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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八章

彩票中獎者 戴维·鲍尔达奇 7486 2018-03-22
露安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從她下巴上的傷口處湧出的血還沒有完全凝固在皮膚上,所以,時間不可能太長。她的襯衣撕裂了,血跡斑斑的;一隻乳房跑到了胸罩外面。她慢慢坐起來,用那隻沒受傷的胳膊收拾了一下自己。她擦了擦下巴,摸了摸傷口。傷口凹凸不平,痛得很。她慢慢站起身。她似乎喘不過氣來,因為心裡仍驚魂未定,而身上又餘痛未消。 地上兩個男人並排躺著;大塊頭的那個顯然還在呼吸,可以很清楚地看出他那肥大的肚子仍在一起一伏。露安不能肯定杜安是否還活著。她跪下來,摸了摸他的脈搏。如果那脈搏還在跳,那麼就是她沒摸到。他臉呈灰色,不過在黑暗中也難看得真切。她跳起來,開了盞燈,但光線還是不夠亮。她又在他身旁跪下來,小心地摸了摸他的胸膛。接著,她掀起他的襯衫,又趕忙將那襯衫放下,看到的那一大攤鮮血叫她直犯噁心。 “哦,天哪,杜安,你做了什麼落到這一地步?杜安,你聽見我說話了嗎?杜安!”微弱的光線下,她看到他的傷口已沒有血流出來,這表明他的心臟可能已經不再跳動。她摸了摸他的胳膊,那胳膊摸上去還是溫熱的,再摸摸他的手指,手指卻已經開始扭曲並逐漸變涼了。她望望電話機的殘片。沒辦法打電話叫救護車來了,雖然杜安似乎也不再需要了。不過,她也許得去叫警察。查出另外那個人是誰,他為什麼捅死杜安,並且還要殺她。

露安站起來正要離去時,忽然注意到一小堆袋子,它們原本藏在那筒油膩膩的雞翅後面。搏鬥中,這些小袋子從桌上滑落了下來。露安彎下腰,拾起一隻。是透明的塑料袋,裡面裝著少許白色粉末狀的東西。是毒品。 接著,她聽到了嗚嗚的哭泣聲。哦,上帝,莉薩在哪兒?然而,這時又傳來另外一個聲音。她猛地轉過身子,往地下望去,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氣。那大塊頭男人的手動了起來,他開始爬起來了。他要來殺她了!哦,親愛的上帝,他要來殺她了!她扔下塑料袋,向門廳奔去。她用那隻好胳膊一把拎起莉薩——莉薩一見到媽媽,就哭叫起來——從前門衝了出去,那門砰的一聲撞上了活動房的牆壁。她跑過折篷汽車,停住腳,又轉了回去。那個被她用電話機擊昏的像堵高大的牆一樣的男人並沒從門裡猛衝出來。至少現在還沒有。她拿眼睛瞅了一下那車子;懸掛著的車鑰匙在陽光下閃著誘人的光芒。她只稍稍一猶豫,便和莉薩坐進了車裡。露安開大油門,車身搖擺著從泥地裡開出,上了公路。她穩穩神,開上通往城裡的主幹道。

現在杜安突然發財的原因可以解釋了。販毒顯然比以拆卸車輛為生要來錢得多。只是杜安顯然越來越貪心,私自扣下的毒品或黑撈的錢太多了點。這個蠢貨!她得打電話叫警察。即使杜安還活著——這一點她很是懷疑——她把他救活恐怕也只不過是讓他坐許多年的大牢而已。不過話說回來,假如他真還活著,她不能就這麼讓他死去。另外那個人她才不在乎呢。她倒希望自己剛才下手更重一些。她加大油門,一面看了一眼莉薩。這孩子正坐在嬰兒睡籃裡,睜著大睛,嘴唇和臉頰哆嗦著,明顯一副驚恐的樣子。露安用受傷的胳膊護住女兒,這簡單的動作叫她痛得直咬嘴唇。她的脖子彷彿被車子碾了一般。接著,她的目光落在那部移動電話上。她將車停在路邊,抓起電話。

她很快摸清了怎麼使用這電話,便開始撥打110。接著,她慢慢放下電話,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手指顫動得厲害,簡直握不成拳頭。手上還沾滿了鮮血,不過可能不只是她自己的血。她突然意識到了自己很容易被牽連進這件事裡。儘管那傢伙後來動彈了,但他也許又倒下死了,誰知道呢。他要是死了的話,那她也是出於自衛殺了他,這一點她知道,但其他人呢?一個毒販子。她正開著他的車。 想到這兒,她立刻四下望瞭望,看是否有人在看著她。一些車子向她這個方向駛來。車篷!她得拉上車篷。她跳到後座上,抓住硬硬的車篷,向一塊白色的可折疊式大頂篷就張開落了下來,好像蛤蜊合起殼一樣。她搭上車篷扣,跳回駕駛座,疾駛而去。警察相信她對杜安販毒的事一無所知嗎?杜安不知怎的將她蒙在了鼓裡,但誰會相信這是真的呢?她自個兒都不相信。這一現實,像大火吞噬紙房子一樣吞噬著她,似乎叫她無從脫身。不過,或許還有活路。一想到那件事她差點兒尖叫起來。剎那間,母親的臉龐出現在她的腦海中。她費了好大的勁才將母親的形象推開。 “對不起,媽媽,我沒有別的選擇了。”她不得不去做了:打電話給傑克遜。

這時,她的目光落在儀表板上。有好幾秒鐘,她甚至沒能喘過氣來。她的眼睛緊緊盯著那閃亮的鐘面,似乎每一滴血都從她的身體裡蒸髮乾了。 鐘上的時間已是10點過5分。 機會丟了。永遠,傑克遜說過。她毫不懷疑他說話算話。她將車停在了路邊,痛苦地撲倒在方向盤上。她進了監獄,莉薩怎麼辦?這個愚蠢、愚蠢之極的杜安,活著時拖累她,現在死了,還要連累她。 她慢慢抬起頭來,向街對面望去。她揉了揉眼睛,好看得清楚些;是家銀行分行,磚砌的建築,矮墩墩的,但很堅固。若是有槍,她真的要認真考慮搶銀行了。然而,就連這也不成。今天是星期天,銀行不開門。她的目光游移過銀行的正面時,她的心又開始劇烈跳動起來。她的情緒變化得如此之快,叫她感到幾乎像是毒品引起的一般。

銀行的鐘上是10點差4分。 一般來說,銀行里的人是穩重可靠的,她衷心希望他們的鐘也一樣可靠。她抓起電話,一邊在口袋裡拼命摸索著那張寫有電話號碼的紙條。她像是完全喪失了動作的協調功能,手指不聽使喚,幾乎連鍵都按不好了。而且,似乎得等上無窮無盡的時間線路才能接通,鈴聲才會響起。謝天謝地,鈴只響了一聲,便有人接了電話。 “我剛剛在想你怎麼樣了呢,露安。”傑克遜說。她能想像出他抬腕對時間的樣子,也許還在驚訝她怎麼把時間掐得這麼緊。她迫使自己呼吸得平穩些。 “不知怎的,時間不知不覺就從我這裡溜走了。我這邊有很多事情。” “你這滿不在乎的態度倒很新鮮。不過,坦率地說,我有點兒詫異。” “那現在怎麼辦呢?”

“你沒忘記什麼吧?”露安看上去摸不著頭腦。 “什麼?”她的腦袋簡直要炸開了,渾身上下又襲來一陣陣的疼痛。假如這一切不過是一個玩笑…… “我給你的是一個提議,露安。為了達成一項合法可行的協議,我先需要你的同意。或許這不過是種形式,但我必須堅持這一點。” “我同意。” “好極了。我可以完全肯定地告訴你,你將永遠不會為這一決定後悔。” 露安緊張地望瞭望周圍。公路另一邊走著的兩個人正盯著這輛車。她開動車子,沿著公路往前駛去。 “那現在怎麼辦呢?”她又向杰克遜問道。 “你在哪裡?”她的語調警惕起來,“怎麼啦?”接著又馬上說道:“我在家裡。” “好的。你到最近的彩票銷售點去,買一張彩票。”

“我買什麼號碼?” “那沒關係。你知道,你有兩種選擇。要么買一張由機器自動給出號碼的票,要么選擇你想要的號碼。這些號碼將被輸送到同一個中央計算機系統,結果即刻便可顯示出來,絕不允許產生重複的數字組合。這樣就確保了只有一位中獎人。如果你想自己選擇一個號碼,而你要的號碼已經有人選過了,那就另選一組號碼好了。” “可是我不懂。我以為你會告訴我選什麼號碼呢。中獎的號碼。” “你沒必要懂什麼,露安。”傑克遜的嗓音提高了一些。 “你只要按我說的去做就行了。你一選好號碼,就打電話給我,告訴我是什麼號碼。其他的事由我來管。” “那我什麼時候拿到錢?” “會有一個記者招待會……” “記者招待會!”露安差點將車開翻過去。她用那隻好胳膊控制住車,一邊用下巴夾住電話。

現在,傑克遜聽上去真的惱火了。 “你從沒看過那個嗎?中獎人出席一個記者招待會,一般在紐約,由電視向全國、全世界轉播。你將手持一張用於儀式的大支票,讓人照相。然後,記者將問你一些有關你背景的問題,你的孩子,你的夢想,你怎麼花這筆錢等等。很讓人作嘔,但彩票委員會堅持要這麼做。對於他們來說,這是公關的最好手段。正因為如此,過去5年裡,彩票銷售量每年都要翻倍。大家喜歡讓該中獎的人中獎,主要原因恐怕是大多數人都覺得自己屬於該中獎的人吧。” “我一定得這樣嗎?” “你說什麼?” “我不想上電視。” “呃,恐怕你別無選擇。記住,你至少要多擁有5000萬美元的財產了,露安。對於那樣一大筆錢,他們自然期望你能應付一場記者招待會。再者,坦率地說,他們完全有理由這樣。”

“這麼說我不得不去嘍?” “絕對如此。” “我必須用我的真名嗎?” “你為什麼不願意用真名呢?” “我自有原因,傑克遜先生。我非得用嗎?” “是的!有那麼一條規則,露安,人們稱做'知道權'法,儘管我並不指望你知道這個。簡單地說就是,公眾有權知道所有中獎人的身份,真實的身份。” 露安深深地吐了口氣,充滿失望。 “好吧,那麼,我什麼時候拿到錢?” 這時,傑克遜明顯地猶豫了一下。露安脖子後面的頭髮都要豎起來了。 “聽著,不要跟我說瞎話。那該死的錢怎麼說?” “你沒理由不耐煩,露安。我只不過是在考慮怎樣以最簡單的話向你解釋清楚。錢將轉到你指定的賬戶上。”

“可是我沒有賬戶。我從來就沒有足夠的錢去開什麼該死的賬戶。” “平靜些,露安,這些由我來負責處理。你不必為此操心。你唯一要做的事就是中獎。”傑克遜試圖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快些。 “你只管帶上莉薩去紐約,拿著那張大支票,微笑,揮手,說些動聽、謙卑的話,然後,你這輩子就用在海灘上休閒享樂好了。” “可我怎麼去紐約?” “問得好,不過,對這問題我已有所準備了。你住的附近沒有機場,但有個汽車站。你乘汽車去亞特蘭大的火車站。火車站在美鐵新月號的線路上。蓋斯維爾車站離你更近些,但那裡不賣車票。旅途很長,大約18個小時左右,停靠站也非常多。不過,大部分時間都是你睡覺的時間。那趟車將送你抵達紐約,你不用轉車。我本想讓你坐飛機去,但那更麻煩些。你得出示身份證明,而且,坦率地說,我不想讓你那麼快就到紐約。我會安排好一切。每一站都會有一張預定的車票等著你。抽獎一結束你就可以啟程。”露安的腦海中閃過杜安和那個竭力要殺她的人臉朝下躺在地上的景象。 “我覺得我不想在這裡耽擱那麼久。” 傑克遜吃了一驚:“為什麼?” “這是我的事。”她不客氣地說,接著,又將語調放柔和些,“我不想中獎後,在人們都知道了的時候,還待在這裡。僅此而已。他們會像一群狼撲向一隻小羊那樣,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話。” “不會的。紐約的記者招待會舉行時,你才會被公開宣佈為中獎人。到了那個城市,會有人等著你,送你到彩票總部。你的中獎彩票確認之後,第二天召開記者招待會。過去,驗證彩票要用幾個星期的時間。有了現在的技術,只要幾小時就夠了。” “我今天就開車去亞特蘭大,然後坐火車北上,行嗎?” “你有輛車?我的老天,杜安會怎麼說呢?”傑克遜的語氣裡很有一點逗趣的味道。 “那就不要你操心了。”露安沒好氣地說。 “你知道,露安,你該表現出很感激的樣子才是,當然嘍,如果有人按常規讓你富得以前連想都沒敢想過,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露安使勁地咽了一口唾沫。的確,她要發財了。但卻是通過作弊。 “是的,”她緩緩地說道,“就在剛才,我打定主意,一切都要改變。我的整個生活,還有莉薩的。這真有點叫人回不過神來。” “嗯,我理解。但你記住,這一特別的改變肯定是好的那種。並不是要你進監獄或是什麼的。” 露安強抑住嗓子裡發哽的感覺,咬緊了下嘴唇。 “請問,我可不可以今天上火車?行嗎?” “等一會兒,別掛。”他啪噠一聲擱下電話。露安抬頭往前方看去。一輛警察巡邏車停在路邊,車門上安著雷達測速器。露安下意識地查看了一下示速計,並且儘管在時速限制之內,她還是稍稍放慢了速度。直到開出幾百碼遠,她才敢喘了口氣。傑克遜咔噠一聲又拿起電話,他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她一跳。 “今晚7點15分,新月號列車駛進亞特蘭大站,明天下午1點30分抵達紐約。從你開車到亞特蘭大不過兩三個小時就到了。”他停了一下。 “不過,你需要車票錢,而且,我想你還需要額外的現款,以支付一些旅行中的雜費。” 露安在電話這邊不自覺地點點頭。 “是的。”她突然覺得自己骯髒透頂,像個妓女似的,付出一個鐘頭的服務後,乞求點額外的報酬。 “火車站旁有家西部聯合銀行的辦事處,我給你電匯5000美元到那裡。”這數目讓露安咽了口唾沫。 “還記得我一開始答應給你的酬金嗎?我們姑且把這當做工作做得出色的酬勞好了。你只需出示適當的身份證明——” “可我什麼證明都沒有呢。” “不過是駕駛執照或者護照罷了。他們也就需要這個。” 露安幾乎大笑起來。 “護照?從匹格里一威格里雜貨店到沃一馬特超市用不著護照吧,你說呢?而且,我也沒有駕駛執照。” “可你還打算開車到亞特蘭大呢。”傑克遜驚訝的語氣在她聽來更叫人好笑。這麼一個人,策劃著一樁上千萬美元的計謀,卻想像不出她露安可以無照駕車。 “很多人甚麼執照都沒有,但想要做的事照做,這你真該感到吃驚呢。” “那樣的話,沒有適當的證明你取不到錢。” “你在附近嗎?” “露安,我到偉大的瑞克斯維爾去只是為了和你會面,事情完了我是不會逗留的。”他又頓了頓,等他再開口時,露安能聽出他聲音裡的不悅來。 “這麼說,我們有麻煩了。” “等等,火車票要多少錢?” “大約1500。” 想起杜安藏匿的錢,露安突然有了主意。她再次將車開到路邊,放下電話,迅速在車裡搜起來。她沒有失望,果然從前座下扒出一隻棕色皮包來。裡面的錢大概足夠買火車票的。 “有個和我一起幹活的女人,她丈夫去世時給她留下了一些錢。我可以到她那裡拿點錢,借筆款子。我知道她會給我的。”她告訴傑克遜。 “用現金就不要身份證明了吧,是不是?”她又補問了一句。 “金錢是主宰,露安。我相信美鐵會給你提供住宿的。當然了,別用真名。用個簡單的名字,但不要一聽上去就不像是真的。現在,你去買彩票,然後立即再給我打電話。你知道去亞特蘭大怎麼走嗎?” “是個大地方,我這麼聽人說過。我會找到的。” “戴點什麼,遮住你的臉。我們不想叫人認出你來。” “我明白,傑克遜先生。” “你幾乎就要成功了,露安。祝賀你。” “我倒沒什麼慶賀的感覺。” “別急,往後的日子裡你儘管慶賀。” 露安放下電話,四下看了一眼。車窗玻璃是有色的,所以,她不認為有人真的看到了她,但這種情況是會變化的。她得盡快扔掉這輛車。唯一的問題是扔在哪兒。她不想讓人看見她從這車裡出來。可是,一個身材高大、渾身沾滿血蹟的女人抱著個孩子從車上下來,而那輛車的窗玻璃又有顏色,引擎罩上還有個做下流事的鍍鉻女人像飾物,要想不讓人看到是很難的。最後,她有了個主意。或許得冒點險,但眼下她已沒有多少選擇。她來了個180度大轉彎,向相反的方向駛去。不到20分鐘,她又慢慢行駛在那條土路上了。快到目的地時,她睜大了眼睛,竭盡目力向前方望去。活動住房終於進入了視線。她沒有看到別的車輛,也沒覺察到什麼動靜。她在活動住房前停下,恐懼猶如一股寒流劈頭蓋臉朝她襲來。她似乎感到那人的手又掐住了她的脖子,看到那刀刃又向她逼來。 “一看見那傢伙從屋子裡出來,”露安自言自語道,“你就開車從他屁股上碾過去,讓他和油盤親嘴去。” 她搖下車窗,想听聽屋裡的動靜,但什麼也沒聽到。她從給莉薩裝東西的包裡拽出塊尿布,仔細把汽車裡她觸摸過的表面都擦了一遍。她看過幾集《美國特級通緝犯》節目。要不是太危險的話,她還想回到屋裡把電話也擦乾淨。不過,她在那屋子裡已生活了將近兩年,那兒到處都留有她的指紋。她從車子裡爬出來,把皮包裡的現金一個勁兒地往莉薩睡籃底部的襯墊裡塞,直到塞不下為止。她將撕破的襯衫盡量拉拉好,然後悄無聲息地關好車門,用那隻好胳膊挎上莉薩,飛快地往土路上來時的方向逃去。 活動住房裡,一雙黑色的眼睛正注視著露安匆匆離去的背影,沒有漏過任何一個細節。當露安突然間回頭四下張望時,那人趕忙退後一步,躲進屋裡的陰暗處。露安並不認識他,但他可不願冒險暴露自己。他身穿黑色皮夾克,胸前的拉鍊只拉了一半,一隻9毫米口徑手槍的槍把從裡面的口袋裡突出來,清楚可見。他迅速跨過地板上躺著的兩個男人,小心避過地上那一攤攤污血。他正巧來的是時候。一場格鬥壓根兒沒用他動手,倒給他留了一堆贓物。還有比這更美的事嗎?他將咖啡桌上和掉到地上的毒品一股腦兒抓起,從夾克里掏出個塑料袋,全都裝了進去。他尋思了一下,然後又放了一半回去。貪心是不明智的,若是這兩個人所效勞的組織得到風聲,說是警方沒在活動房屋裡發現毒品,那麼,他們可能就要開始追查拿走毒品的人了。要是只丟了一半,他們也許會認為是警察手腳不干淨。 他打量著搏鬥後的現場,注意到地板上有塊撕爛的布片。他立刻露出認出來的表情。是從那女人的襯衫上撕下來的。他將布片放進口袋。現在,她欠他的情了。他看了看電話的殘片。兩個男人屍體躺的位置、刀子,還有牆上的凹痕。她一定是半路闖進來的,他推斷。胖男人殺了塊頭小的那個,而露安不知怎的又制服了那個胖子。看到那人那麼大的塊頭,他不禁對露安更加欽佩了。似乎感覺到有人在觀察自己,那胖男人又開始慢慢動了起來。不等胖男人進一步醒來,他便彎下腰,拿塊布包住那把刀,一下接一下地刺進了那人的肋部。這垂死的人身子一挺,手指摳進磨光了毛的地毯,死死抓住不放,掙扎著想留住最後一口氣。然而片刻之後,他的整個身子抖動了幾下,接著便慢慢鬆弛下來,手指伸開,手掌貼到了地板上。他的臉側到一邊,一隻沒了生命的、血糊糊的眼睛向上翻瞪著索他性命的兇手。 接下來,那人粗野地將杜安掀翻過身來,就著微弱的光線,瞇起眼細細察看他的胸膛是否還在起伏。為了保險起見,他對準地方又連戳了幾下。這下可以確保杜安·哈維跟著那胖男人到另一個世界去了。他扔下刀子。 幾秒鐘後,他已出了前門,繞到活動住房的後面,一頭鑽進了樹林。他的車停在一條很少有人走的土路旁,小路在密密的林子裡蜿蜒伸展。雖然那路曲折不平,但它會把他引領到主幹道上,給他留下足夠的時間執行他真正的任務:追踪露安·泰勒。他鑽進車子,電話鈴正好在響。他拿起電話。 “你的任務結束了,”傑克遜說,“追獵正式取消。酬金的剩餘部分將由通常的渠道交到你手上。謝謝你的工作,以後用人時我還會想到你的。” 安東尼·羅馬奈洛緊緊握著電話。他腦子裡在琢磨著,不知道要不要告訴傑克遜活動住房裡有兩具屍體的事,但最終還是決定不講為好。也許他碰上了一件真正有趣的事。 “我看見那小女士狂奔著離開這裡。但看上去她好像沒有財力走得太遠。”羅馬奈洛說道。 傑克遜咯咯地笑了。 “我想錢最不是她所擔心的事。”說完,線路就切斷了。 羅馬奈洛咔噠一聲關閉了電話,思考了一會兒這個問題。從嚴格意義上說,傑克遜對他的僱用已經取消了,他的工作已告結束,他只要回家去,等著拿剩餘的那部分酬金就可。但這事情有些蹊蹺。接的這份活兒不知怎的好像處處都有那麼點兒離譜。派他到這麼個林子裡來殺一個鄉下小妞,後來又告訴他不殺了。並且,傑克遜還附帶提到了錢。金錢這東西總能叫羅馬奈洛來興趣。他打定了主意,然後發動了車子。他打算跟踪露安·泰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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