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寒鴉行動

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寒鴉行動 肯·福莱特 3552 2018-03-22
他們回到房子里後,弗立克給整個小組準備飲料。軍官通常不會為自己的部下親自做可可,但按照弗立克的觀點,這只不過說明軍隊裡很少有人懂得領導藝術。 保羅站在廚房裡看她等著壺裡的水燒開,她感覺得到他那撫愛的目光。她知道他要說什麼,也已經準備好了怎麼答复。跟保羅陷入愛河十分容易,但她不會背叛自己的丈夫,他正冒著生命危險戰斗在被納粹佔領的法國。 不過,他卻問了個讓她吃驚的問題:“戰爭結束後你要幹什麼?” “我盼著過一種無聊的生活。”她說。 他笑了說:“你過夠了興奮日子。” “實在太多了。”接著她想了一會兒,“我還是想當一名教師,把我對法國文化的熱愛分享給年輕人。教導他們理解法國文學和繪畫,或者不那麼曲高和寡的東西,比如烹飪和時裝。”

“那麼你要走向教職了?” “讀完我的博士,在大學裡找份工作,讓那些內心狹隘、上了歲數的男教授們紆尊降貴。也許會寫一本法國指南,或者甚至寫本食譜。” “聽起來挺溫順的,既然經過了現在這種生活。” “可這很重要。年輕人對外國人了解多了,就不太可能像我們這麼愚蠢,鄰里間互相殘殺。” “我不知道這麼說對不對。” “你呢?你在戰後有什麼計劃?” “哦,我的打算簡單多了。我要娶了你,帶你到巴黎度蜜月。然後我們就安安穩穩過日子,生幾個孩子。” 她盯了他一眼。 “你不覺得這要徵求我的同意嗎?”她惱火地說。 他一下子嚴肅起來說:“幾天來除了這事兒我什麼都沒想。” “我已經有丈夫了。”

“但你並不愛他。” “你沒權利說這種話!” “我知道,但我不得不說。” “怎麼我一直以為你說話很圓滑?” “通常來說是的。水開了。” 她把水壺移開爐架,把開水倒進一個盛了可可粉的瓷壺裡。 “往托盤裡放幾個杯子,”她對保羅吩咐道,“干點兒家務你就不會整天想著成家了。” 他照做了。 “你用專橫跋扈這一套也不能把我搪塞過去,”他說,“我正好吃這一套。” 她往可可里加了奶和糖,倒入他擺好的杯子中。 “既然這樣,就把盤子端到客廳去吧。” “這就去,頭兒。” 進了客廳,他們看見“果凍”和葛麗泰正在爭吵,兩人面對面站在屋子中央,其他人在旁邊看著,覺得有趣,又有點兒吃驚。 “果凍”說:“你又不用它!”

“我在那上面搭腳來著。”葛麗泰回答。 “這兒的椅子不夠。”“果凍”手裡抓著一隻鼓鼓的坐墊,弗立克估計這是她從葛麗泰那兒硬搶過來的。 弗立克說道:“女士們,請停一下!” 她們沒理會她。葛麗泰說:“你說一句就好了,甜心。” “我用不著在自己的國家徵求一個外國人的同意。” “我不是外國人,你這個肥婊子。” “噢!”這種羞辱一下子激怒了“果凍”,她伸手去抓葛麗泰的頭髮。葛麗泰的深色假髮被她一把扯在了手裡。 緊貼頭皮的黑色短髮露了出來,突然葛麗泰看上去明明白白地像個男人。珀西和保羅知道這個秘密,魯比已經開始懷疑,但莫德和戴安娜著實吃了一驚。戴安娜說:“上帝啊!”莫德則嚇得叫了一聲。

“果凍”最先緩過神來。 “你個性變態!”她得意洋洋地說,“我的老天爺,這是個外國的性變態!” 葛麗泰哭了。 “你這該死的納粹!”她抽噎著。 “我打賭她是個間諜!”“果凍”說。 弗立克說:“住嘴,'果凍'。她不是間諜。我知道她原來是男人。” “你知道!” “保羅也知道。珀西也知道。” “果凍”看了看珀西,珀西嚴肅地點點頭。 葛麗泰轉身要走,但弗立克抓住了她的胳膊。 “別走,”她說,“請坐下。” 葛麗泰坐下了。 “'果凍',把那該死的假髮給我。” “果凍”把它交給弗立克。 弗立克站在葛麗泰面前幫她把假髮戴上。魯比很快明白弗立克要做什麼,就從壁爐架上拿過一面鏡子,走到葛麗泰面前舉著,讓葛麗泰調整好假髮,端詳著鏡子,用手帕擦去淚痕。

“現在大家都聽我說,”弗立克發話了,“葛麗泰是機械師,沒有機械師我們就無法完成任務。一個清一色的女性小組在敵占區生存下來的機會要大得多。這樣一來,我們就需要葛麗泰裝成一個女人。所以,你們適應一下吧。” “果凍”輕蔑地哼了一聲。 “還有件事我要解釋一下,”弗立克盯著“果凍”說,“你可能注意到了,丹妮絲已經不在了。今晚給她做了一個小小的測試,她沒有通過。她離開了小組。不幸的是,最後兩天來她知道了一些秘密,不能讓她再回到原來工作的地方。因此她去了英格蘭的一個偏遠的基地,她或許要在那兒一直待到戰爭結束,不得離開。” “果凍”說:“你不能這麼做!” “我當然能,你這個白痴,”弗立克不耐煩地說,“現在是戰爭,不記得了?我對丹妮絲這麼做,如果其他任何人被小組開除,我也這麼做。”

“我根本就沒加入軍隊!”“果凍”抗議道。 “錯了,你加入了。你已經得到軍官的委任,就在昨天喝茶以後。你們都是。你們會得到軍官的薪水,儘管現在還沒有到手。這就是說你們要受軍紀的約束。這你們都清楚得很。” “那我們就是囚犯了嗎?”戴安娜說。 “你們是在軍隊,”弗立克說,“這大同小異。喝完你的飲料就去睡覺吧。” 大家一個接著一個離開了房間,最後只剩下戴安娜。弗立克正等著這個機會。看到兩個女人激情擁吻,實在令她大為震驚。她回想起上中學時有的女生互相產生愛慕之情,私下交換情書,手牽著手走路,有時甚至還要接吻。不過就她所知這種關係不會進一步發展下去。話說回來,她跟戴安娜就互相練習過法國式接吻,以便日後有男朋友時知道該怎麼辦。現在,弗立克覺得,那些親吻對戴安娜比對她意味著更多的東西。但是她從不知道一個成年婦女會渴望另一個女人。理論上說,她明白女人中也有像她哥哥馬克和葛麗泰這樣的,但她想像不出她們會在花園倉房里相互摸來摸去這種事。

這要緊嗎?在平常生活中無所謂。馬克和他的同志們很幸福,或者說,至少在沒人打擾的時候他們很快活。但是戴安娜和莫德的關係會影響整個行動嗎?未必。說到底,弗立克自己的丈夫也在抵抗組織工作。誠然,兩種情況不太一樣。剛剛萌發的愛戀充滿激情,會導致精神渙散。 弗立克可以想辦法把兩個戀人分開——但這麼做會讓戴安娜更加不聽擺佈。再說,這種戀情也容易變成一種靈感之源。弗立克一直想讓這些女人團結合作,這件事情或許有用。因此她決定適可而止,順水推舟。但是戴安娜有話要說。 “不是你看見的那樣,真的不是,”戴安娜直截了當地說,“天啊,你得相信我的話。這不過是件蠢事,一個玩笑——” “你還想喝點兒可可嗎?”弗立克說,“我看壺裡還剩了點兒。”

戴安娜不知所措地看著她,過了一會兒才說:“你怎麼說起可可來了?” “我不過是想讓你平靜下來,讓你知道不會僅僅因為你吻了莫德,世界就到了末日。你還曾經吻過我呢,記得嗎?” “我知道你會提這件事,但那隻是孩子氣的玩意兒,跟莫德不一樣,不僅僅是接吻。”戴安娜坐下,她那張驕傲的臉皺成了一團,開始哭起來,“你知道不止這些,你能看見的,天哪,我做的是什麼事情啊。你究竟怎麼想呢?” 弗立克小心選擇她的措辭說:“我想你們兩個人非常甜蜜。” “甜蜜?”戴安娜不敢相信,“你不覺得噁心?” “當然不。莫德是個漂亮姑娘,看來你已經愛上了她。” “實際上就是這樣。” “那就別再感到害臊了。”

“怎麼能不害臊?我是個同性戀!” “我要是你就不這麼看。你只需小心點兒,不要去得罪那種思想狹隘的人,比如'果凍',但這沒什麼值得羞恥的。” “我會一直這樣嗎?” 弗立克想了想。答案或許是肯定的,但照直說顯得太狠心了。 “問題是這樣,”她說,“我認為有些人,比如莫德,不過是喜歡讓別人愛,這樣他們就高興,不管對方是男人還是女人。”事實上,莫德既淺薄又自私,還很放蕩,但弗立克把這種想法使勁壓下去。 “另外一些人就更難改變了,”她繼續說,“你要把心思放寬點兒。” “我覺得這下我跟莫德不能參加任務了。” “這是完全沒有的事。” “你還讓我們去?” “我仍然需要你們。再說我不覺得這有什麼區別。”

戴安娜拿出一條手帕擤了擤鼻子。弗立克站起來走向窗戶那邊,讓她有時間恢復鎮靜。一分鐘後,戴安娜的聲音就平和多了。 “你實在是寬宏大量。”話裡還帶著點兒她原有的自負。 “上床睡覺吧。”弗立克說。 戴安娜順從地站起身。 “要是換了我……” “怎麼?” “我就去跟莫德睡。” 戴安娜感到震驚。 弗立克一聳肩膀。 “這可能是你最後的機會了。”她說。 “謝謝你。”戴安娜小聲說,朝弗立克靠近了一步,伸開胳膊像是要抱住她,但接著又停住了。 “你不會願意讓我吻你的。”她說。 “別犯傻。”弗立克說著,擁抱了一下她。 “晚安。”戴安娜說,然後離開了房間。 弗立克轉身向花園裡望去。月亮有四分之三大小,過幾天就會變成一輪滿月。一股微風吹動著森林的新枝嫰葉,天氣就要變了。她希望英吉利海峽不會出現風暴。不列顛變化無常的氣候會毀掉進攻計劃。她想,肯定有不少人正在為好天氣而祈禱。 她得上床睡一會兒。她離開房間,上了樓,想著自己跟戴安娜說的話。 “換了我,我就去跟莫德睡。這可能是你最後的機會了。”她在保羅門前猶豫了一會兒。戴安娜的情況不同——戴安娜是單身。可弗立克是結了婚的人。 但這可能是她最後的機會。 她敲了一下門,然後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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