例一次吧,不過千萬不要說出去。對了,她叫什麼?”護士小姐笑嘻嘻地問道。 “涼笑。冰涼的涼,笑容的笑。” “哦,請稍等。”護士小姐打開電腦開始查起來。片刻後,她抬起頭,滿臉狐疑地看著辛十牙。 “對不起,沒有這個人的記錄。” 辛十牙覺得有些奇怪,他央求護士小姐再查一遍,可是結果依然一樣。 “大概真的是她搞錯了吧,這裡沒有叫做涼笑的人的記錄。”護士小姐肯定地說。辛十牙謝過後只能決定離開。他轉過頭,卻看到樓曲萌和那個短髮女孩聊了起來,看表情很投機。 “啊?第三次了?那個男人太不負責了!”樓曲萌滿臉義憤地說道。 “嗯,孩子的父親的確是個什麼也不懂的傢伙,就知道圖自己快樂。上次我來的時候還是一個人,要不是那兩個高中生樣子的女孩幫我,我都回不了家了。”短髮女孩充滿怨恨地說。 高中女孩?辛十牙愣了一下。 “請問是什麼時候?您還記得兩人的樣子嗎?”辛十牙趕過去對短髮女孩問道。 “啊,很久以前了吧,大概有半年多了,大概就是去年國慶節左右吧。兩個女孩都很漂亮,而且氣質很好。其中一個說了句夏老師的作業真多啊之類的話,所以我判斷她們是學生。”女孩抬起頭,用牙齒咬著大拇指思考了一會兒才回答說。 “夏老師?你確定麼?如果再見到那兩個女孩你可以認出來麼?”辛十牙激動地喊道。 “應該可以吧。”短髮女孩有點被嚇到了,她朝後伸直了背猶豫地說。 辛十牙拿出了帶來的涼笑照片,這原本是打算給護士小姐看的,現在卻派上了用場。 “是這個女孩麼?請仔細看看,一定要確認啊。”辛十牙將照片遞過去。 “嗯,就是她,她很熱情,也是她看我很難受,才和另外一個女孩一起送我回家的。真是個好人啊。不過另外一個就看上去有些陰沉不愛說話了。真是很奇怪的一對朋友,無論怎麼看都是性格相差極大的兩種人嘛。” “那個女孩你記不記得長什麼樣子?” “也算很漂亮吧,不過穿著很樸素,牛仔褲都很破舊了。對了,我印像很深,那個活潑的女孩子一直喊她繪里繪里,被叫做繪里的女孩子似乎很不高興自己的名字老被叫出來。按理說這麼長時間我不會記得,不過實在是她那天被叫的次數太多了呢。” “很感謝你,不過還是忠告一句,為自己身體著想,那種男人還是早點離開吧。”樓曲萌抓住女孩的肩頭說。 短髮女孩的眼神黯淡下來。 “愛上一個人容易,離開一個人很難,即使被傷害那麼多次,即使從心底里恨他,只要看到他快樂的樣子,自己的傷口好像也不疼了。我這樣是不是真的很像個傻瓜呢?”短髮女孩深深地嘆了口氣,接著抬起頭給了辛十牙和樓曲萌一個陽光而堅強的笑容。 “你們倆真是好人呢,我祝你們幸福,千萬不要像我這樣哦。” 就在這時,走廊盡頭的房間裡有人喊了一聲,短髮女孩站起身來,對著兩人點了下頭表示道別,接著步履沉重而短促地向標有“手術室”的房間走去。 “好可憐。”樓曲萌看著女孩的背影說。 辛十牙沒有發表過多的感慨,而是央求護士小姐繼續查一下。 “沒有叫莫繪里的人來做過手術。”護士小姐核對兩次後說。 “做手術不需要出示身份證件嗎?萬一有事故發生豈不是很麻煩?”辛十牙有些不耐煩地問。 “哪裡的話,我們可是正規醫院,都開了好多年了,做個人流手術不用這麼麻煩。當然理論上是要出示身份證登記,不過如果患者實在不願意或者用假身份證我們也沒有辦法啊,再說安全得很,不會有事的。”護士小姐滿臉輕鬆地說。 辛十牙沒有說話,而是拉著樓曲萌離開了這家新島無痛人流醫院。 雖然沒有確鑿的證據,不過很明顯,半年前與涼笑來這裡的就是那個叫繪里的女孩。 可是涼笑才懷孕兩個月,半年之前她來這裡似乎有點說不過去,如果那時也是她做手術的話,恐怕相隔時間有些太短了。雖然理論上三個月即可,不過明擺著她是不打算生下這個孩子的,短時間裡多次墮胎對身體造成的影響即使再愚蠢和幼稚也該知道吧,而且她的同學也沒有說過她有什麼異常的身體反應。據說這傢伙還一直是年級長跑選手,半年之前參加過學校運動會。這樣一來,涼笑去年來這家醫院墮胎就完全說不通了。辛十牙是這樣想的,如此一來,唯一的解釋就是,來這裡做手術的應該是莫繪里而不是涼笑,而且很可能是使用了假的身份證。 “怎麼可能?那個女孩看上去不像啊,而且我聽說她在班上幾乎都不和男生說話的,她下了課也是直接回家刻苦學習。”樓曲萌反駁道。 “事情怎麼可能光看外表,當然我也只是推測,不排除她們來這裡是為朋友諮詢的可能。”辛十牙也不願意確定自己的想法,畢竟要相信那樣一個優秀的女孩會墮胎實在太困難了。 回到辛十牙的公寓不久,樓曲萌便接到了網絡部同事的電話,原來是IP的調查結果出來了。出乎辛十牙的意料,匿名造謠者並沒有刻意隱瞞自己的IP,所有的帖子幾乎都是從兩個地方發出的,一個是學校圖書館,而另外一個則是涼笑的家中。 換句話說,所有的匿名留言貼都是涼笑發的。 事情開始出現意外的轉機。這樣看來,涼笑留言貼中所指的那個貌似端莊正直但背地裡與男性濫交而且去墮胎的女孩應該就是莫繪里無疑了,而如此推斷的話,半年之前去新島做人流手術的自然也就是莫繪里了。 這兩個人不是親密的好友麼?不久前還看到繪里拿著香在涼笑遇害的杜松樹林裡祭拜呢。 辛十牙忽然想起繪里那種冰冷而刺人的面容以及沒有流露任何感情色彩的話語,他忽然覺得身體一陣抽搐,從胃部產生的痙攣彷彿把食道和喉嚨都扭曲起來,無法抑制的疼痛感如觸電般抵達身體的各個神經末梢。 我錯了!那根本不是悼念好友的悲痛,而是向上天慶祝仇敵被殺死的興奮和祈求禱告化為事實的雀躍之情吧,雖然她在極力壓抑,但仍然可以從皮膚褶皺的一絲絲紋理中擠出的得意味道看出來。 辛十牙無奈地閉上眼睛,究竟是什麼讓繪里和涼笑反目?按照時間來說,繪里是不可能殺死涼笑的,因為作為教室鑰匙保管員,繪里每一天都是雷打不動地最後一個離開,那時候至少已經是五點多了,根本不具備殺死涼笑的時間。 這對發小居然會互相仇恨到如此地步,為什麼?辛十牙始終找不到合適的理由。 五年前麼? 辛十牙忽然想起夏少元的資料中提過,他曾經在那所小學呆了一個學期,在涼笑和繪里那一屆畢業後消失了半年多。 或許是我開始就錯了,這兩人可能原本就不是朋友吧。辛十牙記起曾經看過的一個小故事。 在一條街道上曾經有兩家服裝店,他們互相競爭,可是無論是管理手段還是老闆之間的策略都非常接近,於是兩個店鋪開始了在廣告上,具體來說也就是體現在商店櫥窗前的競爭。其中一家商店老闆花大價錢訂做了一批由手藝高超的工匠製作的漂亮塑料人偶,但是他依然沒有比過對面的競爭者。他發現,無論自己買來的人偶如何逼真也不及另一家櫥窗的人偶模特真實漂亮。 很明顯,他的對手是用真人來做模特。可是如果直接用真人,消費者也不會買賬,所以他略加修飾,在真人皮膚上刷上一層黃色無毒染料,也就是說他是在想辦法讓人變得像塑料人偶。 完全是相反的策略,一個想辦法讓人偶變得像人,一個想辦法讓人變得像人偶。 辛十牙開始認為這兩個女孩選擇對方作為好友其實是出於完全不同的目的,在天真無邪的笑容下,她們說不定都在心底暗自咒罵著對方。 不過無論如何,看來夏少元也是脫不了乾系的,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造成繪里和涼笑懷孕的人。 “既然懷疑莫繪里,不如直接傳訊她吧,反正二十四小時之內都是可以的。”樓曲萌建議道。 “沒這個必要,你也說了她根本不具備作案的時間,萬一將她懷孕的事傳播開來,對她來說也不公平。兇手最希望的就是給調查製造不必要的混亂,暫時先放著吧。”辛十牙否定了樓曲萌的意見。 “還是著手調查一下五年前發生過什麼吧。把夏少元帶來,我再和他好好談談,看看能不能有新的收穫。”辛十牙的視線穿過玻璃窗。雖然外面依然陽光普照,不過在無垠的天空的一角,有一片深茶色的烏雲緩慢地移動著,像一灘流動著的濃濃的墨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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