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入土不安

第4章 第三節

入土不安 庄秦 4086 2018-03-22
對於潘老太太來說,這肯定將是在她記憶中永遠無法磨滅的一天。 潘老太太在城郊結合的偏僻地帶,自建了一幢獨門獨院有圍牆的小平房,用於出租補貼家用。這間房,她租給了一位姓馮先生。簽合同的時候,潘老太太清楚地記得,這位馮先生名叫馮舒,看模樣是個文化人。 租房時,馮舒曾坦率地告訴潘老太太,他在本地一家出版社供職,自己在城裡有房,租下這間房只是為了找個寫作時不被人打擾的清淨地方。 潘老太太是樂意將房子租給這樣一個文化人,但事實上只過了一個月,潘老太太就對馮舒租房的目的產生了懷疑。她每天都會在吃完晚飯後出門遛彎,遛彎時也常路過自己的這間出租屋。潘老太太偶爾碰見過幾次馮舒,每次馮舒身邊都帶著不同的妖豔女人。而且馮舒從來不在出租屋裡過夜,再晚都會送走女人,然後自己一個人獨自回城。

潘老太太不禁懷疑,馮舒租房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為了方便寫作,而是為了尋花問柳——這里地處城郊,治安環境複雜,附近就有不少行色可疑出賣色相的不良女子。 潘老太太也給自己的子女提到過這個問題,想等租約滿了之後就把馮舒趕走,她可不想把房子租給一個骯髒的嫖客。 但子女卻告訴她,越是文化人,私生活越是混亂不堪。他們估計馮舒是出版社里負責小說篩選工作的編輯,或許不少文學女青年為了實現自己的夢想,會主動或半主動地投怀送抱。而這樣的人不會是嫖客的,他們只喜歡良家婦女。這種願打願捱的事,可沒警察來管,所以將房子租給馮舒,肯定不會引來警察過問,完全不必如此大驚小怪。 馮舒租房時,曾經提出了一個額外的要求,希望房東老太能夠每個星期去那間房裡打掃一次衛生。雖然潘老太太並不想這麼做,但看在馮舒每個月願意多付兩百塊錢的份上,她也只好委屈自己一下了。

今天正好是潘老太太去出租屋裡做清潔的日子。 本來應該是上午去的,但清早的時候,潘老太太接到馮舒打來的電話,說他要回屋來辦點事,讓她晚上再去做清潔。潘老太太當然知道馮舒要回屋來做什麼——除了帶不明來歷的女人回屋裡來快活,他還能幹什麼? 吃過晚飯,潘老太太又看了一會兒電視。某個衛視台正在上演一部韓劇,三集聯播。一打開電視,潘老太太就被劇情吸引住了,也只有韓劇這種不用動腦筋就能看懂的電視,才能讓她老人家一直死死地坐在沙發里不願起身。一時之間,她便把給出租屋打掃清潔的事忘得乾乾淨淨的了。 直到深夜十一點多的時候,潘老太太才突然想起這一茬。本來這麼晚了,她也不想去做清潔,但她是個做事很認真的人,想到自己既然曾經答應過馮舒,不去一趟心裡實在是難受得慌,恐怕連覺都睡不好。

為了能夠睡個好覺,她還是連忙關好了電視,帶著鑰匙埋著碎步來到了出租屋。 和往常一樣,她先敲了敲門,裡面並沒有人答應。看來馮舒已經離開了,於是放心地打開了大門。 門一開,屋裡一股濃郁的腥臊之味立刻撲面而來,這突如其來的怪異氣味熏得老太太腦子發脹。 是怎麼回事?是馮舒與來歷不明的女人快活之後,在屋裡留下的穢物散發出的氣味嗎? 潘老太太不由得感到一陣陣噁心,在心底暗罵著馮舒無聊無恥。就在這時候,她忽然聽到從屋里傳來了奇怪的聲音。 “嗚嗚嗚——嗚嗚嗚——”有點像電水壺燒開水後發出的歡快聲響。 難道是馮舒離開後忘記扯下電水壺的插頭?這人怎麼這麼不小心?難道他不知道這樣會很危險嗎?隨時會引起火災的!看樣子就算馮舒多給兩百塊,租約滿了後也不能再把房子租給他了!

潘老太太一邊咒罵著馮舒,一邊打開了屋裡的日光燈。 就在屋裡變作一片光亮的時候,潘老太太看到了一地的鮮紅液體,騷腥的氣味就是從地上散發出來的。 幾乎與此同時,潘老太太看到屋裡床上躺著的一樣東西。當她一看到床上的怪異玩意兒,立刻嚇得癱倒在地上,心臟突突突地亂跳著,幾乎要從嗓子眼裡冒出來。極度的驚懼幾乎令她無法承受,她兩眼翻白,便暈倒了過去。 等她再醒過來的時候,立刻飛快地爬了起來,然後連滾帶爬地衝出屋子。一看到路邊的行人,她就歇斯底里大聲叫道:“救命啊——救命啊——殺人了——殺人了——” 叫完後,潘老太太便兩眼一黑,又一次暈倒在了路邊。 警察很快就趕到了現場,在屋裡啟出了馮舒的屍體。

身為本市刑警大隊副隊長的周淵易,稱得上身經百戰,什麼樣的駭人場面沒經歷過?但這一次,當他走進這間偏僻的小屋後,看到屋裡的場景,也禁不住緊蹙眉頭,胃裡不停翻騰著,喉嚨管也直冒酸水。他深吸了好幾口氣後,才壓抑住了心中的嘔吐慾望。 這是他從來沒見過的恐怖場景,甚至在想像世界中都未曾出現過。 據房東潘老太太說,死者是一個叫馮舒的出版社編輯。詢問了出版社,社里的確有這麼一個人,而且今天請假沒去上班。 可惜不能讓出版社的人到現場來辨認屍體,確認死者的身份。因為——屋裡床上躺著的,已經根本稱不上是屍體了,而是一具森森白骨。白骨上還粘連有血肉,床上還到處散佈著呈碎肉狀態的人體皮膚與肉渣。這些人體組織與散落一地的死者毛髮交纏在一起,令命案現場顯得更加異常恐怖。

屋中充斥著的血腥氣味,更令現場增加了一絲迷離的氣息。 面對血泊中的一具白骨,就算最親最密切的朋友,也無法辨認出骨架的主人是誰。 ——這簡直就是只有在噩夢中才能出現的恐怖場景! 在潘老太太的出租屋裡,週淵易注意到法醫小高正戴著白手套,從床下拾起一個奇怪的東西,正仔細地端詳著,臉上露出古怪的神情。 那是一柄刷子,粗看上去和一般的毛刷子沒什麼區別。但仔細一看,週淵易就發現刷子的齒,全是鋼製的,而且齒頭極尖利,如一根根密集的鋼針。刷子的齒上,還粘連著許多血糊糊的肉絲,正滴淌著黏稠的血液。 小高把玩著這柄鋼刷子,臉色變得極為凝重。 週淵易走上前去,好奇地問:這刷子是用來幹什麼的? 小高撇撇嘴,想要做出一個微笑的動作,可卻笑得比哭還難看。他答道:如果我沒猜錯,床上那些破碎的人體組織,應該就是這柄鋼刷子一手造成的——也就是說,兇手是用刷子將死者身上的肌肉組織、內臟器官一絲絲、一點點、一縷縷地刷了下來!刷到最後,就只剩下了這麼一具白骨!

剎那間,週淵易又想嘔吐了。 在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副恐怖的畫卷,一個看不清面孔的男人,正背對著他的視線,手裡舉著一柄鋼刷子,朝身前躺著的人揮了下去。兇手能如此冷靜地做出這麼殘忍的勾當,他當時會冷笑嗎?他當時會慢慢欣賞眼前的這幕恐怖活劇嗎? 週淵易不願再想下去了。他不知道需要什麼樣的仇恨,才能讓兇手對死者做出如此變態殘忍的舉動? 不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對於警方來說,倒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只要逐一排查死者的仇人,看誰的怨仇最深,誰就最有殺人的嫌疑。 週淵易強忍住嘔吐的慾望,問小高:你能看出兇手是在殺人前還是殺人後,只用這柄鋼刷子的? 小高聳聳肩膀,無奈地說:“僅從死者現在的模樣來看,我根本分析不出來,畢竟我們只在這裡找到了一具骨骸。不過,依我看來,兇手是如此變態,極有可能是活生生把血肉從活人身上生剮下來的……”

“靠!週淵易的嘴縫裡只迸出了一個字。” “死者是什麼時候遇害的?週淵易又提出了下一個問題。” 小高無奈地答道:現在屍體都成這個樣子了,所有皮膚都遭到了破壞,無法提取屍斑樣本,骨架的活化反應明顯。我只能說,死者是在二十四小時內遇害的,但卻無法精確到某一時段。 週淵易轉過身,詢問其他同事:附近的人,在這二十四小時內,是否曾經聽到有人呼救或者慘叫的聲音? 同事答道:今天一整天,都沒人聽到任何反常的聲響。 週淵易又對小高說:看來兇手做出這樣變態的舉動,還是在殺人之後乾的。否則怎麼會沒人聽到呼救與慘叫聲呢? 小高笑道:有很多種辦法可以讓死者不出聲的。比如說給死者註射一針鎮靜劑,又比如說拿手術刀在死者的喉嚨輕輕劃一刀,損壞死者的聲帶。既然兇手出離變態,我更傾向於後者的猜測。只可惜死者全身的人體組織都已經從骨架剝離了下來,無法確認這一點了。

小高的說法,令周淵易感到很是不可思議。 忽然之間,週淵易的腦海裡浮現出一個詞語——凌遲。 週淵易記得,他曾經在一本書裡看過相關的介紹。凌遲,又名寸磔、磔刑,最初是指緩慢降低的山陵。但後來用為古代刑法名稱後,則指執行死刑時,將人身上的肉一刀刀割去,使受刑人痛苦地慢慢死去。 傳說凌遲行刑時,劊子手會割一千刀以上,再讓受刑人死亡。據說明朝作惡多端的太監劉瑾被割了三天共三千三百五十七刀後才死去,而且他第一天割完後還喝了一點粥,第二天又繼續受刑。 可想而知,凌遲是多麼緩慢的一個痛苦過程。有些家屬為了不讓受刑人遭受這麼多的痛苦,往往會試圖賄賂劊子手,請他早點下狠手,快些結束受刑人的性命。 不過,凌遲並不是中國獨有的。在歐洲、中東都有凌遲,而且在國外出現這種殘酷刑罰的最初時間,甚至比中國還早。

在地中海地區,凌遲早在公元前就出現了。據說凌遲這種方式很有可能是從古埃及的活體解剖術發展出來的。中東地區的凌遲都是從眼睛開始,而羅馬人的凌遲則分為兩種,女人是從乳房開始,男人是從生殖器開始。 16世紀,英國甚至還在當時的法律中規定,凌遲行刑時,心臟和其它內臟必須在犯人還沒死的時候取出,然後扔到水里煮熟並示眾。 今天這起殘忍的兇案,兇手的作案手法,豈不正與凌遲有著某種共通之處嗎? 還有,屋裡的那個電水壺,又是拿來做什麼的?發現屍體的時候,電水壺裡的水正處於沸騰的狀態,總不會是兇手一邊殺人,還一邊燒水喝茶吧? 正當週淵易神遊之際,一個手下走了過來,遞給他一部血淋淋的手機,說:這是在死者床下找到的。 這是一台著名品牌的商務手機,價格不菲,市場價應該是三千多。這手機都沒被兇手順手帶走,從另一個方面也證實了,兇手的動機並非為搶劫財物。 商務手機呈現關機狀態。 週淵易打開手機後,幾條未讀短信立刻跳了出來。 “我們在皇馬之星茶樓,你在哪裡?” “三缺一,大家都等著你!” “怎麼手機還不開?” “你到底來不來?” “不管你了,我們先找個人來湊局。你開機後如果能來,還是來吧。” …… 足足有十幾條,發件人都是一個叫陳子言的人。 看來死者今天晚上有一場聚會,但他卻失約了。 皇馬之星茶樓,週淵易也聽說過,那是一家很出名的球迷茶樓。 於是周淵易思考片刻後,便在手機鍵盤上輸入了幾個字:你們還在皇馬之星茶樓嗎? 不到一分鐘,週淵易就接到了回复:茶樓三號包房。我們都在,不過你來晚了,今天得讓你買單。 “好!週淵易只回了一個字,便拎著包跳上了警車,風馳電掣地向市區的球迷茶樓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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