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國家陰謀5·英國刺客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晚上好啊,加百列。”是一個女人的聲音,聽上去很熟悉。 “或者我應該叫您肯普先生?那是您來我俱樂部那天用的名字,對吧?也是您去搜查我房間時用的名字。” 咪咪·費雷雷。小月亮。 “她在哪兒?莉亞在哪兒?” “她離你很近。” “哪兒?我沒看見。” “你一分鐘內就能看到了。” 一分鐘……他抬頭望瞭望出發顯示屏,時鐘變成了6:59。一群武警從他身邊走過,其中一人看了他一眼。加百列轉過身,壓低聲音。 “你說過,如果我來,你們就放了她。現在告訴我,她在哪兒?” “幾秒鐘之內,一切就清晰了。” 那個聲音——他明白了。他想到了開羅的那個晚上,那間酒館。他被引到開羅的原因是要在咪咪的電話上裝竊聽器,這樣他才會聽到她和那個叫托尼的男人的對話,因此才找到馬賽那間公寓的號碼。

她又開始說話了,但這次,她的聲音被車站通知的聲音淹沒了:開往馬賽的765號列車現在在D站台登車……加百列蓋住話筒。開往馬賽的765號列車現在在D站台登車……他從電話裡聽得很清楚——他能確定,咪咪現在就在車站裡。他轉過身,看到她苗條的身影正十分鎮定地走向車站出口。她的左邊有一個男人,右手插在她褲子的後兜里。那個人長了一頭烏黑的捲發,身材魁梧。加百列在馬賽的那個清晨也看到過同樣的情景。哈立德來到了里昂車站,來見證加百列的死亡。 開往馬賽的765號列車現在在D站台登車…… 他看了巴勒斯坦尼婭一眼,她正在看表。從她的表情來看,她應該已經相信加百列說的是真話。再過幾秒鐘,她就要成為哈立德復仇計劃裡的人肉炸彈了。

“你在聽嗎,加百列?” 車流的聲音。咪咪和哈立德已經離開了車站。 “我在聽。”他說——同時我也在想,為什麼你那晚讓三個阿拉伯人坐在我旁邊。 開往馬賽的765號列車現在在D站台登車…… D站台……D計劃……D計劃…… “她在哪兒,咪咪?告訴我——” 然後他看到了那個人,站在車站東邊的報刊亭旁邊。他的行李箱和加百列的一模一樣,是一個方形的黑色尼龍箱。在開羅的那晚,他們叫他巴希爾。巴希爾喜歡喝紅方威士忌,抽的是絲鞭香煙。巴希爾那天在右手腕上戴了一塊豪雅手錶,對咪咪的一個女招待很有興趣。巴希爾也是人肉炸彈。幾秒鐘之內,巴希爾的手提包就會爆炸,一起爆炸的還有他旁邊的幾十個人。 加百列朝左邊的對面站台看去:另一個報刊亭旁邊也站著一個人肉炸彈,他也拎著一個和加百列一樣的手提箱。那晚他們叫他納吉,納吉是倖存者的意思。恐怕今晚不行了,納吉。

幾步之外,泰伊卜正在買三明治。他恐怕永遠也吃不了了。同樣的箱子,目光中是同樣赴死的決心。加百列離他很近,甚至可以看到炸彈的輪廓。拉桿裡邊有一根黑色的線。加百列推測,拉桿手柄處的伸縮按鈕就是引爆裝置。按下按鈕,就會碰到接觸片。這意味著三個人肉炸彈會同時按下按鈕。但信號是什麼呢?當然,是時間。加百列看著泰伊卜的眼睛,看到他們都在盯著出發信息屏上的時間——6:59:28…… “她在哪兒,咪咪?” 士兵在四處巡邏,輕鬆地聊著天。三個阿拉伯人拎著裝了炸彈的手提箱大搖大擺地走進車站,可是這些安防人員卻絲毫沒有察覺。讓他們拔出槍擺到射擊的姿勢需要多久?如果是在以色列,需要多久?至多兩秒鐘。可法國人呢?他們的反應肯定要慢一些。

他看了看巴勒斯坦尼婭,她越來越緊張了。她的眼睛濕潤,下意識地擺弄著皮包的背帶。加百列掃視整個車站,計算著子彈的角度和軌道。 咪咪的聲音打破了他的思緒:“你在聽我說話嗎?” “我在聽。” “你可能已經猜到,車站要爆炸了。據我計算,你有十五秒的時間。你有兩個選擇。一是警告大家,盡可能地救更多人;或者你可以自私地只救你太太。如果你警告大家,車站會一片混亂,你不可能再有時間在爆炸前把你太太救出去。唯一救她的方法是讓幾百個人送命——幾百個人的生命換一具殘缺的軀體。真是道德上的兩難處境啊,你說呢?” “她在哪兒?” “你來告訴我。” “D站台,”加百列說,“D計劃。” “非常好。”

“她不在那兒。我沒看到她。” “仔細找吧。十五秒,加百列,十五秒。” 電話掛斷了。 時間彷彿靜止了。一切就像是一幅街景畫,在雷諾阿五彩繽紛的調色板上初具形狀——人肉炸彈的眼睛都盯著出發時刻顯示屏;士兵們肩上背著機槍;巴勒斯塔尼婭挎著皮包,裡面裝著那把坦弗格里奧九毫米手槍。而在視線的正中央,他看到一個漂亮的姑娘正從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女人身邊走開。鐵軌上停著一輛準備開往馬賽的列車,在那個等待死亡的女人不遠處,最後一節車廂的車門正大開著。他頭頂上顯示屏的時間是6:59:50。咪咪騙了他,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十秒鐘可能意味著很多事。在十秒內,他曾跟著哈立德的父親走到巴黎的一個院落裡,往他身上打了十一發子彈。在不到十秒鐘內,在維也納的一個下雪的夜晚,他的兒子慘遭殺害,而他的妻子自此迷失在了自己的世界裡。

他的第一步動作極其迅速,幾乎沒有人注意到他——他飛快地擊中了巴勒斯坦尼婭的左側顱骨,然後一把扯下她的背包。他的力量非常大,很難說巴勒斯坦尼婭是不是當場就死了。那女孩倒下後,他把手伸進包裡握住了槍柄。離他最近的人肉炸彈泰伊卜完全沒發現事態的變化,因為他的眼睛一直盯著顯示屏。加百列掏出槍,持平,對準了那名爆炸者。他扣動了兩次扳機,每發子彈都打中了泰伊卜的胸膛。泰伊卜仰面倒下,鬆開了裝炸彈的旅行箱。 槍聲在車站的大堂中迴盪,效果正如加百列所料,人們都蹲在了地上。二十英尺外,兩名士兵把槍從肩膀上摘了下來。站台兩端的兩個人肉炸彈——巴希爾和納吉——正呆呆地站在那兒,他們的眼睛還盯著那個顯示屏。剩下的時間只夠擊斃其中一個。

加百列用法語喊道:“有炸彈!趴下!趴下!” 他用手槍瞄準納吉。法國士兵不明白眼前到底發生了什麼,站在原地猶豫。加百列扣動了扳機,隨即便是血光四濺。納吉瞬間倒在了地上。 加百列直接向D站台跑去,直奔莉亞所在的位置。他把手伸進巴勒斯塔尼婭的皮包,因為裡面有他要用來逃跑的車鑰匙。他回頭望了一眼,最後一個人肉炸彈巴希爾正走向車站的正中間。他肯定看到兩個同夥已經死了,現在他要增大僅存一枚炸彈的破壞力,把它放在人最多的地方。 阻止他的話,自己和莉亞都會死。所以加百列選擇繼續往莉亞那邊跑。他來到D軌道的入口處,站台上空無一人。剛剛的槍聲讓乘客們都躲進了火車或直奔車站出口。只有莉亞留在了原地,無助地、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

時鐘又翻動了一頁:7:00。 加百列抓住莉亞的肩膀,把她毫無生氣的身體從輪椅上抱了起來。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向車廂門撲去。箱子爆炸了,一道強光在大堂的穹頂上劃過,如同響雷一般。一陣強波幾乎把他的靈魂震出了軀體。毒餌和釘子。碎玻璃和鮮血。 黑煙,令人難以忍受的寂靜。加百列看著莉亞的眼睛,她也定定地望著他。她的表情異常地平靜。他把那把坦弗格里奧放進皮包裡,然後抱著莉亞站起身來。她輕得像一片羽毛。 車廂外面,尖叫聲漸漸四下響起。坐在椅子上的乘客身上都被碎玻璃割破了。加百列至少看到六個人受了重傷。 他走下樓梯,直奔站台。這里和幾秒鐘之前已經是天壤之別了。他抬頭,看到一大半的屋頂已經不見了。如果三個手提箱裡的炸藥同時爆炸,車站恐怕已經被夷為平地。

他腳下一打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站台上佈滿了鮮血,他的周圍都是被炸斷的四肢和碎肉。他站起身,抱起莉亞,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腳底下好像踩到了什麼東西?他不敢看。在電話亭旁邊,他又滑了一下,發現眼前就是已經毫無生氣的巴勒斯坦尼婭。是加百列那一拳還是巴希爾的炸彈殺死了她?加百列已經不在乎了。 他再次站起身。車站的出口被堵住了:恐懼的乘客想出去,而大批警察又要湧進來。如果加百列從這兒出去,很可能會有人認出他就是在爆炸前開過槍的人,他得找其他出口。他記得從停車的地方走進火車站時,曾經在里昂大街和狄德羅大街的交叉口等過紅燈,那裡有一個地鐵站入口。 他抱著莉亞往扶梯走去,他根本跑不起來。他跨過兩具屍體,來到扶梯口。地鐵站裡也是一片喧囂。人們喊叫著,工作人員想維持秩序,卻只是徒勞。不過至少濃煙已經散了,地上也沒有血。加百列跟著指示牌穿過地下通道,向里昂大街的方向走去。先後有兩個人問他需不需要幫忙,他搖了搖頭,一直往前走。燈突然閃了一閃,暗了下來,然後又奇蹟般地重新亮了。

兩分鐘後,他走到了樓梯口。他爬上樓梯,走出地下通道。點點雨滴打在了他的臉上,交通轉盤四周被緊急事故燈照得如同白晝一般。車站頂上還冒著黑煙。他轉過身來,接著往前走。 又有一個人問他需不需要幫忙:“您還好嗎,先生?您需要醫生嗎?” 不用了,謝謝,他心裡默念著,請讓開路,還有,請保佑那輛奔馳還在那裡。 他轉過街角,來到帕羅特大街。車還在那兒:這是哈立德犯的唯一一個錯誤。他抱著莉亞穿過馬路,有一瞬間,她緊張地抱住了他的脖子。她認出他了嗎?還是只以為他是英國醫院的工作人員?沒多久,她就坐在了副駕駛的座位上,靜靜地望著窗外。加百列掛上擋,開向了里昂大街的街角。他朝左邊看了一眼那座火光中的車站,然後右轉,加速向巴士底開去。他從那個女孩的皮包裡拿出了衛星電話。到巴士底廣場後,他撥通了掃羅王大道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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