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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三十六章

彩票中獎者 戴维·鲍尔达奇 10902 2018-03-22
“媽媽,我喜歡里格斯先生。” “哎,你還不真正了解他,對嗎?”露安坐在女兒的床邊上,心不在焉地摸弄著床罩。 “對這些事,我的直覺是很靈的。” 母親和女兒相視莞爾一笑。 “真的嗎?那好,也許你可以把你的眼力分一點給我。” “說正經的,他是不是很快就會再來?” 露安長長地吸了一口氣。 “莉薩,我們也許很快就得離開這裡了。” 聽到突然地轉變了話題,莉薩那充滿希望的笑容頓時消失了。 “離開?上哪去?” “我一時也說不准。這還沒定呢。查理叔叔和我還沒商量好。” “你打算讓我也參加討論嗎?” 女兒說話的陌生口吻使露安吃了一驚。 “你在說什麼呀?” “在過去的6年中我們搬了多少次家?8次吧?而那不過是我能回憶起來的。天知道我真正小的時候到底搬過多少次。這不公平。”莉薩的臉漲紅了,聲音也在顫抖。

露安一把摟住她的肩膀。 “乖乖,我並沒說一定,我只是說也許。” “這不是關鍵。好吧,就算現在是也許,或者下個月還是也許,可是到後來有一天就變成了'我們搬家囉'而我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露安把臉埋在莉薩的長發里。 “我知道這太難為你了,小寶貝。” “媽,我不是小寶貝,再也不是了。我真的好想知道我們在逃避什麼。” 露安的臉一下子僵住了。她抬起頭來,目光搜索著莉薩的眼睛。 “我們不是在逃避什麼。我們怎麼可能要逃避什麼呢?” “我是希望你會告訴我。我喜歡這裡,我不想離開。除非你能給我一個真正合理的解釋,說明我們必須走,不然我不走。” “莉薩,你才10歲,儘管你是個很聰明又很懂事的10歲孩子,你也還只是個孩子。所以我到哪兒,你就到哪兒。”

莉薩轉過臉去。 “我有一大筆信託基金嗎?” “是的。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等我滿了18歲,我就建一個我自己的家,我要在那兒一直呆下去,直到我死。我永遠都不要你來看我。” 露安的臉頰變紅了。 “莉薩。” “我說話算數。到那時也許我會有我的朋友,能做我想要做的事。” “莉薩·瑪麗·薩維奇,你到過世界上各個地方,做過大多數人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去做的事。” “好,那你知道嗎?” “知道什麼?”露安反問道。 “現在,我願意立刻就跟他們交換。” 莉薩躺倒在床上,扯過床單,幾乎連頭都蒙了起來。 “現在,我想單獨一個人呆著。” 露安想說點什麼,隨後又改變了主意。她用力咬著嘴唇,穿過過道沖進自己的房間裡,一下子癱倒在床上。

全身就像要散架了似的。她能感覺到,就像是一個大線球被人從高高的樓梯上拋滾下來。她起身走進浴室,打開淋浴。她脫掉衣服,站到熱氣騰騰的水下。她身子靠在牆上,閉起雙眼,盡量勸自己說,就會好的,到明天早上莉薩就沒事了,她對母親的愛是不會減少的。這並不是這些年來母女之間發生的第一次嚴重爭執。莉薩不僅有著母親身體上的特徵,露安個性獨立和執拗的特點也傳給了女兒。幾分鐘後,露安終於平靜下來,讓那撫慰的水流流遍她的全身。 當她睜開眼睛時,另一個形象又浮現在她的腦海裡。馬修·里格斯如今一定會認為她神經有毛病。神經有毛病而且極不誠實。你要是想琢磨出個印象的話,那就是這二者的結合體。但她不是。要說有點什麼的話,她只是覺得對不起他,讓他兩次冒生命危險,還一點不領情,那樣傷害他。他是個很有吸引力的男人,但她不期望同他建立一種親密關係。她怎麼能夠呢?她怎麼能夠哪怕僅僅是考慮與哪個人結成伴侶呢?那樣的話,她話都不敢多講,生怕把秘密洩露出去。儘管如此,馬特·里格斯的形象仍然牢牢地佔據著她的心頭。一個非常英俊的男人。強壯,誠實,勇敢。而且他的背景中也有秘密。還有傷害。她突然大聲詛咒起來,埋怨她的生活不正常,埋怨她不能與他哪怕是建立一種友誼。

她打上肥皂,用手狠勁地搓著自己的四肢,同時讓自己的沮喪情緒發洩出來。對皮膚的猛烈搓揉重新撩起了一陣躁動。最後一個與她睡覺的男人是杜安·哈維,那是10年前的事了。當她的手撫摸到兩隻乳房時,里格斯的面孔又出現在她的腦海裡。她生氣地搖搖頭,重又閉上眼睛,並把臉貼在淋浴間的牆壁上。那昂貴的進口瓷磚又濕潤又溫暖。一大滴眼淚順著她的面頰流下來,隨後被水沖走了。 10年歲月。 10年該死的歲月。 “天哪,露安!”她這樣對自己驚叫道。她關掉水龍頭,走出淋浴問。她坐在抽水馬桶的蓋子上,把頭垂在兩膝之間:輕飄飄的感覺已經過去。她的濕頭髮披散在她修長的光腿上。水不斷從她身上流下,地板上濕漉漉的。她瞥了那淋浴器一眼,臉上一副愧疚的神情。她的背上肌肉隆起,手臂上血脈擴張。不輕鬆啊。一點也不輕鬆。

她兩腿晃晃悠悠地站起來,用毛巾揩乾身子,走進臥室。 臥室裡那些昂貴的陳設中間有一個非常熟悉的物件。母親給她的那座鐘嘀嗒嘀嗒地響著。露安聽著聽著,神經開始恢復正常狀態。感謝上帝,那麼多年前,在那個活動房屋裡,就在她差點被殺之前,她把這鐘塞進了她的包裡。即使現在,她也常在夜間夢醒時躺在那兒聽它的嘀嗒聲。它每跳兩下,到第三次便要原地跳一下,而到下午5點左右它總會發出一種古怪的聲音,就像是有人輕輕地敲了一下鈸。齒輪和發條,它的內部構件,都疲憊了;但是傾聽它走動的聲音,就像是在聽一個老朋友撥彈一把風雨經年的吉他,雖然調子彈得併不理想,卻能給她帶來安慰、寧靜。 她穿上一條緊身短襯褲,然後回到浴室去吹乾頭髮。對著鏡子,她看到一個正處在某種邊緣的女人:也許是災難的邊緣。她要不要去看精神病醫生呢?治療時為取得療效,是不是得說真話?她對著鏡子中自己的映像不出聲地說出這個問題。不,心理療法不能作為選擇。像往常一樣,她寧願自己解決。

她找到臉上的那道傷疤,用手指撫摸著那損傷的皮膚上凸起的疤痕,又重新回憶起那一幕幕痛苦的往事。千萬不要忘記,她告訴自己。完全是個騙局。全是謊言。 她吹乾了頭髮,正要回到臥室躺到床上去,突然又想起莉薩所說的話。她不能讓那種不滿和憤怒的情緒鬱積一夜。她得再找女兒談談。至少得試試。 去莉薩的房間之前,她回到臥室去穿睡袍。 “你好哇,露安。” 露安嚇得幾乎快要暈過去,伸手抓住門把手,要不然,她就癱倒在地板上了。她怔怔地看著他,發現自己臉上的肌肉都失去了功能。她甚至做不出任何反應,好像剛剛挨了一悶棍。 “久違了。”傑克遜移步離開窗口,在床邊坐下來。 他那大大咧咧的舉動最終使露安從呆愣中擺脫出來。 “你到底是怎麼進來的?”

“無關緊要。”這話,這腔調,立時叫露安覺得很熟悉。過往的那些歲月全都重又閃過她的腦際,快得讓人目瞪口呆。 “你想要幹什麼?”她硬是擠出這句話來。 “啊,很切題。不過,我們有很多事要討論,我倒建議你穿上點衣服方便談話。”他肆無忌憚地直盯著她的身子。 露安發現要把目光從他那兒移開非常困難。半裸著面對那男人遠不如轉身背對著他令她不安。最終,她打開壁櫥的門,拉出一件長及膝蓋的長袍,迅速穿上。她用衣帶將長袍攔腰緊緊繫住,隨後轉回身來。傑克遜甚至連看都不看她。他慢慢掃視著她閨房的富麗陳設,目光在牆上那隻鐘上短暫停留了一下,然後又繼續移動著。很顯然,剛才看過她的身子——很多男人甚至都會付現金一睹為快的奇觀——非但沒有激發他什麼,反而使他極端缺乏自信。 “你現在是發達啦。如果我記得不錯的話,你從前在裝飾方面的趣味僅限於骯髒的鋪地油氈和滿屋子他人善意的丟棄物。”

“我不欣賞這種闖入。” 他轉過頭來,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的眼睛。 “而我也不欣賞要從很繁忙的時間表中抽時間來兩次救你,露安。順便問一句,你是喜歡叫你露安呢,還是叫凱瑟琳?” “隨你的便。”她厲聲說,“我也不需要任何人救我,自然更不需要你救。” 他從床邊站起來,仔細打量著她已改變的外貌。 “很好。雖然並不像我能為你包裝的那麼好,但我不會吹毛求疵的。”他最後說,“儘管如此,模樣兒還是很不錯,很老練。恭喜了!” 露安回答:“我上次見到你時,你穿著牢服,除那之外,你沒有改變多少。” 傑克遜仍舊穿著他在那小屋時穿的一身黑衣服。雖然這回沒有用填料將他那削瘦的身架掩飾起來,但他的面貌還像他們初次見面時一樣。他把頭向前伸伸,看上去滿臉都是笑容。 “你不知道嗎?”他說,“除了其他傑出的本領之外,我還能永不變老。”他的笑容消失得像它出現時一樣快。 “現在,我們來談談。”他再次坐在床邊上,並示意露安坐到靠一面牆放著的一張古色古香的小寫字桌旁。露安照辦了。 “談什麼?”

“聽說你有一位客人。一個開車追趕你的男人。” “你究竟是怎麼知道那事的?”露安怒氣沖沖地問。 “你什麼都瞞不了我,這是個事實,你只是不願接受這個事實罷了。同樣的事實是,你違背了我最最明確不過的指示,重新又來了美國。” “10年期限已經到了。” “笑話,我不記得就那些指示規定了截止日期。” “你總不能期望我終生逃亡吧。” “恰恰相反,那正是我所期望的。那正是我所要求的。” “你不能控制我的生活。” 傑克遜再次環視了一下室內,然後站起來。 “要事先辦。告訴我那人的情況。” “我可以自己對付這種局面。” “是嗎?據我所知,你犯了一個又一個的大錯誤。”

“我要你馬上就走。我要你從我的屋子裡滾出去。”傑克遜鎮定自若地搖搖頭。 “歲月空流啊,一點也沒有使你的脾氣變好。無限制地供給金錢,也買不到良好的教養或者乖巧,是不是?” “滾蛋!”作為反應,傑克遜將一隻手伸進了夾克衫裡。 轉瞬之間,露安已從寫字桌上抓起一把拆信用的刀。她屈起手臂做好隨時投擲的準備。 “我能用這個在20英尺外殺死你。錢能買到許多東西。” 傑克遜神情淒然地搖搖頭。 “10年前我發現了你,一個處境十分艱難、兩隻肩膀扛著一副好腦袋的年輕姑娘。但你還是一個窮光蛋,露安。我恐怕要說,有些事情就是變不了。”他的手慢慢地從夾克衫裡抽出來,手裡拿著一張紙條。 “你可以把你那小玩意兒放到一邊去了。你用不著它的。”他若無其事地看著她。這倒使她一時沒了主張。 “至少今天晚上用不著。”他攤開紙條。 “好了,我知道最近有兩個男人進人了你的生活:馬修·里格斯是一個;另一個還未弄清身份。” 露安慢慢垂下手臂,但仍將那拆信用的刀握在手中。 傑克遜從紙條上抬起眼睛。 “我要維護我的既得利益,就必須確保你的秘密絕不被人發現。我有許多正在進行中的商業活動,而我尤其重視匿名。你是一副多米諾骨牌中的一張。它一開始倒,就會連續倒下去,直到最後那張牌。我就是最後那張牌,你懂了嗎?” 露安重又坐回到椅子上,交叉起兩腿。 “是的。”她簡短地回答。 “你重新回到美國,不必要地給我的生活增添了麻煩。那個追踪你的人之所以發現你的身份,在某種程度上是通過你的納稅記錄。那就是我要你永遠別回到這裡來的原因。” “我也許是不應該,”露安不情願地承認道,“但是,每6個月左右就得搬一次家,移居一個新國家,接觸一種新語言,你去嚐嚐那滋味。你去嚐嚐帶著一個小女孩那麼做的滋味。” “我完全理解你的困難,然而我想,成為世界上最富有的女人之一,這足以補償你,而且綽綽有餘了。” “正像你所說的,金錢買不到一切。” “你以前從來沒見過那人嗎?在你廣泛的旅行中呢?你絕對肯定?” “要是見過,我會記得的。我記得過去10年中經歷的每一件事。”她說這話時語氣柔和。 傑克遜仔細地觀察著她。 “我相信你。你是否有理由認為他知道彩票的事?” 露安猶豫了一秒鐘。 “沒有。” “你在撒謊。立即對我說實話,否則我就殺掉這屋子裡的每一個人,從你開始。”這種突然平靜而明確地發出來的威脅,令她倒吸一口氣。 她克制住自己。 “他有一張名單。一張記有12個人的名字的名單。我的名字,赫爾曼·魯迪,博比·喬·雷諾茲,以及其他一些。”傑克遜很快就領悟到這條信息的含義,然後低頭看著手中的紙條。 “里格斯這位老兄呢?” “他怎麼啦?” “他的背景有些不明不白的。” “人人都有秘密。” 傑克遜笑了。 “說得好!要是在其他情況下,那倒不會令我費心勞神。但在目前這種情況下,就不一樣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里格斯有著神秘的經歷,而當你需要援助的時候他就恰巧在附近。我想他一定幫助過你。” 露安疑惑地看著他。 “是的,但是他來這裡已經5年了,比我來這裡早得多。” “那不是關鍵。我的意思不是說那人就是個內線。我是說他很可能是個與他自稱的身份完全不同的人。現在他又很巧合地闖入了你的世界。我擔心的是這個。” “我認為就是巧合。他受僱為我幹活。當另外那個人開始追我時他在附近,也是十分自然的。” 傑克遜搖搖頭。 “我不同意。我今天晚上看到他了。”露安明顯地變得不安起來。 “在那小屋裡。我跟他離得這麼近。”他分開兩手比了一下大約兩英尺的距離。 “我曾打算當場殺了他。那倒是極其容易的。” 露安的臉都變了。她舔了一下髮乾的嘴唇。 “沒有理由那麼幹。” “你沒法兒理解這一點。我打算查他個水落石出。假如我發現他的背景中有任何會給我帶來麻煩的情況,那我就消滅他。就那麼簡單。” “讓我來為你獲取那情報。” “什麼?”傑克遜顯得吃了一驚。 “里格斯喜歡我。他已經幫助過我,也許救過我的命。很自然我應該向他表示感激。這樣就可以更好地了解他。” “不,我不贊成。” “里格斯是個無名小卒。一個當地的建築商。為什麼要自找麻煩去惹他?你也說過,你很忙。” 傑克遜審視了她一會兒。 “好吧,露安,讓你去幹。不過,你取得的任何情報,最好都及時地報告給我,否則,我就要把有關里格斯先生的事情接到我自己強有力的手中來處理。明白嗎?” 露安深深舒了口氣。 “明白了。” “另外那個人,當然,我必須找到。這應該不會太困難。” “別乾那事。” “對不起,你說什麼?” “你不必干那事,不必找他。” “我非常肯定地說,我必須找到他。” 虹先生的情景重又浮現在她的腦海裡。她不想再因為一個人的死而心中不安。她不該遇上那種事。 “如果他再次露面,我們就離開這個國家好了。” 傑克遜折起那張紙條,將它放回口袋裡。他兩手恰好對成個尖塔狀。 “你顯然對形勢還沒完全弄明白。假如你是唯一他發現有隱情的人,那麼,也許你那過分簡單化的解決辦法可以解決問題,至少暫時可以。然而那人有一份名單,上面還有其他和我共過事的11個人。我想,要是讓他們全都幾乎同時逃離這個國家,那根本是行不通的。” 露安猛地吸了口氣。 “我可以付錢給那個人。他能要多少錢呢?給了錢就可以打發了。” 傑克遜不自然地笑了笑。 “敲詐勒索的人都是壞東西。他們總是不會滿足的。”接著,他凶狠地補上一句:“除非他們受到極端的勸告。” “傑克遜先生,請不要這樣做。”她再次說。 “不要做什麼,露安?不要確保你的生存嗎?”他環顧了一下四周。 “還有這一切?”他重又注視著她。 “順便問一聲,莉薩怎麼樣了?像她母親一樣美嗎?” 露安感到喉頭緊縮。 “她很好。” “好極了。那我們就這麼辦,好嗎?” “你就不能放手不管嗎?讓我來處理。” “露安,許多年前我們就碰到過一次敲詐的情況,那人沒成功。我處理了那件事,我也要處理這件事。在這類事情上,我幾乎從不選派別人。該知足啦,我能讓里格斯活著。暫時如此。” “但那人並不能證明任何事情。他怎麼能夠呢?即使他能夠,他們也決不可能追查到你頭上。也許我會去坐牢,但是你不會。見鬼,我甚至不知道你究竟是誰。” 傑克遜站起身來,噘著嘴唇。他用左手沿著床單的邊沿細細地摸了一會兒。 “好漂亮的針工。”傑克遜評論道,“印度產品,是不是?” 他的問話叫露安一時分了心,當她回過神來時,突然發現一支9毫米口徑手槍的槍管正對著自己,槍口裝有消音器。 “一種可能的解決辦法也許是我把你們12個人全都殺死。那肯定會讓我們那位好事的朋友進入一條令人吃驚的死胡同。記住,10年期限已到。彩票的本金已經退還到我以你的名字開的一家瑞士銀行的賬戶上。我要鄭重奉勸你不要將那筆錢轉入美國。” 他從口袋裡掏出另外一張紙條,放在她的床上。 “這裡是核准密碼和其他賬戶資料,憑這個你就可以取到錢。那些錢是無法追查的。現在給你。按協定辦事。”傑克遜的手指扣住手槍的扳機。 “可是,我現在真的沒有任何激情讓你留在身邊,是不是?”他向她逼近。露安的手緊緊握住拆信用的刀。 “放下它,露安。就算你行動異常敏捷,你也快不過子彈。放下它,立刻!”她丟下拆信刀,後退著靠到牆上。 傑克遜在離她幾英寸遠的地方停下。他一邊用手槍對準她的左顴骨,一邊用一隻戴手套的手摸著她的右頰。這個動作裡頭沒有性愛的成分。甚至隔著手套,露安都能感覺到他的觸摸透著全然冷漠的寒意。 “你應該第一次就把它擲出的,露安。你真的應該那樣。”他的眼裡帶著嘲弄的神情。 “我不想殘酷無情地殺人。”露安說。 “我知道。你瞧,那是你最大的缺點,因為那正是你應該出手的時候。”他移開手,看著她。 “10年前我就覺得你是鏈條中薄弱的一環。在其後的幾年間,我以為也許是我錯了。一切都進行得那麼塊。但現在我發現我最初的直覺是對的。即使我沒有暴露的切身危險,但假如我讓這人敲詐你,甚至揭露操縱彩票的事,那也就是我的失敗。我不會失敗,永遠不會。我不讓別人以任何方式控制我的計劃,因為那本身就是一種失敗。另外,我也不能容忍讓這樣一個宏圖大業給毀了。 “想想我給你的美好生活吧,露安。還記得早在那些年之前我就對你說過的話吧:'到任何地方,幹任何事情。'我給了你那一切。本來不可能的一切。都給你了。看看你現在。美得白玉無瑕。”他的手伸到她睡袍前面。他緩緩地解開那衣帶,睡袍便散開了,她那輕微顫動的雙乳和平滑的腹部頓時暴露在外。他將睡袍掀過她的雙肩,睡袍落在地板上。 “在我這方面來說,最穩妥的做法當然是殺了你。就在此地,就在此時。事實上,管他呢。”他用手槍直指著她的頭,扣動扳機。露安頭向後一仰,緊緊閉上了雙眼。 當她重新睜開眼睛時,傑克遜正在觀察她的反應。她渾身發抖,心在胸腔內怦怦直跳,連氣都喘不過來了。 傑克遜搖搖頭。 “露安,看來你的意志力已經不像我們上次見面時那麼堅強了。而有沒有意志力,實在是事情成敗的關鍵。”他對著手槍看了一會兒。 “我剛才說過,碰到一個薄弱環節時,最穩妥的辦法就是將它剪除。”他停了一下又接下去說:“我不打算對你那麼做,至少現在還沒有打算。甚至在你不服從我而危及一切之後都沒有。你想知道原因嗎?” 露安仍然一動不動地靠牆站著,不敢移動,目光緊緊地盯住他的。 他將她的沉默當做同意。 “因為我覺得你有更大的使命要完成。一個戲劇化的說法,但我就是個戲劇性的人物,我想我可以這樣稱自己。真的就那麼簡單。在很大程度上,你是我創造出來的人物。沒有我,你能住在這幢房子裡嗎?你能作為一個受過教育的人講話和思考嗎?你能異想天開地周遊世界嗎?當然不能。殺死你,實際上就等於殺死了我自己的一部分。這種事,我相信你能理解,我是不願意做的。不過,請記住,一隻野獸落人陷阱時,為了逃脫與活命,最後是會犧牲一個肢體的。你千萬不要以為我不能做出那種犧牲。你要是那麼以為,那你就是個傻瓜了。我真誠地希望我們能夠使你擺脫這個小困難。”他同情地搖搖頭,很像10年前他們初次見面時一樣。 “我真的這樣希望,露安。然而,如果我們辦不到,那也就無法可想了。做生意始終都會出現困難的,我期望你盡到自己的職責,盡一切可能保證我們順利地渡過這一難關。”傑克遜屈指列數了一些事項,說話的口氣也再次變得實在起來。 “你不必離開這個國家。你顯然是歷經艱難才回來的,那就留下來好好享受一下。你要及時向我報告與我們那位神秘的陌生客進一步接觸的情況。我10年前給你的那個電話號碼仍然可以打給我。我將與你定期聯繫。無論我給你什麼補充指示,你都要不折不扣地照辦。明白嗎?” 她很快地點點頭。 “我是很認真的,露安。如果你再次不聽我的指揮,我就殺死你。而且那將是緩慢的、痛苦得難以置信的死法。”他審視了她一會兒,看看她對這些話的反應。 “現在到浴室裡去鎮靜一下。”她轉身離去。 “噢,露安?”她回頭看著他。 “記住,如果我們確實無法克服這個困難,而我又不得不消除那個薄弱環節,那我看不出有什麼理由停留在那一步。”他預兆不祥地朝通向樓道的門口瞥了一眼,而莉薩就睡在離那兒不到20英尺遠的地方。他轉過頭面對著她。 “我喜歡給我生意上的伙伴盡可能多的激勵,以便取得成功。我發現他們多半都不會令我失望。” 露安跑進浴室,隨手鎖上了門。她緊緊抓住梳妝台那冷冰冰的大理石,四肢控制不住地抖動著,好像她把骨頭架子都留在他那兒了。她用一條長厚毛巾將全身裹住,一下倒在地板上。她生性剛勇,具有很強的判斷力,完全明白她自身所面臨的嚴重危險。但那決不是她最害怕的事。傑克遜可能想加害莉薩這一事實,令她恐懼得幾乎發狂。 奇怪得很,正是由於這種擔心,露安的臉上競自行變得十分平靜。她雙目凝視著對過的門,門的那一邊站著一個與她情況大同小異的人。他們都有秘密;他們都難以置信地發了非分之財。他們都具有高於和超出常人的智能和體力。而最能說明問題的也許是,他們都殺了人。她的行為是出於本能,唯一的動機是求生。傑克遜的行為則是蓄謀的,但他的動機多少也含有點求生的成分。也許並不像表面上看去差別那麼大。結果畢竟是兩個人的死亡。她慢慢從地板上站起來。傑克遜要是試圖加害莉薩,那麼不是他死就是她露安死,決無其他可能。她任憑毛巾滑落地面。她打開門鎖。在傑克遜與露安·泰勒之間似乎存在著一種根本不符合邏輯解釋的微妙聯繫。甚至在分開那麼長時問之後,他們好像仍然有著某種幾乎是心靈上的溝通感。因為她絕對肯定回到臥室後發現的將會是什麼。她猛地推開門。 什麼也沒有。傑克遜已經不在了。 露安穿上幾件衣服,匆匆奔過樓道去查看莉薩。小姑娘平穩的呼吸告訴母親,她是睡著的。有一會兒,露安只是靜靜地俯身看著莉薩,害怕離開她。她也不想叫醒她。那樣她將無法在女兒面前掩藏她所感到的恐懼。最後,露安查實窗戶都已鎖好,便離開了房間。 然後她走進查理的臥室,並輕輕地將他從睡夢中叫醒。 “我剛剛接待了一位客人。” “什麼?誰?” “我們本就應該知道他會發現的。”她疲憊地說。 露安話語背後的含義驅散了查理的嚎隴睡意,他一挺身在床上坐起來,差點打翻了床頭小桌上的燈。 “天哪!他來這裡了?傑克遜來這裡了?” “我洗完淋浴後發現他在我臥室裡等我。我想我一生中從來沒有那麼受驚過。” “啊,天哪,露安,小寶貝。”查理緊緊地摟抱了她好一會兒。 “見鬼,他是怎麼——究竟是怎麼找到我們的?” “我不知道,但他卻知道一切。那個駕車追我的人。里格斯的情況。我,我將彩票中獎者名單的事告訴他了。我試過撒謊騙他。但是他知道我在撒謊。他威脅說,如果我不對他說真話,他要殺掉這屋裡的每一個人。” “他打算幹什麼?” “他打算找到那傢伙,然後就殺掉他。” 查理倚靠在床頭架上,露安在他旁邊坐下來。查理把一隻大手摀在臉上,搖搖頭。他看看她。 “他還說了別的什麼?” “他叫我們什麼都別乾。要注意里格斯的動靜。如果另外那個傢伙再露面,就通知他。” “里格斯?他為什麼要提到他?” 她朝他看著。 “傑克遜似乎很不放心他。好像是說,他捲進來可能是有不可告人的動機。” “狗娘養的!”查理罵了一句,便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他站起身來,開始穿衣服。 “你要幹什麼?” “我不知道,但是我覺得我必須於點什麼。提醒里格斯注意。萬一傑克遜追踪他——” 她伸出手緊緊抓住他的手臂。 “如果你把傑克遜的事告訴里格斯,那麼,你所做的一切就是叫里格斯必死無疑。傑克遜會有辦法查出來的。他一向如此。我已得到里格斯不受傷害的保證,至少是目前。” “你怎麼做到的?” “我和傑克遜做了一個小小的安排。至少我認為他同意了。他那個人誰說得準呢?” 查理停止了穿褲子,朝她看著。 露安繼續說下去:“不管怎樣,目前傑克遜打算集中精力對付另外那個人。他會找到他的,而我們也不可能提醒他小心,因為我們甚至不知道他是誰。” 查理坐回到床上:“那我們怎麼辦?” 露安抓過他的手握著。 “我要你帶莉薩走。我要你們兩人都離開此地。” “我不能丟下你一個人和那個傢伙做鄰居。絕對不行。” “行的,你會走的,查理,因為你知道我是對的。就我自己,我能行的。但是,要是他抓住莉薩……”她不必把話說完。 “你為什麼不帶著她走,讓我留在這裡對付呢?” 露安搖搖頭。 “那行不通。如果我離開,傑克遜會來查我的。全力查我。只要我在附近,他就不會走離很遠。在此期間,你們兩人就可以逃脫了。” “我不贊成。我不想丟棄你,露安。我不能現在走。” 她摟住他結實的雙肩。 “天哪!你不是丟棄我。你是去照顧我所擁有的最珍貴的東西——”她說到這裡停了下來,因為傑克遜的那張臉牢牢地佔據了她的腦海。 最後,查理握住她的手。 “好吧。你要我們什麼時候離開?” “就現在。你收拾行裝,我去為莉薩做準備。傑克遜剛剛離開,因此我懷疑他是否會監視這地方。他也許以為我給嚇呆了,什麼也做不了了。實際上,他想的和實情還真差不多。” “我們到哪裡去?” “你選地方。我不想知道。那樣就沒有人能從我嘴裡得到信息了。你們到了那裡給我來個電話,然後我們再做以後安全通訊的安排。” 查理聳聳肩。 “我從未想到事情會到這一步。” 她在他的前額上輕輕吻了一下。 “我們會沒事的。我們只是需要多加小心罷了。” “那麼你呢?你打算怎麼辦?” 露安深深地呼吸了一下。 “想盡一切辦法保證我們大家逃過這場劫難。” “里格斯呢?” 她直視著他。 “尤其是里格斯。” “我恨這樣,媽媽。我恨。”莉薩穿著睡衣褲跺著腳在房間裡跑來跑去,露安在急急忙忙地為女兒收拾行李。 “對不起,莉薩,但在這件事上你必須信任我。” “信任,哈,這話從你嘴裡說出來真好笑。”莉薩從房間的另一邊怒氣沖沖地瞪著她。 “我現在不需要那種講話方式,小姐。” “我也不需要這個。”她往床上一坐,倔強地抱著手臂。 “查理叔叔已準備好了,你需要抓緊時間。” “可是我們明天在學校裡有個聚會。難道就不能至少等到那以後嗎?” 露安砰的將衣箱關上。 “不,莉薩,恐怕真的不能。” “這種事什麼時候才能停止?你們什麼時候才能不再拖著我到處跑呢?” 露安伸出一隻發抖的手理了理頭髮,緊挨著女兒坐下來,一條手臂摟著莉薩顫抖的身體。她感覺得到貫穿在那小身體裡的痛苦。難道真相還能比這更傷害女兒嗎?露安握緊拳頭頂著右眼,努力不讓自己失去控制。 她轉向女兒:“莉薩?”小姑娘不肯看她母親,“莉薩,請看著我。” 終於,莉薩看著母親,她那小臉上混合著憤怒與失望的表情,一種要把露安壓垮的混合表情。 露安說得很慢。她說的那些話,在一個鐘頭前還是不可思議的。但是後來傑克遜露面了,他的出現改變了很多事情。 “我保證,總有一天,很快了,我將把你想要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事實上,比你想知道的還要多,關於我,關於你,關於一切。好嗎?” “可是為什麼——” 露安用手輕輕地摀住女兒的嘴,不讓她說下去。 “但我現在要告訴你的是,我一旦說出來,你會感到震驚,你就會受到傷害,你也許永遠都不理解或不完全理解我為什麼要那樣做。你可能會因此恨我,你可能會為我是你的母親而遺憾——”她停下來,使勁地咬著嘴唇“——但不管你感受如何,我要你知道,我做的都是我當時認為最合適的事。我做的都是我認為對你最有利的事。那時我很年輕,而實際上又沒有任何人幫我做決定。” 她用手托著莉薩的下巴,把女兒的臉托起,對著自己的臉。莉薩的眼睛裡已是熱淚盈眶。 “我知道我現在傷害了你。我也不想讓你離開,但我寧死也不會讓你出任何事。查理叔叔也是這樣。” “媽媽,你嚇著我了。” 露安雙手緊緊抓住莉薩。 “我愛你,莉薩。勝過我一生中愛過的任何東西。” “我不要你出任何事。”莉薩輕輕摸摸母親的面頰。 “媽媽,你不會有事吧?” 露安強自做出讓人放心的微笑。 “貓是不會摔跤的,小乖乖。媽媽會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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