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流血的童話

第4章 第四章

流血的童話 王雨辰 9915 2018-03-22
姚遠愁焦急地坐在大廳的座椅上,端著老人為她泡的普洱茶,雙眼無神地看著玻璃窗外,那一成不變的景物如畫框裡的圖畫一樣。樓曲萌和辛十牙也不知道去了多久,看來是沒有貝寧的消息了。 “你很愛他麼?”老人不知道何時出現在身後,讓姚遠愁嚇了一跳。 “是的,雖然時間不長,不過這是我第一次戀愛,我可以感覺到自己會和這個粗心卻愛著我的男人過完下半輩子。”姚遠愁忽然略帶羞澀地低下了頭。她是個非常傳統的女性,並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樣期盼浪漫愛情,她只是單純地理解為和貝寧在一起自己很快樂,這就足夠了。他們已經有了長遠的計劃,甚至已經規劃到了未來的孩子朝什麼方面培養的問題。 “初戀之花都很少能結出果實,越是美麗燦爛,越是凋謝得快,就算你可以將愛情保持著,如果你的男友看見了更美麗更吸引他的女孩,說不定拋棄你走掉了,一個人保持不背叛可能做得到,要兩人同時保持著完全忠誠,談何容易呢?我以前也以為自己的伴侶對自己有著絕對的愛,但其實都是虛幻的,殘酷的現實像刀子一樣,雖然會疼痛,雖然會流血,不過卻總比在虛幻美麗的夢境中死去要好得多。”老人抬起頭,眼睛裡流露出一種複雜的情感,交織著淡淡的懷念。她伸出手,放在姚遠愁的肩膀上。

“不要過於執著了,或許他不會回來了。” “不,貝寧不會這樣做的!”姚遠愁忽然站了起來,堅定地回答,老人皺了皺眉頭。 “我聽說那男孩的父親當年也莫名其妙地拋棄了妻子和幼子,好像是因為買下了這個旅館和那個美麗的沉睡著的女孩,說不定你的男友也和他父親一樣了。” “你幹嗎老和我說這些,我現在已經很煩了!”姚遠愁終於忍受不住爆發了出來。這時候門外有些響動,姚遠愁以為貝寧回來了,立即端著茶杯跑過去,可是打開一看卻是氣喘吁籲的辛十牙和樓曲萌,雖然略有失望,不過她還是關切地問他們兩人的情況。 “我有些話想問您。”辛十牙拿著照片走到老人面前。 “客人請問,知無不答。” “據我所知,二十年多前這家旅館的原主人是一對夫婦,男的叫冉越星,是德國腦神經博士,他的妻子是他大學教授的女兒。這張照片是當年他們的女兒冉魏瑪的,而這張卻是我那位在這座旅館失踪的攝影師朋友拍下的。”辛十牙將洗好的照片和冉魏瑪的檔案交給老人。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不覺得奇怪麼,這女孩好像幾十年都沒有變老,據說當時她進入了深度昏睡,幾乎和死了沒有兩樣。” “我聽說過,不過不明白您這樣說的用意?”老人微笑著欠身看著辛十牙。 辛十牙咧開嘴巴,露出整齊的一排牙齒。 “我知道那女孩一定就在這座旅館裡,我會找到她的。”辛十牙冷冷地哼了一聲,朝二樓走去。 “請你們一起上來吧。”辛十牙在樓上對下面的人招了招手,樓曲萌帶著姚遠愁走上二樓。旅館老闆冷眼看著辛十牙,嘴角抽動了一下,也走了上來。 辛十牙將大家帶到樓曲萌的房間門口。 “照片就是在這裡拍攝的,當時那位倒霉的攝影師恐怕也是剛回到房間,就看到被窩裡躺著一個全裸的漂亮得匪夷所思的美女,於是他出於職業本能用照相機拍了下來,然後他便失踪了。而昨天晚上貝寧恐怕也是在自己的房間裡看到了那位照片上的女孩,接著也和他父親以及攝影師一樣消失在旅館裡。”接著辛十牙又來到了關閉著的貝寧的房間。

房間裡已經被整理乾淨,彷彿從來就沒有人住過一樣。 “昨晚我曾經看到過那個女孩,雖然燈光昏暗,但是我肯定她穿著和服全身濕透地站在儲物間門口,㈤⒐⒉所以我認為儲物間有些什麼。不過很遺憾,之前我看過了,裡面只有一張大床,不過我現在還想再看一次。”辛十牙望著老婦人說。 “真是無稽之談,何況你已經看過了,裡面很狹小,藏不了人。”老婦人非常生氣地喊了起來。 “再打開一次吧,我保證會有新的收穫。”辛十牙堅持起來。 “而且我已經報警了,下午之前我的同事就會來到這裡徹底搜查旅館。”樓曲萌補充了一句。 “哼,之前也有無數警察搜查過了,還不是一無所獲。” 老婦人頗有些滿不在乎的樣子。 “這是最後一次,如果沒有結果,我們會離開旅館,一切交給警察處理吧。”辛十牙很有信心地說。

“這位客人真是麻煩啊。”老婦人嘆了口氣,再次拿出鑰匙插入鑰匙孔扭開了房門。 儲物間和之前看到的沒有任何區別,姚遠愁走進去看了看,又失望地望著辛十牙。 “我說了吧,什麼都沒有呢。”老婦人得意地說。 辛十牙一言不發,直接朝那張大床走去。老婦人神色慌張地跑過去想攔住辛十牙,卻被早就準備好的樓曲萌拉住了。 “客人請不要太過分,那張床是做工精細的藝術品,如果損壞我怕你賠償不起。” “不用擔心,你可以相信我的經濟能力。”辛十牙說完,一手抓住床單猛地一掀。原來在床的三分之一處居然豎立著一塊玻璃,因為旁邊的地方比外面的床沿低上許多,所以在光線黯淡的儲物間裡猛地看過去就是完整的厚厚床墊。

而樓曲萌與姚遠愁幾乎同時發出了驚呼聲。 在床上靠裡面的三分之二處,居然躺著一個人,準確地說是一個如童話裡公主一樣膚色極白的年輕女性,頭髮捲曲富有彈性地簇擁著那張五官精緻的臉蛋,長長的眼睫毛和緊閉的雙眼表示著女孩仍在深沉的熟睡中。 “這個女孩,不就是……”樓曲萌指著那個熟睡的女孩張大著嘴巴喊了起來。 “沒錯,就是二十多年前父母失踪後自己陷入熟睡的混血少女,也是諾雅的照片上的少女,她叫做魏瑪。”辛十牙一手拿著床單,另外一隻手掏出洗好的照片展示在旅館老闆的面前。 她的臉色變得慘白,原本優雅高貴的樣子蕩然無存,雙眼流露出無限的悲涼,彷彿一下子蒼老下去,老人雙手不住地顫抖起來。 “請您解釋一下好麼?”辛十牙朗聲問道。

“這有什麼好解釋的?即便這房間裡隱藏著這個女孩,也不代表失踪的人和我有關,我不過是不想客人們過於好奇和驚訝而影響你們的溫泉旅行。”老人還在做最後的爭辯和反抗。 “那請打開樓頂的閣樓,我相信貝寧還在上面。”辛十牙用手指了指儲物間的房頂。 老人充滿恐懼地望著辛十牙,腳卻像被釘住了一般動也不動。 “房頂?”樓曲萌抬頭看了看,“上面好像有一些暗紅色圓點。” “這房間初次進來的時候就覺得非常奇怪,其實是樓頂過於低矮造成的壓抑感吧。雖然你將其他房間的房頂刷成黑色,並且在儲物間的牆壁上畫上類似北歐神話裡的圖騰圖案,讓人視覺上覺得稍微縱深一些,不過壓抑感是無法消除的。其實昨天貝寧是被吸引到這房間然後出事的吧?”

“吸引?”姚遠愁有些不解。 “是的,當日晚上我看到的就是這個女孩,她之前也出現在諾雅的房間裡。”辛十牙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魏瑪。 “這真的是那個叫魏瑪的女孩?二十多年為什麼一點也沒有改變?”樓曲萌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女性對時間的流逝頗為敏感。 “是啊,客人您的說法似乎超出了常識的範圍了。”老婦人有些緩了過來,彷彿佔了些上風。 “這女孩還在睡?”姚遠愁的語調裡多了絲嫉妒的味道,走過去用手推了推女孩的身體,可是毫無動靜。 “看來你真的是不想說出真相了,雖然不願意使用那能力,不過還是請你的眼睛將一切都老實告訴我吧。”辛十牙慢慢地將眼睛上的鏡片摘了下來,老婦人有些詫異地看著辛十牙的臉。

“你的眼睛,你的眼睛!那是奧丁之眼麼?”老婦人脫口而出,她的視線正對著辛十牙的眼睛,她立即感覺到一陣昏厥。 “算是吧,作為最接近人類、最具人格的神,奧丁也是用一隻眼睛的代價換來了能力。”辛十牙圓睜著那隻眼睛,努力地在老婦人的腦子裡搜索著答案,可是他感覺到的卻是一股如同身處冰窖般的寒冷和憂傷。 那是一種割捨了靈魂深處最重要東西的悲哀與無奈,以及努力守護自己最重要東西的使命感。 旅館主人腳下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辛十牙也覺得十分虛弱,不過依然努力地站立住了。 “每次都是這樣,從別人那裡得來的記憶彷彿就直接加在自己身上,簡直感同身受。”辛十牙嘆了口氣。 “你知道貝寧在哪裡了?”姚遠愁立即朝辛十牙問道。

“嗯,他就在閣樓上,不過不知道傷重不重。”辛十牙讓樓曲萌拿來梯子,在靠近門的地方推開了房頂上的暗格,果然上面有一個很低矮的閣樓,不,與其說是閣樓,倒更像是一個狹小的盒子。樓曲萌費了好大的勁才將貝寧拖了出來。 貝寧的樣子很虛弱,臉上非常蒼白,明顯失血過多的樣子,因為他的腹部中了一刀,雖然經過簡單的包紮,不過依然很危險,萬幸避過了重要的髒器,但傷口很深。樓曲萌立即拿了些自己隨身帶的簡單的醫護裝備,將貝寧重新包紮了一下,並且立即聯絡人上山將他運下山去。不過貝寧的樣子似乎有些怪異,當他微微轉過頭看到躺在床上的魏瑪時,忽然激動起來,嘴唇哆嗦著,雙手指著魏瑪,臉上浮現出怪異的表情。 “公主,我的公主!”貝寧忽然喊出這麼一句,辛十牙皺著眉頭走到貝寧面前。

“忘記你的父親了麼?還有你忍受二十多年苦難的母親?”辛十牙又拉過在一旁的姚遠愁。 “還有她,你想讓她落到和你母親一樣的下場麼?” 貝寧的眼睛裡似乎恢復了一些光澤,臉上那熟悉的表情又回來了。 “究竟是誰把你傷成這樣的?”姚遠愁心疼地看著貝寧的傷口。 貝寧搖著頭,說不記得了。 “是我,以前的那些人也是我,都是我殺了他們,二十多年前失踪的那三個人也是我殺死後將屍體扔進了山崖,還有那名愛拍照的年輕人,我也殺了他,你讓警察帶我走吧!”老人忽然大聲喊了起來,彎下腰像眾人道歉道。 “不,不用幫魏瑪辯護了,其實作為父親你做得夠多了。”辛十牙說出了讓其他三人震驚的話。 旅館主人抬起頭,額頭錯綜的皺紋猶如一張大網,將他的驚訝和悲傷交織在一起。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貝寧掙扎著問道,“當年我父親究竟如何得罪你了,為什麼要殺他?” 辛十牙嘆了口氣。 “冉先生,或許要從二十多年前你殺死自己的妻子說起吧?如果你不願意說,我可以代勞。” “你真是魔鬼,居然可以看穿我的思想!沒錯,二十多年前我和妻子以及女兒來到這裡,原本非常幸福的一家,卻被這本來應該帶來幸福的溫泉破壞了!”老人的臉變得猙獰起來。 “這裡的溫泉很特殊,其實我也是為了治療長期以來困擾我的神經痛才來這裡的。偶然的機會我發現魏瑪不是我的女兒,可是我一點也不介意,這麼久以來我一直將她當做自己親生女兒,當做是我的公主來看待。可是那個該死的女人,雖然我從她的夢語中知道她有一個姦夫,並且最終在她日記裡得到了證實,可是為了女兒的未來我沒有揭破,忍受了這個天大的恥辱。可是我沒有想到,她居然想藉著溫泉旅行的機會帶著女兒和情人遠走高飛!這絕不可容忍!我可以忍受妻子與別人通姦,但我不允許他們帶走魏瑪,因為她是我的全部。”老人咬著牙,努力地掰開自己早就結痂的傷口,嘴角彷彿都流出了血。 “所以你殺了妻子?”辛十牙問。 “是的,我記得那是個月圓之夜,旅館裡只有我們三人。我事先在山中採集到了一種特殊的蘑菇,控制在一定份量可以讓人吃後昏睡過去。在臨睡之前,我例行公事地吻了她一下——魏瑪每晚都要我為她讀童話故事然後吻她一下才能入睡,可是那天我犯了一個錯誤,因為害怕魏瑪中毒,所以只讓她吃了一點便早早地哄著她睡去。接著我來到妻子的房間,將她四肢捆住拷問起她的罪行,當我的妻子流著眼淚帶著狗一般的祈求眼神讓我寬恕她的時候,我問她究竟是怎麼與那個姦夫認識的,她告訴我竟然是新婚不久我們第一次來溫泉旅行的時候,她在洗浴時遇到的這山中的一名年輕男人。 “她的淫蕩與放縱讓我怒不可遏,雖然她苦苦哀求,我還是無法控制地親手掐死了她,我還記得當時原本好好的夜色忽然下起了大雨,在閃電中我猛地回頭,發現魏瑪穿著睡衣捂著嘴巴看見了我親手殺死她的母親。 “我當時腦袋一片空白,害怕失去魏瑪的我朝魏瑪走去,對她說我不會傷害她,可是魏瑪嚇壞了,馬上跑了出去,我在後面追著她,結果她將自己關進了這個房間裡。 “無論我如何解釋,她都認為我發瘋了,想殺死她母親後再殺死她。我心裡害怕極了,害怕失去她,她手裡拿著她母親送給她的家傳匕首,將身體縮成一團靠在床角落裡,並說我靠近她便會殺死我或者殺死自己。我真的怕她弄傷自己,只好由著她去,把食物放到她面前,因為害怕她逃走,我鎖上了門。 “接著我將妻子的屍體搬了出去,弄到溫泉口,那裡是一座活火山,屍體馬上消失不見了,我回來的時候,看到魏瑪仍然處於驚恐之中。而整整幾天她居然都沒有睡覺。 “終於,身體的疲憊戰勝了腦部的命令,雖然魏瑪始終不想睡去,但她還是鬆懈了神經睡了過去。我心疼地看著短短幾天就瘦下來的魏瑪,把她放到這床上。 “原本以為魏瑪醒來後會慢慢好起來,我也打算將殺死她母親的事情解釋給她聽,可是萬萬沒想到,魏瑪居然就這樣一直昏昏睡了過去,再也沒有醒過來,就如同童話裡的睡美人一樣。我懷疑是她的腦部在蘑菇的藥性和巨大刺激下導致了病變,加上長期的恐懼讓交感神經一直處於緊張狀態,所以一旦鬆懈下來,身體便拒絕進入醒來後的恐怖現實。換言之,她的腦部催眠了自己的身體,在她的潛意識裡,害怕接受父親殺死了母親,所以寧願進入永恆的睡眠。”老人痛苦地陳述著自己的過去。 “可是你為什麼要將自己變成女人?而且魏瑪進入了睡眠,怎麼會出現在貝寧和諾雅面前?”樓曲萌朝著老人問。 “這是後面的事情了。在那之後,魏瑪出乎我的意料居然醒過來了一次。那是她進入睡眠後的兩個星期,我幾乎難過得想要死掉,這種樣子和失去魏瑪沒有區別,於是我依舊如往常一樣打算為她講童話故事後就將旅館燒毀,可是當我最後吻了她一下後,魏瑪忽然醒了過來,她看了看我,立即陷入驚慌之中,接著她用手裡的匕首插入了我的小腹之中。當時我幾乎痛得昏厥過去,掙扎著逃了出去為自己簡單包紮了一下,我發現魏瑪居然自己走到了溫泉處,浸泡了一下溫泉後回到房間裡繼續沉睡。 “這個時候我才意識到,那一吻如同條件反射一般,對於被自己意識催眠的魏瑪,只有吻作為一種暗號可以讓她醒過來,而且一旦發現身邊是男性,她會陷入恐懼,在刺傷他們後,她自己會走到溫泉處洗浴,接著繼續沉睡。 “那之後我將魏瑪留在旅館,自己則離開去外界就醫,之後便出現了夫妻二人失踪而留下昏睡女兒的懸案了。為了重新回到魏瑪身邊並喚醒她,我決定做變性手術,或許你會覺得不可思議,不過妻子的失節與魏瑪的那一刺,已經讓我在心理和生理上都完全對身為一個男人無比厭惡,而變成女人,說不定可以讓魏瑪接受我。 “我回到這裡,才知道當地人已經打算把魏瑪作為旅館的配當一起出售,因為手術花光了我的積蓄,手頭錢不多,只能看著別人買下了旅館和魏瑪。熟悉旅館的我待在這裡觀察,果然那三個男人都被魏瑪神秘的面容所打動,而且不無意外都做出了親吻的動作,那三人都被殺了。我將他們的屍體都處理了,像處理前妻一樣。而那三人失踪後也沒有人敢來競拍旅館,所以我以極低的價格買了下來。我原以為這樣可以好好照顧魏瑪,治好她的心理疾病,可是我發現雖然魏瑪即使被吻醒後沒有傷害我,卻依然行動毫無規律,雖然記得去溫泉洗浴,但經常是衣服也不穿就回到旅館,而且也不記得回到儲物間。因為我怕她長時間睡眠導致肌肉萎縮和褥瘡,而這裡的溫泉是火山形成的硫磺碳酸泉,所以我每天都讓她醒過來自己去泡泡溫泉,希望對她的皮膚和神經有好處。” “所以她的皮膚如此之白麼?”樓曲萌感嘆道,接著不無羨慕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所以那天倒霉的諾雅回到房間後,正好看到了從溫泉回來的魏瑪躺在自己房間裡。而那把德國匕首,魏瑪無論去哪裡都帶在身邊的吧?”辛十牙拿出照片,用手指指著照片上魏瑪的右手,雖然照相機沒有拍到下面的匕首,但是其中一點手柄還是可以看到。 “那個攝影師被魏瑪的美貌征服,親了她一下後被魏瑪刺中腹部,他後來掙扎著跑到陽台外,我並不想加害他,可是又覺得他和那三個男人以及我妻子甚至那個與我妻子發生關係的魏瑪的親生父親一樣,都是為肉慾活著的人,不過我還是忍不住救了他。但是他傷得很重,一直在昏迷中。我沒有把他安置在旅館之中,而是將他安置在離旅館不遠的溫泉附近,那裡對他傷口復原也有好處。而你們的朋友也是如此,當天你們兩個散步看到的就是醒過來的魏瑪。我以為你們走遠了,就使魏瑪醒過來讓她去溫泉,結果回來的時候可能正好被醒來的這位客人看到,跟著魏瑪去了儲物間。我來的時候他躺在地上捂著肚子,我害怕你們知道魏瑪的事情,於是將他包紮了一下放在閣樓上,打算等你們離開把他也弄到那個攝影師那裡,等他們傷好了再趕他們走,反正那種無稽之談也不會有人相信的。”老人不無鄙夷地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貝寧。 “真是太不可思議了,也就是說即使被吻後醒來,魏瑪其實也是處於一種半催眠狀態吧,沒有自己的獨立意識,只是認為自己活在二十多年前,可是為什麼她一直沒有變老?”樓曲萌看著躺在床上的魏瑪感嘆道。 老人搖了搖頭:“這個我也一直想知道,但沒有確切的原因,你知道人體是很奇妙的東西。” “如果我有辦法讓她醒過來,你能不能去自首,將事情坦白出來,讓那死去的三人得以安息?”辛十牙望著冉博士,老人愣了一下,忽然老淚縱橫。 “當然可以,雖然他們三人不是我所殺,但難辭其咎,如果你真的可以讓魏瑪醒過來,即使讓我去死也毫不猶豫!” “你真的可以?”樓曲萌好奇地問辛十牙。 “試一下吧,如果魏瑪眼睛裡的瞳花還在的話。”辛十牙走到躺在床上的魏瑪身邊,將她的眼皮輕輕翻起來。 猶如將死之人一般,魏瑪眼裡的瞳花幾乎快要脫離了眼睛。 辛十牙猶豫了一下,低下頭仔細看著魏瑪。 的確是一張完美的臉,彷彿是不應該存在於世上的妖異的美。辛十牙停了一下,將嘴唇貼在魏瑪的嘴唇上。 啊,所有人都驚呼起來,當然樓曲萌的喊聲最大。 辛十牙吻完後抬起頭,魏瑪的眼球迅速轉動起來,接著睫毛動了動,睜開了眼睛。 淡藍色的雙眼,和她那純種的日耳曼母親一樣吧。 接著那雙大眼睛充滿了恐懼和激動,魏瑪緊握著匕首刺向辛十牙的腹部,可是辛十牙並不是和諾雅、貝寧一樣完全沒有防備,他抓住了魏瑪的手,拿下了她的匕首。 魏瑪發出了尖銳的喊聲,將身體縮成一團靠在牆角。 “因為沒有將我刺傷,她以為自己受到了威脅,以為我會殺了她。巨大的恐懼感像深不見底的洞窟,魏瑪必須用自己的記憶填滿它。”辛十牙拿過匕首扔到一邊,雙手抓住魏瑪的手腕。 “已經沒事了,那個夜晚已經過去了。”辛十牙的嘴裡忽然吐出一些奇怪的話,老人驚訝地看著他。 “你會德語?” 辛十牙繼續說著德語,好像是在唱著一首歌曲,激動的魏瑪慢慢平復下來。辛十牙一面唱著,一面用眼睛注視著魏瑪的眼睛,終於魏瑪在辛十牙的懷抱裡漸漸閉上眼睛。最後辛十牙又在魏瑪的嘴唇上輕輕一吻,魏瑪終於再次睡著了。 “她又睡著了?”冉博士關切地問辛十牙。 “是的,不過不是那種病態的長期睡眠,這次睡著她幾個小時後就會正常醒過來,因為我結束了那種心理催眠上的惡性循環,讓她的記憶固定下來,就好比讓處於巨大噩夢之中的魏瑪醒了過來。”辛十牙將魏瑪輕輕放下。 “可是,我不知道你唱的那首歌為什麼能讓魏瑪平復下來。”樓曲萌雖然不懂德語,卻知道那簡單的節奏像是兒歌。 “是啊,那歌曲聽上去很溫柔。”姚遠愁扶著貝寧也插嘴道。 “那是因為魏瑪母親留給魏瑪的匕首上的族徽,讓我知道她是普魯士貴族後裔,那種獨特的普魯士鷹與橫在胸前的黑色禮帶可以證明,而魏瑪的母親自然經常為她念那首耳熟能詳的普魯士歌謠,我只不過用最簡單的節奏哼唱一下試試而已。”辛十牙笑了笑。 “到底是什麼意思呢?”樓曲萌好奇起來。 “那首歌謠的大意是這樣的——因為一個馬掌釘,失去一匹駿馬;因為一匹駿馬,失去一位騎士;因為一位騎士,失去一場戰爭;因為一場戰爭,失去一位國王;因為一位國王,失去一個國家。” “好了,請博士帶我們去諾雅那裡,我們需要把他和貝寧一起送去醫院,另外也請你同我們一起去警方自首交待吧。”辛十牙離開了魏瑪身邊,沒想到魏瑪即使睡著了,手卻緊緊地抓著辛十牙的衣角。 “讓這孩子睡一會,等她醒過來好麼?我想最後看看她。我先帶你們去找那位客人吧。”博士平靜地說,帶著眾人離開儲物間。 在溫泉上游處,那裡果然有一處簡陋的草棚,在那裡樓曲萌找到了非常虛弱的諾雅,幾乎半昏迷的他還在喊著公主公主之類的。 “真是個笨蛋,居然還惦記著差點刺死他的人。”樓曲萌罵了一句。 “好了,叫人帶他下山吧,如果不是這裡的溫泉水,他的傷口也很容易就感染了。他倒算幸運,不像其餘幾個人莫名其妙只是為了吻醒睡美人丟掉了性命,真的如童話中一般,那些無辜者都死於蒺藜之中。” “呵呵,你倒像是真正的王子一樣呢,吻醒了公主,乾脆你娶了她吧!”樓曲萌滿懷醋意地說。 “看來你很嫉妒我吻了她兩次了,不過你不要想了,我對你浸滿了比薩餅上奶酪和香煙味的嘴毫無興趣。”辛十牙攤開雙手冷笑了一聲。 “哼,我也不稀罕,想親我的人多的是!”樓曲萌氣呼呼地跑遠了。辛十牙看著樓曲萌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來,無意之中轉過頭看了看。 望著遠處的溫泉旅館,辛十牙忽然覺得那樣子像極了中世紀的歐洲城堡,只是小了一號而已。 或許這是博士的良苦用心吧,可惜他的妻子沒有註意,也許這如城堡般的旅館也正是這附近傳說的由來。 接下來的事情似乎有些驚喜。幾個小時後魏瑪醒了過來,當然毫無記憶,只是停留在二十多年前的那個夜晚,但是她還是堅強了起來,認同了父親殺死母親的事實。在博士的央求下沒有公佈他的身份,只是告訴魏瑪,父親也隨著母親自殺了。而醒過來的諾雅瘋狂地愛上了魏瑪,並向她求愛,魏瑪也喜歡上了諾雅,兩人很快便結合在了一起。博士則將自己全部的積蓄和旅館作為賠償,給了貝寧家和其餘死去的兩個人的親屬一大筆錢,自己則選擇了流浪,臨走前他說既然魏瑪恢復了過來,能得到幸福,自己也毫無遺憾了。 事情似乎就這樣結束了。 數星期後從溫泉旅館回到辛公館的辛十牙正在看書的時候,接到了樓曲萌的電話,電話裡樓曲萌告訴辛十牙諾雅和魏瑪即將結婚的消息。 辛十牙只是冷淡地哦了一聲。 “為什麼你一點也不高興?這不是和童話故事的結尾一樣美好麼?王子和公主在一起幸福地生活啊。”樓曲萌抱怨道。 “你真的以為那種唯美的結局會出現在現實中麼?告訴你那不過是騙小孩的故事而已,很快你那位同學就會離開魏瑪,我倒是很為魏瑪擔心。”辛十牙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滿腹狐疑的樓曲萌在三個月後得到了諾雅與魏瑪離婚的消息,這讓她非常震驚,立即趕到了辛十牙那裡,結果她還見到了魏瑪。 如果不是辛十牙告訴自己的話,樓曲萌不敢相信那就是魏瑪。 幾乎完全變了一個人,身體也胖了,臉上出現了皺紋,那個驚為天人的公主樣的魏瑪完全找不到半點痕跡。魏瑪非常痛苦地坐在椅子上,低著頭流著眼淚,只有那雙依舊如藍寶石的美麗眼睛,讓樓曲萌勉強相信眼前的這位大媽居然是幾個月前的魏瑪。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什麼?”樓曲萌大聲質問站在書架前的辛十牙,他的手裡拿著一摞紙。 “因為睡美人的傳說在現實世界裡魏瑪並不是第一個。你看看吧。”辛十牙把手裡的資料遞給樓曲萌,樓曲萌接過來看了看。 這是一篇新聞報導,上面清楚地寫著這樣一段話: “烏克蘭第聶伯羅彼得羅夫斯克市的一名平凡的老年女人,日前一下子成了新聞人物。在記者眼裡,她和其他的老婦人沒有任何區別,滿臉皺紋、沒有牙齒,然而,沒有多少人知道在她年輕時,她曾創下了世界醫學史上最驚人的奇蹟:30多歲時,她突然在某一天昏睡不醒,直到20年後才再次醒來。20年中,她的容貌跟她進入昏睡前一模一樣,彷彿時間在她身上已經停滯了,然而當她再次醒來後,在短短6個月中,她一下子老了20歲,成了一個50多歲的老人! “這名創造奇蹟的老人名叫娜德芝達.萊伯迪娜,如今已快80歲了。她的第一任丈夫死於二戰中,後來她與另一個男人結了婚,並生下了一個女兒。然而後任丈夫酗酒,娜德芝達的婚姻生活並不幸福。在一次劇烈的爭吵後,娜德芝達哭了很久,然後就睡著了。那時是1954年,這一睡,她一下子睡了20年,直到1974年才再次醒來。” 樓曲萌放下資料,又看了看魏瑪,似乎有些懂了。 “科學界對於人體衰老的看法有很多種,從微觀來說,人體的衰老源於細胞的分裂死亡,究竟人的年齡極限是多少,有科學家認為是一千歲,當然這是理論數據,可是關於激素促進衰老的說法也是有根據的。 “在人的腦垂體中會分泌一種生長激素,簡稱hGH。hGH是一種微量激素,它能加速蛋白質的合成;促進體內脂肪的分解;影響糖代謝。也就是說,在目睹父親殺死母親後巨大的感情波動,加上長期無法睡眠導致的腦部平衡的紊亂,使得腦垂體在魏瑪再次入睡後停止分泌激素,身體各部位停止了老化,細胞分裂死亡幾乎趨於停止,從而如那份報告中的人一樣昏睡幾十年卻相貌不老,成就了所謂睡美人的童話,但是一旦醒來,恢復神智的魏瑪的腦垂體加快了激素分泌,原本看上去光滑年輕的身體其實在內部已經開始老化,只是在表面的肌膚保持不變而已,所以短短的時間裡身體還原到原本應該的樣子,甚至會有過之而無不及。”辛十牙感嘆道。 樓曲萌明白了,之所以諾雅放棄了魏瑪,是因為他始終堅信的夢已經破滅,這世界根本不存在那種童話般的愛情,他離開魏瑪不是因為魏瑪的衰老,相貌的變醜,而是因為他自己的心理已經坍塌,不願意承認魏瑪作為自己的女神而衰老的事實,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和以前進入昏睡的魏瑪沒有區別。 辛十牙和樓曲萌安慰了魏瑪很久,才讓她重新振作起來生活下去,而諾雅也渺無音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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