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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四節

入土不安 庄秦 3693 2018-03-22
就在周淵易、小高在檢驗樓與陳子言討論剝皮之刑的同時,吳強正在元寶山莊公墓的後山山腳四處尋訪目擊者。他希望下午那輛被盜出租車被丟棄時,正好有人能看到駕車者的模樣。 在出租車停靠的地方旁,有一爿不起眼的小店鋪,店鋪沒有招牌,只在門邊掛著一張硬紙板,上面寫著:回收菸酒禮品。 老闆就是那個約定與高偉交易祭祀菸酒的傢伙,阿吉。 阿吉是個胖子,身高只有一米六,體重卻達到了一百九十斤。他做這行生意已經有好多年了,客戶主要是一些收受了禮物的官員。他從官員手裡低價買來菸酒,再以略低於市場批發價的價格賣給其他菸酒店。 阿吉的生意相當好,因為他從來都沒給自己的下家送過假貨一向都有信譽保證。這是肯定的,貨源都是官員領導接受的禮品,沒人會給自己的頂頭上司送假煙假酒,除非他不想活了。

阿吉之所以會把小店開得這麼偏遠,還這麼低調,連招牌都沒有,也與他的那些客戶有關——沒有任何官員領導會希望自己把禮品賣了換錢的事,搞得滿城風雨盡人皆知。 賣禮品菸酒的事,是不能讓手下來做的,畢竟紙是包不住火的,所以通常都是官員的親戚來賣。 阿吉的服務態度非常好,因為他知道,這些官員很可能某天就掌控著對他這家店舖的生死大權。每當有車停在他的店鋪外時,他總是低首哈腰,抖動著一身肥肉屁顛屁顛跑到車前,滿頭大汗地拉開車門,並滿臉堆笑地致以問候。 當這輛出租車停靠在阿吉的店鋪外時,他自然以為又是某位官員的親戚來賣禮品了,所以趕快殷勤地跑到車邊,想要拉開車門。他注意到,今天這位出租車司機戴著一頂棒球帽,帽簷很寬,陰影幾乎遮住了他的大半張臉。副駕駛位上沒有坐人,一個年輕的漂亮女孩穿著長裙坐在後排,人卻癱倒在座位上,陷入昏睡之中。

這讓阿吉感覺有點詫異,車都停下來了,為什麼乘客還在睡覺? 但還沒等阿吉拉開車門,司機已經註意到了站在車旁的他,趕緊踩了一腳油門,一個漂亮的漂移,將車駛出了二三十米遠之外的空地上。 阿吉不是呆鳥,他明白這個司機並不歡迎他的存在,也不是他的客戶,於是只好悻悻然地轉身回到了店鋪中。在舖裡剛坐下,阿吉又好奇地回頭朝出租車那邊望了一眼。他看到那個出租車司機已經下了車,扶著那個後排的年輕女孩,正向元寶山莊的後山山道走去。 很奇怪,那個女孩走路的姿勢非常怪異,兩隻膝蓋似乎僵硬得一點沒有彎曲,頭也耷拉著,渾身很是癱軟。阿吉又仔細看了看,卻發現了一個令他不敢相信的事實——那個女孩雖然在司機的攙扶下,正向前走,一陣風突然掠過,她的長裙下擺飛揚了起來。阿吉清楚地看到,女孩沒有腳。

阿吉平時喜歡上網,他常常蹲在天涯社區的蓮蓬鬼話欄目裡看恐怖故事。他記得以前曾經看過一個別人轉載的鬼故事,是關於北京的375路公共汽車。 那個鬼故事說的是,某天深夜,一個小伙子在圓明園南門車站上了一輛375路公交車的末班車。與他在這個車站同時上車的,還有一個老太太。過了兩個站,公交車到了北宮門車站,在這個車站,上了兩個模樣詭異的人。不,確切地說,上來的是三個人,因為在那兩人中間還架著一個人。 被架著的那個人披頭散發,一直垂著頭。另外兩人則穿著清朝官服樣子的長袍,而且臉色泛白。那個小伙子嚇壞了,公交車司機卻滿不在乎地說,附近有許多電影片場,這三個人大概都是片場的演員吧。最近正流行清宮劇,這三人大概是喝多了,連衣服都沒換就出來乘公共汽車了。

公交車繼續悄無聲息地向終點站香山行進,又過了兩站路,那個在南門車站上車的老太太突然站起身子,並且發了瘋似地對著坐在她前面的小伙子就打,口中還叫罵著說小伙子偷了她的錢包。小伙子急了,站起身與老太太對罵:你那麼大的年紀了,怎麼還血口噴人? 老太太也不說話,用兩眼怒瞪小伙子,並用手抓著他的領子就是不放手。小伙子急得滿臉通紅,老太太開口卻說:前面就是派出所了,我們到那裡去評評理!小伙子急說:去就去,誰怕誰啊? 兩人下了車,看著已經遠去的公共汽車,老太太卻長出了一口氣。 小伙子不奈煩的問:派出所在哪裡?老太太卻說:派什麼所啊?我救了你的命啊!剛才後上車的三個人不是人,是鬼呀! “什麼?鬼?你說胡話吧?小伙子鄙夷地說道。”

老太太瞪了她一眼,說:他們一上車我就有疑慮,所以不斷回頭看他們。說來也巧,可能是因為從窗戶吹進的風,讓我看到了一切。一陣風把那兩個人的清裝旗袍的下擺吹了起來——我看到他們根本就沒有腿! 小伙子嚇壞了,但還是有點不敢相信老太太的話。因為剛才坐的是末班車,他回不來家了,於是又在路邊和老太太吵了起來。老太太也沒說什麼,從包裡掏出了十塊錢,遞給小伙子,說:你打出租車吧。這才平息了小伙子的怒氣。 第二天,公交車總站報案,前一夜的末班車和一名司機一名女售票員一起離奇失踪了。當天中午,警方在距香山100多公里的密雲水庫附近,找到了那輛失踪的公共汽車,並在公交車內發現三具已嚴重腐爛的屍體。而司機與售票員則不知所踪,直至現在也沒找到。

這是一個很典型的網絡鬼故事,也有著很多版本,有的版本改變了時間,有的版本改變了地點。總之,幾乎每個城市都有這樣的都市傳聞,而且都毫無例外地找不到相關出處,更找不到證明其真實的證據。 幾乎每個人都知道,這些故事都是那些藏在網線後的網絡作家即興創作的,但大家都樂此不疲地轉載討論著,並且言之鑿鑿地說自己城市也出現了類似的故事。 雖然天氣悶熱,但阿吉還是嚇得激出一身冷汗。 他立刻聯想到的這個關於公交車的鬼故事,眼前的情形怎麼和那故事裡的記述竟會如此相似? 那女孩是鬼嗎?這個架著她的男人,又是什麼人呢?他怎麼敢和鬼呆在一起? 朗朗乾坤,青天白日,阿吉是不相信有鬼的,而且他也知道以前看到的鬼故事是別人編的。所以當他穩定下心裡的緊張情緒後,很快就反應過來自己看到的詭異情形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了。

那個穿著長裙的女孩並不是鬼,而是被出租車司機迷暈了,所以人事不省,雙腿下意識向上蜷曲著。司機環抱著女孩,架著她的肋下強行向前走,所以當長裙被風掠起的時候,阿吉就無法看到她的雙腿。 那司機肯定不是什麼好鳥,他不是想劫財,就是想劫色。又或者,他兩樣都想一起劫。 說實話,回收禮品菸酒是一個撈偏門的行當,見不得光,所以阿吉見到這種情況後,並沒報警。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現在這世道,誰又管得了別人的事? 報了警,萬一警察沒抓到那司機,反而來追查他報假案,順便再查查他的小店有無繳稅,那可就糟糕了。又或者就算抓到了,司機還有同夥藏在暗處,以後報復起來,倒霉的還是阿吉自己。 阿吉有一個讀幼兒園的女兒,乖巧伶俐。阿吉剛把美貌的老婆從老家接到了這個城市一起生活。家人團聚,幸福生活才剛剛開始,阿吉正準備在市區買套裝修好了的二手房,他可不願意招惹麻煩。

所以阿吉只好苦笑一聲後,眼不見心不煩,默默關掉店舖大門,假裝自己從沒看到這一男一女。然後他在店舖裡點了一根煙,靜靜等待著晚上七點與元寶山莊公墓清潔工高偉的見面。 到了時間後,阿吉重新開了門,帶著收購菸酒的現金沿著石階小路走上了元寶山莊的後山。 就在上山的路上,阿吉遇到了歇斯底里瘋狂呼救的高偉。接著他也跟著去看了一眼那具埋在土裡的女屍。那被剝去了臉皮的女屍,因為被割去眼瞼而凸出的眼珠子,正死死地瞪著阿吉,彷彿死不瞑目。 剎那間,阿吉明白了,這個被活埋後慘遭殺戮的女孩,就是他下午在停車場裡看到的那女孩。不用說,兇手就是那個架著她行走的司機。 阿吉深吸了幾口氣後,卻並沒有當即拿出手機報警,而是拾起了高偉遺落在女屍旁的那隻裝滿名煙名酒的蛇皮口袋。他對高偉說:如果警察知道我們到這裡來的目的,不僅你會失去工作,我的生意也會曝光。你別急,我先下山回店裡去,然後你再下山,到我店裡來打公用電話報警!

晚上有警察上門來詢問阿吉,是否看到行跡可疑的陌生人時,順便通報了公墓後山發現了一具埋在土裡並被剝去臉皮的女屍。 阿吉心裡忐忑不安,面對警察時,他實在是不敢說出下午見到的那個出租車司機。他不信任警察,也不相信警察能夠及時抓住兇手。如果他把那個司機的相貌說出來,萬一抓不到人,兇手又看到了通緝令,一定會猜到是他阿吉透漏的情況,要是找上門來,他就慘了。 本來阿吉想把這一切藏在心底的最深處,但到了晚上,他卻改變了心意。 他睡得很早,九點多就上床了。剛一閉上眼,在一片玄虛的夢境中,他就看到一個被剝去了臉皮的女人,頸脖僵硬渾身無力地走向了他,帶著哭腔慢悠悠地對他說:你為什麼不幫我抓到那個壞人?難道你跟他是一伙的?我就算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阿吉從夢境中悚然驚醒,渾身冷汗,發出了一聲尖叫。他那漂亮的妻子被驚醒後,不滿地問:你怎麼了?做惡夢了? 阿吉吞吞吐吐地說:“是啊,我做惡夢了,夢見那個在後山被剝去臉皮的女屍了……” “莫名其妙!妻子罵了一聲後,說:那女人又不是你殺的,你為什麼會睡不著覺?人正不怕影斜,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該睡不著的,應該是那個兇手!” 妻子說完後,翻身又睡了,但阿吉卻怎麼也睡不著了。他的腦海中,總是不斷浮現那個被攙扶著沒有知覺的女人。大約十點剛過的時候,他終於忍受不了心中的折磨,下了床,走到臥室外,拿出手機撥通了警局的電話。 他在報警電話裡說:“我想,我應該看到了那個兇手的模樣……就是在元寶山莊後山殺死那個女孩的剝皮殺手……” 阿吉再也不想以後每天都做噩夢,他也不想良心忍受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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