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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十一章誰在救贖誰?

夜長夢多 庄秦 7193 2018-03-22
屋裡的燈光投射到門外那人的身上,映照出一張充滿棱角的臉。他滿身灰塵、頭髮凌亂,頭上還頂著一個鳥窩。想必是剛才的地震給他留下的紀念吧。 ——他竟然是那個來自鄰鎮的脫線警察區雷! “你怎麼在這裡?”杜易驚詫地叫了起來,“你不是打印了後,去陳醫生的老家了?” 區雷甩了一下頭,頭頂的鳥窩落到了地上,渾身四周騰起一片灰。在他的手裡,還有一柄小巧的手槍。 他直勾勾地看著杜易與楊梅,眼神中卻忽然多了一點憂傷。莫名其妙的憂傷。 “你們真以為我去陳醫生的老家了嗎?”此刻,區雷眼中的憂傷一掃而光。他語氣緩慢地說道,“正如楊護士說過的,不要相信任何人,也不要相信你所看到的任何事。是的,我是給你們說過,我們是要去陳醫生的老家取回他的屍體。不過,這樣的事不需要我們親自做的。只需要給陳醫生老家當地的派出所打個電話,就可以了。我打了電話,那邊回饋的消息是,陳醫生家根本沒有人到柳溪鎮來搶屍體,那裡更沒有什麼陳醫生的屍體。而更重要的一點——他們那裡也沒有什麼夜葬兇死者的習俗。我們又查了舉報者打來的電話號碼,是從柳溪鎮醫院打來的。這說明了一個問題,有人想攪亂這裡的混水,掩蓋陳醫生屍體失踪的事實。從電話是醫院打來的,而且還知道夜葬這個習俗,我們很快就將視線鎖定在了劉暢身上。為了不打草驚蛇,我們先假意稱我和老張會去陳醫生的老家,然後在暗中監視劉暢的住宅。很幸運,今天是我在監視,所以看到了這麼多有意思的事情。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區雷慢慢走到了屋裡的一隅,從冰箱後取出了一個微小的電子元件——那是一個小型的受話器,也就是竊聽器。這一定是他來打印小說的時候,偷偷藏在這裡的。區雷又從耳朵裡掏出一個耳麥,扔在了地上,一腳踩得稀爛。 杜易目瞪口呆地問道:“原來你什麼都知道了啊?那你為什麼不在王黎殺東婆婆的時候進來阻止?” 區雷冷笑一聲,說:“我為什麼要阻止?我還想看看死人是不是真的會復活!” “啊!你想幹什麼?”楊梅花容失色地問道,看著區雷手裡的手槍,她的聲音裡充滿了恐懼。 憂傷又回到了區雷的眼中。他黯然地說:“我也想讓一個人復活,這個人在我的生命裡實在是太重要了!我也想學會復活之術!” 屋里頓時陷入墳墓一般的寂靜中,空氣似乎凝滯了,就像一個炸藥桶,誰都不敢再說一句話,生怕有一點火星,就會讓整間屋子爆炸。

屋外傳來“轟隆隆”的聲音,大概是柳溪鎮裡又發生了余震吧。屋里天花板上的燈管又輕微搖晃了起來。 區雷的影子被拉得一會兒長一會兒短。良久,他抬起頭來,望了一眼杜易與楊梅。他的眼睛裡竟然嗪滿了淚水。他喃喃地說道:“難道你們真以為,我會喜歡一輩子都呆在鳥不拉屎的窮鄉僻壤裡,做個碌碌無為的小警察嗎?其實我也是警官大學裡的高才生,一畢業就進了刑警隊裡,夢想著要幹出一番大事業。可惜我只在刑警隊里幹了一個月,就因為一件事被發配到了這裡。” “什麼事?”杜易禁不住心中的好奇,情不自禁地問道。 “那是我第一次執行任務,捉拿一個毒梟。我和隊友來到了毒梟租住的房屋外,還沒實施好包圍圈,就被毒梟的馬仔發現了。毒梟住在居民小區裡,他提著手槍就衝了出來,一場槍戰不可避免地發生了。我很英勇,沖在了最前面,視死如歸。就在我瞄準了毒梟,正準備開槍的時候,突然從居民樓裡衝出來了一個小女孩,事後才知道她只有四歲。她在我就要開槍的時候,正好站在了我和毒梟之間。我摳動了扳機,已經來不及了。我眼睜睜地看到她倒在我面前,鮮血汩汩地流出。我傻了眼,舉著槍一動不動,毒梟冷笑著將他的手槍對準了我。如果不是我身後的同事及時開了槍,說不定我已經死在了現場。”

“唉……”杜易嘆了一口氣。 區雷繼續說:“小女孩是在我開槍的時候,突然衝了進來,我沒有任何預判的時間,所以最後判定我也沒有任何責任。但是從那天起,我每天晚上都做噩夢,夢到渾身染血的小女孩站在我的面前,慢慢向後跌落,再也站不起來。我害怕,我恐懼,我不敢再去睡覺。一閉上眼睛,我就看到她。所以我成夜成夜地無眠,第二天總是頭暈腦脹,精神集中不起來。接下來的幾個月裡,我的工作接連犯錯,先是不小心放走了一個剛捉住的在逃犯,然後又無意向犯罪嫌疑人透露了我們的工作進展。上級領導動了怒,把我發配到了鄉村來當派出所民警。直到現在,我還天天做噩夢,還是夢到那個小女孩,渾身是血地撲向我。我知道我沒法擺脫這個夢魘,除非,那個女孩活過來!”

他的眼睛裡射出一道精光,死死地盯著楊梅,冷冷地說道:“我一定要讓那個小女孩活過來!不惜任何代價!” “可是……如果你要小女孩活過來,你就必須要讓一個活人死去啊!”楊梅淒聲說道。 區雷說道:“這好辦。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壞人,做了很多壞事,卻可以憑藉手裡的金錢逍遙法外。這樣的人,天不收,我來收!我用這種壞人的命來換回小女孩的生命,又有什麼不好?我這是在救贖我自己!” 是的,的確沒有什麼不好! 區雷伸出手來,指著杜易,對楊梅說道:“現在你就挑選一具屍體來讓它復活吧!否則,我就開槍打死他!” “不要啊!”楊梅叫道。 “還在拖延時間?”區雷冷笑,同時摳動了扳機。 “砰!”杜易頓時感覺大腿一陣疼痛,接著是麻木。他低下頭來一看,鮮血正從他的大腿湧了出來。他眼前一黑,差點暈了過去。

“好了吧,楊護士,你知道我不是在開玩笑了吧?”區雷說到,“楊護士,現在可以開始了嗎?” 楊梅無奈地點了點頭。 楊梅選擇要復活的屍體,是東婆婆的。 她不敢喚醒龍老頭,她怕龍老頭甦醒後繼續虐待她。她也不敢喚醒劉暢,她怕劉暢醒來後復活龍老頭。她只敢喚醒東婆婆,東婆婆不懂復活之術,如果東婆婆執意要她喚醒龍老頭,那她還可以與杜易一走了之,永遠不會到這裡來。 東婆婆的屍體旁,到處是凌亂的,滴淌著血水的人體器官。這都是因為地震,而從東婆婆的屍體上抖落下來的。器官散發著惡臭,引來幾隻蒼蠅嗡嗡直叫。這血腥的氣味也逗來了林中的無數烏鴉,這嗜食死屍的鳥類在屋外哀嚎著,似乎在覬覦著這可口的美味。 區雷很緊張,也很激動,他忙不疊地將地上的器官揀拾到東婆婆的屍體上,可他卻不知道這些器官應該放在什麼位置。楊梅畢竟是護士,她很熟悉人體器官分佈的位置,很快就擺好了。

楊梅從冰箱裡取出了一個棕色的小瓶子,從裡面抖出幾粒藥丸,塞進了東婆婆的嘴裡。她轉過身來,對區雷說:“該取活體裡的大腦了。”她努了努嘴,眼睛望著地上還在昏睡的王黎。 區雷點點頭,走到了王黎身邊,雙手捉住王黎的腳踝,活生生把王黎拖到了東婆婆的屍體旁。 而王黎,還在昏睡。他一點都不知道自己將要遭受到的厄運。或許這才是他最幸運的地方,要是他還清醒著,不知道該有多恐懼。 楊梅審視著王黎,突然對區雷說:“拿盆水過來!” “幹什麼?” “我可不想讓我媽媽醒過來的時候,還昏睡著。活體是什麼樣的狀態,屍體甦醒過來就會是什麼樣的狀態。現在我得讓王黎清醒過來!”楊梅答道。 地面隱隱有些搖晃,是餘震的衝擊波正慢慢向這邊轉移過來。區雷去打水的時候,都有些感到重心不穩。而杜易則被眼前的事驚呆了,再加上大腿的傷口湧著鮮血,他臉色蒼白,幾乎休克過去,只能靠在牆邊一動不動。

區雷步履蹣跚地接回了水,正準備朝王黎身上潑的時候,楊梅卻說道:“等一下!” “怎麼了?” “等他醒了,你準備拿什麼取他的腦漿?!” “啊?是啊!”區雷恍然大悟。可是頭蓋骨是人體最堅硬的部位,他該用什麼方法來取出王黎的腦漿呢? 楊梅顯然看出了區雷的困惑,她說道:“區警官,你到裡面的小屋去,在電腦桌下有個工具箱,箱子裡一定有你合適的工具。” 區雷進了小屋,過了一會兒,就滿臉欣喜地走了出來。在他的手裡,握著一把結實的鐵鎚。在經過龍老頭屍體的時候,他又順手從龍老頭左胸上,把那把插進去的西藏匕首拔了出來,捏在了手裡。 “好了,可以開始了。”楊梅說道。她端起了水盆,而區雷蹲在了王黎的腦袋旁,手中的鐵鎚已經仰了起來,另一隻手裡的匕首則平擱在了王黎的咽喉喉管上。

楊梅點點頭,說:“只要我把水潑下去,他一清醒過來,你就立刻割斷他的喉管,然後用最快的速度把他的頭蓋骨敲碎。趁著腦漿還是熱的時候,敷在我媽媽的額頭上。” “明白!”區雷高聲答道,他的聲音裡全是掩飾不住的興奮。 楊梅的手稍稍晃了晃,盆子裡的冷水頓時全淋在了王黎的身上。王黎渾身哆嗦了一下,睜開了眼睛。他顯然對自己所處的境況大吃一驚,因為驚嚇,他的臉煞白一片,就連眼珠也變得渾濁起來。他感到頸項的冰涼,皮膚似乎已經被劃開了口子,他也感覺到匕首的刃口正緩慢地來回游移,即將割斷他的喉管。 王黎努力地將眼睛向上翻,他那雙如死魚般渾濁的眼睛終於看到了區雷。他一定在奇怪,為什麼區雷會在這牙醫館裡! 當王黎與區雷四目對視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區雷的手裡的匕首突然停頓了,他的手僵持在那裡,既不向喉管割去,也不收回來。

“區雷,你還愣著幹什麼?”楊梅叫了起來。 可區雷就想是喝醉了一般,他抬起了手,匕首的刀刃也離開了王黎的頸子。而王黎的嘴角,浮現出一絲不易被人發現的笑意。 區雷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雙腿蹣跚,上身不停擺動。他抬起了手,手裡依然抓著那柄鋒利的西藏匕首,另一隻手還死死握住了鐵榔頭。 “區雷!區雷!你這是怎麼了?”楊梅大叫,她似乎已經預感到了什麼。她轉過頭,正好看到王黎嘴角的微笑正在慢慢消失,她明白了——區雷被催眠了!一種絕望的感覺在她心裡滋生,如舔噬沙灘城堡的潮水一般。恐懼佔據了她所有的情緒,她開始顫抖、顫抖,不停地顫抖。 區雷慘然一笑,突然扔掉了手裡的西藏匕首,舉起了另一隻手中的鐵榔頭,猛然砸了下來,正好砸在自己的天靈蓋上。一汪鮮血從他的頭髮叢裡淌了下來,但他卻像不知道疼痛一般,又舉起了手,再砸下。一下,一下,又一下!

鮮血從他的頭頂湧出,如噴泉一般。他卻巍然不動,像個沒有靈魂的機器人一樣,重重地用鐵榔頭繼續砸著自己的頭蓋骨。終於,白色的腦漿如逶迤的蛇一般,從頭髮裡向下淌了出來,而他的動作也戛然而止,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 “很有意思吧?這樣的腦漿一定比殺死他之後再取要新鮮多了吧?”王黎陰鷙著眼睛,冷冷地說道。他的眸子不再渾濁,反倒透出幾分清亮。 “你是怎麼催眠他的?” “呵呵,你以為催眠都要拿個懸吊的鐵球在人的眼睛前晃動嗎?一個好的催眠師,只要眼睛對視一瞬間,就可以達到催眠的效果。”王黎答道。但是他馬上又說道:“好了,言歸正傳。各個部位的器官已經齊了,藥丸也塞進了你媽的嘴裡,現在就連新鮮熱乎乎的腦漿也給你準備好了,現在你就讓你媽媽活過來吧,我倒想看看是不是真有復活的秘術。” 他又轉頭望向幾乎昏厥的杜易,說道:“你也少跟我耍花招,要是你騙我,我也用同樣的辦法讓杜易也取出自己的腦漿!” “好吧……”楊梅無奈地答道,“我現在就開始,你千萬不要對杜易做什麼。” 楊梅用手指從區雷的臉上摳下來一塊白花花的腦漿,然後敷在了東婆婆的臉上,嘴裡念念有詞地說出了幾句咒語。 “啊古啦德克里基魯烏……” “哈哈哈!這劉暢果然騙了我!他給我說的咒語根本就不是這些!”王黎狂笑起來,他用力使勁,一腳向區雷的屍體踢了過去。王黎的腳勁很大,區雷的屍體在地上翻滾了幾下,竟飛到了杜易的身邊。 楊梅還繼續念著咒語,一遍又一遍。她目光凝重,額頭滲出了汗液。汗液順著臉頰滑落,她卻騰不出時間去擦。 王黎在繼續狂笑:“哈哈哈,我聽出來了,原來劉暢給我說的咒語,也不完全是假的。原來你是倒著在念咒語。我倒要看看,在念過九九八十一次咒語後,東婆婆是不是會醒過來。” 楊梅沒有理會他,繼續念叨著那幾句簡單的咒語。 “啊古啦德克里基魯烏……” “啊古啦德克里基魯烏……” “啊古啦德克里基魯烏……” …… 其實楊梅也不知道這些咒語有沒有用。這是她第一次使用,而且以前龍老頭和劉暢都沒有用過。雖然說龍老頭說他已經可以確信復活之術一定能成功,但畢竟這是第一次使用,楊梅的心裡也像揣著隻兔子一般,忐忑不安。 九九八十一遍! 就快要念完了…… 楊梅的心都抓緊了。東婆婆真的會甦醒嗎? 屋外“轟隆隆”的聲音越來越大,似乎到處都在餘震。楊梅也感覺到地底似乎有股熱流正在暗中滋生,地板漸漸發燙。 “啊、古、啦、德、克、裡、基、魯、烏!” 楊梅的聲音陡然大增,一字一頓念完了最後一遍這九字咒語。 她突然聽到一陣詭異奇怪的“窸窸窣窣”的聲音,正是從東婆婆身體之下發出來的。楊梅垂下頭,定睛望去。 天哪!東婆婆的手腕動了動,原本握緊的雙拳突然之間竟然張開了。手臂微微抖了一下,然後慢慢抽搐顫抖了起來。 ——東婆婆真的複活了! 這復活之術竟然是真的!是真的! ! ! 楊梅的心跳猛然加劇,而王黎則更加激動。他高興得跳了起來,手舞足蹈,歇斯底里地叫了起來:“太好了!這咒語真的有用!我的女兒,你有救了!爸爸終於可以讓你重新活回來了!” 在王黎的眼眶裡,竟不知不覺滑出兩行淚水。 而此刻,屋外的轟隆聲更加清晰,屋裡的日光燈,搖晃得也更加厲害了。無數螞蟻從敞開的房門湧了進來,密密麻麻遍布一地。 楊梅靜默不語,呆呆地望著東婆婆即將復活的身體。牙醫館裡,只有王黎在瘋狂地慶祝。 “砰——”一聲突然的巨響。 楊梅驀地一驚,這聲音像把重鎚敲在了她的心上。她駭然地回過頭去,卻看到王黎正捂著胸口,一縷鮮血從他的指縫裡慢慢滲了出來。他的臉上,佈滿不敢相信的驚恐與絕望。只是幾秒鐘的時間,他的身體忽然向前傾斜,接著重重跌落在地上。在他的背上,還有一個細小的血洞,還汩汩地湧出鮮血。 楊梅疑惑地向聲音傳來的地方望去,她看到了杜易。 ——在杜易的手裡,握著一把小巧的手槍,槍口還冒著一縷青煙。這把手槍,正是從區雷屍體的腰間取下來的。而區雷的屍體,此刻正靜靜地躺在了杜易身邊的地上,已經冰冷僵硬,像一具等待腐爛的木頭。 杜易猜,如果王黎知道這把手槍是怎麼來到他的手中,一定會後悔自己將區雷的屍體踢到了杜易的身邊。 “啊?!杜易?你殺了王黎?真是太好了!復活的秘密,絕對不能讓他這樣心術不正的人得到!”楊梅開心地說道。 可她臉上的笑容立刻就凝固了。因為,她看到杜易手中的槍口緩緩移動,正對著指向了她的頭顱。 “杜易,你瘋了?你要幹什麼?”楊梅驚駭地問道。 “呵呵……”杜易冷笑了起來,“現在的牙醫館裡,有那神秘的藥丸,至於收集死屍裡的各種器官與找到取腦漿的活體,都不是什麼很難的事。而咒語,我也背下來了,不就是'啊古啦德克里基魯烏'這九個字嗎?念上九九八十一遍,就可以讓死人復活。我已經學會了復活的秘術,還留你幹什麼?” “杜易,你什麼意思?”楊梅憤怒地質問道。 “哈哈!”杜易狂笑起來,“你知道復活的秘密對於我來說,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我可以用複活的秘術,讓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重新活過來!” “你最重要的人?你是說……”楊梅的聲音顫抖了起來。 “沒錯!就是蘇葉!她死在了我的面前,我也一定要讓她在我的面前復活回來!”杜易一字一頓地說道。 “蘇葉!原來你的心裡一直都沒有忘記蘇葉!難道你的心裡就一點也沒有我?”楊梅的聲音變得淒楚起來,還帶了一點絕望初顯的哭腔。 “如果說,我的心裡從來沒有你,那是假的。但是當我看到你指揮區雷,準備在王黎的活體裡取腦漿時,我就感覺你這個人實在是太殘忍了。你哪有蘇葉溫柔體貼漂亮可人善解人意?既然我學會了復活秘術,蘇葉自然就可以復活過來了,我還留著你幹什麼?” 杜易的話音一落,他就摳動了手槍的扳機。 “砰——” 楊梅捂著左胸,身體晃了晃,鮮血噴湧出來。她應聲倒在了地上,身體抽搐了一下,漸漸停止了呼吸。但是,她的嘴角,卻幽然浮現出一個怪異的微笑,像是嘲諷,又像是譏誚。 ——她在嘲笑什麼?是在嘲笑這個瘋狂而又可笑的世界嗎? 杜易也笑了,這是滿足的笑容。他感覺,自己馬上就要成為世界的主人了! 忍住大腿槍傷的劇烈疼痛,杜易掙扎著站了起來。他單腿跳到了冰箱旁,從裡面取出了所有用棕色遮光瓶裝著的藥丸。 地面還在輕微地搖晃。餘震的震感似乎越來越強烈。 杜易忽然想起自己應該還要做一件事。 是的,還應該在復活的東婆婆身上,再補上一槍。 他打著單腿跳,躍到了東婆婆身邊。東婆婆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只有手臂隱隱懸空,在悠悠地順著逆時針方向搖擺。 她為什麼還是一動不動,像具屍體一般? 杜易覺得有點不對勁。他勾下了身體,定睛一看,頓時發狂似的跳了起來,大聲咒罵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東婆婆還是躺在地上的。她根本就沒有復活,依然是一具屍體。在她的身體之下,有幾塊地板翹了起來,一定是地震餘震造成了這樣的後果。當她手臂下的那塊地板拱起來的時候,支起了她的肘關節,所以她的手臂就動了動。而當她手腕下的地板拱起來的時候,正好刺到了她的指骨,讓她那緊握著的拳頭陡然張開。 她根本就沒有復活,她依舊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這個世界上,哪有什麼可以讓屍體復活的古術! 杜易歇斯底里地怒罵,他將世界上最骯髒的詞彙全都用了出來。 等他罵累了,好不容易消停下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腳底全是密密麻麻的螞蟻。螞蟻們正前仆後繼地想從鞋底爬上他的身體。 杜易抓狂般抖落掉螞蟻,大聲叫道:“就連你們這些螞蟻也想來找我的麻煩!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不是我瘋了,就是這個世界全都瘋了。” 當他罵完這句話後的一瞬間,杜易突然感到腦袋一陣生硬的疼痛,而屋裡也同時陷入一團黑暗之中。 無可救藥的黑暗。 摸了摸頭頂,熱乎乎的,粘粘的,膩膩的,還有些腥臊的味道。是鮮血。是天花板上的日光燈突然落了下來,正好砸破了杜易的頭。 杜易“啪”地一聲點燃了一隻打火機,四周頓時顯現出一絲光明。 就在站感時候,“轟隆——”一聲巨大的響聲,他看到身邊的四面牆突然向裡坍塌了下來,騰起一片灰塵。 不好,是地震了!這次不是餘震,而是一場更劇烈的地震! 杜易想要逃跑,但大腿被區雷手槍擊中的傷口,卻發出刺骨的巨痛,這令他幾乎不能移動。 他眼睜睜看到就塊天花板落了下來,正好砸在他的身邊。杜易慶幸這幾塊巨大的混凝土預製板沒砸到自己,他呼出一口氣,點著打火機向頭頂望去。 這時,他看到頭頂一塊水泥塊正呼嘯著落了下來。 “啊——”杜易絕望地一聲慘叫,腦袋一陣疼痛,他的眼前一片漆黑。 杜易的手指一絲鬆動,打火機熄滅了。這一次,才是陷入了真正的黑暗。 永遠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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