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國家陰謀2·英國刺客

第23章 第二十二節

第二天早上,當加百列來到安娜·羅爾夫的別墅時,他非常欣慰地看到,這里至少有四個人在守著。一個在門口,一個在葡萄園,一個在樹林邊,一個在山頂上。沙姆龍派了他的私人保鏢一一不苟言笑的拉米前來坐鎮指揮。拉米在車道上跟加百列打了招呼。當加百列問他安娜跟安保小組的成員相處得怎麼樣時,拉米翻了個白眼——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加百列走進別墅,循著安娜的琴聲走上了樓梯。他敲了敲琴房的門,沒等裡面的人允許就走了進去。安娜轉過身來,劈頭蓋臉地衝著他大呼小叫,指責他把她家變成了軍營不說,現在又來打擾她練琴。眼看著安娜的火氣越來越大,加百列低下頭,撥弄著手上的繃帶,鮮血從指尖流出。安娜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她馬上冷靜下來,把他帶進臥室裡重新包紮。在她專心致志地處理傷口時,他情不自禁地看著她。只見她脖頸處滿是汗水,左手指尖被琴弦勒出了幾道細細的溝壑。她比他記憶中的樣子更美了。

“包紮得挺不錯嘛。”他看著她的勞動成果說道。 “我懂一點綁繃帶的知識,艾隆先生。你這次來是有新的消息要告訴我嗎?” “我現在也沒掌握太多的情況,心裡的疑問反而比以前更多了。還有,叫我加百列就行了。” 安娜笑了:“我有個主意,加百列。” 安娜把麵包、奶酪和凍雞打包好,把一瓶凍過的紅酒包在羊毛毯裡,放進了尼龍帆布包,準備出去野餐。拉米給加百列配備了一支伯萊塔和兩個娃娃臉的保鏢。當他們在兩名“護法”的陪同下行走在松樹掩映的林蔭道上時,加百列把巴黎的事情告訴了安娜,他沒有提自己跟朱利安·伊舍伍德和埃米爾·雅各比的談話,這兩件事情可以放一放。 走出樹林,觸目可及的是佇立於陡峭山坡的斷壁殘垣。一頭野山羊跳上一塊花崗岩巨石,朝他們咩了一聲,便一溜煙消失在荊豆叢裡。加百列背著帆布包,跟在安娜身後。

他望著她腿部隨著步伐勾勒出的肌肉曲線,不由想起了妻子莉亞。二十五年前,自己也曾和妻子在這樣一個秋高氣爽的日子裡徒步遠行。只不過那時,他們去的是戈蘭高地,在山上看到的也不是摩爾人遺址,而是十字軍遺址。莉亞在山坡上作畫,加百列剛在歐洲經歷過殺戮,沒什麼創作的興致,便自顧自地爬上了山頂。站在山巔,敘利亞邊境的軍事要塞赫然矗立於眼前。上加利利地區和黎巴嫩南部連綿起伏的山脈盡收眼底。加百列陷入了沉思,他沒有註意到莉亞的走近。 “他們還是會來的,加百列。你可以站在這裡,用後半生的時間盯著他們,但他們還是會來的。”加百列沒看莉亞,直接說道:“要是我曾經住在上加利利,現在被迫流落到黎巴嫩的難民營裡,我也會過來的。”

安娜打開野餐包的聲音使加百列從回憶中倏然驚醒。只見她把那塊毯子舖在了灑滿陽光的草地上,和莉亞那天一樣。加百列禮節性地拔去了酒瓶塞。拉米派來的保鏢們各就其位,一個站在高處的遺址上,另一個守著山坡下的小徑。安娜給凍雞去骨時,加百列給她看了米勒畫廊爆炸犯的照片。 “見過這個人嗎?” 她搖了搖頭。加百列拿開照片:“我想知道更多關於你父親的信息。” “哪方面的?” “只要是能幫我找到兇手或者盜畫人的信息都行。” “我父親是個瑞士銀行家,加百列。我只了解他的為人,至於他工作上的事情,我一點也不了解。” “那就跟我講講他生活上的事情吧。” “我該從哪裡說起呢?” “先說年齡怎麼樣?你今年三十八歲了?”

“三十七。” “你父親八十九了,那你們的年齡還是相差挺大的。” “這個好解釋,他在娶我母親之前結過婚。第一任妻子在戰時死於肺結核。他跟我母親第一次見面是在十年以後。我媽是個很有天賦的鋼琴師,她本來可以成為職業鋼琴家,但我父親不能容忍這一點。他說音樂家只不過比那些愛出風頭的人稍微強點而已。有時候我都奇怪他們兩個到底是怎麼走到一起的。” “他跟第一任有孩子嗎?” 安娜搖了搖頭。 “你母親的自殺是怎麼一回事?” “當時發現屍體的人是我,”安娜遲疑了一會兒,說道,“那種場景只要見過一次,就一輩子也忘不了。後來,我父親告訴我們兄妹倆,說我媽有抑鬱症病史。你知道嗎,我真的非常愛我的母親,我們倆的關係非常親近。我知道她不可能是抑鬱症患者,她沒服過藥,也沒看過精神病醫生。她是情緒化了點,有時候喜怒無常,但她絕不是那種無緣無故就會結束自己生命的人。一定是有什麼事情或者有什麼人讓她不得不這麼做,這其中的內情只有我父親知道,但他不肯告訴我們。”

“她留了遺書嗎?” “據驗屍官說沒有。但我親眼看到我爸從我媽的屍體上拿出了一個像紙條一樣的東西。他從來沒給我看過,顯然也沒給警察看過。” “你哥哥的死又是怎麼一回事?” “那是一年以後的事情了。我爸想讓我哥在銀行工作,好繼承家業。但馬克斯想當自行車手,他也這麼做了,而且做得很好。他是瑞士最好的自行車手之一,也是歐洲數一數二的職業自行車手。他是在環瑞自行車賽上遇到事故去世的。我爸受到了沉重的打擊,但我感覺他也在為自己開脫。按照他的邏輯,馬克斯是因為忤逆了他的意願而受到了懲罰。” “那你呢?” “家裡只剩下我和我父親了。我最深愛的兩個人都走了,只留下我跟我憎恨的人生活在一起。我更加瘋狂地投入到練琴當中,這樣的安排似乎對我們兩個來說是最適合的。只要我專心拉小提琴,我父親就不需要管我。他可以放手去做自己最喜歡做的事情。”

“他最喜歡做什麼?” “當然是賺錢。他覺得發家致富就可以贖罪,這是多麼愚蠢的想法。從我出道以來,人們一直覺得我的演奏很有激情,但他們不知道這樣的激情是出於怨恨和痛苦。” 加百列小心翼翼地轉移到了下一個話題:“你知道你父親在二戰期間有什麼活動嗎?” “活動?這真是個有趣的詞。你是在暗示什麼嗎?” “沒,就是想知道可不可能是你父親做過什麼事情給他帶來了殺身之禍。” “我父親在二戰期間是個瑞士銀行家,”她的口氣一下子冷了下來,“但這也不能說明他就是個壞事做盡的惡魔。不過老實說,我對我父親在二戰期間的活動一點也不了解,這種事情他從來不會跟我們講。” 加百列想起了埃米爾·雅各比在里昂跟他說過的話:羅爾夫經常去納粹德國,有傳言說羅爾夫跟納粹統治集團的重要成員來往密切。他在想,羅爾夫是否真的在他女兒面前隱瞞了這些事情?為此,加百列決定再試探一下她——但是要拿捏好分寸。

“但是你也懷疑過你父親吧,安娜?要是你對他的過去沒有一點懷疑,你也不會把我帶去蘇黎世了。” “我只知道一件事,加百列:我母親親手給自己挖了個坑,跳進去,射殺了自己。一個人的內心該是有多深的怨念和仇恨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她這麼做絕不是沒理由的。” “他那時候快要死了嗎?” 這個問題問得太突然,她猛地抬起頭來,好像被一個尖銳的話題刺痛了一樣:“你說的是我父親?” 加百列點點頭。 “事實上,沒錯,他那時候已經一隻腳踏進墳墓了。” 當他們風捲殘雲地掃光所有食物後,加百列將最後一點酒倒進杯裡,向安娜詢問那批藏畫的出處。 “那些文件鎖在我爸書房的抽屜裡了。” “我就怕你會這麼說。”

“你找那些文件做什麼?” “我想知道每一幅畫是經過哪些人的手買來的。只要查清藏畫的歷史,我們或許就可以找到殺害你父親的兇手和殺人動機。” “也有可能什麼也找不到。你記住,這些畫都是我父親通過合法途徑買來的。不管你可能在它們的來路當中發現什麼樣的貓膩,它們都是他的合法財產。” “我還是想看一看那些文件。” “那我帶你去找。” “不行,你留在這裡,我去把它們拿回來。你現在還不能去蘇黎世。” “為什麼?” “那裡太危險。說到這裡,我還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說清楚。” “什麼事?” “你在威尼斯的演奏會。” “我可不會取消它。” “你現在在公眾場合演出不安全。”

“沒辦法,要是取消這次演奏會,我的事業就徹底完了。” “從最近發生的事情看,殺你父親的兇手顯然會不惜一切代價阻止我們找到真相。他們可能會對你下手。” “那你不讓他們得逞不就行了。不管怎樣,我下週一定要去開那個演奏會。” 鉛灰色的雲團從海上漸漸逼近,寒風漸起,肆虐於斷壁殘垣之間。安娜不由得打了個寒噤,她環抱著胳膊,抬頭凝望著漸漸逼近的雲團。加百列收拾好殘羹冷炙,和安娜氣定神閒地往山下走,身邊跟著兩個沉默的保鏢。天色漸暗,等他們走到松樹掩映的林蔭道上時,天上已經下起了傾盆大雨。 “太遲了,”安娜在劈裡啪啦的雨聲中大聲說道,“我們被困在路上了。”她拉著他的胳膊,把他帶進一棵參天巨鬆的樹蔭下,“不能讓你手上的繃帶淋濕了。”她的聲音中飽含關切。她從帆布包的口袋裡拿出一件皺巴巴的尼龍御風外套,把它高高舉過頭頂。他們就像一對難民,在風雨飄搖的樹下擠在一起躲了二十分鐘的雨。拉米派來的兩個保鏢就像門神一樣分侍左右。避雨的時候,安娜把別墅的安全密碼和她父親放文件的地方告訴了加百列。雨停後,安娜用御風外套把加百列的手包好,一行人小心翼翼地沿著濕漉漉的山道朝別墅走去。走到門口,加百列把安娜託付給拉米後,自己回到了車裡。當他開車駛離別墅時,他回過頭去看了安娜一眼,發現她正追著拉米跑過車道,嘴裡喊著:“砰,砰,拉米,你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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