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國家陰謀1·以色列的暗殺藝術

第17章 第十六節

這天早晨,天氣晴朗而寒冷,陽光灑在山坡上。杰奎琳穿上一條騎車用羚羊皮長褲,套上羊毛運動衫,將她的長發塞進深藍色的頭盔裡。她戴上一副環繞式太陽鏡,對著鏡子審視自己的儀表。她看上去像一名十分英俊的男子,這與她的意圖吻合。她仰在自己臥室的地板上伸了個懶腰,隨後下樓,來到門廳,她的比比安吉競賽自行車就倚在牆上。她將單車推出大門,推過石子路。片刻後,她穿過山體投下的陰影,頂著寒氣,沿著漫長而和緩的山坡,朝村鎮方向騎行過去。 她滑行般地經過瓦勒堡,又騎過長長的上坡路,穩穩噹噹地騎向奧比奧,寒氣把她的臉頰凍得生疼。最初的幾英里,她緩慢而均勻地踩著踏板,身上的肌肉漸漸暖起來。接著她調整變速擋,又加快了蹬踏的節奏。很快,她在狹窄的道路上飛駛起來,低著頭,雙腳如活塞般上下飛動。薰衣草的香瀰漫在空氣中。在她身邊,一片橄欖樹林依著台階狀的山勢鋪展下來。她從橄欖樹蔭中駛出,進入一片陽光覆蓋下的平地。又過片刻,她感到穿著毛線衫的身體開始滲出汗水了。

騎到一半時,她査看了秒錶,距離最佳紀錄只差三十秒。十二月酷寒的早晨,這個成績實在不差。她繞過一個圓盤,調節了變速擋,開始跋涉一道又長又陡的坡路。片刻後她的呼吸粗重起來,雙腿也開始灼燒——該死的香煙抽多了!然而她強迫自己堅持著,繼續在長長的坡道上奮力蹬車。她想起了米歇爾·杜瓦爾,豬!距離坡頂還有一百碼的時候,她從座椅上站起來,憤怒地驅動雙腿,吆喝著自己,不許放棄,不許向疼痛屈服。一道長長的下坡償還了她此前的努力。本可以省力地滑行的,然而她只是迅速喝了口水,隨即以沖刺速度衝下山坡。當她再次進入瓦勒堡的時候,她看了看表。新的個人最好成績誕生了,超過原紀錄十五秒。謝謝你,米歇爾·杜瓦爾! 她下了車,推車穿過安靜的古城街道。在中心廣場,她將自行車倚著—根柱子停下,買了份報紙,又買了一個熱乎乎的羊角麵包和一大杯法式蒸汽牛奶咖啡。吃喝完畢,她拾起自行車,繼續沿著狹窄的街道推行。

在一列連棟房的盡頭,有一幢商用建築,窗戶上掛著標牌:一樓全部閒置待租。這裡已經空置幾個月了。杰奎琳雙手搭起涼棚,隔著蒙塵的玻璃向裡望去。面積夠大,敞開式空間,木質地板,天花板高,最適宜做舞蹈教室。她有個設想,退出模特界,在瓦勒堡開一家芭蕾學校。全年大多數時間可以讓本地姑娘們來上課,不過到了八月,觀光客會匯集到瓦勒堡度暑假,她就對遊客招生。每天上幾個小時課,在山間騎騎自行車,喝喝咖啡,在廣場的咖啡館讀讀書。洗盡鉛華忘卻聲名,再次回歸為薩拉·哈勒維——來自馬賽的猶太女孩。不過要開學校她需要錢,要想掙到錢就還得做模特。她必須重回巴黎,再忍受一陣像米歇爾·杜瓦爾那樣的男人。再接下來她就自由了。 她蹬上自行車,緩緩地騎回家去。她家是座相當小的別墅,砂岩般的顏色,紅瓦屋頂,隱隱約約藏在一排高聳的絲柏樹後面。巨大的露台花園俯瞰著山谷,園中的迷迭香和薰衣草在茂盛的橄欖和胡椒樹之間恣意生長。花園的基座處是一座長方形游泳池。

杰奎琳進入室內,將自行車斜靠在門廳裡,走進了廚房。錄音電話的紅燈閃起來。她按下播放鍵,一邊弄咖啡一邊聽留言。 伊馮來電邀請她去蒙特卡洛一位西班牙網球大腕的家裡參加派對。米歇爾·杜瓦爾來電了,為他自己拍攝時的行為道歉。過去的擦傷癒合了。瑪瑟爾打來電話,說他找羅伯特談過了。馬斯蒂克島的拍攝會恢復原先的計劃。 “你得在三週後出發,小天使,所以別吃芝士和意粉了,趕快恢復你的美臀吧!” 她想起了自己的自行車訓練,會心一笑。她的面孔也許確實三十三歲了,然而身材卻空前曼妙。 “哦,順便提一句,有位叫吉恩·克勞德的哥們儿來過辦公室。他說想和你單獨談談,是關於一份工作的事。” 杰奎琳放下咖啡壺,眼望著電話機。

“我告訴他你在南部。他說他正在南下路上,到了之後他會找到你。別生我氣,天使。他似乎是個不錯的人,長得也不錯。我都不禁要妒忌了。愛你。再見。” 她按下重播鍵,又聽了一遍留言,想確認自己沒有聽錯。 “哦,順便提一句,有位叫吉恩·克勞德的哥們儿來過辦公室。他說想和你單獨談談,是關於一份工作的事。” 她按下了刪除鍵,手顫抖著,怦怦的心跳震動著肋骨。 杰奎琳坐在陽光朗照的露台上,回想著接受阿里·沙姆龍招募的那個夜晚。此前她用做模特的錢為父母買了一份退休禮物——赫茲利亞的一座臨海小公寓。一旦她抽出幾天空閒,就會到以色列去陪二老。後來她徹底愛上了那個國家。那是讓她真正感到安全和自由的地方。她不需在那裡隱藏自己的猶太人身份,這是她最喜愛的一件事。

一天晚上,在特拉維夫的一家爵士咖啡店裡,一名老人出現在她的桌前,禿頂,很醜,鋼邊眼鏡,卡其布褲子,一件短夾克,右胸上還撕破了一道。 “你好,薩拉,”他說,自信地微笑著,“我可以陪你坐嗎?” 她抬眼看去,驚道:“你怎麼知道我叫薩拉?” “其實,我知道你的很多事情呢。我是你的大'粉絲'呀。” “你是誰?” “我叫阿里,在一個組織裡供職。我的組織同國防部有關聯,不過不是很緊密的關聯。我們的名稱是協調合作研究所,簡稱為'機構'。” “好啊,咱們直來直去把話說清楚,那樣我最高興。” 他把腦袋向後一甩,大笑道:“我們想和你談談一份工作的事情。你介不介意我叫你薩拉?把你當成杰奎琳我感到有些困難。”

“現在只有我的父母依然叫我薩拉。” “老朋友呢?” “我只有新朋友,”她說,語氣中露出傷感,“至少那些人自稱是我朋友。我在馬賽的那些朋友在我當模特以後都不理我了。他們覺得模特的工作讓我這個人都變了。” “可是你的確變了,不是嗎,薩拉?” “是,我想是吧,”接著,她想到,我怎麼會對一個初次見面的男人說這些?真不知道他是不是對誰都這麼自來熟。 “這不僅僅是一份工作,對吧,薩拉?這是一種生活方式。你得和時裝設計師和著名攝影師混在一起。你參加花花綠綠的派對,同演員、搖滾明星、豪門的花花公子去高檔的品牌餐廳。我自己就挺喜歡那個和你曝緋聞的意大利人,我是在報上讀到的。是啊是啊,你當然不再是當初那個馬賽女孩了。不是那個祖父祖母在索比堡遇害的猶太小姑娘了。”

“你還真知道不少我的事情。”她仔細端詳著他。她已經習慣了被有魅力的、精心雕琢的人群包圍著,然而現在,陪著她的竟是一位醜男,帶著鋼邊眼鏡,夾克衫還撕破了。他身上有一種原始的東西,也就是她常聽說的所謂“以色列糙人”的味道。他是屬於那種不會打領花還不以為然的男人。她感到他的魅力無與倫比。最重要的是,他勾起了她的好奇之心。 “身為來自馬賽的猶太人,你應該知道我們的人民有很多敵人。很多人都想毀滅我們,把我們在這片土地上建設的一切都扳倒。”他一邊說一邊揮舞雙手切割著空氣,“多年以來,以色列同她的敵人們打了許多仗。眼下是沒有戰爭,然而以色列依然在另一種戰場上作戰,秘密戰爭。這是一場永不休止的戰爭。就憑你護照上的國籍,還有,坦率地說,憑你的外貌,你就可以對我們大有幫助。”

“你是不是要我當間諜?” 他大笑:“我想這的確是極其富有戲劇性的。” “你們要我做什麼?” “我要你成為一名Bat leveyha。” “對不起,我不懂希伯來語。” “Bat leveyha是我們的行業術語,意思是女性助理特工。身為女特工,你也許會受命為機構執行一些任務。有時候你需要扮演某位男性特務的妻子或女朋友。有時候你的任務也許是去獲取情報,相比於男性特工,你這樣的女性更容易獲取那樣的信息。” 他停頓片刻,趁機又點起一支煙:“還有的時候,我們可能會讓你執行另外一種任務。那樣的任務會令有些女性非常厭惡,連考慮都不會考慮。” “例如?” “我們也許會讓你去色誘一個男人——一個敵人,比如說,為的是讓他墮入某個圈套。”

“以色列有那麼多美女。你們憑什麼就需要我呢?” “因為你不是以色列人。因為你持有合法的法國護照,有正當的工作。” “那個你們所說的正當工作,給我帶來了大筆的收入。我可不想放棄。” “如果你決定為我們工作,我想你的任務都是短期的,你所損失的收入也都會得到補償。”他親切地微笑著,“不過你三千美元一小時的出場費我想我是付不起的。” “是五千。”她也微笑著說。 “恭喜你加薪了。” “我必須考慮一下。” “我理解,不過在考慮我提議的同時,請記住一件事情。如果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這世上就有個以色列國,那莫里斯和蕾切爾也許還活著。確保國家生存是我的工作,要是再有哪位老爺夫人想把我們的人民化作肥皂泡,我們總算能提供一個逃難的去處。我希望你能幫助我。”

他給了她一張名片,上面有他的電話號碼,又請她第二天下午將做好的決定告訴他。隨後他與她握過手,離開了。那是她平生握過的最剛硬的—隻手。 該做出怎樣的答复,她心裡從來沒有過猶豫。用一切客觀的標準衡量,她的生活都是振奮而絢爛的,然而同阿里·沙姆龍給出的使命相比,一切都顯得蒼白無聊。無聊的拍攝,齷齪的中介,哼哼唧唧的攝影師——突然間,這些顯得更加味同嚼蠟,更加虛偽了。 她回到了歐洲,趕上了秋季的時裝季。她在巴黎、米蘭、羅馬都有合約,等到了十一月,忙碌的季節過去了,她告訴瑪瑟爾·蘭伯特,她太累了,需要休息。瑪瑟爾取消了她的日程安排,吻了她的臉頰,讓她離開巴黎越遠越好。那天夜裡她來到夏爾·戴高樂機場的以色列航空的櫃檯,領到了沙姆龍留給她的一等艙機票,登上了飛往特拉維夫的航班。 她抵達本·古里安機場的時候,他正等候在那裡。他陪著她走進機場大廳內的一間特別待客室。一切都似乎是精心設計好了,為了給她傳遞一個信息:如今你也是精英中的一分子了;你穿過一道隱秘的門,生活從此就大不相同。從機場出來,他帶著她浮光掠影地穿過特拉維夫的大街小巷,來到“歌劇塔”中一間隱秘的公寓裡,裡面有巨大的露台,俯瞰著海灘前的海景大道。 “今後幾週,這裡就是你的家。我希望它合你的胃口。” “簡直太美了。” “今晚你好好休息。真正的工作從明天開始。” 第二天早晨她來到間諜學院,熬過了理論和諜報技術的強化速成課程。他教給她如何在通訊中不帶個人情感色彩;他教她如何使用伯萊塔手槍,如何在衣服上割出便捷裂口,以便在緊急情況下迅速把槍抓出來;他教她撬鎖技術;如何用特殊設備製作鑰匙倒模;他教她如何偵測並破壞監聽和監視。每天下午,她都要花兩個小時同一名叫歐迪德的男子在一起,由他教她基本的阿拉伯語。 然而更多的時間,學院會開發她的記憶力和洞察力。他們將她獨自留在一間屋裡,在大屏幕上閃過一串人名,強迫她盡可能多地用心記下來。沙姆龍還把她帶進一間小公寓,允許她用幾秒鐘時間査看室內,然後帶她出門要求她詳述其中的細節。他會將她帶進午餐廳,要求她描述剛剛為她們服務的侍者的狀貌。杰奎琳當時直言她完全記不得了。 “你必須時刻洞悉周圍的一切。”他說,“你必須假定那侍者就是個潛在的敵人。你要時刻掃描,察看,時時處處都要審視判斷。但同時又要表現得漫不經心,無所事事。” 她每天都訓練到太陽落山。即使到了晚上,沙姆龍依然會出現在“歌劇塔”,將她領出來,在特拉維夫的街巷中繼續接受培訓。他帶她去一間律師的辦公室,要她破門而入,竊取某份文件。他會帶她去一條時尚店匯集的街道,要求她偷一件東西。 “你開玩笑。” “比如你正在外國逃亡,身上又沒錢了,又沒法聯絡我們,那怎麼辦?警察在搜捕你,你又需要盡快換身衣服,你還能怎樣?” “我在小偷小摸方面沒有特殊才能。” “不要做得太明顯。” 她走進一間時尚服裝店,花了十分鐘時間試穿。等她回到店堂的時候,什麼也沒有買,然而手袋裡卻多了一件十分性感的黑色短裙。 沙姆龍說道:“現在我要你找個地方換衣服,把你其他的衣物扔掉。然後在步行街的冰激凌攤外面和我會合。” 那是個十一月初的晚上,天氣還算暖和,許多人在街上閒逛散心。他倆手挽手沿著海邊走著,好似一位老富翁攜著小情人,杰奎琳開心地舔著冰激凌。 “現在有三個人在跟踪你,”沙姆龍說道,“半個小時後和我在那間餐廳的吧台會合,然後告訴我那些跟踪的人在哪裡。要知道我會派一名殺手去殺了他們,所以不可以犯錯。” 杰奎琳實施了一套標準的反監控步驟,所用的正是沙姆龍此前教過她的手段。然後她來到吧台前,發現他正獨自坐在一個角落裡。 “穿黑夾克衫的;那個穿藍色牛仔褲、耶魯式汗衫的;還有那個金發女孩,肩胛上有玫瑰刺青。” “錯錯錯。你就這樣白白害了三個無辜遊客的性命。咱們再試一次。” 他們坐上一輛出租車,開出不遠,來到了羅特希爾德大道。這是一條寬敞的商業街,林蔭夾道,有商亭、長凳、時尚咖啡店。 “老樣子。有三個人在跟踪你。三十分鐘後在塔馬爾咖啡屋見我。” “塔馬爾咖啡屋在哪裡?” 然而沙姆龍轉過身,消失在步行街的人流中。半小時後,她找到了位於香徑街上的塔馬爾咖啡屋,再次同他會合了。 “是一個牽狗的女孩;一個戴耳機、穿斯普林絲汀襯衫的男孩子;還有一個集體農場出來的孩子,藏著烏茲衝鋒槍。” 沙姆龍露出微笑:“非常好。今晚還有最後一項測試了。看見那邊那個獨坐的男子了?” 杰奎琳點點頭。 “去和他搭話,盡可能多地套他的話,能了解多少就了解多少,然後勾引他去你的公寓。等進了公寓大堂,自己想辦法脫身,要不著痕跡。” 沙姆龍站起來走了。杰奎琳同那男子目光交流一番,又過了幾分鐘,他上鉤了。他說自己名叫馬克,來自波士頓,在一家同以色列有業務關係的計算機公司工作。他們交談了一個小時,然後開始調情。然而當她邀請他回公寓的時候,他卻坦承自己已經結婚了。 “太糟了,”她說,“我們本來可以共度美好時光的。” 他卻迅速改變了主意。於是杰奎琳假意去洗手間,然後在公共電話亭給歌劇塔的前台打了個電話,給自己留了一則信息。然後她再次回到桌前,說:“咱們走吧。” 他們步行來到公寓。在上樓之前,她到前台問話。 “你姐姐從赫茲利亞來電話,”前台告訴她,“她給你公寓打電話了,沒人接,所以她打到這裡留了條信息。” “她說什麼?” “你父親心髒病發作了。” “哦,我的上帝啊。” “他們送他上醫院了。她說他沒事的,不過她希望你立刻趕過去。”杰奎琳扭頭對美國人說:“真對不起,不過我必須得走。” 美國人吻了她的臉頰,走了,垂頭喪氣地。沙姆龍在大堂另一邊看到了完整的一幕劇情,他走上前,一臉怪笑好像個青春期的小男孩:“簡直像一首純情詩歌。薩拉·哈勒維,你天生是乾這個的料。” 她真正執行的第一項任務並不要求她離開巴黎。當時機構正在力圖招募一位伊拉克核武器科學家。此人住在巴黎,為伊拉克的法國供應商工作。沙姆龍決定設計一個“蜜糖陷阱”,於是將這項任務交給了杰奎琳。她同伊拉克人在一間酒吧見面,色誘了他,當晚就在他的公寓里和他過夜。他瘋狂地愛上了她。杰奎琳對他說,如果想繼續和她相會,就必須去見她的一位朋友,接受一項生意提案。那位朋友其實就是阿里·沙姆龍,所謂的提案也很簡單:替我們工作,否則我們就告訴你的妻子和薩達姆的流氓特工,就說你和以色列特工睡覺了。於是伊拉克人只得同意為沙姆龍工作。 杰奎琳初次嚐到了諜報工作的滋味。她感到精神振奮。在這次打擊伊拉克核野心的行動中,她不也扮演了自己的角色嗎?她的所作所為也為保護以色列的國家安全出了力,阻擋了敵人毀滅這個國家的企圖。甚至對於祖父祖母的死,她也算是小小地報復過一場了。 她又等了一年才等到下一個任務:在倫敦色誘並要挾一名敘利亞諜報官員。這又是一次驚人的成功。九個月後,她被派往塞浦路斯去色誘一名德國化工公司的執行官,因為他將公司的產品賣給利比亞。這次的情況有些複雜。沙姆龍要她用藥迷倒那德國人,然後趁他昏迷時拍攝他公文箱裡的文件。她再一次無懈可擊地完成了任務。 那次行動後,沙姆龍陪她飛往特拉維夫,頒發給她一張秘密獎狀,對她說,她的使命結束了。地下諜報圈子裡消息流傳很快。如果再次出手,她的獵物就會對這位美麗的法國模特產生懷疑。她也許很快就會因此賠上性命。 然而她請求沙姆龍再給她一次任務。他不情願地答應了。 三個月後,他把她派去了突尼斯。 杰奎琳曾經感到很奇怪,沙姆龍為什麼要她在突尼斯的一座教堂裡同加百列·艾隆會面。當時她看見他高高地站在一座平台上,正在修復一幅壁畫,是耶穌升天的主題。她在生活中每天都和長得好看的男人一道工作,然而加百列身上有種味道令她喘不過氣來。那是他雙眼中強烈的專注力。杰奎琳想讓他看看自己,就用注視壁畫的那種眼神。她打定主意,要在行動結束之前就同他做愛。 第二天早晨他們動身前往突尼斯,然後在海邊的一座酒店入住。最初的幾天,他工作的時候就把她獨自留下。他每天晚上才回酒店。他們一道晚餐,然後在海邊的露天市場或沿著濱海大道閒逛,然後回到房間。房間裡遭人監聽的時候,他們會像情人一樣交談。他會和衣而臥,嚴格地睡在自己的半邊床上,不越雷池半步,似乎他們之間隔了一道隱形的牆壁。 第四天上,他工作的時候帶上了她。他給她看了突擊隊員登陸的預定海灘,以及目標人物的別墅。她對他更加情熱起來。眼前的男人啊,他把生命都奉獻給了祖國,為的是以色列不受敵人侵犯。她感到相形之下,自己又輕佻又無足輕重。她還發現自己眼睛盯上他就挪不開了。她想要伸手撫摸他的短髮,摩挲他的臉和身體。那天晚上他們一同躺在床上的時候,她翻身騎在他身上,猝不及防地吻了他的嘴唇,然而他推開了她,在床下打地舖睡了。 杰奎琳想,我的上帝,我表現得愚蠢透了。 五分鐘後,他回到床上,坐在她身邊,隨後又湊到她耳邊悄聲說:“我也想和你做愛。可是不行。我結婚了。” “我不在乎。” “行動結束後你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我知道。” …… 他完全是她夢想中的類型,技藝高妙,有藝術氣質,細心溫柔。他的那雙手令她感到自己化作了他修過的某一幅畫作。她能感到他的眼睛在觸摸著她。她感到一種愚蠢的驕傲,因為她終於突破了他的自律,成功地色誘了他。她希望這次行動永不終止。當然,這不可能,他們離開突尼斯的那晚是她平生最哀傷的日子。 突尼斯行動之後,她全心投入到模特工作中。她告訴瑪瑟爾,要他接受一切業務。她不停地工作,將自己逼到疲勞的極限。她甚至嘗試同其他男人相處。一切都沒有作用。她時刻都在想念和加百列在突尼斯的戀情。她的生命第一次陷入泥沼,然而她拿不出任何應對的辦法。黔驢技窮之際,她找到沙姆龍要求他幫她聯絡加百列。他拒絕了。於是她做起了可怕的白日夢,幻想加百列的妻子如何死去。後來沙姆龍將維也納的事情告訴了她,她又背上了難以忍受的罪惡感。 突尼斯的那晚之後,她再也沒有同加百列說過話。她想像不出他為何此時要見她。不過一小時之後,當她看見他的汽車停在她門前的車道上,微笑綻開在她臉上。感謝上帝,你來了,加百列,因為你可以像修畫一樣把我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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