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殺手

第2章 第二章黃埔鋤奸隊

殺手 方知今 5520 2018-03-22
子夜。 在小南門一條弄堂裡,兩側是舊式的矮樓房,弄堂沒有路燈,深夜住戶都已熄燈就寢,沒有半點光線,幽長的弄堂漆黑。 一條黑影悄悄在弄堂裡移動著。 有一戶二樓的窗戶還透出燈光。黑影來到燈光樓下,一縱身抓住了晾台邊緣。一個倒提,翻身進了晾台,身手矯捷,動作無聲。 此時室內正是張小毛在與姘頭阿桂一邊吃喝,一邊說著話。 張小毛邊喝酒邊自誇:“現在上海灘是東洋人的天下;南市區就是阿拉張小毛的天下。明朝我帶儂去老面門銀樓,儂隨便挑好了,只要我講句言話,伊就勿敢要鈔票!” 阿桂似信非信:“會有這樣好事情啊?” 張小毛拍拍放在桌旁的盒子槍:“伊倷(他們)勿識相,我就捉伊老闆去憲兵隊!” 阿桂大喜過望:“真的?明朝一定要帶我去的,勿興黃牛啊!”

張小毛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金牙。 “想去吧?儂今朝讓我白相適意了,明朝我就帶儂去。” 阿桂笑罵:“儂這隻死鬼呀,求儂一眼眼事體,就要講條件!好,就依儂。” 張小毛說:“儂脫光了去跪在床邊上,我今朝耍白相新花樣!”說著他脫著衣褲。 阿桂嘴裡還在罵著:“儂這隻死鬼呀,花頭精蠻多的,日日要翻新!”雖這樣罵,她還是脫光了,去床沿上跪著,趴下身去,將肥臀撅得高高的。 張小毛走上去,先在女人身上摸捏一陣,將女人弄得浪笑怪叫…… 翻進晾台的人正是李堅,他趁二人正在忘情之時潛入室內,來到正在瘋狂衝擊的張小毛身後,舉刺刀扎進張小毛的後心,刀尖從前心透出。張小毛猛地朝前一撲,將趴著的阿桂撲倒,那透出前心的刀尖,扎入阿桂的後心,但並不深,所以她喊叫起來。

李堅向刺刀砸了一拳,趴在張小毛身下的阿桂一陣抽搐,不再動彈了。 李堅奮力拔出步槍刺刀,一股黑紅色的血從張小毛背部噴出。李堅閃身躲過。少頃,他將刺刀上的鮮血,在床單上抹乾淨,撕了一塊布,蘸上張小毛和阿桂的血,在床頭牆上寫了兩行大字: 寫完後他將刺刀還插在綁腿內,轉身將桌上張小毛的盒子槍從盒子內拔出,別在腰間。又見張小毛的腰帶上拴著一個錢袋,翻出一大沓鈔票,這就是張小毛日間從店舖裡訛詐來的。他現在正需錢用,就將這不義之財揣入兜內。 他仍然從晾台回到弄堂裡。正要舉步往外走,忽聽開門聲,他忙閃身藏在黑暗處。只見從一扇門內,走出一個人來。此人叼著香煙,一點火星在移動著,移動至牆邊。火星移動的同時又聽見一陣灑水、咳嗽、吐痰和關門聲。

李堅知道,上海一些巷子裡都有小便池,附近居民乃至路人男士,都可以公然在此小便,即使有女士路過,對此也熟視無睹。剛才那人,就是附近起夜的居民。 他走出弄堂,來到大街上。 南市區老西門一帶原本比較繁華,可在鬼子的鐵蹄下,恐怖氣氛瀰漫,入夜市民便不敢出門口。所以深夜街頭不見人影。 他尚無固定住處,多是露宿在一些石窟的門洞裡。今夜如何度過?他茫然四顧,信步往前走。 他走了一陣,發現一塊路牌“陸家浜路”。他曾經隨部隊在這一帶作過戰,還記得地形。不遠處是海潮路,那裡有一座廟,叫海潮寺。他聽老百姓說,上海開戰前,有位姓金的在廟里辦了一個“金龍武館”;開戰後此廟遭日寇轟炸,已是殘牆斷壁。他想那裡倒可以暫且棲身,於是朝海潮路走去。

這一帶是平民區。馬路兩側都是矮房,還有一些草棚子。居住著工人家庭。 雖是黑夜,李堅的軍人素質練就了他對地形的記憶力,便沿著馬路走去。 萬籟俱寂的深夜,忽然傳來女子的呼救聲。李堅站住了,迅速辨明喊救聲的方向,便毫不猶豫地循聲奔過去。 李堅奔近一看,只見兩個頭戴鋼盔、背著上了刺刀的步槍的鬼子兵,正架著一女子,往廟裡拖拽。他從後面衝上去,左手臂扼住一鬼子兵脖子,右手一掰鬼子兵的腦袋,嘎巴一聲,折斷了脖子,他一鬆手,鬼子兵坐倒下去。另一鬼子兵對這突然出現的情況尚未反應過來,他撲上去將鬼子兵撲倒,鐵鉗般的手,卡住了鬼子兵的脖子;鬼子兵掙扎了幾下,蹬蹬腳,再也不動彈了。 李堅站起身來,見那女子在發楞,便提醒道:“啊,這裡是是非之地,你快走吧。”

那女子這才清醒過來:“先生,這兩個鬼子兵死在這裡,明天被鬼子發現,會給這一帶居民帶來禍事的呀。” 李堅說:“我將他們拖進廟裡埋起來吧。” 女人說:“沒有工具怎麼埋呢?請你在此等候片刻,我家就住在海潮路,我回家叫我的丈夫拿了工具來幫你吧。” 李堅說:“好吧。我將鬼子兵屍體先弄進廟去,我在廟裡等你。”說罷將鬼子兵的兩支步槍掛在脖子上,一手一個,抓住兩個鬼子兵的腰帶,提了起來,走進廟去。 女人看了李堅的神力,驚呆了半晌。 李堅將兩具屍體扔在遍地瓦礫的院子裡,去坐在廊下休息。 這座廟大殿遭到炸彈轟炸,已經倒塌,但兩側廂房,還有部分是完整的。 李堅在四周轉了一圈,見兩側尚有兩間房間,雖門窗都已損壞,牆壁、屋頂倒還完好。他想:這裡倒是夜間安身之處,雖無門窗,也能遮風擋雨,比露宿街頭強多了。

那女人帶著兩個男人進廟來了。 女人向李堅介紹,高個子身材魁梧的叫沙志超,是她的丈夫;另一個叫陸阿根,是她的表哥;她叫楊佩雲。她問李堅姓名? 李堅含糊地答道:“我姓張,單名強字。” 沙志超和陸阿根對李堅說了些表示感激相救的話。 沙志強說:“這院子的中間,原有一個花壇,土質較鬆軟,比較好挖掘。就在這裡挖個深坑,把鬼子兵埋下吧。” 李堅同意。 四人將中心地上的瓦礫清除,果然露出土地。沙志超帶來鐵鍁和鎬。三個男人輪流挖掘,很快挖成一個兩米長、一米多寬、一人深的坑。 李堅說:“這倆鬼子有兩支步槍、八枚手榴彈。步槍太長,不好收藏,就都埋下吧。” 陸阿根說:“都交給我吧,我能收藏好。”

李堅沒說什麼,就將倆鬼子兵的屍體扔進坑去。三人一起填土。為了填實,他們幾乎填一層土,便跳下坑去一陣踏踩,達到夯實的目的。 填完坑,再將瓦礫撒在上面,恢復原貌。 李堅說:“現在不露痕跡了,三位請回吧。” 楊佩雲問:“張先生,你要去哪裡?” 李堅說:“我就在這廟裡忍一宿,明天再說吧。” “那怎麼行呢?我家離此不遠,請到我家去住下吧。” 李堅再三推辭,那三人固請。李堅想自己在上海無親無友,去認認門也是好的,就隨主人來到海潮路。 楊佩雲家住在海潮路十七弄二號。這條弄堂只有一號、二號兩個門牌。二號戰前是南洋印刷廠的廠房,是一幢三層樓房。一號是廠主方壽山的住宅兩層樓房。抗戰爆發,印刷廠倒閉,廠房搬進十幾家住戶。

十七弄這兩幢樓房,是這一帶最突出的建築物,周圍都是矮平房或草頂房。 楊佩雲家住二樓兩小間。 楊佩雲的母親陸雅菊是位中年婦女,戰前在服裝廠當女工,現在弄堂擺攤,為附近居民做衣衫兼縫補。她已知道李堅是救她女兒的恩人,所以熱情招待。 眾人坐定交談。楊佩雲在燈光下仔細觀察李堅,忽然說:“張先生,我覺得你好面熟呢……我越看你越像一個人……” 李堅暗暗吃驚:“不會吧……” 楊佩雲:“我去孤軍營慰勞十多次了——我看你像孤軍營的李連長!” 沙志超和陸阿根聽了,也都仔細端詳,竟然異口同聲:“是的——你是李連長!” 李堅被對方識破,也不便否認。又因在廟裡挖掘幹活時,一邊聊著天,他已知道沙志超和陸阿根戰前是翻砂廠工人,戰後工廠倒閉二人以踏三輪車謀生;楊佩雲是紡織廠女工,也失業在家。這些人都很可靠,便承認了,並將自己脫離孤軍營的原因告訴了對方。

聽者不免肅然起敬。 沙志超問:“李連長,你今後有何打算?” 李堅說:“我出來就為殺漢奸殺鬼子,替團長報仇!今天就算開始了。” 楊佩雲說:“你的志向是好的。但是,你這樣在街頭瞎撞,是很危險的呀。” 沙志超也說:“是呀,今晚你殺了漢奸、鬼子,必然使漢奸、鬼子震驚,明天就會四處搜查你。現在漢奸活動很猖獗,在路上撞見,你這身打扮就引人注目,再盤問你住處、職業,你答不上來,而且一口山東話,都是破綻啊,豈不很危險嗎?” 原來李堅離開孤軍營時,換了軍裝,穿一件粗佈白襯衫,一條灰色長褲;他又剃著光頭。街上行人沒有他這種裝束的。他又身材高大,更加顯眼。 陸雅菊說:“佩雲她爹也是山東人,戰前是當巡捕的。他死後衣服還留下幾套,他的身材也高大的,可以拿出來讓李連長穿——不合適再改改也來得及。”

李堅忙說:“伯母,請不要稱呼我李連長了,以後都叫我老李吧。” 沙志超說:“這樣也好。老李,你就暫時住在我們這裡,至於職業……” 李堅說:“我也可以踏三輪車的。但是住處……還望各位想想辦法,哪裡租間房……” 陸阿根說:“住處,你先住在這裡,以後慢慢再找。我姑父也是山東人。對外就說是山東老家來的親戚。你願意踏三輪車也容易,明天我替你租一部車子來,你跟著我們去街上轉幾天就熟悉了。” 陸雅菊當即翻箱,找出幾套丈夫過去穿過的衣服,讓李堅試了試,稍短一些,卻也能湊合著穿。 陸雅菊說:“你先穿一套,剩下的明天我拆了改改就好穿了。” 當天夜裡,楊佩雲和母親睡在里間,李堅和沙志超睡在外間,陸阿根拿了繳獲的武器告辭而去。 舊上海平民區黎明前的一刻,是最喧鬧、繁亂的時刻。 破曉前,一輛馬拉的糞車來到弄堂口,趕車的一男一女扯著嗓子吆喝: “倒啊——!倒啊——!” 各家的主婦披衣而起,拎著馬桶乒乒乓乓出門,來到糞車前,由趕車人將馬桶內的糞便倒入車內;主婦拎著馬桶去自來水龍頭處刷洗。她們將蛤蜊殼倒入桶中,用竹刷轉圈攪刷“嘩啦,嘩啦”聲此起彼伏,響徹整條弄堂。 刷完馬桶,主婦們便將煤球爐搬到室外,用木柴點燃,上面倒入煤球,下面用扇子扇,於是整條弄堂煙霧瀰漫。 煙霧尚未散盡,主婦們提籃上街買菜去了。此時也不過剛剛見點曙光。因為“小菜場”就在一條街道的兩旁人行道上,天明後必須散攤,不得影響交通,去遲了什麼菜也買不到。 李堅就是被這“弄堂交響樂”吵醒的。 陸雅菊買小菜回來,將昨日的剩飯加水,放在煤球爐上燒開,加一碟鹹菜,就是早餐了。今天陸雅菊帶回兩根油條來,算是優待李堅。 吃過早飯,陸阿根來了。他給李堅帶來一件三輪車夫的“號衣”——一件馬甲。陸雅菊給李堅準備好一條擦汗的白毛巾。 陸阿根替李堅租了一輛三輪車。李堅以為自己會騎腳踏車,騎三輪車不會有問題。卻不料騎上去一踩,三輪車打轉,練習了許久,才掌握要領,勉強能夠直行了。 沙志超和陸阿根各踏一輛三輪車。將李堅夾在中間,在南市區大街小巷轉悠。今天他們都不拉客,為的是讓李堅熟悉道路,也練練踏車技術。 從早至午,他們在街上吃了午飯,又轉了兩三個小時,才收車回家。 不料在陸家浜路,發現一隊鬼子兵,在盤查過路的人。沙志超騎在前面,有些緊張,稍一遲疑,李堅蹬車超了過去。 一個漢奸舉手攔住了李堅的車,操著上海方言吼罵道:“×倷娘格×,火速下來!” 李堅剎住車,並不下車。 漢奸上前揪住李堅的馬甲,一記耳光扇了上去,一邊拽一邊罵:“×倷娘格×!叫儂下來,儂再犟,爺叔敲殺儂!”罵著拽著,拔出了手槍。 沙志超和陸阿根慌忙蹬車向前,下車解勸:“先生,有言話好講。”兩人同時遞上煙。 漢奸揮手打飛了兩人伸到面前的香煙:“啥人要吃儂格香煙啊!這個赤佬蠻犟格,捉伊到憲兵隊去!” 沙志超剛說了聲“先生……”漢奸一記耳光扇過去,同時被喝令:“讓開!” 漢奸指著李堅:“儂住啥地方?” 李堅答道:“我住海潮路。” 漢奸一聽歪嘴笑道! “啊嗬,老山東啊!蠻有意思格。儂老早(以前)做啥事情格?” 陸阿根忙上前代答:“先生,伊老早也是在巡捕房做事體格。”說著遞過一卷鈔票。 漢奸接了錢,態度緩和了。 “啊,當過巡捕啊,看樣子就有眼像吃公事飯格人。” 原來當時山東人在上海當巡捕(警察)者居多。 在一旁看著的鬼子憲兵隊長大賴走過來指著李堅問:“你的,什麼的干活?” 陸阿根忙代答:“太君,阿拉踏三輪車的。” 大賴又問:“你的——昨天的晚上——看見兩個皇軍的……”他指著馬路,又做了扛槍齊步走的動作,“你的,看見的?” 陸阿根又搶著代答:“太君,阿拉每日蠻早收車的——夜裡沒有生意啊。” 大賴一揮手:“開路!” 陸阿根拉拉李堅:“快走!” 三人蹬車回到海潮路,陸阿根領頭,將車停在念尼弄(即二十二弄)“老虎灶”門前,指點李堅去提了一桶熱水,去一間屋子裡洗澡。 “老虎灶”是上海裡弄開設的茶館,樓上有茶座,樓下一間屋裡設有一大爐灶,熊熊大火上有一隻大鐵鍋,燒著滾滾開水,供樓上茶座用水,也賣開水給附近居民。這是因為上海煤炭價高,一般家庭都不用煤爐燒開水,拿暖水瓶到老虎灶買開水。在老虎灶旁有一間掛著門簾的空房間,附近居民可以來此買一桶熱水進這間屋子洗澡。 李堅、陸阿根、沙志超三人正在洗著澡,又一人提著一桶水進來,操著江北口音說: “唷嗬,兩位先來了啊?啊,這一位……” 陸阿根說:“這位老李,佩雲的表哥,剛從山東來,跟我們一起踏車子的。”對李堅介紹,“這位王大發,都叫他'發子'的。” 王大發就去與李堅握握手:“腳碰腳啊,請多關照啊。”又問,“你們碰上卡子了嗎?” 李堅恨恨地說:“剛才遇見的那個漢奸很可惡!他叫什麼?住哪裡?” 王大發嘴快,接話道:“你說的是那個在陸家浜路設卡的漢奸吧?這個壞蛋叫鄭濟,原先是老西門的白相人,住在老西門郵局旁邊的一條弄堂裡。這個傢伙壞呢,東洋人一來就當了漢奸,真是壞事做盡!” 李堅恨恨地說:“該殺!” 聽得三人都一驚。 正說著話,一個十七八歲的小青年,提著一桶熱水進來,見了沙志超等人,很有禮貌地一一打招呼,在姓氏後加上一個尊稱:“爺叔”,又看著李堅,似乎不知該怎麼稱呼。 沙志超指著李堅對小青年說:“小鬼,這位是李先生,快叫李家爺叔。” 小青年又向李堅鞠躬:“李爺叔!” 沙志超對李堅說:“小鬼叫王明之——作孽呀,沒爹沒娘,跟一個做毛筆生意的學徒,只管吃飯,別的都不管。你看,他這身衣服,袖子快到肘子,褲腿快到膝了。” 王大發說:“小鬼,今朝哪裡來的鈔票跑來沐浴啊?” 王明之說:“是陸家姆媽剛才說我身上太臭了,給了我一些錢,叫我來洗洗的。” 李堅看看這孩子一副忠厚相,很是同情。洗完澡後,拿出一些錢給他,讓他拿去買套衣服穿。 陸阿根說:“快謝謝李爺叔!小鬼,你也不要去買衣服了,把錢去給你陸家姆媽,請她去給你買布,讓她給你做,這些錢好做兩三套衣服了。” 王明之再三謝了李堅,才去找陸雅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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