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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送別偉人的1976年

天安門廣場警衛紀實 郭连江 9388 2018-03-03
1976年是新中國大不幸的一年,是億萬人民最悲痛的一年。這一年,新中國的開國元勳周恩來總理、朱德委員長、毛澤東主席相繼離世。使祖國大廈如同折斷三根擎天巨柱,岌岌可危!這一年還發生了“天安門事件”,鄧小平被撤職、唐山大地震、粉碎“四人幫”、華國鋒上台等重大事件。這一年真是多事之秋,而且事事驚天動地,驚心動魄,刻骨銘心。這一年雖有粉碎“四人幫”之喜,但億萬幹部群眾都是在大悲、大痛、大慟和憂愁的陰影中度過的。 在我七年多的警衛工作歲月中,唯1976年警衛任務最悲壯,而這一年送別三位偉人的警衛任務更是悲痛傷感、刻骨銘心,終生難以忘懷。 1976年元月8日,在凜冽的寒風中傳來噩耗,敬愛的周總理與世長辭!當時,站在小紅樓(連部)會議室的干部戰士聽完上級領導傳達的這一驚人消息,頓時泣聲一片,淚如雨下,大家望著窗外的天安門廣場,無人說話,無人走動,任憑淚水橫溢,哀聲縱洩。此時,每位戰士心中都明白,週總理再也不能與國賓同乘敞篷車在天安門廣場與歡迎群眾同歡樂了;再也不能不分晝夜前往人民大會堂處理內政外交事務而在天安門廣場四周的路上來回奔波了;我們再也不能為這位共和國首位總理站崗上哨、執勤警衛了。

當日下午,我們便把平時衣袖上的臂佩紅色執勤袖章換成了黑色袖章,以寄託對周總理的哀思。當時,我在天安門廣場東北角的馬克思、恩格斯偉人像下執勤,望著天安門廣場哭泣的人群,回顧前幾年周總理在天安門廣場迎賓時的超凡英姿,不禁潸然淚下。在周總理去世的三天,即元月8日至10日我們沒有接到執行有關週總理去世的警衛任務,因那時周總理遺體還在北京醫院,黨和國家領導人及各界代表都是在北京醫院向周總理遺體告別的。 元月11日下午,我連按照上級安排,抽調部分兵力到天安門前執行週總理遺體到八寶山火化的警衛任務。這天,天氣寒冷,但沒有冽風。我站在天安門觀禮台東側的長安街北路沿上。我的戰友也與我一樣在天安門東觀禮台至南池子大街口一線排開,負責週總理靈車通過時的安全,維護現場秩序。

我們布哨時,已有不少群眾站在了天安門前和長安街的人行道上。當我們布好哨時,大家便知道這是警戒線,於是警衛人員與站立群眾二者出現了心有靈犀一點通的默契配合,我們一不用手勢二不用喊話,前面的群眾自覺走到我們身後,後面的人們默默來到哨兵後面,自然而然地形成一條直線。上哨前,上級領導就給我們講,這次任務非常特殊,人們的心情都很沉痛,所以在執勤中,除發現帶有破壞性的問題及時果敢地排除外,對一般群眾在送別總理時無意中的擁擠、越線等情況要盡量用手勢示意,或到跟前小聲勸說,不要大聲喊話。但令我們沒有想到的是,我們非但不用喊話,就連手勢都不用打,大家都自覺有序地默默排列好,好似有誰在長安街的冥冥穹蒼中下了一道默令似的,難以盡數的人流虔誠地默守著這道默令,無人越雷池一步,好像那樣就是對總理的大不敬,大家都想在沉默中站成一道筆直的人牆、人堤、人壩,為周總理的英靈守住最後的堅固防線。

望著眼前這自立的又彷佛凝固的人垣,我感慨頗多,彷彿又看到週總理在眼前的天安門廣場和長安街上迎送外賓的一幕幕動人場景,他那極具親和力的英俊面龐又浮現在我的眼前。週總理,您生前深受人們愛戴,您生後又有這麼多人自發地來為您送別。這是您一生南征北戰的卓著功勳所致;這是您一生為祖國和世界的和平事業盡責所致;這是您一生廉潔自律清白為人的品德所致;這是您一生鞠躬盡瘁勤政為民的工作風範所致;這是您一生日理萬機廢寢忘食的工作風格所致;這是您一生廣交朋友使祖國與天下百國實現邦交正常化的外交偉業所致;這是您一生紮根群眾之中在人民心中矗立的豐碑所致……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行進,它與往日亦同亦不同。我們身後的群眾越聚越多,一層、三層、五層、十層、二十層……人牆在不斷加厚、加寬,放眼東西,一眼望不到邊,如同一條靜止的人河。天氣依舊十分寒冷,人們雖穿有厚重的衣帽,但長時間站在寒天裡,自然是寒凍難耐,但聽不到一人跺腳或搓手聲。隨著長安街的禁行令下達,整個長安街空無一車,在我目及的範圍內,除偶爾有一輛警衛或警察的督導車駛過外,僅有一名戴著白袖的交警站在天安門廣場東側路與長安街交匯處的長安街中心指揮台上。此時的天安門前,寬闊的長安街上,恭候著周總理最後一次經過;而在長安街的人行道上,黑壓壓的人群如同雕塑一般,除了聽到人們的呼吸聲,什麼也聽不到,那種靜謐和肅穆,給人一種極大的心靈衝擊和震憾。我從來沒見過這種在遼闊空間下站立無數人卻如同無人一樣的脫俗氛圍,這是億萬中國人民對周總理熱愛至極的一種集中反映,這種亙古未有的萬眾屏息哀觀場面唯高風亮節的共產黨領導人能在人民中形成,也只有人民的好總理周恩來才能在群眾中享有這種淒楚的無聲世界。

當人們在嚴寒中佇立一個多小時後,悲痛萬分的群眾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開始抽泣,哭聲由小漸大,由近及遠,很快變成哭的海洋,那哭聲驚天地、泣鬼神,撕心裂肺,使在場的每個人無不淚如雨下,泫然流涕。撼天動地的悲啼聲在長安街上空徘徊、縈繞,揪人心魄,痛斷哀腸。 當大家看到週總理的靈車自東向西緩緩駛來時,人們的哭聲宛若開閘的瀉水,對周總理的思念之情一下子迸發出來,一個個痛不欲生。當放著哀樂、車頭掛著花圈、車身披著黑紗的周總理靈車從大家眼前駛過時,悲痛欲絕的人們睜大自己的淚眼,向親愛的總理投去深情的哀別目光,用淚水和哭聲向他老人家送最後一程。人們在熱愛總理的信念支撐下,直到最後,完整的隊形始終沒有變、沒有亂。據有人概算,在周總理遺體火化的這天,自北京醫院到八寶山沿途,有近二百萬人佇立在寒冷的十里長街兩旁,用淚水送別總理。這麼多人的默默站立,是多麼深邃的哀悼意境啊!這麼多人的放聲痛哭,是多麼悲壯的訣別場景呀!這都難以用語言來形容,我只能說:這是百萬群眾代表億萬人民對周總理在天之靈的最好告慰和哀思寄託;這是對周總理一生功過評說的最高褒獎。

當日傍晚,在八寶山火化的周總理骨灰由鄧穎超雙手捧著移往勞動人民文化宮大殿內安放,以讓各界幹部群眾代表和各國使領館於12日至14日進行三天悼念。在骨灰到達勞動人民文化宮之前,我們便由連隊幹部帶隊,到達文化宮門前至文化宮內通往大殿的通道上執勤,主要任務是在外圍保護週總理骨灰的安全,維持弔唁人員進出秩序,防止沒有弔唁證情緒難以自抑的群眾硬闖文化宮大門進入大殿。我的哨位在勞動人民文化宮南大門門口,面東而站,這是參加弔唁人員唯一的必經大門。所以連隊領導對我們幾個在大門口執勤的哨兵說:門口哨的重點任務就是防止情緒失控的群眾為弔唁總理闖門的過激行為,確保弔唁活動正常進行。 12日上午弔唁秩序井然。下午,有些不能弔唁的群眾悲痛地聚集在天安門東觀禮台東側,我們擔心人越聚越多會影響弔唁活動,便以理解的心情,將他們勸說到天安門廣場。這天晚上,不少人聚在天安門廣場東北角,遙望著已經關閉大門的勞動人民文化宮放聲大哭,哭聲劃破夜空,在寒風中飄蕩,我站在文化宮門口的哨位上聽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喟然長嘆,淚湧雙眼。 13日,仍有不少群眾因無弔唁證滯聚在文化宮大門不遠處,其中有不少啼哭者,我們均通過耐心說服,勸其離開。但也有個別無弔唁證的人隨持有弔唁證的人到達門口時,突然以失控的嚎啕大哭拼命往大門裡衝,我們都迅速將這些人攔下,先進行安慰勸說,然後將其送到文化宮大門外東側的平房裡,由那裡的地方同志做細緻的勸解工作,使其離開。在攔勸衝闖大門的男同志尚好辦,但攔勸那些女同志特別是年輕的女同志,卻使我們這些大小伙子十分為難;不動手攔吧,絕對不行,制止不住;動手攔吧,還得又拽又拉,有時沒辦法還得攔腰抱住,因為此時的闖門者雖是女同志,但大都一時情緒失常,力量超常,所以必須想盡一切辦法將其攔擋在大門外,雖有些尷尬,但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因為我們連沒有女兵。這天在天安門廣場哭泣的人更多,尤其是夜晚的哭聲使路人無不動情。 14日,無弔唁證衝闖文化宮大門的人有增無減,頻頻發生,而且情緒更糟,力量更大,衝力更猛,這可能是弔唁的最後一天所致,所幸都是個體,沒有發生群體衝擊。在被攔在大門外的人中,有的哭聲嘶啞,聲嘶力竭;有的精神恍惚,出現幻象之感;有的躺在地上,悲慟過度而抽搐。看到這些人因未能與自己心目中最敬愛的總理告別而做出上述激動難抑之舉,使我們這些與他們深有同感的警衛人員在拉勸他們中也哀情難控,默默流下了熱淚。三十多年過去了,每當想起當時的情景,至今都酸楚悲痛,十分難過。在大門外的無證人員中,也有一些名人因無弔唁證顯得十分的無奈和悲痛。就我在哨位上看到的如當時扮演阿慶嫂的洪雪飛,她來到大門外警戒線後,找到有關負責人自我介紹後,提出想進去弔唁總理,因無證被婉言謝絕。後在原地徘徊了很久帶著淚眼離去。還有一位女知青,千里迢迢從邊疆趕回,企望能參加週總理的弔唁活動,據她說她已故的祖父也是一位老革命,曾與週總理有深交,並拿出一張她爺爺及其他同志與週總理的合影讓有關負責人看,但無證也未能如願,使她流下了傷心的淚水……在三天的弔唁中,共有約四萬名幹部群眾和兩千多名外國使、領館朋友參加了周總理的骨灰告別儀式。大家都胸戴白花,懷著極為沈痛的心情向周總理告別,不少人邊走邊哭,有的參加完弔唁,走到大門口還搥胸頓足,悲聲大放。在參加弔唁的外國朋友中,有兩件事使我深受感動。一是朝鮮勞動黨中央委員會總書記、共和國主席金日成派專人用專機從平壤運來一個全部用鮮花組成的特大花圈,表示對周總理的深切緬懷。花圈由四位身著朝鮮民族素服的漂亮姑娘抬著,她們那莊重的面色,穩健的步履,顯示著對中國總理的敬仰與哀思。花圈過大門時,側斜了一下才進去,這是我見到的外國友人中送來的最大的一個花圈。二是一位日本朋友拿著弔唁證匆匆趕到文化宮時,時間已晚,停止入場。他告訴有關負責人說,再過兩個小時他有要事就要飛往東京了,能否通融一下讓他進去,但這是規定不能破例。這位日本友人在門口停留了很長時間,連說遺憾,無奈,只好在門口向裡深深地鞠了三個躬,以表示對周總理的深切懷念。

我是元月12日下午停止入場時,在上級安排下,隨最後一批弔唁人員參加週總理悼念活動的。大家緩緩來到大殿前,只見巍峨、恢弘的大殿第一層翹簷下懸掛著“中國人民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傑出的共產主義戰士周恩來同志永垂不朽!”的巨幅黑底白字挽標。大殿門前的台階上和台階下擺滿了黨和國家領導人、黨政機關及外國領導人和外國使、領館送的花圈。大家在悲壯的哀樂聲中分批進入大殿,向覆蓋著中國共產黨黨旗的周總理骨灰三鞠躬。置身在這寒冷且哭聲不絕於耳的大殿內,不僅使人倍感悲痛,而且有一種蒼涼感。 三天弔唁活動結束後,14日晚上,週總理骨灰盒由終身相親、相愛、相敬、相伴的夫人鄧穎超雙手捧送到人民大會堂。 元月15日下午,周恩來總理追悼大會在人民大會堂西大廳舉行。約五千人參加了追悼大會。

我未能參加上週總理追悼大會的執勤。但心裡一直惦記著近在咫尺的人民大會堂內週總理追悼大會。便不由自主地從連部來到中國革命歷史博物館的西大門台階上。在這裡聚了不少博物館工作人員和我的戰友,大家都凝眸遠望著對面的人民大會堂,深情地向周總理致最後的注目禮。當追悼大會結束後,中國革命歷史博物館的一位老館長參加完追悼會,從大會堂走到歷史博物館,依然淚流滿面,泣不成聲,大家問他追悼大會內的情況,他竟抽泣得說不出話來,使在場的人無不與之共悲同淚。僅此便可知追悼大會悲哀場景。我望著周總理即將永遠離開的人民大會堂;我望著天安門廣場似在哀思的半垂國旗;我望著人民英雄紀念碑上層層疊疊的花圈;我望著成千上萬冒著嚴寒在天安門廣場自發悼念週總理的泣哭群眾,心中再起波瀾,不禁淚水沾襟。我在心裡默默祈禱,祝週總理一路走好。

在弔唁執勤中,由於人員緊張,每個哨位僅有二至三個人輪流站。加上天寒地凍、寒風剌骨和一直沉浸在悲哀的氛圍中,站到最後一天腿都站腫了,腳都站麻了。但大家都以為周總理站好最後一班崗為榮,無人叫苦,圓滿完成了任務。可能是累的原因,就在執行完週總理弔唁任務後的一個多星期,我在歷史博物館學習時,突感胸悶痰堵,咳出的都是血痰,速到師部醫院就診,經檢查確診為肺結核。經過部隊醫護人員近四個月的精心治療,徹底治好了我的病,於五月上旬返回連隊,開始執勤。使自己在這一年也經歷了一次磨難和歷練。 1976年的清明節,億萬中國人民在“路上行人欲斷魂”的悲哀中,痛悼離世不久的周恩來總理。在政治中心天安門廣場,則爆發了悼念週總理、反對“四人幫”、擁護鄧小平的“四五”運動。這一震驚中外的群眾運動當時被稱之謂“天安門事件”。當時,我正在住院,因是傳染病被隔離,所以對天安門廣場發生的這場運動並不知情。但我連的部分乾部戰士按照上級指示,參與了阻止火燒自己住地——小紅樓的行動。雖然軍民雙方在同悼總理的相通思想支配下並未發生正面衝突,但在“天安門事件”中也是一個不小的波折。我根據戰友們的回憶,寫了一篇題為《“四·五運動”的前前後後》的文章,在這裡就不贅言重敘。

清明節前後爆發的“天安門事件”,實際上是人民群眾自發悼念週總理的繼續和延伸,是人民群眾在以紀念碑為中心的天安門廣場渲洩對周總理真誠悼念之情時受到“四人幫”壓抑阻難時的一次總爆發。人民群眾對周總理的感情如同火山岩漿,不僅不能捂蓋阻擋,而且越捂蓋迸發得越猛烈。如果說周總理逝世時人民群眾的心情是悲痛,那麼“天安門事件”時億萬人民的心情則是悲憤。共產黨人的楷模周恩來總理使人民更加懷念,“四人幫”的倒行逆施激起了天怒人怨。 “天安門事件”剛剛過去一天即1976年4月7日,中共中央政治局根據毛澤東主席的提議,通過《中共中央關於華國鋒同誌任中共中央第一副主席、國務院總理的決議》和《關於撤消鄧小平黨內外一切職務的決議》。其實,在兩個多月前,即1976年2月3日,中共中央便發出《關於華國鋒同誌任國務院代總理的通知》,並決定由華國鋒主持中央日常工作。自1975年元月,鄧小平受黨中央和毛澤東委託主持中央黨政日常工作,至1976年元月,在僅僅一年的時間裡,做了大量的務實工作。但他在“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中再次被迫走下政治舞台。

1976年7月6日,又是一個令中國人民悲痛的日子。這一天,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司令、共和國第一元帥、全國人大常務委員會委員長朱德逝世,享年90歲。當時聽戰友們說,朱德委員長是在會見澳大利亞總理弗雷澤時因在有空調房間等待時間太長患感冒發燒住院半個月而去世的。望著我營戰友們降下的半旗,我們警衛戰士又一次陷入了沉思和悲哀之中。 7月9日至10日,首都各界幹部群眾在勞動人民文化宮為德高望重的朱老總舉行弔唁儀式,深切緬懷這位歷任中國工農紅軍總司令、八路軍總司令、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司令的人民軍隊紅司令。我營抽調精幹的官兵為朱委員長弔唁儀式警衛,並為戎馬一生對中國革命和建設有重大貢獻的朱老總致以軍人們的深深敬意。勞動人民文化宮大殿(太廟)上方懸掛著“中國人民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朱德同志永垂不朽!”的黑底白字橫幅挽標。弔唁大殿門前的台階上擺滿了黨和國家領導人及黨政機關送來的花圈,場面莊嚴肅穆、悲哀淒楚。參加弔唁的人流排成四隊,在悲壯的哀樂聲中,緩緩進入大殿正門,有的低聲抽泣,有的淚水漣漣,有的滿臉哀愁。他們深情地凝視著覆蓋著中國共產黨黨旗的朱委員長骨灰盒,在指揮人員的口令下,深深地向這位曾叱吒風雲、縱橫馳騁、率領千軍萬馬殺敵的元帥三鞠躬,然後分左右兩隊從東西兩個廂門走出。共有一萬五千餘人參加了朱委員長在文化宮大殿內的骨灰告別儀式。 7月11日,朱德同志追悼大會在人民大會堂隆重舉行,五千餘人參加了追悼大會,華國鋒致悼詞。我連部分官兵參加了追悼大會外圍警衛任務。 1976年還是一個天災頻發的大災之年,使國人痛上加痛,哀上加哀,雪上加霜。 3月8日下午,在吉林市郊區上空發生隕星爆炸,形成世界罕見的隕石雨。三千多塊隕石以輻射狀散落在500多平方公里範圍內,其中最大的一塊母體隕石重1770公斤,創世界記錄。真乃是“天崩”。 5月29日,在雲南省西部龍陵、潞西一帶連續發生7.5級和7.6級兩次大地震,真可謂是“地裂”。尤其是7月28日發生在河北唐山、豐南一帶的7.8級強地震,使24萬多人瞬間殞命,16萬人身受重傷。成為震驚中外的國難,全國舉哀。 唐山大地震還波及到北京,首都有強烈震感,在北京市郵局大樓樓頂執勤的我連某班戰士們在強震中迅速抱成一團都難以站穩,他們望著東南方向那一束束射向天空的藍色地光,絢爛中給人一種恐懼之感。我們警衛的歷史博物館牆體連接處在震時發生開合之危,使在天井內的人無不驚駭,尖叫著抱作一團。天安門牆體也有破裂之處,事後進行了修繕,完好如初。我當時在小紅樓上,有大震之感時,大家在第一時間,迅速撤到樓下。震後,我們搬到了中國革命歷史博物館南邊的帳篷裡。 在短短四個多月時間裡,連續發生千年罕見的“天崩地裂”,使接連失去兩位執掌國柄的偉人——周恩來、朱德後的芸芸眾生更加悲哀蒼涼;使“天人合一”思想未泯的中國老百姓更加擔心已在病中的毛澤東主席身體能否早日健康,因為有毛主席健在,中國人就會感到天不怕地不怕,就會無所畏懼。 這一年的9月9日中午1時,我們正在地震帳篷內休息,突然,一位副指導員急匆匆趕來,眼含熱淚沉痛地向大家宣布:毛主席逝世了。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使在場的戰友們驚悸萬分、瞠目結舌、一片茫然,繼而啼聲一片。這位連乾部對啼泣中的戰士們說:我們在警衛工作中,提了幾十年“誓死保衛黨中央、誓死保衛毛主席”的誓言,今天,毛主席永遠離開了我們,我們要化悲痛為力量,搞好毛主席治喪期間的警衛工作,為毛主席站好最後一班崗。無論是抽調去執行毛主席辦理喪事期間的警衛工作,還是站原警衛哨,都要提高警惕,不能出任何問題,從現在起進入一級戰備狀態。自當日起,我們便枕戈待旦,隨時準備應對突發事件。 毛主席治喪期間,我參加了7天弔唁和追悼大會的全部警衛任務,並根據自己的所見所聞,寫成了《為毛主席守靈》和《毛主席追悼大會見聞》兩篇文章,所言內容不再重敘。在這裡,根據自己的親身經歷,增補一些未寫到的見聞和感懷。 毛主席去逝後,守衛天安門前五星紅旗的戰友們,含著熱淚把高高飄揚的國旗降為半旗,低垂的半旗象徵著全國舉哀,使莊嚴的天安門廣場沉浸在一片肅穆和悲慟之中。這是我營天安門國旗警衛班的戰友們在這一年第三次將國旗降為半旗,這三次降半旗不是為一般的黨和國家領導人,而是我們最敬仰的共和國主要開創者周恩來、朱德、毛澤東,這三位共同出生入死打江山的“老伙計”在短短大半年里相繼去世,真使人難以接受。站在半旗下的警衛戰士,忍受著巨大的悲痛。每每看到聚在半旗周圍成千上萬仰旗啼哭群眾,護旗戰士的心如同被撕碎了一樣疼痛。但他們不能失態,淚水更多的只能在心中流淌,失控時最大的表露就是默默流淚,但身姿依然筆直。 9月11日至17日,連續7天在人民大會堂瞻仰毛主席遺容。我參加了7天瞻仰毛主席遺容的大會堂外圍警衛。 7天里共有30萬人懷著極其悲痛的心情瞻仰了偉大的領袖和導師毛澤東主席遺容,其中13日各國駐華使節、國際友人同首都群眾一起瞻仰毛主席遺容。民主柬埔寨政府副總理英·薩利含著眼淚在毛主席身邊默哀,他悲痛地向為毛主席守靈的紀登奎和汪東興說:毛主席是中國人民的偉大領袖,也是柬埔寨人民的最可靠朋友。我有幸四次在當日瞻仰遺容結束時在上級安排下隨瞻仰隊伍進入大會堂弔唁大廳瞻仰毛主席遺容。當胸戴小白花、左臂佩帶黑臂章的人流走上大會堂北門台階時,人們都控制不住自己對領袖的真誠感情,悲聲四起,淚水紛飛。進入瞻仰大廳,當人們真的看到安詳地睡在靈臺上的毛澤東,當人們真的看到仰臥在鮮花叢中的毛澤東,當人們真的看到胸部以下覆蓋著鮮紅黨旗的毛澤東,當人們真的看到毛主席慈祥的臉龐和寬闊的眉宇,都有一種天塌下來的感覺,無不放聲大哭。是他老人家領導人民推翻了三座大山,是他老人家領導我們進行了社會主義建設……他在億萬中國人心中享有與日月同輝的崇高威望。望著眼前再也不能領導全國人民創建偉業的毛主席,有的搥胸頓足,有的彎腰鞠躬,有的攥緊拳頭……人們對毛主席那深厚的樸實感情此時真難以用語言表述。我和我的戰友每看到一次毛主席遺容,心靈就受到一次強烈震悼,淚水不由自主奪眶而出。 9月18日下午,首都百萬群眾在天安門廣場舉行毛澤東主席追悼大會。在天安門城樓下面搭建的追悼會主席台上,站著哀容凝重的黨和國家領導人,領導人的身後擺滿了鮮花、翠柏和花圈。悲傷的哀樂在天安門廣場徘徊、縈迴,瀰漫向廣袤的天際,使臂戴黑袖章胸佩白花的百萬群眾悲痛不已,為毛主席的離去而默默地抽泣。 此時,我帶著一位戰士在製高點上為毛主席追悼大會站哨,俯瞰天安門廣場百萬默默佇立的干部群眾,望著天安門城樓上“偉大的領袖和導師毛澤東主席追悼大會”的巨幅挽標和毛主席巨幅遺像,看著天安門追悼大會主席台上的黨和國家領導人,不禁哀思潮湧,百感交集,如此悲傷恢弘的百萬人俯首低泣場面,如同千山萬岳低頭哀泣,彷彿千江万河靜靜淌淚。下午3時整,當王洪文宣布追悼大會開始,全場肅立,百萬人默哀三分鐘;當華國鋒致完悼詞,百萬群眾向毛主席遺像三鞠躬;當500人軍樂團奏起《東方紅》樂曲,這一幕幕無比悲壯的場景,無不一次次催人淚下。 1976年,中國人民在經過近9個月的大悲大慟之後,終於迎來了大快人心的日子。 10月6日晚,王洪文、張春橋、姚文元在懷仁堂,江青在住處被“隔離審查”。華國鋒、葉劍英代表黨和人民意志,一舉粉碎“四人幫”。在這場關係黨和國家命運的特殊戰役中,衛戍區按照葉劍英的命令,對所警衛的中央新聞單位及黨和國家要害部門快速進行荷槍實彈晝夜守護。我連沒有參加有關行動,但按照上級指示,緊急進入一級戰備狀態,子彈發到戰士手中以備作戰急用。 10月7日,中共中央召開政治局會議,一致通過華國鋒任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主席、中央軍委主席。 10月24日,首都一百萬軍民在天安門廣場集會慶祝粉碎“四人幫”的偉大勝利。人們敲鑼打鼓,載歌載舞,高舉毛主席、華國鋒畫像和各種慶祝勝利的標語,手舞紅旗,高呼口號,縱情狂歡。時隔近十個月,天安門廣場又一次變成了歡樂的海洋。人們的臉上終於綻放出燦爛的笑容,結束了那令人心碎的灰暗日子。華國鋒、葉劍英、李先念等黨和國家領導人在天安門城樓上與首都人民共同歡慶“十月”的勝利。我連不少干部戰士參加了這次慶祝大會的警衛,就是在家的同志們也能看到那熱烈歡慶的盛大場面。 在這一年的來訪國賓中,其他人都記不太清了,只記得參加了新西蘭總理馬爾登、澳大利亞總理弗雷澤、巴布亞新幾內亞總理索馬雷、馬達加斯加總統拉齊拉卡、貝寧總統克雷庫、博茨瓦納總統卡馬、中非共和國總統博卡薩、老撾人民革命黨總書記、總理凱山·豐威漢、新加坡總理李光耀和巴基斯坦總理布託的來訪警衛任務。這後兩位總理都是當年5月來華訪問的,他們都受到毛主席的接見,其中阿里·布托是毛主席會見的最後一位國賓。自此,因身體狀況大不如前,毛澤東降下了自己迎賓的帷幕。毛澤東、周恩來在他們的晚年,給中國外交留下了豐富的遺產。 1976年我們警衛戰士是在戴著白花、佩著黑紗、聽著哀樂、看著半旗、流著眼淚送別三位偉人中度過的,悲痛、悲憤、悲壯是我們警衛戰士在這一年的真實心靈寫照。這一年的警衛工作實在不輕鬆。風雲激盪、不堪回首的1976年使人久久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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