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時間的血

第38章 第三十七章

時間的血 马克西姆·夏丹 4367 2018-03-22
貝阿特利斯撤下盤子,在廚房餐桌的蠟布上放了兩隻喝消化酒的酒杯。 “來一點兒蘋果燒酒吧?”她問瑪麗詠。 瑪麗詠還沒來得及回答,面前已經擺好了一滿杯的酒。 “你說是誰呢?”貝阿特利斯追問。 “問題就在這兒,我不知道。他們都有嫌疑,誰都可能是那條監視我的影子。” 瑪麗詠在晚飯的時候把一切都跟她說了。從加布里埃爾塔的謎語到她被人監視。 “還有……這個紀爾修士,讓人捉摸不透。”瑪麗詠又說。 “那個乾癟老頭?對不起,我想像不出他在修道院漆黑的走廊裡奔跑的樣子。” “那才不過幾秒鐘,後來我就把他跟丟了。即便是他,也能跑上這麼一會兒。” 一聲驚懼的叫聲把廚房和客廳的隔離門上的玻璃震得發顫。

格萊格瓦正在看電視裡的一部恐怖片,一邊還舉著一隻小啞鈴鍛煉二頭肌。 “格萊格!”他的母親叫道,“把聲音開輕些。” 然後轉身對瑪麗詠說:“他就對這種魔幻電影著迷,我不騙你……” “貝阿,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不信任兄弟會,他們都是些怪人。” “像那種邪教一樣?你是這麼看他們的?對不起,親愛的,這不可能。他們都很規矩。如果你高興,可以說他們頭腦發熱,可他們都是些潔身自好的人。他們在聖米歇爾山上有些年頭了,大家都認識他們,你沒什麼好怕的。” “但是,有人悄悄進了我的家,而且不只一次!我被人監視,而且……瞧,那天晚上是路德威格!他在墓地裡偷看我。” 貝阿特利斯把杯子放在手心裡轉動,溫著蘋果燒酒。

“呵,路路……”她有些膩煩地說,“好吧,我得告訴你,大胖子路德威格,他看上你了。現在,這已經不是個秘密了。他巴望著你給他打電話。聽說,他那天把電話號碼都給你了。” 瑪麗詠手托著頭,胳膊肘支在桌子上。 “天呢,不會吧……” “是真的!再等等,他還會堵著你,給你來一套'知道嗎,我曾經是著名的橄欖球運動員'。所有到山上來的有點資色的女人,他都給她們使上這招。你去問問普拉媽媽飯店的女招待!她們都受不了他。他還會添油加醋,說他在一個高水平的俱樂部裡打過球,沒記錯的話,是里爾市,說他如果打下去的話,本來可以轉成職業選手……盡是些自吹自擂的無聊話。”她停下話頭,抿了口酒。 “求求你,讓他離我遠點兒。”瑪麗詠懇求道。

“我,我可沒這個本事。避免晚上出門,就可以了!”她開玩笑道。 “不管怎樣,這也不解決我的問題。究竟誰在逼我?我把所有人都想了一遍,還是找不出。我甚至懷疑過裘!” “他沒什麼好怕的。又和氣,又不爭強好勝,就像是個吸了大麻的'綠色和平'積極分子。” 瑪麗詠想像這個畫面,不由得笑了。 “你今晚倒是很擅長抒情。”她評論道。 “見笑,見笑……至於老裘,如果我可以這麼稱呼他,他從不出門,除非去東步蘭納礁散步,否則,他幾乎老是把自己關在家裡。” “那麼,到底是誰?” “我。”瑪麗詠盯著她看。貝阿特利斯剛喝下一大口燒酒,臉上不露聲色,似乎在沉思,目光深邃。 “什麼?”瑪麗詠驚道。

貝阿特利斯的眼珠轉向她。 “我,是我在監視你。你知道為什麼?” 她的嘴唇濕潤。 “因為我是同性戀,瘋狂地愛上了你!”她一邊叫,一邊放聲大笑。 瑪麗詠鬆了口氣。 “傻妞……你還真讓我愣了一下……” 貝阿特利斯興高采烈。 “你信了我,嗯?好了,別太神經緊張了。讓我來告訴你是怎麼回事。首先,兄弟會的人可能對你關懷過分,所以潛進你的家查看你是不是有毒品之類的東西。其二,你一個人在上面呆太長時間,久而久之,這塊老礁石跟你玩了個惡作劇,讓你眼睛發花。你看見穿僧袍的僧侶,很正常,他們就是住這兒的嘛。是你的想像力把一切變得複雜了……哦,其三,那些信不過是遊戲,某個僧侶太無聊,上帝又沒有太多事讓他操心。快別大驚小怪了,我保證,你一定是在為些無足輕重的事操心。”

“我到這兒還不滿兩個星期,真不知道是不是能堅持更久。” 貝阿特利斯嘴巴一努,肯定地回答: “你當然堅持得下去!否則,你能怎麼辦?回你郊區的家去,回到巴黎的灰色天空下去?”瑪麗詠觀察著消化酒的暖色調。 “是你給了自己這個休息緩解的機會,好好利用吧!”貝阿特利斯堅持道。 瑪麗詠推開酒杯。 “貝阿,我得告訴你……” 她的朋友立刻領會了她語氣的嚴重。 “我不是來這裡退隱的。” 瑪麗詠的腦子裡亮起了一盞紅色警燈。她走得太遠了,她正在洩露自己的掩護身份。 “我到這兒來,是因為我得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幾個星期,或者幾個月的時間,我自己也不知道。在巴黎發生變化之前,人們得忘記我。目前,我被夾在各個部門、各種可能性、各種程序之間,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我變得不堪一擊。”

警燈呼嘯,再也沒有後退的可能。只用了五秒鐘,她就把以前所有的謊話戳穿了。還有,DST作的一切努力也都全部白費了。她是怎麼了?為什麼在現在這個時候動搖了? 貝阿特利斯響亮地咽了一下口水。她再也沒有愛笑的人的樣。 子。她看了一眼通客廳的門確實關著。 “那個晚上,是DST的人送我上山的。” “DST?” “法國的保密局。他們負責領土安全。有時也包括威脅國家安全、國家穩定的案件。” “他媽的,”貝阿特利斯咕噥了一聲,“你乾了什麼?” 瑪麗詠神經質地捋了下眉毛。她已經開了頭,就得說下去。 “沒什麼。我在不該去的時候去了一個地方。就這些。” “你是威脅殺死總統,還是怎麼了?”

瑪麗詠打了個手勢表示否認,然後把頭向後一甩。 “我不是在廣告公司工作。其實,我是秘書,在巴黎屍體解剖研究所工作。” 貝阿特利斯驚訝得瞪大了眼睛。 “一天早晨,我結束休假去上班,那天還很早,我從一間解剖室經過。有一張解剖報告掉在地上。我想,一定是晚上有人作過一場屍體解剖。在緊急情況下,這樣的事情有時也發生。法醫把沒有完成的報告拿到下面,準備交給司法警官。可能有一份報告掉在地上。我就把它拾起來,看了一遍。” 她停頓了一下,回想往事和由此引起的後果,讓她情緒特別激動。 “九月底,有個著名的政治家在家中死於心髒病。” “啊,這事,有誰不知道!尤其是後來流傳的那些話。” “一個夜裡,在巴黎法醫研究所裡,他的屍體被悄悄作了解剖。我看到的就是這份報告。”貝阿特利斯皺緊了眉頭,瑪麗詠斷斷續續地敘述道:“分析屍體的法醫認為不是心髒病,而是中毒,毒物專家的報告也表明了這一點。那人的死因是攝入過多的阿爾帕密爾,這種藥是用來治療心律障礙的。讀到這段內容的時候,我有些吃驚,但也不過如此,我還沒有明白過來。對我來說,那不過是樁政治事件。我把這份報告又拿上樓,和我的文件放在一起,準備等晚一些時候,相關的那個法醫來上班時還給他。可是,一天過去了,他沒有來。電台裡繼續把心髒病當作死亡原因來報導,還強調說,這個說法得到了昨晚解剖結果的證實。我感覺到有點兒不對勁。就把那份報告留著。傍晚,電台裡還是同一種說法。第二天早晨,作那場解剖的醫生來了,我去找他。他立刻關上辦公室門,要我把報告還給他。他告訴我,這是件國家大事,他和我都沒有能力作出判斷,我們得把這事徹底忘了。我看得出,他很害怕,他急得直冒汗,可是,我拒絕了。醫療保密等等,這時候對我來說都毫無意義。事關一個彌天大謊,可疑死亡,所以情況就完全不同。我離開辦公室的時候,法醫簡直就是在威脅我。於是,我立刻把報告傳真給了巴黎的幾家大報。”

“你乾了什麼?” “我很害怕。我想這是最好的辦法。我打電話給一個我認識的警察,把事情的前前後後向他解釋了一遍。傍晚,有兩個傢伙把我叫到一邊,要和我談。DST的人。接下來,麻煩事就跟著來了。” “他們威脅你啦?”貝阿特利斯探問。 “不,正相反。他們告訴我,事情對我很不利。我得暫時保持沉默,特別不要向人說起我乾了什麼。接下來的那個星期,當大家聽說,死者生前見過的最後一個人是個陌生人,駕著一輛愛麗合宮的汽車,醜聞這時才爆發出來。媒體很快就發布爆炸性消息,說總統的夫人為了治療動脈性高血壓,常年服用阿爾帕密爾,這正是要了那可憐傢伙命的藥。媒體強調說,這兩大政治家之間存在著重大分歧,在下次競選中,他們將互相會成為對方的絆腳石。”

“這件事太稀奇了。我知道,大家都說總統不可能摻和到謀殺中。但同時又有人持相反意見,說這是一個權力過大的人的最後一舉,他迷失在自我中,只生活在永遠成功的幻想中,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們說,這是權力的缺陷,是被隱藏的一面。這些東西我都讀過。你居然是這個爛攤子的起因,真沒想到!” 瑪麗詠接著說道: “後來,公眾輿論真的不滿起來,而且不滿的人還很多。在復核鑑定,也就是對屍體進行重新解剖的命令下達時,卻發現屍體已經不見了。有人悄悄地把他從太平間的抽屜裡搬走了,從此再也找不到。直到這時,我才徹底意識到勢態的嚴重。” “我記得,連我們這裡的人也威脅說,如果沒人肯說出真相的話,他們也要上巴黎。至今,大家還在咖啡館裡罵呢!”

瑪麗詠發洩似地繼續解釋道: “執行解剖的法醫全盤否定了新的說法,確認死因是心髒病。一定是有人向他和那個作毒藥分析的人交代過了。他們一口咬定藥物中毒一說是造謠。報紙編輯部接到的解剖報告是假的。然而發出傳真的號碼是法醫研究所的。於是新聞界開始找發件人。就是我。” “他們找到你了嗎?” “沒有,我聯繫的那個警察幫我守住了秘密。在這期間,他們正式認可了這一事件的重要性,並展開調查。他們說,如果有訴訟的話,我將成為證人。就在這時候,DST來找我。他們說,事情鬧得太大了,得把我放到安全的地方。” “他們是情報處的,他們怕誰?” “總統的個人侍衛,他那個黨派的影子人物。誰知道?他們什麼也沒跟我說。” “我不明白,如果DST負責的是國家穩定,為什麼他們要保護你?通常,電影裡,他們可不在意細節,裝上消音器,砰,砰,兩槍,把礙手礙腳的證人扔到塞納河去餵魚。” “那是電影裡……在現實中,DST不是為總統賣命的敢死隊。他們真的是為了國家的利益。人家是這麼告訴我的。他們和我一起作了分析,一起牽連總統的政治謀殺,這種醜聞確實會引起人的流言飛語。此後,如果人們發現他縱容殺手殺死知情人,那就會引發內戰!我意識到,我國各個正式機構之間存在著無止無盡的權力鬥爭。DST懷疑愛麗合宮的保鏢、某些警察、憲兵,等等。於是,在理清頭緒之前,把我藏匿到遠離眾人的地方,然後再讓我重新回到正常生活。如果真有司法訴訟,作為證人,我有話要說……這一切就是因為一份失落的解剖報告,實在太可笑,簡直讓人不能相信這會是真的。你把它放到一部電影裡,人人都會覺得太牽強。事實卻證明,現實比我們想像的還要簡單可笑。在這之前,我得躲藏起來。” “於是,你來到這裡。時間會很長嗎?” 瑪麗詠揉著太陽穴,她覺得疲憊。 “我不知道。等一切安靜下來,他們是這麼對我說的。等一切安靜下來……這是最煩人的地方,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回去。” 貝阿特利斯喝乾了她那杯酒。 “見鬼……”她一手撫摸著朋友的背。 “我得走了。”瑪麗詠說。 “你想在這裡過夜嗎?我可以在沙發上給你鋪張床……” “不,謝謝。我要回去,讀一會兒書,換換腦筋。明天見。” 瑪麗詠在門前向知心朋友告辭,她感覺到貝阿特利斯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直到她消失在轉角處。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