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殺手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予鬼子以重創

殺手 方知今 7324 2018-03-22
計劃襲擊鬼子據點的事,終於成熟了,選定了三個襲擊點:日寇憲兵隊司令部、日寇軍火倉庫和海潮路日寇駐軍兩個小隊。 按李堅的要求,所有隊員分別去三個襲擊點周圍觀察了情況,熟悉環境,最後由李堅、劉世儀、金光日、朱維飾、毛廣榮、李大海、梁升等人共同研究,制訂了作戰計劃和撤退路線。 具體方案:由朱維飾、毛廣榮率領十五名隊員,襲擊鬼子憲兵司令部;由李大海、梁升率十名隊員,襲擊鬼子軍火庫。此二據點均以迫擊砲遠距離一點多發,由李堅和金光日率十名隊員襲擊海潮寺日寇駐軍;劉世儀率十名隊員流動觀察,隨時增援各路小隊。 襲擊後由南陽橋迅速撤回租界。為此,李堅找來高興華,要他當夜把好南陽橋“鐵門檻”及時放他們進租界。

一切準備好了,隊長們帶領隊員分頭行動。 李堅和金光日帶一隊先行動。其它兩隊等運牛肉的車來到,將迫擊砲和機槍裝在卡車的車斗裡,趁夜色掩護出了租界,進入華界。 約定子夜一點,三個點同時發起襲擊,這樣可使其它方面的鬼子慌了神,不知撲向哪裡援救是好。 李堅和金光日帶領隊員進入華界後,讓隊員們散開,約定子夜零點四十分在海潮寺附近集結。 自從兩名鬼子兵“失踪”,小南門、老西門連續發生“血案”,鬼子便派兩個小隊鬼子兵,駐紮在海潮寺內,起“彈壓”作用。 李堅和金光日來到海潮寺,斜對面有一另小酒舖,他倆已來過多次,和老闆也混熟了,所以他們再來,老闆極表歡迎。 有一次他倆在小酒館裡坐著喝酒,竟碰上了前來買酒的王明之,即是那個在海潮路碰見的、做毛筆生意的徒弟,李堅曾在洗澡時,給他錢買布做衣服的孩子。

王明之也認出了李家爺叔。據他告訴李堅:自從鬼子駐進海潮寺,就抓他去廟里當差,也不過是打掃衛生,在廚房打雜而已。廟裡有個中隊長,天天要讓他到小舖來買酒。 從王明之口中,他們得知:廟裡房子翻建了,東西廂房蓋成了兩大間通房,每間有十六名鬼子兵住著。大殿翻建成兩大間,一間住著中隊長毛里太君;另一間住著兩個小隊長。靠邊還有一間伙房,有兩個也是抓來的中國人伙夫。 鬼子有兩挺輕機槍,東西廂房各一挺。其它都是步槍。兩小隊長各有一支手槍。毛里太君有一支手槍、一把戰刀。廟門外停著十輛挎鬥摩托,是便於快速出動用的。有時鬼子也騎著摩托外出巡邏。 最重要的一個情況是,每星期六晚上,有卡車送來營妓。這天晚上鬼子要狂歡,飲酒作樂,通宵達旦。

李堅就選定這一天晚上動手。 小酒館內地方不大,就能擺一張長桌,來這裡喝酒的,不過是海潮路附近住的一些勞工,他們也不講究,有座就坐,沒座靠個旮旯,也能喝兩杯。 這天傍晚,王明之來買走一壇酒,抱回去分給鬼子們喝,他和李堅打了個照面,也沒說話。 十點來鐘,酒舖打烊了。李堅和金光日只好出來,在附近黑暗處蹲著,觀察著廟門前的動靜。 廟門前有兩個鬼子崗哨,在門前齊步走來回溜達。 約十一點鐘,果然開來一輛卡車,從車上下來六個穿和服的營妓。廟內的鬼子們擁了出來,將營妓拉拉扯扯地拽了進去。 李堅和金光日看到這裡,他們相視一笑,踏實了。於是兩人沿著陸家浜路,向斜橋方向走去,他們在這條道上來回踱著,消磨時間。

零點四十分,眾人會合,李堅和金光日各帶五名隊員,分別沿東西順廟的圍牆牆根悄悄靠近廟門。 距離廟門兩三米,李堅撿起一塊石子,擦地扔出,石子在地面骨碌到廟門前,驚動了哨兵。一鬼子哨兵詐唬一聲,端著步槍貓著腰搜索過來。李堅等人在暗處,鬼子兵從燈火通明的大門前走來,到了近前也未看清。李堅一躍而起,一手奪槍,一手鐵鉗似的卡住鬼子脖子。鬼子兵一聲未吭就倒下了。 那邊金光日,也以同樣辦法消滅了另一個鬼子哨兵,於是閃電般進入廟內。 一進入大廟,各自散開。 按預定計劃,金光日帶倆隊員奔東廂房,李堅帶倆隊員奔西廂房,其餘隊員奔大殿。 此時院內無人,一片漆黑,只有東西廂房的窗戶透出強光。裡面嬉笑喧鬧之聲十分雜亂,大殿的房間也是黑著燈的,正房裡也傳出嬉笑和女人的怪叫聲。

李堅來到西廂房窗根下,用食指蘸唾沬,在窗戶紙上捅了個窟窿,朝里看去。 一堆鬼子八名,赤身裸體圍坐地毯上喝酒吃肉,鬼哭狼嚎般地叫喊著;另有兩堆鬼子圍在躺在地毯上的營妓周圍。營妓始終躺著,任憑鬼子們發洩獸慾。 李堅看罷,怒喝一聲:“打!”三捆集束手榴彈破窗而入。他們三人投彈後,就地打滾,下了台階,遠離窗下。 “轟!轟!轟!”爆炸聲此起彼伏,房塌屋倒,所有鬼子炸不死也被活埋。 塵埃落定,李堅等人便集中在院內,拍打身上的塵土,忽聽遠處傳來隆隆爆炸聲,知道是另外兩路戰友也動手了,必然也旗開得勝,不禁雀躍歡呼起來。 李堅說:“我們快撤吧。” 從廚房裡跑出來王明之和兩個雜工,李堅給他們一些錢,讓他們逃生。王明之要求跟李堅走。李堅知他無家可歸,就同意帶上他。回租界後,他將王明之安置在黃金大戲院。

他們出了廟門,看見門前停著的挎鬥摩托,就點燃油箱,全都燒毀,一時濃煙滾滾,火光沖天。 李堅等人快步從老西門來到南陽橋,這里高興華帶人在把守,忙放他們進入,並告知其它兩隊人已乘車安全進入租界了。 李堅等人回到殺牛公司,見著了先回的同志們。行動無一人受傷,李堅十分欣慰。 劉世儀早已準備好了酒菜,大家就在地下室邊吃喝邊講著各自的戰鬥過程,都很興奮,紛紛要求再搞幾次這樣的行動!最後,幾乎所有隊員都喝醉了,各處都是躺倒的人。 李堅將劉世儀叫到小屋商量:“這次我們把鬼子打痛了,必然會瘋狂報復。他們雖不能派軍隊進租界,但會派大量特務來報復,同時會向租界當局施加壓力,對我們不利。 “這一次的勝利,完全是打了鬼子個措手不及,鬼子想不到竟然會遭到如此大的襲擊。鬼子吃了虧,一定加強防範,所以近期不宜再出動了。而且要告誡所有隊員,外出要小心,千萬不要惹是生非,為敵人製造藉口。

“你看剛取得點成績,就鬧成什麼樣子了!一個個醉得東倒西歪,甚至連卡車上的兵器都還沒有卸下來,這怎麼行呢?” 劉世儀也很懊惱:“到底是老百姓,無紀律可言。以後一定要教育,否則將來會鬧出事來的。” 兩人只好自己動手,從車上卸下兵器來,收藏在地下室裡,把兩人累得精疲力竭。 收拾好一切,時近中午,兩人在辦公室裡休息,傳達室老頭來說:“有位吳先生,來找李先生,在大門口等著呢。” 李堅琢磨了一下,起身要走,劉世儀忙阻攔:“天鋒,要當心……” 李堅笑道:“沒事吧……”仍往外走。 劉世儀不放心,將手槍上了膛,揣在褲兜里,追著李堅而出。 李堅來到門前,只見吳雅男站在轎車旁,頗感蹊蹺:“他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

吳雅男一見李堅,就招手歡呼:“天鋒,請快過來,我們車上說吧。”拉開了車門。 李堅邊走邊想:“此處也不適宜招待吳小開。”於是過去上了車。 劉世儀還未走到車旁,轎車卻已開動了,因他已看清了吳雅男,也就不在意了。 李堅坐在車上問道:“雅男兄這是要拉兄弟去哪裡啊?” 吳雅男答道:“白小姐打電話給我,說你昨夜帶人去華界襲擊了日寇多個據點,松井聞報大怒,放回龜田,限期捕殺你。白小姐來不及通知你隱避,要我來趕緊幫你轉移。” “真有此事……” “天鋒兄,先避避風頭也好嘛。退一步講,稍事休息也應該。就此機會,觀察敵人動靜,再作下一步打算。” 李堅搖頭說:“就算龜田回上海,又能奈何我?再者,白光有話可以自己來找我說,何必又驚動阿男兄呢?”

吳雅男笑道:“天鋒兄休要錯怪了白小姐,她說了理由。現在她也被敵人跟踪,如果她來找你,勢必引來敵人得知你的下落,她還說知道小弟最崇拜天鋒兄,當此危難之際,也唯有小弟是可以託付之人。” 李堅無話可說了。 吳雅男接著說:“白小姐最擔心在我找到你之前,你會回她家。她叮嚀暫且不要見面,忍耐一時,在情況好轉後,她會來見你的。” 李堅問:“那麼,阿男兄要把我藏在什麼地方呢?” 吳雅男答道:“華山路華山醫院附近有一幢房子,是小弟買給乳娘住的,她有一個與小弟同歲的女兒,叫範雅芳,在華山醫院當外科醫生;乳娘的丈夫范偉至今在小弟家里當總管,他們家就這樣三口人,很清靜的。小弟再僱一個女傭去侍候,天鋒兄大可在那里長住。”

“太麻煩阿男兄了。兄弟軍人出身,生活很簡單,用不著別人照顧的。” 吳雅男笑道:“天鋒兄,所謂'客隨主便'。再說小弟若不雇個女傭,勢必乳娘、雅芳要操勞照顧,天鋒兄更會感覺不安了。” 李堅聽了感覺吳雅男想得很周到。 乳娘家是一幢小洋樓,樓前有一塊空地種著花草,稱不上花園。樓內上下幾間房間,很緊湊。 吳雅男介紹乳娘,要李堅稱為“範阿姨”,稱范偉為“范叔”,稱範雅芳“阿妹”,要範雅芳稱李堅為“阿哥”。 範雅芳是位有張娃娃臉的姑娘,一副聰明伶俐相,一見面就對李堅表示出極大熱情。 顯然吳雅男在接來李堅之前,已有吩咐,所以范家的人已經給李堅在樓上準備好兩個房間,李堅要求只在樓下隨便安排一間即可。 吳雅男說:“小弟也常來和姆媽親熱的,有時也住下,多留一間小弟來了也方便些。”又對乳娘說,“姆媽,李先生是山東人,愛吃麵食的;你看他塊頭這麼大,自然吃得也多,每天多備一些饅頭、大餅之類的麵食。”又向李堅說,“這裡是小弟的第二個家,天鋒兄千萬不要客氣。” 李堅說:“兄弟一向隨遇而安,千萬不要為兄弟準備什麼,否則兄弟就不能安心住了。” 范偉說:“李先生,阿囡向我介紹了李先生的情況,我們全家都很敬仰的,希望李先生把這里當成自己的家,有什麼需要,千萬不要客氣,告訴我女人就是了。” 李堅說:“范叔,我與阿男兄親如兄弟,請視我為子侄,不要再稱什麼'李先生',直接叫我天鋒好了。” 吳雅男說:“很對,彼此不要客氣才好相處。范叔,僱一個能干點的娘姨來,幫著姆媽做點事,也好照顧天鋒起居。” 范偉答應了。 在吳雅男和范偉說話時,李堅偶然發現範雅芳在盯著他看,倒有點不好意思了。範雅芳倒很大方,與李堅對了一下目光,笑了笑。范家的人退出。 吳雅男掏出一支雪茄來點著。李堅看了說:“雅男兄,我看你經常一支雪茄在手,點燃後並不見你吸,既如此又何必點燃呢?” 吳雅男被說得臉一紅。 “啊……天鋒兄觀察得好細啊……其實小弟並無此嗜好,但是,菸酒是男人的象徵啊。” 李堅不以為然:“雅男兄此論兄弟不敢領教。兄弟不煙不酒就不是男人了嗎?關鍵還在於菸酒有害健康,屬於不良嗜好,僅僅為點綴男子漢氣概,實在可以休矣。” 吳雅男忙棄了雪茄:“承教了,小弟以天鋒兄為榜樣,今後亦不煙不酒。” 李堅搖搖頭:“千萬不要以兄弟為榜樣,我這個人缺點很多很多的。” 吳雅男說:“天鋒兄不必過謙,小弟縱然想學,也不及萬一呢……啊,好了,好了,這個話題多說無聊……天鋒兄暫且委屈在此住些日子,等情況緩解再商量吧。” 李堅搖頭道:“躲不是辦法。我所以隨阿男兄來了,不是為個人安全,是為了怕影響那些弟兄們——免得敵人找我,發現了他們。 “現在我脫離了他們,就無所謂了。 “敵人不是要找我嗎?明天我就上大街去,把我公開交給敵人!” 吳雅男驚得站了起來:“啊,不可!不可!據白小姐在電話裡說,敵人幾乎傾巢出動,天鋒兄如果暴露,豈非置身於敵人火力之下!” “不!”李堅仍然搖著頭說,“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可怕。是的,我有可能死於亂槍之下,但是,我也能還擊。他們殺了我,一了百了。我也能殺他們。倒省得我去尋找他們了。 “再者,白光不敢露面了,說明她的處境很困難,我若躲著不出現,敵人會以為是她把我藏起來了,對她更為不利。 “雅男兄,請不要再勸我。如果你能幫助我,請你設法尋點武器來——我現在身邊只有兩支勃郎寧小手槍,射程有限、威力不大,最好給我弄兩支二十響快慢機來;有可能再給我弄幾枚鐵餅手榴彈來。 “請你相信我,敵人不可能就那麼容易殺死我的。” 吳雅男愣了半晌:“……天鋒兄……” “不!”李堅很堅決地說,“請你尊重我的選擇——一個殺手的選擇!” “好!”吳雅男說,“小弟無不從命,但天鋒兄想怎麼做?” 李堅答道:“今晚我先在此住一宿,明天晚上,我趁夜幕掩護離開,目的是不讓敵人發現我曾在此住過。以免日後給范府帶來麻煩,受敵人騷擾。” “好吧,我尊重你的選擇。但是,你要在外面逗留多長時間?你總不能二十四小時在馬路上逛吧?去哪裡休息?一日三餐如何解決?還有……” 李堅笑了:“先生!我從孤軍營出來時,如果要考慮今後的吃喝拉撒睡,就不可能出來了。出來後我在外面逗留了十多天,身上只有很少一點錢,根本就沒想過生活方面的事。” “那怎麼行……”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下面要說什麼。阿男兄,租界上也有幾十萬人吧?不信你晚上出去轉轉,看露宿街頭的人有多少,你憐憫得過來嗎?請你放心,我這麼大個人,會善待自己的。” “我是想:你總該有個落腳處,我——或者白小姐也好找你呀。” 李堅笑了:“先生!敵人滿大街追殺我,還怕找不到我的踪跡嗎?不過聽我勸告,還是不要接近我為好,那些漢奸特務槍法沒準,子彈也不長眼睛,他們打不著我,沒準就找上你了……” 吳雅男憤慨地說:“天鋒兄!別拿子彈嚇唬我,小弟雖沒當過軍人,可也是一條漢子!” 李堅猛省失言,抱拳連連作揖:“啊,啊,兄弟失言了!失言了!” 吳雅男又扑哧一笑。 李堅看了十分驚訝:“哎呀,阿男兄這一笑,兒女情態十足……” 吳雅男一驚!又故作惱怒地說:“天鋒兄!你說什麼呢!” 李堅又猛省失言:“啊,兄弟又失言了!”又連連作揖。 吳雅男捂著嘴,背過身去。 晚餐後吳雅男走了。 李堅獨自在房間裡考慮今後的事。 躲在這裡,絕非長久之計,也不符合他離開孤軍營的初衷。不躲就只能與鬼子漢奸拼了!別無選擇。既然白光說敵人傾巢出動,那是急了眼必殺他而後快。死他不怕,從離開孤軍營那一刻,他就抱定了必死決心。幾個月來,他殺鬼子、漢奸無數,是當初“殺一個夠本、殺倆賺一個”的好些倍了,真的是“賺足了”!現在出去把自己交給敵人,還可以再殺一些,就是被敵人所殺,也無遺憾。 他也想到找個幫手,誰能幫自己呢?自己出去兇多吉少,找誰幫忙,都是極危險的。劉世儀幾個過去的戰友,都是有了家室的人,豈忍讓有家室的戰友陪著自己犧牲呢?金光日是條血性漢子,甚至比自己還愣,打起來不管不顧,在大街上與敵人遭遇,他不夠靈活,很難應對,危險性太大了,再者,他的出現會暴露“鐵血隊”組織,殺牛公司就會成為敵人攻擊的目標。 他也想到是不是約張振東商量,然而。張振東決不會同意他去與敵人拼命的,頂多建意他暫時隱避起來,或者轉移出去,離開上海,這都是他不能接受的。除此之外,他還能求助於誰呢? 他又想到了白光。她多次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救他,這一次顯然她受到了某種制約,不能親自出面,可還是在危機到來前的第一時間,設法通知他隱避,他更感覺她對他的真情。於是想到自已暴屍街頭,她會如何傷心! 他不禁嘆:“噢,從和她見面第一天,我就告訴她,我是沒有明天的人。以後又一再重複,總不算辜負她吧。” 他猛然意識到這種“想法”太危險了,長此以往會渙散鬥志!趕緊放棄,並告誡自己:“此後再不能去想她!” 範雅芳推門而入,她還轉身把房門帶上,轉身朝李堅嫣然一笑:“阿哥,還沒休息啊?” 李堅忙起身:“啊,還早呢……” 範雅芳去倒了一杯開水,放在茶几上。 “阿哥,吃點開水吧。”她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阿哥坐啊。” “啊……”李堅坐下後,有點局促不安。 範雅芳倒大大方方的:“阿哥,上次你們的幾個傷員,送到我們醫院,阿男要我給醫治的。他們和我說了你許多事,讓我佩服得不得了!我以為阿哥會來看望傷員的,就有機會一睹英雄風采了,不料望穿秋水,阿哥始終沒有來,太使我失望了。” 李堅漸漸穩住了不安的心情:“是別人的謬獎,我哪稱得上什麼英雄。” “阿哥過謙了。今天聽說阿哥要來,我真是又驚又喜,終於可以見到了!” “聞名不如見面,見面不過如此。” “不,聞名不如見面,見面更能聞名!” 李堅搖頭說:“范小姐,我真的愧不敢當啊!” 範雅芳俏皮地白了李堅一眼:“阿男讓我稱你阿哥,讓你稱我阿妹,你偏要稱我范小姐,是嫌棄我不配當你阿妹吧?” 李堅竟急得站了起來分辯:“不,不……”但他又不知怎麼解釋,只尷尬地攤著雙手。 範雅芳扑哧一笑:“罷了,跟阿哥開玩笑的。阿哥這麼個英雄,還如此靦腆呢。快請坐吧。” 李堅坐了下來,不禁仔細端詳範雅芳,覺得這個姑娘一副天真活潑的樣子,蠻可愛的,“啊,剛才說起我那幾個受傷的弟兄,還沒有謝謝範——啊——謝謝精心治療呢。” 範雅芳一笑:“我是醫生,救死扶傷是分內之事,不值一謝的。倒是阿哥殺了那麼多鬼子、漢奸,大快人心,令人欽佩!” 李堅說:“我的情況,範——也清楚的,我是軍人,殺敵也是分內之事,不值一提。” 範雅芳問:“阿哥,據說你以前一直住在歌舞皇后白光家裡?” “啊——是——的……”李堅又有些不安了。 “為什麼?” “唔——啊——離開孤軍營,在上海我無親無友,上無片瓦,下無寸土……” “這不是理由。” 李堅只好將與白光相識、相處的情況說了一遍。 “噢?她對你蠻多情的嘛,歌舞皇后傾心於你,是不是感到很榮幸、很驕傲啊?”範雅芳狡黯地笑著。 李堅臉紅,暗想:“好刁蠻的姑娘!”故作不悅地答道,“我還不至於那麼無聊吧。” 範雅芳不依不饒:“你是否無聊、下作,這是別人無法了解的,但有個事實你不能否認:你在她家住了好幾個月,誰勸你也不肯離開。不是你這次闖了禍,不得不離開,至今你還樂在其中呢。” 李堅張口結舌了。 範雅芳咯咯咯地笑了一陣,“好了,好了,看你這樣子,的確還不是無聊、下作的人,因為你臉紅了,還知道這不是什麼光榮的事。阿哥,兒女情長,必然英雄氣短啊。” 李堅有些激動了:“請拭目以待,我會讓你看到事實的!” 範雅芳看看李堅,收斂了笑容,起身去李堅坐的沙發扶手上坐下,推搡了他一下,似撒嬌地說:“阿哥,小妹跟你鬧著玩的,千萬別認真啊。阿媽常說小妹孩子氣,也確實挺淘氣的。時間長了阿哥就會看出來的,阿哥可不興跟阿妹認真的啊。” 李堅真有點啼笑皆非了。 範雅芳又和李堅聊了一陣,起身去將床鋪好:“阿哥,不跟你搗亂了,早點休息吧。”她出門轉身帶上房門,又推開門縫,探進頭來,調皮地笑道,“阿妹說的是今晚不跟你搗亂了,可沒說明天——以後不跟阿哥搗亂啊。”她咯咯咯地笑著帶上房門,走了。 那張娃娃臉消失後,李堅愣了半晌,心裡頗不是滋味。 “我會英雄氣短嗎?”他不禁要問自己。 一個新的問題,在他腦子裡閃現:為什麼所有知情人都反對他和白光在一起呢?僅僅因為白光是個歌女嗎? 歌女就為人所不齒嗎? 他找不到答案。 他只能這樣想:“眾人都反對就不是好事!”又想,“或者這次分離是一個最好的契機,從此斷了吧!”他終於下了決心。 走到床前,看看鋪好的被子,不禁又想起了那個有張娃娃臉的姑娘:“倒也天真得挺可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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