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與上帝的契約

第18章 第十三章邁步,停

與上帝的契約 胡安·高美 9564 2018-03-22
帳篷終於都支好了,廁所和淋浴設備也都安裝好,水管子和水車罐相連,探險隊其他人都在一個小帳篷裡休息,這個小帳篷周圍被其他帳篷環繞,是大家的休息室。安德莉亞坐在地上,手裡拿著一瓶“佳得樂”飲料,她已經放棄尋找安東尼了。他和海瑞爾反正就在附近,所以安德莉亞現在就想好好研究一下這些帆布和鋁合金的結構——這些帳篷和她以前見過的不一樣,每個帳篷都伸出一塊四方形,有門還有一個塑料窗戶。有一個一英尺半的木質平台伸出地面,建在十二塊水泥磚上,這是用來互相隔離避免沙漠熱度的。帳篷頂使用很大的彎起來的帆布搭成,一直延伸固定在地上四角,角度特別,可以改善陽光直射的狀況。另外每個帳篷都有單獨的電線通到汽油車的發動機上。

在六個帳篷中,有三個與其他的稍有不同。一個是醫務室,設計很粗糙但密封很好。另外一個是廚房並堆放一些雜物。那裡有空調,探險隊員每天在日頭底下工作累了,可以在那裡休息。最後一個帳篷是凱因的,和其他帳篷隔開一些距離。沒有明顯的窗戶和繩子,好像是在默默地警告大家這個億萬富翁不喜歡被打擾。凱因一直待在他的H3s裡面,那是德克駕駛的一輛車,直到帳篷都建好了以後,大家也沒看見他在哪裡。 我懷疑他究竟是否會出現。我懷疑他的帳篷是不是有一個內置廁所?安德莉亞想著,下意識地喝著飲料,這時有個人走過來,他可能知道凱因的事情。 “你好,羅素先生。” “你好嗎?”羅素禮貌地微笑著。 “我很好,謝謝你。聽著,關於採訪凱因先生的安排……”

“我想現在恐怕還不可能。”羅素打斷了她。 “我想你不會只把我帶到這個地方來看風景。我想知道……” “歡迎,先生們女士們,”不受歡迎的斯克教授的聲音打斷了安德莉亞的話,“和我們預期的不同,你們都按時裝完了自己的帳篷。祝賀大家,給自己鼓鼓掌吧!” 他的聲音一點兒也不真誠,隨著他的話,稀稀落落地響了一點兒掌聲。教授總是讓他的聽眾感到不太舒服,即使不能算是侮辱也不算表揚。探險隊成員們勉強聽著他,圍著他,好像圍繞著快要落到懸崖後面的太陽。 “在我們吃完飯和分配帳篷之前,我要說完我的故事。”考古學家接著說,“記著我跟你們說過的話嗎?我說只有被挑選出來的少數人才可以把那些財寶帶出耶路撒冷城?後來,這勇敢的一群人……”

“有一個問題一直都在我腦子裡轉,”安德莉亞打斷他的話,故意不看教授憎惡的表情。 “你說也莫拉是第二個銅卷的作者,他在羅馬人把所羅門殿夷為平地前寫的,我是不是聽錯了?” “不,你沒有聽錯。” “他還有留下什麼其他的筆記嗎?” “沒有。” “那他有沒有自己把約櫃從耶路撒冷帶出去?” “沒有。” “那你怎麼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那些人帶著那麼重的東西,還用金子包著,大約多少?走了二百英里?我就只帶著我的相機和一瓶水爬了一下那個沙丘,我就快不行了……” 教授的臉隨著安德莉亞的每一個字變得越來越紅。和他的禿頂和鬍子比起來,就像櫻桃長在棉花地裡。 “埃及人是怎麼建金字塔的?復活島的土著是怎麼豎起一萬噸的雕像的?納巴泰人又是如何把他們的城市刻在石頭上的?”

他把每一個字都吐向安德莉亞,並向她靠近,直到他的臉在安德莉亞眼前。安德莉亞把臉扭向一邊,不想聞到他的口臭。 “用信仰。你需要用信仰走過一百八十五英里,在如此驕陽和惡劣環境下。你需要用信仰相信你能做。” “那麼,除了那第二個銅軸,你沒有任何其他證據。”安德莉亞說,她無法阻止自己的想法。 “沒有。但是我有理論。你們還是希望我的理論是正確的吧,奧蒂羅小姐,否則的話我們就得兩手空空地打道回府。” 安德莉亞剛要回答,忽然感到有個人捅了捅她的腰。她轉身看到安東尼正用警告的眼神望著她。 “你上哪兒去了,神父?”安德莉亞小聲說,“我到處找你,我有話跟你說。” 安東尼用一個手指示意她別說話。

“那八個人,離開耶路撒冷,帶著約櫃,第二天早上到了耶利哥。”斯克教授走回去,和屋子裡其他十四個人說,他們表現出很感興趣的樣子。 “現在我們踏入了這個推測的核心,但這是一個人花了幾十年工夫思想出來的神蹟。在耶利哥,他們可能是補充了水和食物。然後他們穿過約旦河,靠近伯大尼,抵達國王的'高速公路'靠近尼波。歷史上這段高速公路是不可逾越的交通樞紐,是當初亞伯拉罕從迦勒底去往迦南的路徑。這八個猶太人沿著這條路向南走一直抵達佩特拉,然後他們離開這段高速公路轉向新的方向,這個方向就是帶領他們到了這裡。而這裡對於耶路撒冷人來講是世界盡頭,一個神秘的地方。” “教授,您是否清楚我們該在峽谷的哪個部分尋找呢?因為這裡實在是太大了啊。”海瑞爾問。

“這裡每一塊地方都要挖掘。明天開始,大衛,戈登,你們來告訴大家這些設備怎麼用。” 兩個助手走出來,他們都穿著奇怪的裝置。每個人胸前都有一個護具十字,那是一個金屬裝置,連到他們身後背著的包上。護具上有四條帶子,上面繫著一個方形的東西用來牢牢地固定身體。這個裝置前面一角有兩個像燈一樣的東西,就像汽車前頭燈,直射到地上。 “這些東西就是你們今後幾天的夏季裝備。這個設備叫作質子進動磁力儀。” 人群里傳來口哨聲和讚嘆聲。 “很響亮的名字,對吧?”大衛說。 “安靜點,大衛。我們的理論是,如果也莫拉挑選他的人把約櫃藏在這個峽谷裡,這個磁力儀就會幫我們找到約櫃的具體位置。” “它如何工作的?”安德莉亞問。

“當它探測到地下有磁場的地方時,這個設備會發出一個信號,一旦發現,它會把在磁場裡的任何對像都挑出來,比如金屬。你用不著知道它具體是如何工作的,因為這個設備有無線傳輸信號直接連到我的電腦。如果你發現了什麼,我會比你更早看到。” “操作這個設備困難嗎?”安德莉亞問。 “你只要會走路就會用它。你們每個人都會分配到這個峽谷每段的四分之一扇形地段,大約五十英尺長的一段。你要做的就是按住這個開始的按鈕,每五秒鐘走一步,就像這樣。” 戈登向前走了一步然後停下。五秒鐘後設備發出一聲低低的哨音,戈登又往前邁了一步,哨音停了,五秒鐘後哨音又響起來。 “你們每天就這樣工作十個小時。一個半小時換一次班。休息十五分鐘。”斯克教授說道。

大家聽了都開始抱怨。 “那些有其他工作的人呢?” “你們不在峽谷工作的時候,可以去幫幫他們。羅伯特。” “你想讓我們每天在太陽底下走十個小時?” “我建議你多喝點水——每個小時喝至少一升。這裡溫度是華氏一百多度,人體很容易脫水。” “要是我們一天完不成十個小時的工作呢?”另外一個人說。 “那你就在晚上完成,布萊恩。” “真夠民主的!”安德莉亞咕噥道。 但是她聲音還是被斯克教授聽到了。 “我們的計劃對你不公平嗎?奧蒂羅小姐。”考古學家的聲音像絲綢。 “現在你說了,對,是不公平。”安德莉亞故意挑戰地說。她靠向一邊,害怕安東尼再捅她,但神父沒有。 “約旦政府給了我們一張許可證,讓我們可以在這裡開採磷礦一個月時間。想想如果我們幹得太慢,我們就只能在第三個星期才獲得所需數據,那麼我們就沒有時間在第四個星期挖出約櫃了。這回公平了吧?”

安德莉亞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她非常討厭教授,沒錯。 “有人還有和奧蒂羅小姐一樣的問題嗎?”斯克教授說,查看著屋子裡其他人的反應。 “沒有了?好。從現在開始,你們不是醫生或者神父,或者鑽井隊員還是廚師。你們是我的牲口,好好享受吧!” 邁步,停,哨音,邁步。 安德莉亞從來沒想過如果列出自己生活中最糟糕的三件事情,那將會是什麼。那是因為第一,她討厭列表。第二,儘管她很聰明,但她沒有反省的空間。第三,每當有什麼問題撞過來時,她就會選擇逃跑然後做點其他事情。現在,如果她肯花五分鐘想一下這個問題的話,那麼她單子上的頭條毫無疑問就是那次“豆子事件”。 那天是在學校的最後一天,十幾歲的安德莉亞正處在自以為是的年齡。在最後一堂課結束走出教室時她只有一個念頭:去那個新開的游泳池游泳,那個游泳池就在她家旁邊。因此她快速地吃完飯,拿起她的游泳衣就準備向外跑。嘴巴里還在嚼著,她已迫不及待地從餐桌旁站起來,但她剛一站起來她的媽媽就發作了。

“今天是輪到誰洗碗?” 安德莉亞一點兒沒在意,因為該是輪到她大哥安格斯洗碗。但是她的其他三個哥哥可都不願意在這個游泳池開張的特殊日子落後,所以他們三個一致回答:“是該安德莉亞!” “胡說!你們都瘋了?我是昨天洗的!” “甜心,注意你的用詞,可別讓我用肥皂給你洗嘴巴。” “洗她嘴巴,媽媽,她活該!”安德莉亞的一個哥哥說。 “但是,媽,今天真不該我!”安德莉亞抱怨說,用腳敲著地板。 “嗯,反正你還是要洗,就算給上帝的贖罪吧。你現在是在青春期,很麻煩的年齡。”她媽媽說。 安格斯得意地咧嘴,幾個哥哥互相捅著胳膊肘慶祝勝利。 安德莉亞從來不會忍,如果一個小時後,她可能有五個對付這個問題的方法,可是現在,她只有一個辦法對待這個不公平。 “媽!” “別叫媽!把碗洗乾淨。讓你的哥哥們先去游泳池。” 突然之間,安德莉亞明白了一切:她媽媽知道今天不該她洗碗,媽媽是故意的。 接下來安德莉亞做的事,不是所有人能理解的。除非你也是五個孩子中最小的一個,而且是唯一的女孩,成長在一個傳統的天主教家庭,你在犯罪之前就有罪惡感,父親是軍人,並且明確認為兒子更重要。安德莉亞在這樣的家庭裡一直被忽視,被歧視,被欺侮,只因為她是一個女孩子。儘管她有很多男孩子的特點,當然她其實也很敏感。 那一天她對自己說:我忍夠了。 安德莉亞來到餐桌前,桌上有一鍋豆子和西紅柿做的湯,他們剛吃完。鍋子裡還有一半,溫熱。想都沒想,安德莉亞抓起鍋子,把剩下的熱湯一股腦地倒在了安格斯的頭上,把鍋蓋扣在安格斯頭上,就像給他扣了個帽子。 “你該洗碗!你這個混蛋!” 結果是可怕的。安德莉亞不但要洗碗,她的父親趕來給了她一個更有趣的懲罰。他沒有阻止她去游泳,因為那樣太便宜了,他命令安德莉亞坐在廚房桌子上,從那裡她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游泳池裡的一切,然後在她前面倒了七磅的干豆子。 “把這些豆子數清楚。數完了你告訴我,你就可以去游泳。” 安德莉亞把豆子攤在桌子上,一個一個地開始數,數完的放進一個罐子。當她數到一千二百八十三顆的時候,她起來去上了趟廁所。 從廁所回來,她的罐子空了。有人把豆子又倒了出來。 老爸,你的頭髮一定在聽到我哭之前就變成灰的!安德莉亞想。 當然,她還是哭了。接下來的五天裡,不管她由於什麼原因離開桌子,每次回來她都要重新數豆子,這個悲劇一共發生了四十三次。 在今晚以前,安德莉亞一直以為那次數豆子的經歷是她生活中最慘的一次。比一年前在羅馬挨打還慘。可是現在,用這個磁力儀挖土成了她有生以來悲慘經歷的首位。 每天早上五點,太陽還沒出來,號角就會響起來。安德莉亞和海瑞爾睡在醫務室的帳篷裡,同寢室的還有凱拉·拉森——教授的女助理,這是斯克教授的規定:男女分開。德克不吃他這套,他的男女隊員都在另外一個帳篷。服務人員睡一個帳篷,斯克教授另外四名男助理和安東尼神父一個帳篷。教授自己住在一個小帳篷裡,那個帳篷造價八十美元,每次探險他都用這個。但是其實他根本不怎麼睡。早上五點他就站在帳篷外,吹他的號角,直到有人開始咒罵。 安德莉亞爬起來,在黑暗中詛咒著,找她的毛巾和盥洗用具。她記得自己頭天晚上把這些東西放在防火睡袋邊了。她向門口走去,海瑞爾叫住她。儘管這麼早,她發現海瑞爾已經穿戴整齊。 “你不是想去洗澡吧?”海瑞爾問。 “當然就是啊!” “你會發現這個將不是那麼容易。我該提醒你,我們洗澡是每個人用自己的密碼用水的。而我們每個人每天只允許用三十秒鐘的水。如果你現在浪費了,你今晚就該求我們向你身上吐口水啦!” 安德莉亞倒在床墊上,垂頭喪氣。 “謝謝你毀了我的一天。” “沒錯,可是我拯救了你的晚上。” “我看上去糟透了。”安德莉亞說,把頭髮揪起來梳成馬尾辮,她從大學開始就沒再梳辮子了。 “是糟糕透頂。” “去你的,醫生。你該說'還不如我糟'或者'不,你看上去很不錯'。你知道,就是女人之間的相互支持。” “嗯,我可不是一個傳統的女人。”海瑞爾說,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安德莉亞。 你到底在說什麼,醫生?安德莉亞一邊穿短褲系鞋帶一邊想。你是我想的那樣的人嗎?更重要的是……我是不是該先主動一步? 邁步,停,哨音,邁步。 斯都·艾靈陪著安德莉亞,幫她穿上她的工作服。然後安德莉亞按照教授的教導,在一片五十英尺的地上開始工作。每隔八英寸就放上一條線連起每個角落。 太受罪了。 首先是設備太重。三十五磅開始還不算什麼,但是穿上工作服就不一樣了。第二個小時的時候,安德莉亞覺得肩膀疼痛難忍。 然後是高溫。中午的時候,地上已經不是沙子,而是烤肉機。而且安德莉亞在半個小時前就把自己的水喝光了。剩下幾個輪班的時候,每次都是一刻鐘,休息的時候大家都是去休息室那找冷水,還有人去找防曬霜。斯克教授還不斷地看表並用他的破鑼嗓子叫。 最糟糕的是,工作是無聊的重複,邁步,停,哨音,邁步。 見鬼!這裡簡直像關塔那摩。那裡儘管太陽很毒,但至少他們不用穿這個工作服。 “早上好,挺熱,是吧?”一個聲音說。 “去見鬼吧。神父。” “喝點水。”安東尼說著,遞給安德莉亞一瓶水。 他穿著嗶嘰褲,短袖黑色上衣和神職人員的衣領子。他向後退到安德莉亞分配的工作地方外面,坐在地上,饒有興趣地看著她。 “你告訴我該賄賂誰可以讓我不帶著這個勞什子?”安德莉亞問,一仰頭喝乾了一瓶水。 “斯克教授可是對我的信仰很尊重的。他是有神的人,用他的方式。” “一個自我主義瘋子。” “你說得也對。那麼你呢?” “我?反正發明奴隸制並不是我的錯。” “我是說信仰。” “你想用半瓶子水就拯救我的靈魂嗎?” “那還不夠嗎?” “至少要一整瓶。” 安東尼笑了,又遞給她一瓶水。 “你要是小口喝,能潤潤你的嗓子不至於感到太渴。” “謝謝!” “你不想回答我的問題嗎?” “信仰這個問題對我來說太深奧。我想騎車會簡單一些。” 神父大笑起來,喝了一口自己瓶子裡的水,他似乎很累。 “算了,奧蒂羅小姐,別看我現在沒當驢子乾活你就生氣啦!你不會認為這些土地是魔術變出來的吧?” 這些扇形的土地離他們安營的帳篷有二百英尺,探險隊其他人分散在峽谷周圍,每個人都在重複著邁步,停,哨音,邁步。安德莉亞基本完成了今天分配給她的部分,她向右轉,來了個一百八十度轉身,背對著神父,又繼續工作。 “昨天我一直想找到你們倆……昨晚你和醫生一直在一起……都乾什麼去了?” “還有別人也在,你用不著擔心。”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神父?” 安東尼什麼也沒說。現在只有機器發出有節奏的聲音,邁步,停,哨音,邁步。 “你怎麼知道的?”安德莉亞焦急地問。 “我懷疑,現在我知道了。” “見鬼!” “對不起侵犯了你的隱私,奧蒂羅小姐。” “你這個壞傢伙!”安德莉亞說著咬著自己的拳頭,“我要抽煙,不然我就要殺人了。” “那就抽吧!” “可是斯克教授說那樣會影響儀器。” “你知道嗎,奧蒂羅小姐,有些人總是好像自己什麼都知道,你真是太天真啦。煙草的煙不會影響地球上任何磁場。反正我學的知識是這麼告訴我的。” “那個老混蛋。” 安德莉亞使勁在兜里翻弄,掏出香煙點著。 “你會告訴醫生嗎,神父?” “海瑞爾是個聰明人。比我聰明得多。再說她是猶太人。她不需要一個老神父給她什麼建議。” “那我就需要?” “呃,你是天主教徒,對嗎?” “十四年前我看見你的裝束就沒有信仰了,神父。” “哪一個?是軍服還是神職制服?” “都一樣,我的父母把我的生活攪亂。” “父母都會這麼做,難道這不是真正生活的開始?” 安德莉亞轉著腦袋試圖不看神父。 “這麼說我們有些共同點?” “你都不知道我們有多少相似處。你昨晚找我們幹什麼呢?安德莉亞?” 安德莉亞先朝四周看了看。離她最近的人是大衛·帕帕斯穿著他的工作服,在一百英尺以外。一股熱風從峽谷入口刮過來,捲起沙土在安德莉亞腳前形成一個美麗的漩渦。 “昨天,當我們在峽谷入口的時候,我爬上那個大沙丘。在沙丘頂我開始用我的相機照相,我看到一個人。” “在哪兒?”安東尼脫口而出。 “就在你身後的懸崖上。我只看見他不過一秒鐘。他穿著淺棕色的衣服。我沒告訴任何人,因為我不知道他跟那個在船上想殺我的人是否有關。” 安東尼瞇起眼睛用手胡嚕著他的禿頂,深深吸了口氣。他的臉色凝重。 “奧蒂羅小姐,這次探險極度危險,成功與否取決於保密程度。如果有人知道我們到底來幹什麼的話……” “他們會把我們扔出去?” “他們會殺了我們。” “哦!” 安德莉亞瞪起眼睛,她意識到德克的保護安全線其實是多麼不安全,而這裡又是多麼與世隔絕,如果有人想給他們設個陷阱,他們就真懸了。 “我得立即和阿爾伯特聯繫。”安東尼說。 “我想你說過在這裡你沒法用你的衛星電話。德克有頻率掃描儀。” 神父看了安德莉亞一眼。 “哦,不,別再來吧!”安德莉亞明白了神父的意思。 “我們今晚行動。” “O”是個高個子,身材魁偉。但是,身強力壯並不代表他強大,實際上,他很弱小。因為他感覺被神拋棄了。 他都乾了些什麼!他的手沾滿了血腥。 這是一個以神的名義來招徠殺手的組織,他被騙了,他後悔加入了這個組織,但他不能脫身。 “受夠了!”從他的喉嚨裡要迸出來,他每次都忍住了,要是說了,他就完蛋了。胡全眼裡揉不下沙子。 O開始哭起來。 他想擺脫旁邊其他人。他不想讓別人知道他的心情,也不想和人說。如果告訴別人他為什麼哭,那將很危險。 起因就是為那個女孩。她讓他想起自己的女兒。他不願意殺她,而殺塔爾比較簡單,事實上那是一種解脫。他不得不承認殺塔爾的時候他沒有心軟,他足夠堅決,這樣不會引起組織的懷疑。 而女孩子是另一個問題,她只有十六歲。 但是,他已經跟D和W達成協議,這個媽媽和女儿知道得太多了,不能手下留情。 “毫無意義,該死的戰爭。”他說。 “現在你自己跟自己說話?” 那是W,他是爬進來的。他不想冒險,總是小聲說話,即使在洞穴裡也是如此。 “我在禱告。” “我們得回洞了,他們可能會看到我們。” “只有西牆有一個哨兵,他看不到這邊。別擔心。” “我是說如果他換了位置呢?他們有夜視鏡。” “我說了不用擔心。那個大塊頭黑鬼當班。他一直抽煙,從他香煙上發出的光亮讓他什麼也看不到。”O說,討厭在他想安靜的時候被人打擾。 “讓我們回到洞裡去吧,我們去玩象棋。” 這個W……O已經蒙他一會兒了。 W知道O正在變得越來越沮喪。阿富汗、巴基斯坦、也門,他們一起經歷了很多。他是一個很好的同志,雖然他很笨,但是他還是試圖哄O高興起來。 O從沙子裡把身子探出來。他們在山腳下一塊空地上。那個洞,只有一百平方英尺大,貼著地面。 O在三個月前發現這個洞的,那時他正在計劃這次行動。這個洞對他們來說實在很小,但即使這個洞再大一倍,O也寧願住在洞外。他覺得自己被困在這個嘈雜的洞裡,被其他兩個人的呼嚕聲和放屁聲困擾。 “我想我要在外邊再待一會兒,我喜歡冷風。” “你在等胡全的信號嗎?” “那還不會這麼快呢。那些傢伙還沒發現什麼。” “我希望他們能快點。我在洞裡待膩了。只能吃罐頭然後尿在空罐頭里。” O沒說話。他閉上眼睛體會微風拂過皮膚的感覺。他不怕等待。 “為什麼我們坐在這裡什麼也不干?我們全副武裝。我說我們乾脆過去把他們都殺了。”W說。 “我們要聽胡全的命令。” “胡全給他們太多機會了。” “我知道。但是他是聰明的。他給我講過一個故事。在喀拉哈里沙漠,你知道住在叢林裡的人如果離家太遠,他們怎麼發現水嗎?他會先找到一隻猴子,然後跟著它,觀察它一整天,但不能讓猴子發現他,否則遊戲就結束了。如果這個人有足夠的耐心,猴子最終會帶他到有水的地方。比如岩石的縫隙,或者一個小池塘……這些地方人是永遠找不到的。” “然後他會怎麼做呢?” “他喝了那地方的水,吃了那隻猴子。” 斯都·艾靈緊張地捏著他的圓珠筆用最惡毒的語言詛咒著教授。因為教授出了錯,有一段開採地區的數據沒有輸入計算。可是他已經夠忙了,幫助那些人穿脫他們重重的工作服,聽他們的抱怨,給儀器換電池,並確保不會有人在同一個開採區再重複挖掘工作。 當然,現在沒人幫他穿上自己的那套工作服。在午夜工作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有營地的煤氣燈放出亮光,斯克教授除了自己有燈,他不給任何人。在他發現數據異常的時候,就是在晚飯後,教授讓斯都重新分析來自22K開採區的數據。 斯都問教授——即使沒抱什麼希望——他能不能第二天再做。如果從其他開採區來的數據沒有聯繫在一起的話,分析程序就無法正常運行。 該死的大衛!他不是世界上最權威的考古地形學專家麼!一個稱職的軟件設計師。是不是?他真是吹牛!他該留在希臘。見鬼!我自作多情去告訴教授,現在我得修改磁力儀的數據然後還得交給大衛!兩年了,整整兩年,我只是教授的研究參謀,修正他那些孩子犯的錯誤,給他買藥品,給他倒垃圾,那些垃圾都是感染性的血液組織。兩年了,而他卻如此待我! 值得慶幸的是,斯都完成了磁力儀一系列複雜的修改程序,現在他背著磁力儀一步一步開始工作。他拿起燈把它放在斜坡半腰的地方,開採區22K在峽穀食指關節的地方,是一個斜坡,有很多沙子。 這裡的土質和別處不一樣。峽谷山腳是像海綿一樣粉色的表層,或者像烤過的岩石。這塊地不是這樣。沙子顏色很深,坡度很陡。斯都走在上面,沙子就陷下去,好像有個動物在他靴子下面似的。斯都不得不緊緊拽著磁力儀上的繩子,這樣才能讓機器保持平衡。 當他低下頭來把燈放在地上的時候,他的右手擦到了一塊鐵片,好像從什麼東西上突出來的鐵質東西。他的手立刻流出血來。 “噢!見鬼!” 斯都把手指放在嘴裡吸吮,然後開始背著儀器在地段上緩慢地工作,機器發出枯燥的聲音。 他根本不是美國人,也不是猶太人,真可惡!他是一個希臘移民。他在給教授工作以前是一個希臘東正教的教徒。可他和我們一起三個月後轉成約旦教。真是迅速的轉變啊——對他太方便了。我太累了,為什麼我要做這個?我希望我們找到約櫃,那麼歷史係就會來爭著要我,我就可以有一個終身教職。這個老傢伙不會活太久了,不過他賺足了榮譽。三四年後大家就會說起他的團隊,說起我。我希望他那個爛肺不久就會炸掉,那麼凱因會讓誰當這次探險隊的頭兒呢?可能是大衛·帕帕斯,如果他每次都出錯,那教授根本就不會再理他,想想看要是他看見凱因先生會如何?不,他們需要一個更強的,一個更有個人魅力的人。凱因會喜歡什麼類型的呢?聽說他病得很厲害。不過要真是那樣,他幹嗎還親自來到這兒? 斯都在快到峽谷牆一半的坡邊停下來,面對著峽谷。他似乎聽見腳步聲,但這是不可能的。他回頭看看露營地,一切都靜悄悄的。 當然,除了我大家都在睡覺。哦,還有那幾個士兵。但他們都擠在一起說不定打呼嚕了。他們能保護我們什麼啊?最好是…… 斯都又停下來。他又聽見了聲音,這次他知道不是自己的想像。他伸長脖子想听得更真切些,當那種討厭的哨音又消失了。斯都調整機器的開關又迅速按動,那樣他就可以關掉哨音而不關掉機器。雖然這樣會在斯克教授的電腦上顯示出一個警告,但他不想管。要是這個關掉哨音的功能昨天就有人知道,想必大多數人都會立刻這麼做的。 也許是士兵在換班。算了,我這麼大人還怕黑? 他關掉機器,開始向山下走去。現在他想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要是能立刻回床上去睡覺該多好!斯克教授不滿意那就是他的問題。他會明天一早就開工,可以不吃早飯。 就這樣了,明天早上我會比教授早起,那時天也會亮些。 斯都笑了笑,雖然對早上被鬧鐘叫起有些怨氣,總比晚上乾活強。現在他要去睡覺了,這才是他需要的。如果快點兒,他還能睡三個小時。 突然有什麼東西拽他的工作服。斯都向後倒去,他把手伸到半空想保持平衡。但是就在他覺得自己要跌倒的時候,他感到有人抓住了他。 斯都沒有感到刀口的鋒利,刀鋒已經捅到他的脊背底部。抓住他的那隻手用了力,斯都突然想起他的童年時代,那是他和父親一起坐小漁船去釣暗斑刺蓋太陽魚,他的父親會在手裡抓住一條魚,然後迅速一甩就刺出魚的內臟。那動作和聲音濕濕的,尖尖的,是斯都最後一個記憶了。 那隻手放了斯都,斯都倒在地上,像一卷毯子。 斯都最後發出一聲乾裂的聲音,簡短的呻吟,然後一切歸於平靜。
註釋: 中安德莉亞的遭遇。本書其他地方還會提到神父安東尼·福勒和安德莉亞在另外一本書裡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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