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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二章聖瑪利亞教堂,協和大道14號

上帝的間諜 胡安·高美 4711 2018-03-22
2005年4月5日,星期二,上午10:41 偵探波拉·迪坎迪站在教堂門口,裡面很黑,她閉了一會兒眼睛,好讓它們適應黑暗。 波拉用了將近半個小時才到達犯罪現場。如果說羅馬總是交通擁擠,那麼此時教宗去世,這裡簡直就變成了機動車的地獄。每天都有上萬人來到這個宗教世界的中心,希望向教宗最後道別,此時他正躺在聖彼得教堂。這位教宗去了另外一個世界,他生前的名聲不錯,為了將要進行的儀式,現在街上已經有人在收集簽名。每個小時都有18000人從他生前遺物前走過。 波拉嘲弄地想:“這都趕上我們法醫學的工作了!” 波拉和母親住在一起。臨出門前媽媽警告波拉說:“你要是走加弗爾路肯定堵車,你走女王路,然後轉到萊佐羅路。”她一邊說著,一邊翻動她給女兒做的小麥粥,她每天早上都給女兒做粥,已經做了33年。

波拉沒聽媽媽的,還是走加弗爾路,結果耽誤了好長時間。 小麥粥的味道還留在嘴裡。那是她每天早上吃的第一種食物。在美國聯邦調查局總部學習的時候,她住在弗吉尼亞的昆迪克,那時她非常想這粥的味道,想得簡直有些發狂。結果她讓媽媽給她寄來一大盒子這種粥粉,她只要在微波爐裡熱一下就可以吃了。她就用行為科學系餐廳裡的微波爐熱粥,雖然粥的味道和媽媽做得不太一樣,但是對於離家一年的波拉來說,還是很大的安慰。這一年是波拉非常艱難也是非常受鼓勵的一年。波拉是在孔多蒂街長大的。那是世界上最排外而又高級的一條街,但是她家很窮。在去美國之前,她根本就沒有世界的概念,在美國那裡的人們用自己的計量單位衡量一切。以前她恨自己長大的地方,可是從美國回來時,她卻由衷地高興能回到故鄉。

在意大利,暴力犯罪分析部(UACV)成立於1995年,專門用來對付連環殺手。 不可思議的是,意大利在精神變態者數量上全世界排名第五,但一直沒有一個專門的部門機構去研究他們,直到1995年成立暴力犯罪分析部。現在這個部門內部,有一個特殊單位叫做行為分析實驗室,是由波拉的導師伯特創立的。伯特在2004年初,由於突發心髒病去世,當時波拉已經從一名醫生成為一名警員,以前因為她在美國聯邦調查局的培訓和導師伯特的評估肯定,她成為行為分析實驗室在羅馬的負責人。伯特死後,這個實驗室成員銳減,現在波拉是唯一的人員。儘管如此,實驗室仍然屬於暴力犯罪分析部,在有案件時,他們可以得到歐洲最好的法醫的幫助和最先進的技術支持。

話雖如此說,但到現在為止,行為分析實驗室還沒有真正處理過一次案件。在意大利,現在有30名暗殺者身份不明,仍然逍遙法外。在這30個案件中,有9件是很“熱門”的案件,因為牽扯到最近的一些死亡記錄。在波拉成為行為實驗室主任後,還沒有發現一具新屍體。由於缺乏明顯的證據,破案壓力加大,波拉唯一能幫到警察尋找罪犯的,就是她心理學的背景。用特洛伊的話說是“空中樓閣”,特洛伊是物理學家和數學家,但現在他的大部分時間是花在電話上而不是實驗室。可是特洛伊是暴力犯罪分析部的主任,波拉的頂頭上司,每次他們在樓道裡碰上,特洛伊總是給波拉一個嘲弄的表情。當特洛伊和波拉單獨在一起時,他給波拉起的外號叫“我美麗的小說家”。這成了波拉的檔案之外最具嘲弄性的象徵。

波拉非常希望自己的工作可以結出成果,這樣她就可以和她的老闆特洛伊叫板了。特洛伊是隻老山羊,波拉曾犯過一次錯誤:她曾屈服於特洛伊,和他有過一夜情。當時由於長時間的工作卻沒有任何進展,她的警戒線有些鬆了,心裡被無盡的空虛充滿。這時她和特洛伊有了那麼一次,雖然填補了暫時的空虛,但到了早晨她就後悔了。特洛伊是一個已婚男人,歲數幾乎比她大一倍。這讓波拉沮喪。不錯,特洛伊是一位紳士,之後沒有再提這件事,並且一直小心地保持距離,但是他也從沒讓波拉忘記,他說話中有時帶著一些性挑逗的字眼兒。上帝啊,波拉真是恨他。 現在終於有了一個案件可以讓波拉大顯身手,這是她被提升到實驗室主任後的第一次機會。她可以親自從頭全權負責,並從那些笨拙的警察手裡收集到一些證據。波拉是早飯吃到一半時接到電話的,她立刻回到屋裡去換衣服。她把長長的黑髮梳好,梳成一個髮髻,脫掉本來要去辦公室的牛仔褲,換上一身高雅的套服,外面再套上一件黑外套。剛才的電話讓她有些迷惑:因為電話裡沒說任何細節,除了說這個案件是和她的專長以及她負責的實驗室工作符合,他們讓她以“最高緊急”級別立即趕往協和大道的聖瑪利亞教堂。

現在她就站在教堂大門前。在她後面人潮如湧,一直排到了維托里奧·埃馬努埃萊二世大橋前。波拉看著這情形有些擔心。人們在這里站了一晚,但是對於他們想看到的事情,他們還不知道,已經超出了預期。朝聖者們看到兩個憲兵嚴肅地站在教堂門口,警察用外交辭令告訴人們這是因為教堂在進行裝修。 波拉深深吸了口氣,邁過門檻,走進黑漆漆的教堂。教堂有一個正廳,周圍各有五個小禮拜堂。裡面的空氣充滿古老並發霉的氣味。燈光很暗,在這麼暗的地方發現屍體真是不簡單。波拉想起特洛伊常說的座右銘:“讓我們看看他是如何干的。” 波拉朝四周看看,試圖在黑暗中發現點兒什麼。有兩個人在教堂後面低聲說話,他們背衝著波拉。一個修士在洗禮池前正緊張地念著《玫瑰經》,在波拉檢查現場時,他一直盯著她。

“很美,是不是?小姐。這上面的日期刻的是1566年。是貝魯奇建造的,這些禮拜堂……” 波拉微笑著打斷他:“我想現在我對這裡的藝術不感興趣。我是波拉·迪坎迪偵探。你是教區神父?” “是的,我發現的屍體。我知道你對這個更感興趣。願上帝保佑這樣的日子……一個聖徒被魔鬼帶走了!” 這個神父看起來很老了。他戴著玳瑁眼鏡,鏡片很厚,穿著傳統的棕色教袍,披著教士穿的無袖外衣,腰間繫著結,白鬍子很密地蓋著他的臉。他在水池邊走了幾步,讓波拉看清他有些駝背,還稍稍有些瘸。他的手指緊張地撥動手裡的禱告珠子,時不時身體還會不受控制地抖動。 “別緊張,你叫什麼名字?” “弗朗西斯科·托馬。警官。”

“用你自己的話告訴我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我知道你已經說了六七遍了,但是沒辦法,你還要再說一遍。” 神父呼了口氣。 “其實沒什麼好說的。除了管理教區,我還負責教堂事務。我住在聖器收藏室後面的小屋裡。像平時一樣,我早上6點醒來,洗了臉,穿上袍子。穿過收藏室,從教堂門口一個小門走進來。這個小門在大祭壇的腳下,是個隱秘的小門。我走向聖母禮拜堂,我每天都在那裡禱告。我發現在聖托馬斯禮拜堂門口有點燃的蠟燭。我很奇怪,因為在昨晚回到我房間時那裡是沒有點蠟燭的。於是我去查看,就在那裡,我看到那個屍體。我立刻跑向收藏室,嚇壞了。因為也許那時候殺手還在教堂裡面。我就撥打了113。” “你有沒有碰觸一些現場的東西?”

“沒,沒有。我嚇壞了,願上帝原諒我。” “你也沒設法搶救一下受害者?” “他顯然已經是我們這個世界救不了的了。” 一個人影從走廊那頭朝兩人走過來。原來是木里茲·龐底羅探長。他也是暴力犯罪分析部的,是波拉的搭檔。 “波拉,快點兒。他們馬上要開燈了。” “稍等一下。拿著這個,這是我的名片。我的手機號碼在最下面。如果你想起什麼就給我打電話。” “我會的。送你一個禮物。” 弗朗西斯科修士遞給波拉一個小巧而顏色鮮豔的卡片。 “聖母瑪利亞。不管你去哪兒都帶著它。它會幫你在這個不確定的時段找到正確的路。” “謝謝。”波拉從老修士手裡接過卡片,沒有再看第二眼,就把它揣進上衣口袋。

波拉跟著龐底羅穿過走廊來到左面第三個禮拜堂,這裡已經被犯罪分析部用紅白相間的帶子隔開。 “你來晚了。”龐底羅說,走近波拉。 “塞車太厲害。街上簡直像個大馬戲團。” “你該走萊佐羅路。” 雖然現在根據意大利警察的級別制度,波拉的職位在龐底羅之上,但是他是暴力犯罪分析部的特工,負責現場調查,正因為如此,他在職位上不按照實驗室其他研究人員的級別劃分。波拉雖然是實驗室的主任,也不能和龐底羅的級別相比較。龐底羅51歲,頭髮修理得很好,但是脾氣很暴。他的臉像一顆老葡萄乾,長著日積月累的皺紋。波拉很清楚,龐底羅喜歡她,但是他盡量不顯示出來。 波拉剛要穿過護衛線,龐底羅用胳膊擋住了她。 “等一下,波拉。我保證你沒有見過這樣的現場,非常變態,我警告你。”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想我一定可以對付,不過,謝謝你,龐底羅。” 她走進禮拜堂。一個暴力犯罪部的技術人員已經提前到來,正在照相。在禮拜堂後面,對著牆,有一個小祭壇,上面有一幅畫,聖徒托馬斯正用手指按著耶穌的傷口。 屍體就在畫下面。 “哦,上帝!” “我警告過你了。” 簡直如但丁筆下的地獄畫面。死人靠在祭壇上,他的眼睛被挖出來,留下兩個洞,血已經流乾。嘴巴大張著,非常可怕,從嘴裡掉出一個灰棕色的物體。照相機閃光燈突然一閃,波拉看見了最恐怖的一幕:受害者的雙手被扭曲地砍下,手上的血已經給擦乾淨,兩手被用亞麻布捆在一起。一隻手上戴著一個很大的環。 死人身上穿著黑色長袍,有紅色的肩帶,那是樞機的裝束。 波拉的眼睛瞪大了。 “龐底羅,別告訴我死的是一位樞機。” “我們還不知道,波拉。正在調查。雖然臉上沒什麼剩下的,但我們沒動,等著你來,也許你可以根據這個地方看出是不是第一現場。” “犯罪現場分析小組的其他成員都在哪裡?” 犯罪現場分析小組是暴力犯罪分析部最重量級單位。小組所有成員都是頂級病理學家,專長是恢復現場痕跡,分析腳印、頭髮,以及一切罪犯可能留下的東西。雖然每個犯罪現場的情形都不同,但是分析的總原則是一樣的,那就是:罪犯帶走一些東西,也會留下一些東西。 “他們在路上了。他們的麵包車堵在坎佛爾路。” “他們該走萊佐羅路。”照相的技術人員建議道。 “沒人問你。”波拉猛地嗆了他一句。 攝影師嘴裡咕噥了一句,走出禮拜堂,顯然他對波拉的態度不滿。 “你該控制一下你的脾氣。” “看在上帝的分兒上,你為什麼不早點兒給我打電話?龐底羅?”波拉問,根本沒理他的茬儿。 “這是一起很嚴重的案件。不管是誰幹的,這人一定很變態。” “這是你的職業分析嗎?醫生?” 特洛伊走進來,用嘲弄的眼光看了波拉一眼。他進來的時候滿臉都寫著不可思議。波拉想起來他就是剛才在教堂後面說話的兩個人之一。讓他看到自己沒準備好的樣子,這讓波拉有些懊惱。另外一個剛才和特洛伊說話的人此時站在主任身邊,但是他進來後一直沒有說話。 “不是,我的職業分析一做好就會放在你的辦公桌上。我現在只是通過觀察覺得,對這種罪犯我們還能說什麼,他腦子一定有病。” 特洛伊剛要說什麼,這時屋裡的燈亮了。幾個人同時看到了剛才他們都沒有發現的:在教堂地板上,靠近死者的地方,有幾個非常大的字母: EGOTEABSOLVO “看著像是用血寫的。”龐底羅說,其他人還在想。 一個“哈里路亞”合唱聲從誰的手機裡發出來。其他三個人都把目光投向那個站在特洛伊身邊的人。那人神情異常嚴肅,他從大衣兜里掏出手機接聽。但他幾乎沒說一個字,只是幾個“啊,啊,喔”。 他掛了電話之後,看著特洛伊點點頭。 “這正是我們擔心的。”特洛伊說,“波拉、龐底羅,不用解釋你們也知道這是一個非常敏感的案子。這個屍體是來自阿根廷的樞機艾米羅·羅巴亞。如果說在羅馬暗殺樞機是一件無法形容的悲劇的話,現在更是最敏感的時間。死者是來參加教宗選舉會議的115位樞機之一。要選出下一位教宗。現在的形勢變得異常微妙,這個案件不能傳到任何一家媒體的耳朵裡,不管是什麼原因都不可以。想想吧,如果頭版頭條的標題是:'連環殺手潛入教宗選舉地點。'我簡直不敢想後果會怎樣。” “等一下主任。你說是一個連環殺手?還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嗎?” 特洛伊清清嗓子,看著那個和他一起進來的神秘男人。 “波拉、龐底羅,讓我介紹開麥羅·塞林,梵蒂岡國家警局總指揮。” 塞林點點頭,向大家走近幾步。當他說話的時候,他非常用力,似乎他非常不喜歡說這句話。 “我們相信這個人是第二個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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