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時間的血

第19章 第十八章

時間的血 马克西姆·夏丹 2887 2018-03-22
就在阿齊姆查找第四個受害者的身份時,傑瑞米·麥特森正在有軌電車的搖晃中前往吉澤遺址。 開羅城參差不齊的建築輪廓已在身後,迎接他的是線條柔和的廣袤沙漠。 傑瑞米到這片沙漠中已經小住過好幾次,無止無盡的火紅色沙丘與藍得讓人難以想像的深藍色天空形成反差,幾乎能把人的眼睛刺瞎。沙漠是凡夫俗子可以企及的無窮境界。寂靜在此縈繞不散。 一丁點兒聲音都沒有,幾天之後,耳朵就會生出嗡嗡聲,一直要等到耳朵和大腦適應了酷熱造成的昏沉遲鈍才會好些。 電車離吉澤高原越來越近,傑瑞米的一隻手撐著車窗。 一座座三角形的金字塔氣勢雄偉地出現在他眼前,彷彿是對他這個曇花一現的凡人的警告。彷彿不是金字塔從沙粒中拔地而起,相反,是整個沙漠恭敬地為它們鋪開長得見不到頭的地毯,每一顆沙粒都表達著對金字塔的敬意。

高居在開羅城上嘹望金字塔,好奇心油然而生;一旦來到它們的腳下,卻讓人既讚歎又敬畏,禁不住渾身發抖。 14路電車線在離開羅城中心八公里的美納家飯店前到達終點,這裡是全西方社會最為推崇的沙漠旅店。 旅遊旺季接近尾聲,可金字塔還是吸引著眾多遊客。太陽出來不過兩個小時,已經有三十多張白人面孔,頭戴奇形怪狀的帽子攀登大金字塔的脊背,藍天下只看得見吃力地彎著腰的一點點人影。 埃及是歐洲貴族、世界各大王室和他們的大批隨從最熱衷的旅遊勝地。 美納家飯店是位於沙漠起點的豪華綠洲,擁有無數個露天平台,讓客人可以在高大陵墓的注視下休憩養神。 傑瑞米知道,他在這兒能找到她正面對著世界奇觀享用早餐。 他一大早就打電話給她在埃里奧坡里斯的別墅,僕人告訴他“夫人不在家”。這麼早就不在家,她只能是在這裡過了夜。她非常喜歡這裡的客房。

傑瑞米記得那張扇影掩隱下的面龐,充滿慾望、閃閃發亮的眼睛。她和他在傑茲拉運動俱樂部共進午餐。他記得,那兩瓣紅唇透過扇子的葉片在竊竊私語,說她多麼喜歡在金字塔的注視下和他享受床第之歡。 連在這種地方,她都敢說出大膽放肆的話。每每想起這些,傑瑞米總是覺得腹下隱隱作痛。沒有一個人能像她那樣敢說敢做,敢在男人面前表現得如此自信。她的言行帶著種既性感又迷人的優雅,因此從來沒人敢對她說什麼。如果她決定要挑逗或玩弄哪個人,那人就只能笑笑,或者低下眼睛,或者鼓起胸膛。她挑逗的手法那麼輕巧,不會引起任何其他人的注意。 熱氣從地底下鑽出來,從天上落下來。 傑瑞米艱難地咽著口水,他口渴得很。 為何而渴?為誰而渴?

他閉上眼睛,竭力忘記這些既無聊又無用的念頭,踏進飯店。 她總是住同一個客房,房間在飯店的一個偏僻處。 “就用不著小聲了”,放蕩的時候,她曾這麼說過。 傑瑞米摘下墨鏡,敲了敲門。 寂靜中,他腦子重又清醒起來,他來這兒乾什麼?太險了。 他心裡開始期望著沒人應門。 門開了,是一個僕役打扮的男人,穿著白色和金色鑲拼的衣服,頭戴紅土耳其帽。 “先生?” “我找琳哈特小姐。” 僕人皺了一下眉頭。 “你一定是弄錯了,先生,這裡沒有琳……” “讓他進來。”在他背後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 僕人聞言照辦,傑瑞米走進套房。窗戶寬大,高原的日光盡情灑進寬敞的客廳。 客廳外是長長的木陽台。茉莉花熏人的香氣從飯店花園飄來,一直飄進打開的窗戶。

傑瑞米走出客廳來到陽台上。遮陽傘下支著一張桌子,繡花台佈上擺放著幾罐果醬和極其精美的瓷器。 藤椅上,一個女子用餐巾擦了一下嘴角,直起身。 儘管他早就熟悉她的美貌,可仍然不由驚嘆。 長長的黑髮襯著雪白的皮膚。 一排長得驚人的睫毛下,一雙綠色的大眼睛。 深陷的面頰上,一粒黑痣更為她平添魅力。她的手臂是那麼纖細,那麼修長。 她穿著件兩側開衩的綠色長裙,祖開的前胸上繫著一隻大蝴蝶結。這條裙子,傑瑞米從來沒有看見她穿過,他從來沒撫摸過它,解開過它。這個念頭讓他的心中一緊。 她的嘴唇是羞澀的粉紅色,臉上帶著禮貌的微笑。 “你忘了?我現在是凱奧拉茲太太。” “請別……” 她低下頭,一縷烏黑的頭髮落在前額上。她有時優雅美麗;有時冷漠無情,拒人於千里之外。在一個瞬間,她可以像是換了個人。

“如果你來是為了打攪我的話,那就要尊重我是誰。”她打斷他道,臉上頓時笑容全消。 她拿起一片麵包,塗上一層玫瑰醬。 “你知道,我永遠不會這樣稱呼你,”他說道,拉了一把椅子,坐到她對面,“我需要你。” “這是你一廂情願。你要什麼呢?” 還是這樣伶牙俐齒,寧願拿自己天鵝絨般的舌頭去換毒蛇信子,傑瑞米心中想道。這一番聯想,頓時兩人纏綿的往事如潮水般湧起,刺痛他的胸口。 “你說呀?”她追問道。 他長長吐出一口氣,然後開口道: “我需要你的幫助。有關你的基金會。” “你是說,弗朗西斯的基金會。” 傑瑞米咬緊牙關,原本就消瘦的面頰陷得更深了。 “你管理的那個基金會。”他從牙齒縫裡吐出這句話,“你別跟我玩這套,傑薩貝爾。”

“哪一套?” “你自己很清楚!你這套忽冷忽熱的遊戲,別跟我玩,我太了解你了。” 她放下麵包片,打量著他。 “那又怎樣?難道在你身上就行不通嗎?你敢跟我說,它真的對你不起作用。我知道怎麼傷害男人,在這項藝術上,你不要小瞧了我。在我眼裡,你們都是透明的。以前,我好奇心太重,我愛過你們,把你們當作我的收藏品,我把你們徹頭徹尾地觀察透了,後來,我厭倦了。在我眼裡,你們都是透明的。我把你看得一清二楚,就像我把所有其他人都看得一清二楚。所以,你不要既要到這兒來求我,又說我對你沒有吸引力,否則,你為什麼是這副臉色?” 傑瑞米把身子挺直了些,他意識到自己的頭垂得太低。她把他與其他人混為一談,根本就不在意他,把他當作許多名字中的一個,許多次床第歡愛中的一次,卻不想一想他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對,她說的不錯,她知道怎樣傷害他,就是這樣,藐視他,把他們的故事只當做她遊戲中的一塊多米諾骨牌。 “傑薩……”沉默了一會兒,他低聲說道。 他說不下去。她一邊吃,一邊觀察他,也不幫他,看他能找出什麼詞兒來擺脫困境。 傑瑞米犯了一個連他自己都知道的可怕錯誤:他垂下了眼睛。 他避開那雙像鐵鉗一樣牢牢盯著他的祖母綠瞳仁,看著套房的大玻璃窗。在她身後,玻璃門開著,正對著臥室,一張極大極軟的床,床單凌亂,拖到地上。傑瑞米咽了一下口水,他心中的那條裂痕已經變成了一道深淵。 “他……他在嗎?”他終於問道。 “誰?給我快活的那個人嗎?” 傑瑞米真想痛恨她,憎惡她,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她沒有說“凱奧拉茲先生”?或者“我的丈夫”?這本身已經夠痛苦的了,不,她還把他當做她獲得快感的工具,讓傑瑞米更加不可忍受。而且,她知道,傑瑞米對她的愛已經超越了精神與感情,他把他們之間的肉體歡愛看做是強烈愛情的證明,是愛的物質化,肉體之愛曾經是他們的一切。因為,只有在這種時刻,她才停止遊戲,只有在這時,她才休息,那是她成為自己的唯一瞬間,赤裸裸,把自己暴露無遺。誰能在高潮中擁有她,誰就能欣賞到她的真實靈魂。

此時,傑瑞米的妒嫉比起往日有過之無不及,她知道得很清楚,她是在嘲弄他。 “他陪倫敦來的朋友參觀,”她透露道,“有什麼事?你是不是希望和他談談?” “別說了,我需要你幫忙。不是為了我,是為了孩子們。” 從她臉上不易察覺的變化來看,傑瑞米知道她上鉤了。 “你的基金會中有幾個孩子遭人殺害了。” 她把那塊咬過的麵包直接放在桌布上,眼睛瞇成兩條深色的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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