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入土不安

第48章 第四節

入土不安 庄秦 5565 2018-03-22
“叮”的一聲之後,大廈三十樓走廊上的電梯門打開了,提著一個行李箱的王盛洋剛走出電梯,便看到自己家的房門外站著一個物業管理人員與兩個英氣逼人的陌生人。 “你是王盛洋吧?其中一個陌生人很有禮貌地開口問道。” 王盛洋感覺眼前這個陌生人的眼神很是銳利,似乎一眼就能看穿他的五臟六腑。儘管如此,王盛洋還是點了點頭,答道:是的,我就是王盛洋。 “久仰,久仰,聽說你的名字已經有兩天了,現在還是第一次見到你呢。陌生人一邊說,一邊拿出了一張證件——他們是警察。為首的一個人,名叫周淵易,還是刑警大隊的副隊長。” “出了什麼事?你們警察怎麼會來找我?王盛洋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 “你的妻子趙雅雪,今天出事了。還有,我想問問你這兩天到哪裡去了?你必須向警方提供準確無誤的行踪。”

王盛洋反問:趙雅雪出事了?出什麼事了?車禍嗎? “請節哀順變,你妻子死了。不是車禍,是謀殺。週淵易冷冷答道。” 巨大的驚駭之下,王盛洋手裡拎著的行李箱頓時落在了地上迸開,露出了裡面裝著的游泳褲、墨鏡、防曬霜與一支哮喘治療的噴霧劑。 回到自己的家裡,已經恢復平靜的王盛洋,看上去並不像週淵易想像中那麼失魂落魄。相反,他還有一些氣定神閒,甚至還從臥室的床頭櫃裡翻出一根雪茄,點上後美美地吸了一口。 王盛洋的這種舉動令周淵易很是不滿,但聯想到趙雅雪那肥胖不堪的模樣與狹窄的心胸,他也能理解王盛洋現在為什麼會這麼做——趙雅雪死了,那家非凡建材公司以後就名正言順成了王盛洋的,而且他從此也能合法泡妞了。

當然,這從另一個角度來說,王盛洋擁有謀殺妻子的動機。 所以,週淵易開門見山地問道:王先生,請恕我冒昧,但我也想請問一下,你平時與妻子關係如何? 王盛洋微微一笑,答道:事實上,對於趙雅雪,我根本沒有任何感情可言。我們之間的這段婚姻,是令人窒息的。現在她死了,對我來說正是一種解脫。不過,我向你們發誓,我與她的死絕無任何關係! 趙雅雪不僅是個醜陋肥胖的女人,而且還心胸狹窄,她總是企圖從各方面控制丈夫。王盛洋每天出門的時候,身上的錢絕對不會多於五十塊,因公外出的時候還常常發現有身份不明的人跟踪他——那是趙雅雪為了防止他婚外情而僱請的私家偵探。 但讓趙雅雪無法預料的是,她對王盛洋的禁錮愈是嚴密,王盛洋反而愈是渴望自由。

王盛洋不可避免的有了情人,從某種意義來分析,甚至可以說他是被趙雅雪逼到外面找情人的。趙雅雪平時喜歡睡懶覺,但公司必須正常運作,所以每天早晨八點,王盛洋就會準時開車上班。 趙雅雪僱請的私家偵探只是在王盛洋外出或下班後跟踪他,但卻忽略了他上班前的那段時間——這也是所有私家偵探都常犯的錯誤,屬於邏輯上的一個盲點。 因此王盛洋總是利用早上離家後這段短暫的時光與情人幽會。他常戲謔地對情人說:“什麼叫'一日之計在於晨'這就叫'一日之計在於晨'什麼叫'早起的鳥兒有蟲吃'這就叫'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聽到這句話後,情人總是嬌喘吁籲地回答:那我這只早起的蟲子,不是倒了大霉,被你這早起的鳥兒給吃了?

對此,王盛洋通常都會報以大笑,然後送給情人更為熾盛的熱吻。 但是,最讓王盛洋擔心的一件事終於出現了,情人在一周前對他說,她懷孕了。而且,她想生下來。 如果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那麼王盛洋必須與趙雅雪離婚,然後與情人結婚,才可以給孩子一個名份。 如果和趙雅雪離婚,王盛洋只能淨身出戶,一分錢都拿不到,因為在他們結婚時,趙雅雪就曾經做過婚前財產公證,公司、房產與存款都是趙雅雪的。一旦離婚,王盛洋什麼都拿不到。 貧賤夫妻百事哀。沒有錢,情人還會愛他嗎?沒有錢,又拿什麼來撫養孩子? 離了婚後,自己自然得離開建材公司,租房子要花錢,購買鍋碗瓢盆要花錢,就算買一卷衛生紙,花的也是自己的錢。以後有了小孩,更是平添一個無底洞,天知道還要花多少錢。

王盛洋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他常常會無緣無故地發呆。有時他坐在辦公室裡,盯著雪白的牆壁發整整一上午的愣;有時會將車停在紅燈前,直到後面的車不停按喇叭,才知道交通燈已經變成了綠燈。 他不知道自己該做出何種選擇,也正因為他最近一直精神恍惚,所以才會在家裡奉趙雅雪之命逗狗時,右手被狗咬了一口而纏上繃帶。 他不願意整日面對醜陋肥胖的趙雅雪,也沒有勇氣面對情人與情人腹中的孩子。他想了很久,決定一個人清淨一下。 於是前一天,也就是唐憶菲在公司負一樓遭遇蒙面人襲擊之後,王盛洋下班走出公司,他沒有開車,而是步行至附近的商業街上隨意踟躕著。他剛來到步行街,就收到了一張旅遊公司發來的廣告傳單,傳單上寫著“元寶山野營公園夏季特價酬賓”幾個字。

王盛洋從廣告商得知,郊區有一座元寶山,因為山勢形似一塊金元寶而得名,著名的元寶山莊公墓就坐落在那座山的一面山坡上。在距離公墓不遠的地方,有一處新開發的另類景點,叫元寶山野營公園。之所以說這個景點另類,是因為公園位於元寶山的山坳中,根本沒有什麼好看的風景,只有一大片綠茵茵的天然草坪,白天可以玩玩滑草之類的遊戲,到了晚上就成了一處野營場。 元寶山野營公園會向遊人出租情侶雙人帳篷——公園裡的帳篷都是特別訂做的,布料特別厚,不僅可以防雨防風,還有很好的隔音效果。這樣的帳篷非常受年輕情侶的青睞,畢竟租用帳篷的費用比去酒店開房便宜多了,如果遇到有滿天星空的夜晚,還會浪漫得一塌糊塗。 所以儘管這處公園距離公墓很近,但一到夜晚,草坪上到處都是星星點點的情侶雙人帳篷。

王盛洋心動了,他倒並不是想叫情人一起去野營公園租用雙人帳篷在草地中幽會,而是想一個人靜靜心。今天白天的天氣很好,晚上應該可以看到星星,或許還能看到久違的流星。聽說對著浩瀚天際中墜落的流星許願,會特別靈驗的。也許流星會幫助他作出難以抉擇的決定。 王盛洋懶得回公司取車,他不想一回公司就看到趙雅雪那張肥胖難看的臉。於是他乾脆打了個車,向元寶山野營公園駛去。下車後,便在公園管理處租用了一頂帳篷。不過,他要的是單人帳篷——付了車費,他身上只有三十塊錢,只夠租用一頂單人帳篷。 他所做的一切,既沒有給趙雅雪說,也沒和情人打電話。但他知道,趙雅雪肯定會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因為當他鑽進出租車的時候,就看到趙雅雪僱傭的那個私家偵探也打了輛車,跟在了自己的身後。即使是租用帳篷的時候,他也看到私家偵探正躲在偏僻的角落中鬼鬼祟祟地偷窺著他。

王盛洋知道,私家偵探所花費的這些錢,日後都會在趙雅雪那裡得到包銷,再加上每天跟踪的酬金,想必私家偵探得到的好處也不算少。 聯想到每天自己身上只有可憐的五十塊錢,王盛洋就感覺到極度的不平衡,所以他決定給這個私家偵探一點難堪。 在草坪一側安置好帳篷後,王盛洋忽然轉過身,徑直朝那個私家偵探走了過去,對他說:朋友,我身上沒錢了,借我一百塊。回頭你找我老婆報銷去吧。 那個偵探被跟踪對象識破後,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這可是私家偵探的大忌。但他最終還是摸了一百塊錢遞給王盛洋,然後神情尷尬地扭頭躲到了更偏僻的角落中。 此時,王盛洋已經不再懼怕私家偵探去給趙雅雪打小報告。就在他安裝帳篷的時候,他就已經發現享受自由是多麼一件令人愉悅的事,他以前所過的日子,是多麼的沒有意義。

他作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他要與趙雅雪分手,他要與情人永遠在一起。沒錢又有什麼關係?他還年輕,他有的是時間,他一定能白手起家,為情人與自己的孩子創造美好的未來。 當他想通這一點後,依然沒有給情人打電話。他知道在情人身邊,也有另外一個男人陪著的,他不方便打電話過去。有時候,不僅自己要作出抉擇,情人也需要作出抉擇的。 昨天整整一夜,王盛洋都沒睡覺,他一直躺在帳篷外的草坪上,看著天上的星星,等待著流星的出現。直到凌晨五點的時候,他終於看到了流星,然後他向著流星墜落的方向,許下了心願——他期盼著情人作出與他同樣的抉擇。 只要有情人能夠如願在一起,那才是最重要的! 就在王盛洋許完願的時候,他朝遠處看了一眼,發現那個私家偵探也沒睡覺,正熬紅了眼睛,偷偷監視著他。

王盛洋笑了笑,鑽進了帳篷,無憂無慮地睡了起來。沒有壓力的睡眠,變得格外輕鬆。只過了幾秒,他就陷入了甜美的夢想中。 他真後悔,如果以前早點想通這件事,他就不用再在趙雅雪身邊呆這麼久,遭那麼多的罪。 “說起來你們不相信,這一覺我一直睡到了今天晚上天黑,之間一次帳篷都沒出過,就連廁所也沒上。離開公園後,我覺得自己餓得渾身無力,於是回到市區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著私家偵探給我的那一百快錢,去吃了一頓價值八十塊的自助餐,哈哈!說到這裡的時候,王盛洋不禁不合時宜地笑了起來。” “王先生,我必須坦率地告訴你,在你自稱沒有出過帳篷的這段時間裡,市內發生了一連串的兇殺案件。出於例行詢問,請問有人能夠證明你一直沒出過帳篷嗎?週淵易很嚴肅地問道。” 王盛洋坦然答道:我也不知道是否有人能夠證明我一直呆在帳篷裡,你不妨去詢問一下那個私家偵探吧,他很敬業,說不定就連我睡覺的時候,他都赤紅著一雙眼睛不眠不休地監視著我。 “嗯,我會去調查的。你知道那個私家偵探的名字嗎?” 王盛洋想了想之後,答道:我偷看過趙雅雪的電話本,那個私家偵探叫吳畏。他開了一家叫做'邦德商務調查事務所'的私家偵探所。你們應該可以在趙雅雪的電話本里找到吳畏的電話號碼。 週淵易不由得愣了愣,邦德商務調查事務所?吳畏?怎麼這麼巧?怎麼趙雅雪正好請了個熟人來監視王盛洋? 但隨即他又問出一個很尖銳的問題: “你說過,與趙雅雪結婚後,你每天身上的錢都不會超過五十塊,那你哪來的錢與情人交往呢?另外,出於案情考慮,我希望你說出你那位情人的名字。你放心,警方會保護你的個人隱私,不該向公眾透露的,絕對會守口如瓶。” 王盛洋笑了笑,說:現在趙雅雪都死了,我還有什麼必要去隱瞞情人的名字呢?而且這兩個問題我可以同時回答的。我的情人就是公司的採購員唐憶菲,她既然是採購,自然會從廠商那裡得到不少回扣,我們正是用這筆錢來維持約會開支的,我們甚至還用這筆錢在市區買了一套小戶型。當然,房子的產權本上,寫的是唐憶菲的名字,我必須給她一點信心。呵呵,警察同志,你們千萬不要去追究唐憶菲的貪污行為,她所做的事,都是得到了我的同意。公司現在已經是我的了,只要我放棄追究,她就不會觸犯刑律的。 聽到唐憶菲的名字,週淵易不禁吃了一驚。 唐憶菲?她不正是陳子言的女友嗎?她懷孕了?懷的還是王盛洋的孩子?週淵易真是為陳子言感到不值,同時心中也產生了對王盛洋的鄙夷之情。 而唐憶菲與王盛洋從廠商那裡拿到的回扣,竟然多到可以買下一套小戶型?看來這家非凡建材公司的生意還真是不錯。 “還有一個問題,今天晚上你從野營公園回城後,是直接回家的嗎?週淵易想弄清元寶山莊公墓發生變故的時候,王盛洋有沒有不在場證明。” “我今天晚上回城後,吃完自助餐,就直接去唐憶菲家了。她男朋友——是個作家,叫陳子言——今天晚上要去為一個朋友出殯,所以我才有機會到憶菲家裡與她幽會。真是好笑,居然會在深夜送殯。直到剛才,我才離開了唐憶菲家,直接回到了這裡,然後就碰到了你們。” 呃,陳子言去為馮舒送葬,他的女友卻在與王盛洋幽會……真是太具有諷刺意味了! 現在,週淵易最疑惑的,就是為什麼會在王盛洋的臥室裡找到馮舒的毛髮。 所以周淵易轉過頭來,問小高:那天你是在哪個房間蒐集毛髮的? 小高指了一下裝修豪華的主臥,說:是在那間屋。 週淵易又回過頭問王盛洋:平時你都住在這間屋裡嗎? 王盛洋卻搖了搖頭,笑著說:雖說死者為大,但我依然要在這裡說一句對趙雅雪不敬的話——呵呵,一看到她,我就沒胃口。和她躺在一張床上睡覺,與和豬躺在一起又有什麼區別呢?那隻會讓我感到噁心!所以我平時夜裡總在書房裡上網,上完網就在書房裡的沙發上睡覺。即使偶爾趙雅雪想找我求歡,我們也是在書房裡解決問題的。 真是可笑,放著臥室裡豪華的大床不用,卻委屈自己睡沙發。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與趙雅雪結婚呢?說起來,他還不是看中了趙雅雪的錢財,所以才自作自受,有了這樣一段令人窒息的婚姻。 人這一輩子,究竟是應該坐在奔馳車裡哭泣,還是應該坐在自行車上開懷大笑?這是一個問題,一個值得慎重考慮的問題。選擇不同,得到的結果自然就不同。既然王盛洋做出了這樣的選擇,他就必須要接受這樣的苦果,誰也怨不了誰。這就是命運的安排。 也正如王盛洋所說的那樣,在書房的電腦旁,確實有一張很窄的橘紅色沙發。沙發雖然很柔軟,樣式也蠻時尚,但每天都睡在這裡,顯然也不是一件令人愜意的事。 “那麼,你有多久沒在主臥室裡睡覺了?週淵易竭力壓抑住心中的噁心,問道。” 王盛洋扳了扳手指,答道:“大概有三個月了吧……” 既然王盛洋已經三個月沒在臥室裡睡覺了,那麼小高在臥室裡提取的毛髮,並不是王盛洋的,而是另一個人——馮舒的。 可是,馮舒的毛髮為什麼會出現在臥室裡呢?難道他曾經與趙雅雪在那張床上共寢過?他就這麼飢不擇食?週淵易聯想到自己第一次在咖啡店裡見到趙雅雪,趙雅雪面對帥哥時流露出色迷迷的模樣,以及她財大氣粗盛氣凌人的個性,能讓馮舒躺上她的床,也並非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 為了證實這一點,週淵易問道:那你妻子平時的私生活怎麼樣? 王盛洋臉上不禁浮現出苦笑,他答道:雖然她把我看得很嚴,但她的私生活卻混亂不堪。她經常去酒吧拿錢找帥氣的小男人,有時還會趁著我出差談業務時,帶男人回家。 “你不管嗎?” “我怎麼管?王盛洋苦笑著反問。” “那你妻子認識馮舒這個人嗎?” “馮舒?馮舒是誰?王盛洋詫異地反問。” 看來王盛洋並不認識馮舒。 真不知道這傢伙到底過著什麼樣的生活,看來娶個有錢並肥胖的女人,也並不是什麼好事。 於是周淵易結束了與王盛洋的對話,合上筆錄本,告辭後和小高一起走出了王盛洋的家門。 現在最後悔的人,就是小高。他不停責怪自己上午提取毛髮組織的時候,不應該僅僅在王盛洋的臥室裡提取,還應該去王盛洋的辦公室提取,否則也不會出現這樣離奇的差錯了。自己真是太粗心了! 可在那時,誰又會想到王盛洋會與這樁連環謀殺案扯上關聯呢?真可真是世事難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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