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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喬巴的陰謀

苗湘禁地 疯子唐 16446 2018-03-22
“走吧,我也不知道這條溝是不是真的通往天狼山那一塊,只是聽以前的老前輩們說起過,曾經去尋找天狼山的人,都是走的這條溝,不過你們別被這溝的架勢給嚇著了,山溝溝嘛,都是七拐八拐的,真走起來沒那麼遠。”喬巴笑了笑,指著瞎子嶺的左邊方向,“往那邊走,是進溝的,往右邊,則是出溝的。” “我無所謂,只要能到天狼山,管他多遠。”莫易一臉憤然,因為從瞎子嶺的地穴中撈到了一把獵槍,現在就連說話,彷彿也多了幾分底氣。 谷中空氣潮濕,陽光多被兩旁高山阻擋,地上堆積的枝葉腐爛成泥,讓這裡成了一處喜陰植物生長繁衍的天堂所在,只需用木棍輕輕的挑開地上的落葉,便能看到無數大如手指般的蚯蚓鑽將而出。 一行人深一腳淺一腳的走了大半天,十里溝變得越來越寬,谷內的植物,開始被密密麻麻的竹林所取代,一條一米多寬的山間小溪,從旁邊的山腰處傾瀉而來,一直往十里溝的最深處流去。

見狀,莫古停下腳步說:“奇怪,這條小溪不往瞎子嶺那邊走,卻往溝內流,通常山谷中的溪流不是都往谷口走嗎?” “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沒啥稀奇的。”喬巴帶頭鑽進竹林,很平靜的說。 越往竹林深處走,谷內的空氣愈發的難聞,那種刺鼻的腥臭味,讓人頭腦發昏、胸中憋悶,一路過來,麻吉和小水已經嘔吐了好幾次。 獨有喬巴彷彿不受影響,中午的天氣比較熱,他索性裸了上身,一邊揮刀砍掉荊棘葛藤,一邊吆喝黑子探路,一身古銅色的腱子肉裹著汗水,發出閃閃油光。 範醫生終於忍不住了,他用怪異的目光瞟了一眼喬巴,對大家說道:“撕開衣服蒙著嘴巴,把藿香正氣水噴到上面去。” “這很像蛇的尿味,喬巴,你難道認不出來?”範醫生走到喬巴身後,冷冷的問。

“我當然知道。”喬巴眉頭緊皺,用一種不容懷疑的目光看著他,“如果怕死,現在打道回府還不遲,之前我便交代過,進山後得聽我的。” 範醫生警惕的望了一圈附近的竹林,等喬巴走遠,不安的對莫古輕聲說道:“這地方好像不干淨,我們小心點。” 他的話讓莫古有些疑惑,聽上去似乎有對喬巴不信任的意思。 艱難的在竹林中穿行了兩個小時,前面開道的喬巴突然停下了腳步,他忖忖的望著前方的竹林,竟是輕手輕腳的往後退來。 “把雄黃粉拿來,你們在這等我,我先去探一探情況。” 見他神色緊張,莫古知道事情有變,正想問他,喬巴已經帶著雄黃粉鑽進了前方的竹林中。 喬巴和黑子去後,範醫生說:“都來看看,這是什麼東西?”

只見範醫生的手裡握著的,是一塊足有一指粗細的鱗片。 莫易用手摸了摸,鱗片上,還有很明顯的濕滑之感,他的臉色,霎時變了。 “這是脫落的蛇磷。”莫易大驚。 “不錯,而且還是剛剛脫落不久的,估計就兩三個小時之前,那畜生還在這裡。”範醫生眉頭緊皺,這地方沒有人跡,出現這樣的稀罕物雖然不足為奇,但如果真的給撞上,勢必會引來不小的麻煩。 從剛才出現蛇尿味開始,便引起了他的注意,心中不知何故,自從昨晚出了地穴後,就對那喬巴失去了好感。 “我看,我們還是跟上去去看看吧?喬巴一個人去,恐怕會有危險。”猴頭建議道。 範醫生搖了搖頭:“這裡很可能是蛇群聚居的地方,喬巴即便沒來過這,以他對雪峰山的了解,我想他不會不知道有這樣一處地方吧?”

“你是說?喬巴他?”莫古後背寒意陡生,暗想喬巴已經去了十多分鐘,到現在還沒有回來,難道,真被範醫生給說中了? “不好說。”範醫生來回的走了幾步,突然問老衛,“他剛才帶走了多少雄黃粉?” “差不多三分之二。”老衛顯然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一臉焦慮的看著莫古,驚道,“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這一切或許都是他計劃好了的。” “蛇最怕雄黃,要是喬巴真想在這裡把我們甩掉,拿走雄黃粉的目的必是為了開道趕走蛇群,趁著雄黃粉的味道沒散,我們趕緊走。”莫易說完,便要準備動身。 “等等。”範醫生拉住莫易,“別急,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前面是否有蛇存在,我們剛才也只是猜測,說不定喬巴正在回來的路上。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們去看看才能做定論。如果喬巴真的心存不軌,事情絕不會這麼簡單。”

莫古點頭贊同,當下讓莫易留下,和麻吉、範醫生一起往前方查探。 走出不到三四十米,鼻孔中便聞到一股濃濃的雄黃味,莫古邊走邊看,心中不禁大驚,不僅那些喬巴走過的地方撒滿雄黃,而且這周圍的枯葉草叢,盡被撒滿。 “看那。”莫古正在驚慌中,突聽麻吉顫聲說道。 十多米之外的竹林內,竟然掛滿了無數大大小小的白色蛇蛻,有的已經乾裂成了幾段,有的卻還是完整如初。 麻吉話音剛落,口中突然發出一聲尖叫,捂著腳痛苦的倒在了地上。 “啊,你怎麼了?”莫古趕緊揭開麻吉的褲管,只見他的腳踝處,有兩顆清晰的牙印。 “他被蛇咬了。”範醫生說罷,忽地伸出右手,“嗤”的一聲插進麻吉身旁的樹葉下,未等莫古看清,早有一條大如腳拇指粗細的花蛇,被他用手指硬生生的從樹葉中扯將出來。

那花蛇七寸受制,痛苦的張大著嘴巴,卻把身體牢牢的纏住範醫生的手,想做臨死掙扎。 範醫生口中冷笑一聲,伸手輕輕的一捏蛇頭,花蛇無力的翻滾扭動了幾下後,便再也沒了動靜。 這一夾一捏,前後不過數秒而已,一旁的莫古,早已當場看呆。 “古兄,撕開衣服緊緊的綁住麻吉的腳踝,別讓毒血往上竄。” 莫古還在發呆,聽到範醫生的話,趕緊照做。 “血止不住,血細胞估計被蛇毒給破壞了。”莫古有些驚慌失措,倉促間不知該如何處置。 不用幾分鐘,麻吉被蛇咬到的地方便開始腫大發黑,血還在汩汩流出,見狀,範醫生拿出小刀割開麻吉的傷口,用手用力的擠摁傷口,直到黑血全部放掉,流出了新鮮乾淨的血液後,方說:“想不到,喬巴那廝這麼可惡,古兄,趕緊背上麻吉去和大家會合,我想,我們得離開這個地方,越快越好,再不走,這裡的蛇怕是要發狂了。”

莫古不敢怠慢,慌忙的背上麻吉,問:“你呢?不和我一起走嗎?” “你先去,我會追上來的,麻吉染了蛇毒,我看能否找到草藥,否則一旦蛇毒浸體,怕是無藥可治。”範醫生看著前方掛滿蛇蛻的竹林,揮手示意莫古趕緊離開,“和他們會合後,盡量把麻吉的腳朝下方放著,那樣蛇毒散的會慢些。” “你也小心點。”莫古感激的看了一眼範醫生,匆忙的背著麻吉往老衛他們趕去。 見麻吉受了傷,老衛趕緊上來幫忙,莫古急道:“收拾東西,我們離開這裡,喬巴那廝果然設下了圈套。” “那我們重回瞎子嶺嗎?”莫易問。 “現在時間不早了,不可能趕的到瞎子嶺,我們能走多遠就走多遠吧!”小水答說道。 莫易接過麻吉,見他面如土色,全身冰涼發抖,擔心的說:“可是,麻吉的情況很不妙啊!”

莫古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暗想如果範醫生不及時趕來,麻吉估計性命難保,眼下,也只能先塗點雄黃粉應對了事。 眾人還在猶豫不決,卻見範醫生和四耳從前方的竹林中衝了出來,在他身後幾米遠的地方,地上堆積的落葉正在快速的翻動,嘩啦啦的響動著不住的往兩邊散去。 “雄黃粉,快,用剩下的雄黃粉圍著你們撒上一圈,有多少撒多少。你們不要動,屏住呼吸千萬不要動。”範醫生很是狼狽,邊跑邊喊,“莫古,把這幾根草藥嚼爛,敷到麻吉的傷口上。” 說著,遙遙的將草藥丟到莫古身旁,竟然又往回跑去。 “范老三,你是個好人。”小水搖了搖頭,一副淚流滿面的樣子說,“他冒著危險跑過來,是為了麻吉,現在他跑回去,卻是為了我們而引開樹葉下的東西,好人,真是個好人啊!”

“這個時候虧你還能說笑。”莫易不滿的白了她一眼,端著槍警惕的注視著周圍的情況。 老衛早已把雄黃粉就地灑了一個大圈,四耳獼猴或許知道危險,這一次竟是乖乖的進到了圈內,雄黃粉灑出後不久,便見那些暗藏在樹葉下的蟲子紛紛沒命般的四散奔逃而去。 敷過草藥後,麻吉的傷口開始漸漸的消腫,但面色卻顯得更加的蒼白,全身抖動的更加厲害了。 莫古脫下外套蓋在他身上,見竹林內沒了動靜,心中害怕範醫生出事,便和老衛商量著想去看看情況。 “你和莫易一起去吧!一有情況,就發喊為號。”老衛說。 兄弟倆順著範醫生消失的方向找去,不多久,遠遠的看到範醫生正如尊雕塑一般坐在地上。在他身旁的竹林裡,到處纏滿了大大小小、顏色不同的蛇,蛇群顯得很不安,很暴躁,很多蛇相互間糾纏在一起,甚至還能看到大蛇吃小蛇的怪異現象。

此刻,莫古終於明白了喬巴的陰謀。 喬巴拿走雄黃粉,不僅是為了他自己平安的從這裡離開,更重要的目的,是想用雄黃粉激怒這附近的蛇群,讓它們暴躁,激起它們的攻擊慾望,從而斷了他們的出路。看來,這十里溝對於喬巴來說並不陌生,他甚至有可能知道蛇窩的具體地點。 莫易全身透著冷汗,那些光溜溜的東西,現在看的如此清晰,手指,彷彿已經感受到了蛇那冰涼的身體一般。 可是,為何範醫生卻對這些爬蟲們一點也不害怕?如此危急關頭,竟然還能靜心的閉目打坐,這讓莫易很不解。 莫古彷彿看出了弟弟心中的疑慮,輕聲道:“範醫生,看來不是普通人啊!” “是因為他不怕蛇嗎?”莫易問。 莫古搖了搖頭:“如果我沒猜錯,他現在已經到了忘我的境界,就連蛇也感覺不到他的存在了。在蛇的眼裡,現在的範醫生就是一塊石頭。” “有這麼玄的事情?”莫易很是不信的說。 “你聽過西藏密宗的不動明王嗎?看範醫生的手指,他的雙手各指緊扣,食指伸出相接,這正是密宗'臨'字訣中的不動明王印。據說練成之人能結合天地靈氣,降三世三昧耶會附體,達到不動不惑的境界。那兩條大傢伙,估計就是剛才追趕範醫生的東西。”莫古解釋道。 莫易聽的雲裡霧裡,那兩條比茶杯口還粗的菜花王,他早就看到了。此刻,正圍著範醫生不住的游來游去,雖然和目標如此接近,卻完全有如視而不見一般。 “我想起來了,聽大爹說,老蛇是近視眼,只要不動,它就看不到你。”莫易回憶道。 “那你去試試?蛇不是依靠眼睛尋找目標,而是通過從獵物身體上散發的熱量去感知目標。據說達到不動明王的境界後,身體完全可以受到個人的控制,不僅能將體內的熱量散發能降低到極致,而且能在不吃不喝的情況下堅持很多天。”莫古定定的看著範醫生,說,“他肯定是在等待時機,等待能一招便將兩條大蛇斃命的時機。難怪四耳獼猴很知趣的和我們呆在一起。” “可是,他為什麼要選擇在那裡打坐?為何不選擇一個沒有蛇群的地方對付那兩條大蛇?”莫易愈發的不解,範醫生陷進了蛇群,他就算解決了大蛇,要想平安脫身,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想,剛才範醫生是為了把那兩條大蛇帶到更遠的地方去,沒想到卻和蛇群遭遇了。”莫古猜測道。 “感覺和武俠小說中的龜息功有點像。這不動明王,真有這麼玄乎?”莫易很是不信的說。 “沒有超常忍耐和意志力,是無法做到的。在西藏密宗,不動明王並不是最上乘的。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按照順序排列,臨字訣還只是第一個,越往後越是艱難。據說,只有真正的神佛,才能修煉到最高的'前'字訣,即使是'兵'字訣的大輪金剛,在西藏的書料記載中,能練到這個境界的普通修行者也未曾有過明確的記錄,不知道範醫生是否……” 莫古突然打住話語,只見那兩條花蛇,竟然雙雙昂起了頭,與範醫生面對面的凝視起來。 “看來,它倆的末日要到了。”莫古在心中暗想著。 那把鋒利的長刀,早已經擺在範醫生身旁多時。 正在猜測間,刀光倏地劃過,血水隨著大蛇滾動的身體四處迸射飛濺,蛇頭,早已不見了踪跡。 蛇群大亂,紛紛從竹竿上墜落,範醫生往前一躍而起,將手中的長刀舞的呼呼生風,快速的往莫古二人衝來,所過之處,不斷的有蛇被凌空斬斷。 “他跑的好快。”莫易雙眼圓瞪,簡直不敢相信。 待他脫離了蛇群,莫古趕緊迎上去喜道:“沒事就好。” 範醫生沾了一臉的蛇血,見莫易手上拿著獵槍,咧嘴笑道,“莫易老弟,快放槍。” 莫易不敢怠慢,獵槍早就上了子彈,當下往蛇群聚集的地方連放三槍,說:“我們先和老衛他們會合,其他事情再從長計議。” “是啊,喬巴將我們引到這裡來,我想,恐怕遠遠不會止有蛇群這麼簡單的事情。”莫古擔心的說。 範醫生平安回來,讓老衛長舒了一口氣,麻吉已經大有好轉,這讓莫古終於放下心來。 範醫生又給麻吉把了脈,見他脈象穩定,方才會心的笑道:“剛才找藥,看那一雌一雄兩條蛇貪婪的纏繞著一棵怪異的植物,便知道那東西定是異寶,想不到果然能治蛇毒。” “那該死的喬巴咋就不撞上它們?”莫易憤然道。 “兩條大蛇守著寶,只要不進入它們的範圍內,它們是不會離開的,喬巴很清楚。”範醫生悵然的望向遠處,說,“喬巴只是個山里獵人,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這麼做?是為了圖財嗎?” “可是我們身上並沒有帶什麼值錢的東西啊?”猴頭不安的走動了幾步,擔心的說,“如果他真是為了圖財,也得害了我們的性命才行,為何卻只是驚擾蛇群,斷了我們的去路呢?難道,過了這片竹林就是天狼山,他想獨自一個人去尋找天狼山的秘密麼?” “都是我不好,連累了大家。”莫古內疚的低下頭,頓了頓,悵然道,“或許,從出發的那一天開始,他就設下了圈套。進入瞎子嶺、十里溝,八成都是他已經預計好了的。昨晚在瞎子嶺地穴,他寧願在外面等幾個小時,也不願意進去找我們的下落,甚至還用理由阻止老衛進去。如果莫易不鳴槍,他會不會鳴槍?” “我看不會。”猴頭沉聲說,“當時我也在,壓根也沒看到他有想鳴槍的意思。” “今天早上,他還獨自向我打聽你們的底細。”此刻想來,莫古終於明白了他這麼問的原因,或許是聽了範醫生的事,讓他產生了忌憚。 “前面那條蛇道是過不去了。”範醫生搖頭道,招呼四耳準備往來時的方向出發。 “等等,范兄。”莫古上前拉住他,“現在往回走,我們得小心。” “為什麼?”範醫生不解的問。 “既然喬巴要害我們,他為何還要給我們留條退路呢?”莫古提醒道。 “哥,你是說,喬巴會有同夥切斷從瞎子嶺返回的退路?”莫易拳頭緊握,卻是一臉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如果瞎子嶺那條路不能走,我們就往十里溝的出口走。要是能和他的同夥撞上,正好讓我發洩心中怒火。” “哪裡還有出口,我們都上當了。”莫古搖了搖頭,“出口,應該是喬巴離去的方向。現在已經被蛇群切斷,之前看到那條小溪的時候我就有疑問,一般來說,溪水很少有往谷內走的情況。喬巴知道竹林有蛇群,無法從谷口帶我們進入十里溝,所以才會走瞎子嶺,然後他拿走雄黃粉斷掉谷口的出路,如此說來,瞎子嶺那條路肯定也被他給斷了,他必然還有同夥,他想把我們困死在這裡。” “莫古說的有道理,我們太輕信於人。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趁著天沒黑,我們往瞎子嶺出發,不管怎麼樣,瞎子嶺現在是唯一的出口。”老衛沒有一絲慌亂的神色,或許是以前經歷過太多的緣故,這時候,他顯得格外的鎮定。 “喬巴這麼做,肯定是想得到什麼。”範醫生瞥了一眼莫古,帶頭往回走去。 莫古呆了呆,範醫生的眼神彷彿洞穿了他的心事。這個問題,他早就想到了。 喬巴為什麼要對他們下手,唯一可以解釋的,就是那塊帝后合一。雖然和老衛、猴頭也談過石頭,但他自始至終都沒有明確的說出過帝后合一的事情。那麼,以此推斷,這幕後之人定然還少不了馮老。 想到多年的老友竟然為了一塊石頭而不顧昔日的情感,莫古心中不禁淒涼。現在一行人被困在十里溝,不知道喬巴是等著來收屍,還是另有陰謀。 抬眼望瞭望兩旁的山嶺,俱是懸崖絕壁,陡峭難爬,這一路過來,或許也就只有瞎子嶺那處能勉強攀爬上去。 莫古嘆了一口氣,心中突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這十里溝,定然還暗藏著殺機,喬巴肯定是有意帶他們來此的。 “這喬巴看上去是個耿直的漢子,想不到也如此卑鄙不堪。”小水吐了一口唾沫星子,忍不住罵道。 “人不可貌相,很多人都善於偽裝,你涉世太淺了。”猴頭笑了笑。 來時的路已經被喬巴開出,現在返回走自然方便快速很多,大家一路無話,俱是警惕的注視著前方的情況,誰也不知道喬巴會搞出什麼名堂出來。 剛到下午,竹林中便暗了下來,老衛看了看天色,說道:“我們得加快步伐,必須要在天黑前走出竹林。” 除了老衛,幾個男人都自發的輪番背著麻吉,倒也不累,莫古算了算,走出竹林可能還得需要個把小時。 午後的涼風,將竹林吹的呼呼作響,莫古依稀記得電影十面埋伏中的片段,好像就是在這樣的竹林中拍攝的。 “小心。”範醫生的喝聲打斷了莫古的思路。 莫古還未回過神來,忽覺雙腳被什麼東西緊緊的纏住,一股強大的拉力,猛的將他扯翻在地,只聽到“哧溜”幾聲怪響,整個人竟然被倒提著飛到了半空。 驚慌的抹掉臉上的爛葉子,這才發覺他已經被一條繩索懸掛在一棵很高的竹子上,竹竿因為承載了他的重量,已經被壓彎,一陣風吹過,便不住的晃悠起來,這般頭重腳輕的倒吊著,還沒堅持多久,已是頭暈目眩,天旋地轉。 “喬巴,我操你媽的。”莫易大怒,剛想去救莫古,卻被老衛一把拉住,沉聲道,“莫易,這是繩子套,不可輕舉妄動。” 說罷,便用木棍在地上的枯葉中小心的探測起來,有如掃雷一般往前慢慢的走去。 “看這。”老衛輕輕的耙開面前的樹葉,只見一根根鋒利的竹筒子被按放在樹葉下,“如果不小心踩到,必是重傷無疑。” “老衛,這裡還有根繩子。”莫易站在幾米開外的地方,輕聲說。 “別動它。”老衛趕緊繞開竹筒子上前查看,在繩子的盡頭處,十多根削的尖利的竹竿,被繃彎了正對著莫易,只要繩子一鬆開,眨眼間就會全部射到他身上。 “好險。”老衛伸手向范醫生和猴頭指著竹竿的方向打了一個手勢。 不遠處,兩人早已等在旁邊,接到老衛的指示後,會意的往後退出了數米。 “我們也退。”老衛對莫易說。 脫離了竹竿的射程範圍,老衛說:“你的槍法怎麼樣?” 莫易笑了笑,也沒有答話,舉槍稍作瞄準,繩子應聲而斷,隨著一陣嗖嗖之聲響起,所有的竹竿全部勁射而出。 “現在怎麼辦?”莫易問。 “用同樣的方法走到莫古那去。”老衛說,“如果我猜的不錯,繩子套下面,肯定還有陷阱。以前在長白山,當地的老獵人就是用這種方法捕殺大型動物,動物上套後必會掙扎,如果掙脫繩子套,就會落入陷阱中。” 老衛說的不錯,懸掛莫古的正下方,果然有一個不是很深的陷阱,陷阱上面覆蓋了樹葉,很是隱蔽,陷阱中,同樣倒插了數根鋒利的竹筒子。 為了保險期間,老衛等莫易下到陷阱中解除了竹筒,方才將莫古放下。 “喬巴果然夠毒。”範醫生看著前方,陰陰的說。 “應該是他的同夥做的。”老衛否定道,“挖陷阱,下竹槓,放繩套,個把兩個人是做不到的。” 原地休息了一會,見莫古恢復了正常,老衛示意大家繼續趕路。 剛出竹林,便聽到有人笑著說:“不錯嘛,竟然全部毫髮無損的出來了。” “鬼鬼祟祟的,不敢出來見人嗎?喬巴,滾出來見老子。”莫易早已窩了一肚子火,認清了那人藏匿的地方後,抬手就是一槍。 “別衝動,我們退到竹林去。”老衛趕緊招呼大家後退。 “小兄弟,槍可不是拿來玩的。”說話間,只見前方的灌木叢後,陸續走出十來個蒙面大漢,有帶槍的,也有帶刀的。 “他們拿的都是獵槍,果然是喬巴的同夥。”莫古說。 “把石頭交出來,否則,你們是走不出十里溝的。”領頭的蒙面人大聲喊道,“瞎子嶺的出口已經被我們封死,你們還是識相點好。” 範醫生看了一眼莫古,沒有說話,見那些人正在往他們慢慢的靠近,輕聲道:“水丫頭,你藏起來,別被他們抓到哦,還有,如果你不敢看殺人,就用手蒙住眼睛。” “不怕!”小水望了一眼莫易,“人命關天,只是希望你們兩個下手輕點,懲罰一下他們就行了。” “我知道,真囉嗦。”莫易已經鎖定一個。 “動手吧,莫易。”範醫生點了點頭,示意大家分散躲藏。 槍聲響過後,一個持槍的蒙面人應聲而倒,伴著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哀號,很快被同伴拖進了隱蔽處。 “怎麼樣,還囂張嗎?”莫易哈哈大笑,“下一次,老子打的就不是手臂啦。” 莫易邊笑邊滾動身體調換位置,趁著空擋,趕緊把獵槍重新裝上子彈。 對方果然被激怒,幾桿獵槍同時對準莫易一頓亂射,卻因為莫易不停的變換位置而失去了準心。 莫古眉頭緊皺,暗想弟弟有點過於自信,萬一有個閃失,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心裡很想警告他幾句,卻又不敢出聲暴露自己的位置。 另一邊,範醫生正在悄無聲息的接近對方,那架勢,儼然就是一隻紅眼獨狼在享受捕獲獵物的樂趣,對方多數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莫易身上,卻哪裡會想到還有一個比莫易兇了數倍的人,正在靠近他們。 離他最近的兩個帶刀漢子尚未反應過來,便被範醫生用刀架住一個,未等另一個揮刀出手,早已抬起右腳將他踹翻在地。 倒地後,那人痛苦的捂著腹部,口中吐了幾口鮮血,搖搖晃晃的起身驚問:“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範醫生沒有答話,伸手閃電般的摳住他的脖子,躲在他倆身後大聲的對其他人陰聲喝道:“讓開道路。” 領頭的蒙面漢子示意手下停火,知道這次碰上了狠角,竟然不管兩名手下的死活,帶著被莫易打傷的那個傢伙往瞎子嶺方向揚長而去。 “你們等死吧,天不下雨,雄黃是不會消散的,瞎子嶺,就別指望從那走了,這十里溝,還有更好的東西等著你們。如果你們想活命,就到瞎子嶺來,交出石頭,我們讓路,哈哈……” 領頭的蒙面漢子大笑了幾聲,遠遠的說。 老衛等人這才敢現身,當下押著兩個俘虜出了竹林,莫易問:“範大哥,怎麼處置他倆?” “不急。”範醫生陰陰的看著那倆人,逼問道,“你們是喬巴的人?” “不認識,我們收了錢財,只管辦事。”其中一人答道。 “那你們怎麼找到這裡的?”莫古低聲問。 “瞎子嶺過來沿路有記號,領頭的知道這個地方。” 範醫生哼了一聲,眼裡凶光大盛,見狀,小水顫聲說:“范老三,你不會想殺了他們吧?” 範醫生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小水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下了大錯,一股冰涼的寒意,倏地從後背冒出,驚恐中,竟然不自覺的躲到了莫易背後。 見他竟然揚起左手,莫易暗叫不妙,在地穴中的時候,便聽到他警告過小水,這次,難道真的要動真格的? “水丫頭,你剛才,叫我什麼?” 陰幽的話聲像陣冷風一樣竄進小水的耳朵,看著他揚手慢慢的開始轉身,小水趕緊閉上眼睛,正想大喊,耳內突然傳來兩聲悶哼,睜眼一看,那隻手,卻是劈在兩個壞人的脖子上。 小水長吁了一口氣,和這個男人在一起,身旁就像安裝著定時炸彈,小水甚至覺得他的神經有點不正常,八成是太孤僻引起的精神變態和人格扭曲。 “走吧,還發什麼呆?”莫易轉身無奈的看著她,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你可真是個不長記性的傢伙,範醫生是個好人,得學會和他相處,否則,別說躲到我身後,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也沒用。” 小水吐了吐舌頭,此刻,莫易的話聽起來卻有種溫暖的感覺,剛才受到的委屈,差點就要化成淚水溢出眼眶。 “誰要你管。”小水哼了一聲,埋頭追趕莫古而去,“古哥哥,你等等我。” 在老衛的帶領下,大家只顧悶頭前進,走了個把時辰,眼見得天色已晚,老衛選了一處開闊地,建議就地紮營。 看著大家忙碌著,莫古終於忍不住了:“老衛,你們就不問問剛才的事情嗎?他們為什麼會在這裡設伏暗害我們。” 老衛笑了笑,說:“莫古,你多慮了,他們想要你的東西,和我們又有什麼關係,這一路過來,你是什麼樣的人,誰還不了解你?” 就連範醫生也應和道:“不錯,你兄弟倆,是好人。” “可是,我連累了大家,喬巴也是我帶你們找到的,現在中了喬巴的奸計,我得負全責。”莫古愧疚的嘆了一口氣,“我想,我不應該再隱瞞真相了,他們要的東西,是一塊石頭,這石頭,是我大爹從天狼山帶回來的。” 莫古說罷,從背包裡小心的取出木盒子,揭開層層裹著的麻布後,那塊帝后合一,赫然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猴頭全身一個激靈,支吾了半天方說:“這,這不是帝后合一嗎?” “這石頭,好邪氣,怪不得那天半夜,你問我和猴頭關於對石頭的看法,八成就是因為它吧?”老衛的雙眼,一眨不眨的看著帝后合一,想伸手觸摸,卻又好像有點害怕的把手縮了回去。 夜色襯映下,石身透著一股冰冷的幽光,小水一直沒有說話,似乎在思索什麼,一副不得其解的樣子。 這時候,卻聽範醫生在一旁喃喃自語道:“當陰陽石出現的時候,神的光輝,將會臨幸人間。” 他的話,如大世稀音,又像是上古預言,莫古聽的雲裡霧裡,懵懂難解,但莫古很明白,範醫生說出來的這句話,絕對是針對帝后合一發出來的,看來,這塊石頭對於範醫生來說,其中肯定藏著不為人知的事情。 他到底是個什麼人? 莫古的腦海中,再一次閃現出這個問題。 回想他出現的那一天,很陰沉,對人淡漠,不愛說話。可是,危急關頭,他從來都會挺身而出。他的身上彷彿暗藏殺氣,從瞎子嶺地穴屠殺不化骨,那犀利的身手,冷酷的作風,不僅看之讓人心悚,就連陰物不化骨,也同樣的對他恐懼萬分。及至到了竹林蛇窩,他又展現出上層的密宗修為,平安的從竹林蛇群脫身,而且,他還懂醫術,簡直就是謎一般的人。 範醫生呆呆的望著木匣中的帝后合一,良久之後,卻解開衣領,從脖子上取下了一個奇怪的項鍊。 老衛一看便知那項鍊是個古物,讓他驚訝的是,項鍊竟然和莫古保存的帝后合一一模一樣,同樣也是一男一女呈合抱之勢,只是這項鍊是用古銅做成的。 “看來,冥冥之中自有註定。”範醫生並沒有表現出過多的激動,他把項鍊重新戴好,對莫古說,“這塊石頭的現世,吉凶難料,你一定要保管好。除了你們兄弟,還有誰見到過它?” “曾給一個姓馮的石頭收藏者看過,當時不知道這石頭的來頭,便去請教他。他說這石頭價值連城,是塊至寶。”莫古搖頭道,“現在想來,喬巴和那些蒙面人的出現,八成就是這個人暗中搞的鬼。” “事情絕非如此簡單。”範醫生來回的走了幾步,沉聲說,“這石頭,八成還隱藏著別的秘密,那個馮老,肯定看出來了,他只是隱瞞了真相沒告訴你而已,說不定就是和天狼山有關,所以才會串通喬巴對我們下手,我覺得,喬巴根本就不知道天狼山的位置。” “可究竟是什麼秘密呢?”莫古明白,事到如此,自己已經陷進去了,現在對於他兄弟倆來說,已經不是當初只為尋找大爹的死因那麼單純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一種感覺。”範醫生答道。 “你剛才說的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還有,你的項鍊和莫古的石頭如此相像,又是怎麼回事?那個……”小水說到這,竟然吞吞吐吐的現出了害羞狀,“據我所知,陰陽石,好像不是這個樣子,好像是以男女的……” 莫古笑了笑,接過話說:“我們常說的陰陽石,是指那些酷似男女生殖器官的山石,在我國韶關的丹霞山、錦江的玉女峰都有發現。我想,範醫生說的陰陽,是指男女吧?” “陰陽交合乃萬物之源,我這項鍊是家傳之物,那句話,也是祖上流傳下來的……” 月亮,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爬山了對面的山頭,透過斑駁的樹林,卻只能看到一小半。 或許是往事讓范醫生揪然心痛,他久久的沒有說話,眾人不敢驚擾他,在他的臉上,瀰漫著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淒涼。 他就像一個木頭人,呆呆的站在那,木然的看著月亮。 莫古很想安慰他,這個範醫生,肯定經歷過很多常人無法承受的事情。 “這項鍊,這傳言,唉——”範醫生打破寂靜,悵然的嘆了一口氣,輕聲道,“有些人,從出生的那一刻起,便已經被命運所支配,我,就是其中的一個。莫古,我發誓,我一定幫你找到你大爹的死因,因為……” 範醫生突然打住話語,他好像意識到自己說的太多了。 莫古上前用力的拍了拍範醫生的肩膀,這個看似冷淡之極的人,其實他的內心很火,他有可能長時間的太過孤獨,也可能是太久的把自己關在一個人的世界裡,他需要朋友,只是,他好像還隱藏了太多的東西。 “看來,他對我們並沒有完全的信任。”莫古暗暗的想道。 當下收好石頭,一旁的猴頭彷彿還還沒看夠一般,見莫古把木匣子合上了,眼中不禁流露出了失望之色。 “莫古,你一定要記得,石頭不能離開身體。”範醫生再次強調,帶著四耳一個人往遠處偏僻安靜的地方走去。 莫易對那石頭沒啥興趣,他一直在安置帳篷清理營地,他現在最想的,就是吃飽喝足,好好休息。大家圍在一起說話議事,儼然和他好像沒有任何關係。 口中正哼著歡快的小曲兒,突然看到一個奇怪的人影站立在對面的山崖絕壁上。 “我靠,想不到竟然有人在監視我們。”莫易勃然大怒,可是當他拿起槍後,那人影,卻不見了踪跡。 聽到他的罵聲,大家趕緊上前詢問。 “怎麼回事?”莫古問。 “我們被人監視了。”莫易憤憤不已的說,“就在對面的山崖上。” “沒人啊?”猴頭笑道,“你怕是看花眼了,就轉身拿槍那麼一會,是人的話不可能跑的那麼快吧?” “不是人,是鬼啊?我明明看到的,難道我真的眼花了?”見大家都不相信,莫易無奈的搖搖頭。 莫古沒有說話,腦海中,不禁想起了早上從瞎子嶺下來的時候,他好像也看到有一個人影站在對面的山上。當時認為是幻覺,可是,現在弟弟也有了同樣的經歷,如果真的是人,那人為什麼要監視他們呢? 直覺告訴莫古,如果這個像鬼魅一般的人果真存在,他肯定不是喬巴一伙的。心中,不知為何突然泛出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不管怎麼樣,我們還是小心為上。”老衛檢查了一圈莫古紮好的帳篷,很是滿意,當下告誡大家道,“那些蒙面人離開的時候,說這十里溝還有更好的東西等著我們,我看這話絕不是嚇嚇我們的。他們肯定還在瞎子嶺沒有離開,我們得提防他們晚上偷襲,所以,睡覺後要有人放哨才行。” “你們安心睡,我放哨。”不遠處的草叢中,傳來了範醫生的聲音。 夜,漸漸的深了,大家已經睡熟,莫古卻沒有一絲睡意,馮老到底隱藏了什麼,他很想知道。那個範醫生,他好像對大爹的病有所了解,可是他卻隻字未提。或許,正是這個原因,他才會來此吧! 還有喬巴,莫古怎麼看,都覺得他不是那種奸險之人,難道,僅僅因為馮老給了他好處,他就要置大家於死地嗎? 從見到喬巴的那一刻起,莫古就已經把他和父親莫老大做過比較,這兩人,有太多的相似之處。 以自己對父親的了解,像他們這種人,往往都有很強的原則和自尊,而且很重義氣講感情,天不怕地不怕,是那種打死也不會低頭,和李逵是一個類型的人。 究竟馮老給了他什麼好處,會讓他如此屈眉折腰任憑他人指使?莫古有點想不通。 至於那天狼山到底在哪裡?倒是覺得應該是從這個方向走,否則,瞎子嶺的地穴下,也不會出現那五個唐人變的不化骨。 “喬巴,你個狗雜碎,老子遲早會弄死你的,你這個畜生一定不得好死……”身旁,傳來了弟弟的罵聲。 莫古笑了笑,弟弟愛憎分明,現在被喬巴騙了,就連睡覺都還恨著他、詛咒他。都說被人念,不管多遠都能感應到,不知道此刻的喬巴,會不會打個噴嚏什麼的。 帳篷外,響起了竹簫的嗚咽,如訴如泣,低沉婉轉。 莫古心頭一震,這簫聲,是多麼的淒涼寂寞,多麼的孤獨無助? 這,難道就是范醫生心裡的寫照嗎? 披上衣服鑽出帳篷,清幽的月光下,範醫生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草叢邊,四耳靠著他的腳,已經酣睡。 這時候,簫聲突然停止。 “好敏銳的聽覺。”莫古暗嘆了一聲,在他的身旁坐下後,關切的說:“范兄,你去休息休息吧,我來放哨。” “沒事,我喜歡黑夜。”範醫生收起紫竹簫,問,“怎麼,你也睡不著嗎?是不是我吵到了你?” 莫古搖頭道:“怎麼會呢?簫聲很好聽,今晚的月亮好圓,中秋就快到了,不准備回家團圓麼?” 範醫生嘆了一口氣:“我們還是先想辦法離開這裡吧,再說了,他們不喜歡我,我已經很多年沒回去看過了。” “不喜歡你?為什麼。”莫古大感不解。 “在他們眼裡,我只是個怪物而已,他們都怕我、遠離著我,時刻都用警惕的目光看我。”範醫生頹然的低下頭,只是用手輕輕的撫摸著四耳的背毛。 這一刻,莫古突然好像明白了什麼。 兩人開始陷入沉默,夜風有點微涼,莫古很想點上一支煙,但他還是忍住了。他知道,範醫生的心中有一扇門,一扇從來沒有向別人開啟的門,而他自己,就活在那一扇門裡。 遠處,傳來幾聲嗚嗚的怪叫,很像狼嚎,卻比狼嚎更加的有力,叫聲飄蕩在山嶺間久久不息,將一群群的夜鳥慌亂的從樹林、草叢中驚起。 “什麼聲音?野獸嗎?”莫古不安的望著遠處。 “噓——”範醫生示意莫古別出聲,“回到帳篷去,別點燈。” 見他竟然也現出了一絲緊張,莫古不敢耽擱,趕緊起身往帳篷走去。 “你呢?不進來嗎?”莫古問道。 “我就在外面,放心吧!”範醫生遠遠的向他揮了揮手。 直到遠處的怪叫聲消失後,莫古才敢放心的睡去。 天剛亮,老衛叫醒大家趕緊上路,離帳篷二三十米遠的地方,範醫生像尊雕塑般的坐著,夜晚的露水,沾濕了他的衣服、長發。 一陣晨風吹來,老衛不禁緊了緊衣服,滿臉關愛的上前埋怨道:“你這後生,太不會照顧自己了。” 見範醫生木然的睜著眼睛,心中一驚,這才明白他還在睡眠中。 “真是個奇人。”老衛脫下外套,輕輕的給范醫生披上,實在不忍將他驚醒。 “謝謝。” 身後,突然傳來了範醫生感激的話聲。 早上七點多,大家開始收拾東西往瞎子嶺出發,經過一夜的休息,麻吉恢復的很好,不過,範醫生還不准他走路,他說被蛇咬過的傷口,在沒有完全癒合之前,是不能沾露水的。 莫古打算先去瞎子嶺那看看,如果喬巴一夥離開了,他們便會從瞎子嶺離開十里溝,雖然猴頭說這是碰運氣,但運氣不去碰,又怎麼會知道是否真有運氣?如果那條路不通,按照老衛的說法,就只有往十里溝的更深處走,說不定能發現其他通路,因為萬里無雲的老天告訴他,這三四日估計都沒有雨。 到了瞎子嶺下,莫古很失望。這條唯一可以攀爬上去的歸路,並沒有想像中的運氣。 見到他們,山崖上早有人喊道:“怎麼樣,你們是打算葬身十里溝,還是打算交出石頭換命?” 看著身後的伙伴,想到如果十里溝當真沒有其他出路,莫古猶豫了。 “繼續走。”範醫生頭也不抬的繼續往前走去。 “聽範醫生的,莫古。”猴頭扯了扯他,催促道,“就算把帝后合一給了他們,也不會放我們出去的。” 莫古滿臉愧疚的看著大家,心中很不是滋味,可是,猴頭的話,他很清楚。 莫易背著麻吉,見那些人一臉得意的看著他們,開口罵道:“龜孫們,你們就等著吧,總有一天老子會把你們全部剝皮抽筋曬成人肉乾的。” “怎麼辦?大哥,他們真的進去了。”看著莫古一行人走遠了,站在山崖上的男子皺眉說道。 “想不到這些人真的不要命,看來他們必是不知道十里溝裡面的真相。”另一個魁梧男子幽幽的嘆了一口氣,“那裡面,就連喬巴都不敢去,據他說,裡面死氣盎然,是個邪異之地,等他們嚐到了滋味,自然會出來。” “大哥,喬巴來了。”有人遠遠的向他倆喊道。 喬巴站在山崖上,默默的看著莫古一行人漸漸的消失在了十里溝,臉上的神色很複雜。 那名被喚作大哥的魁梧漢子見狀,很是欣喜的往喬巴迎去。 “喬巴師傅,如果他們都死在了裡面,豈不是很糟糕?”魁梧漢子滿臉焦慮,希望喬巴能出個主意。 “那就進去找到他們的屍體,不管怎麼樣,也要把石頭拿到手。”此刻,喬巴那古銅色的臉上,竟是毫無一絲表情。 “可你不是說那裡面去不得嗎?”魁梧漢子不解的問。 他很清楚的記得喬巴說過的話,十里溝,任憑你本事多大,也只能從谷口往裡面走進十里路。 “那就叫你的人用命去換,懂?”喬巴突然瞪大雙眼看向他,臉上殺氣驟現。 “懂……懂了。”魁梧漢子愣了愣,竟是不由自主的往後倒退了幾步。 秋天的早晨很清爽,不溫不涼的陽光照的人很是受用,十里溝的地勢在逐漸升高,那些草木荊棘,隨著深入溝底,越發的稀疏少見,溝中亂石橫列,不時的會阻擋大家的去路,麻吉自然成了受害者,一路上,幾個男人不得不把他搬來挪去,被折騰的夠嗆。 “休息下吧!”小水的腳板已經磨出了水泡,她捋了捋濕漉漉的劉海,望著溝內說,“真是怪事了,這些亂七八糟的石頭,都是從哪裡冒來的。” “自然現象,誰說的清?”莫易很友好的把水遞給她,鼓勵道,“苦不苦,想想紅軍長征兩萬五,加油啊!” 莫古靠在石頭上,兩人關係的改善讓他很高興,他知道,只有在一起經歷某些苦難之後,人和人之間才能互相的認知,互相的關心。現在,大家就像一個團隊,團隊需要的,除了合作和信任,還有默契和關愛。 “真他媽的無解,這溝明明深不見底,為毛還要叫十里溝。”猴頭罵了一句,眼見得這一路過來,十里溝兩旁除了懸崖,便是峭壁,當下抱怨道,“這麼下去,我們就算不被喬巴弄死,也會被困死。” “淡定,死不了的。”老衛安慰他道。 “沒有淡定,只有蛋疼。”猴頭嘟囔道,說話間張口打了一個呵欠。 稍作休息後,老衛吩咐大家趁著天涼,趕緊上路。 溝內的石塊越來越大,越來越多,更有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石頭,讓人目接不暇,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這裡儼然得到了淋漓盡致的發揮。 “昨天還說到陰陽石,那不就是嗎?”莫古伸手指著不遠處,笑道。 小水愣了愣,立時便反應過來,臉上羞得通紅,低下頭去不敢再看。 “果然是陽元石。”老衛感嘆道,只見一座四五米高,酷似男性生殖器的圓柱形小石山,從溝底挺拔雄偉而起。 “擎天一柱,值得留念。”大自然的奇觀讓猴頭的心情好轉,他興奮的跑過去一把抱住陽元石柱,臉上做出扭捏狀讓莫易給他拍照。 “你也忒噁心了點,很受用是吧?照相就照相,還做那副死樣子。”看著猴頭,莫易覺得心裡憋的慌,草草的拍下一張後,便再也不肯就範了。 猴頭還是沒盡興,當下從地上撿起一個小石頭,在那陽元石上寫道:天地之大凶器,生命之巨陽根,山外客猴頭到此一遊。 “白痴。”範醫生冷笑了一聲。 越往深處走,溝中開始變得越來越詭異,很多大塊的方形石頭開始有規律的豎立在溝中兩側,像列兵,卻彷彿故意留下了中間位置讓人通行。 身在其中,竟然讓人有種芒刺在背的感覺,有如從兩列手持板斧的刀斧手中間走過,他們嘴角掛著獰笑,正用一雙雙陰森森的眼睛瞪視著你。 或許是因為一天內溝中背陰的時間太久,莫古總覺得這裡面陰氣太重。 “我看,這些石頭的擺放,不是自然形成的,很像一個石陣,甚至覺得像個關卡。”範醫生也察覺到了氣氛不對,這地方,太陰幽了。 眾人小心的往石道深處走去,石道越來越窄,漸漸的,便只能容納一個人從中獨自通行。 那些石頭上,開始出現一些模糊不清的印痕,老衛示意大家停下腳步,仔細查看了一會,一臉凝重的說:“這個地方,好像是人弄出來的。” 可能是歷經了多年風霜雨打的緣故,那些印痕多數的已經模糊不整,無從辨認其具體形狀,即便是完整的,也都和古老的象形文字一般,很抽象,基本上都離不開線條和圓。 “這些古老的圖案,絕對不是近代人刻出來的。”猴頭質疑道。 莫古點了點頭,說:“當然不是刻出來的,是用石頭磨出來的,你們看這些印痕的口子,有打磨的痕跡。” “磨出來的?”小水不解的問。 “這些圖案,應該是人類文明還處在石器時代時候的產物。”莫古用手摸了摸石頭上的印痕,說,“如此抽象的圖像,證明當時的人還停留在在簡單的模仿自然萬物形狀的階段。看這個圓,代表的應該是太陽,牙形的,該是月亮,那個時候,還沒有可以用來雕刻的工具。” “這麼說,一路進來豎立在溝內兩旁的石頭,也是人弄出來的?”莫易驚道。 “應該是。”小水點頭道,“搞的這麼神秘隆重,裡面八成是個祭祀場所。” “莫古,你們不要再往前走了。”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是喬巴。”莫古渾身一個激靈。 喬巴站在離莫古他們五六百米遠的地方,大聲喊道:“把石頭給我,我以性命擔保,讓你們平安出去。裡面去不得,聽我一次吧!” “小人。”莫易破口大罵,“你竟然還有臉來見我們。” 老衛生怕莫易衝動,當下拉住他,吩咐大家:“趕緊走,想不到他們會追來。” “你們先走,我和莫易斷後,等下會趕上你們的,老衛,把四耳也帶上。”範醫生催促道。 見他們不肯投降,喬巴揮了揮手,示意手下人開槍。 “快走,不要回頭看。”莫易急了,拿出獵槍準備就地反擊。 石道中過於窄小,即便有遠程武器,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卻是誰也奈何不了誰。 見莫古一行人走遠了,莫易哈哈大笑:“喬巴,你個王八羔子的,有本事你放馬過來。” 喬巴沒有應聲,或許是知道自己理虧,只是任憑莫易罵個不休。 “先讓他扑騰一會。”見他臉色陰沉的害怕,身旁的男子低聲安慰他。 “小犢子,等抓到了你再說。”喬巴恨恨的罵道。 當下一邊吩咐手下人小心的往前摸,一邊抽出他的那把大號獵槍,慢條斯理的把子彈裝了進去。 “來啊,來抓老子啊!”莫易蹭的一聲現出身形,一臉得意狀,見喬巴準備舉槍射他,早已閃到隱蔽處。 喬巴被氣得臉色鐵青,剛把槍放下,卻見那莫易又跳了出來,竟然用背對著他,翹著屁股彎腰低頭從褲襠下喊道:“喬巴,你他媽的還叫什麼獵人王,老子現在看你就是一二百五,還沒我褲襠高。” 喬巴終於忍不住了,大吼道:“黃毛小子,你喬巴爺爺要是讓你走出去,老子跟著你姓莫。” 憤怒中趕緊舉槍,卻因為石道太窄,洋砲太長,槍身竟然卡在了石頭上。 “哎喲喲,急了啊,哈哈……開槍啊,我好怕怕,你都快把哥急得蛋疼了。”莫易得意的左右晃動著屁股,他清楚的在褲襠下看到了喬巴氣急敗壞的樣子,不禁開心的哈哈大笑起來。 “一群廢物,你們就不曉得開槍?”喬巴一巴掌扇在了離他最近的一名男子臉上,直把那人打的口吐鮮血,幾個趔趄倒在了地上。 手下們聽罷,這才反應過來舉槍射擊,子彈打的碎石飛濺,莫易卻不慌不忙的抱著屁股,蛙跳而去。 從未笑過的範醫生見狀,早已捂著肚子笑的上氣不接下氣,埋怨道:“就不知道省點力氣啊,他們那麼多人,如果硬衝過來,等下看你怎麼抵擋。” 莫易嘿嘿幾聲,說:“沒事,我現在就是力氣多的沒地兒使,看著喬巴那模樣,我開心。還有,你笑起來比我哥帥多了。” 一時間,石道中竟然變得格外的安靜起來,喬巴一夥人彷彿沒了任何動靜一般。 範醫生扯了扯莫易,示意他拿好槍隨時做好準備,莫易驚奇的發現,他的耳廓竟然在動。 範醫生俯下身體,把耳朵緊緊的貼在石頭上,輕聲說:“他們在悄悄的往這裡走,你到那邊去找個點,最好打死一個殺雞儆猴,這里路道窄小,易守難攻,耗的時間越久越好。” 莫易點頭,雖然手裡拿的是老式獵槍,今天也只能把它當狙擊槍用了。 清脆的槍聲響過,一名靠在最前面的男子應聲而倒。範醫生大喜,遠遠的向莫易做了一個勝利的手勢。 喬巴很無奈,知道那莫易雖然年輕,但確實有本事,為了不白白的丟掉性命,當下只好讓手下人停止前進,準備找到機會再做打算。 無聲的對峙中,時間悄然而過,太陽,不知何時已經偏西了。 莫古攙扶著麻吉,五人一猴出了石道,又往前走了個多小時,前方豁然開朗,竟是寸草不生,一處巨大的露天石場,氣勢洶洶的向眾人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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