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時光隧道

第34章 第七章

時光隧道 马天 9084 2018-03-22
法庭離小鎮不遠,大約六英里的路。 半小時前我被幾個大漢扔進囚車,腦袋重重地撞在車內的鐵欄上,痛得我眼冒金星。熬過了一段顛簸的土路,我的頭似乎沒那麼疼了。來法庭的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兩個問題:第一,霍蘭和他的小分隊去了哪兒?第二,我將以怎樣的時機返回未來? 由於盧克·凡爾曼不是普通的角色,所以法庭破例將原先的小案子往後延期。 當我被四名警察帶下車的時候,所有看熱鬧的民眾都在為我喝彩,彷彿我的所作所為解除了他們的心頭大患。就連那兩位目擊者也到了現場,他們紛紛向我致歉,並表示敬意。 愛德麗·維爾登小姐特意從市區趕來,她將手中的鮮花拋給我,還沒開口就被警察推進人群。還有那名清潔工,他一個勁兒地向我道歉,沒剩幾顆牙的大嘴含混不清地說道:“我真是瞎了眼,要知道死掉的是盧克,說什麼我也不會把你供出來!”同樣的話被他重複重複再重複,彷彿這次的指認是他一生中犯下的唯一錯誤。

再看聚集在法庭兩邊的民眾,他們一個勁兒地為我吶喊、助威。有些人和警察爭辯起來,他們底氣十足地表示,我這麼做一點兒都沒錯,我是為民除害,得到的應當是勳章,而不是審判。 一時間,我糊塗了,我有點分不清自己的身份,兇手還是英雄? 隨著警衛往裡走,我在走廊上看見了霍蘭·謝姆斯,他正站在律師辦公室附近吸煙,見到我什麼也沒說,只是這麼看著。我也沒說話,我們倆就這樣盯著對方,直至擦肩而過。 繼續跟著警察走,他們帶我向左拐,上了二樓,我們在過道最裡面的一間辦公室停下了。毫無疑問,這是法官的辦公室。其中一名警察上前敲門,門開了,另外三個抓住我的雙肩,帶我進入屋內。 辦公室裡面有兩個男人,都背對著我,站在一尊半身石膏像前。他們在交流,說話聲音很小。我定神一看,這尊石膏像不是別人,正是鼎鼎大名的歇洛克·福爾摩斯。兩名警察退了出去,辦公室的門被關上。直到這時我才聽清他們的談話,先前我還以為他們在討論大偵探,可事實壓根就不是這樣,他們說的是案情。

“老伙計,你太草率了。”胖子說道,“我還是那句話,現在宣判可不是好主意,這才剛剛立案呢。要我說,你現在應該關心一下,一下——”他拿出夾在腋下的《泰晤士報》,說完了最後一句,“倫敦橋附近的無頭男屍。” “我等不及了,菲爾。”瘦子滿心歡喜地說,“全歐洲都清楚,盧克·凡爾曼這個殺人魔王。我倒要看看誰那麼有能耐,竟把他給宰了!哈哈,你不用再說了,老朋友。我等了整整六年!六年了,我做夢都希望看到有誰能殺了盧克,為民除害!” “是我。”我打斷了他們的交談。 兩人這才意識到罪犯已經被帶進來了,瘦子轉向我,他的臉色沒先前那麼好,卻也壞不到哪兒去。再看另一個傢伙,他……他竟是在別墅不請自來的小老頭!老天,這傢伙究竟是什麼人?我回憶在別墅裡的一些細節,對了,他好像認識蘇格蘭場的什麼人。

“科林·韋斯德?”瘦子上前兩步,和我握手,“我是帕西斯法官。” 菲爾又開口了,他站在法官旁邊說道:“老伙計,你的態度告訴我,你已經宣判這位小伙子無罪了。我說,咱們認識這些年,你一直是個客觀保守的老頑固——當然,也是個國際象棋俱樂部的二流棋手——瞧你剛才的姿態,像是見到了女王陛下。你那法律至上的精神飄哪兒去了?這位小伙子,科林……科林·韋斯德,是這名字沒錯吧?啊,這不重要,要緊的是他很可能是個殺人兇手,而你就因為他殺的人叫盧克·凡爾曼,這個早就該下地獄的惡棍,你就決定輕饒了他——別不服氣,你是這意思——法律是嚴謹的,它更是公正的,對一名殺人犯來說,不管他殺的是良民還是惡棍,只要他是兇手,就必須依據刑事條例處決。當然,如果你要為自己的職業生涯潑點污水,我並不會阻攔,對,我不會。”

“你言重了,菲爾博士……”法官笑了笑。 這時,我插了嘴,因為我不想再浪費時間。 “菲爾博士,你說的一點兒沒錯,我就是殺害盧克·凡爾曼的兇手,瞧,我招了。法官大人,我不得不說,我活到現在只觸犯過這麼一次法律,但我並不後悔。”好了,我按照另一個自己的意思去做了,我對罪行供認不諱,該說的都說完了。接下來,就像另一個我說的那樣,順其自然,靜觀事態的發展。 帕西斯要說點什麼,卻被菲爾博士的大手擋住了,他用手中的拐杖敲了敲地板,“你說,你是兇手?” “對。” “那麼請你告訴我,那間密室是怎樣形成的?” “呃……”我該怎麼辦,直接告訴他時光機器的事情?我愣了半天,什麼也說不出來,這老頭子,我的謊言沒法往下編了。

菲爾博士靜靜地看著我,那對小眼睛藏在眼鏡後面,閃著智慧之光。他態度肯定地說道:“帕西斯,我能和這位先生單獨談談嗎?” “我不同意,像你剛才說的那樣,他畢竟是罪犯,你可能會有生命危險。”法官昂著頭回答。 “別擔心,他身上沒武器。” “那也不行。”法官真的很頑固。 “作為老朋友,我得提醒你,你已經走錯了棋,我不想看你再錯下去。” “呃,”法官猶豫了,“只給你十分鐘。” “二十分鐘,咱們各退一步。嗯?” “真不明白你又想幹嗎?”帕西斯趕走屋裡的警察,甩手出去的時候還不忘拋下一句,“基甸,你最好悠著點兒……咳,這算哪門子事兒,人家都招了……” 屋裡只剩下我們兩人了。我的雙手戴著手銬,確實不能拿他怎樣,可問題是,現在我想知道他要拿我怎樣。

基甸·菲爾博士挺起胸膛,目光準確地落在我的戒指上,他毫不吝嗇地讚美道:“真漂亮,像皇室的寶物。” “呃,我真的是罪犯,菲爾博士。”我堅持按自己提供的方向走下去。 “很少有罪犯會留在現場。”菲爾博士撓了撓亂糟糟的鬢角,“你殺了人,幹嗎不離開?” “我……”我再次語塞。 他坐在一張長沙發上,“死者躺在封閉的密室裡,腦門中了一槍,現場只有一把手槍。槍內沒有多餘的子彈,可是槍管散發的硫磺味又充分說明,它確實是凶器。手槍離屍體有幾步之遙,跟著警察破門而入,卻連罪犯的影子都沒見到。韋斯德先生,這是我道聽途說得來的消息,有什麼錯誤嗎?” “沒有。” “如果你能告訴我事情全部的經過,我也許會替你想想辦法。”他自信地說。

“想辦法?”我不屑一顧地看著他,“菲爾博士,難道我的英語不夠地道嗎?我說了,兇手就站在你面前。” 基甸·菲爾借助拐杖的力量挪向辦公桌,三根手指像抓玩具一樣夾起桌上的茶杯,瞅了一眼,“奉上帝和酒神之名,本案絕沒這麼簡單。你認了罪,卻對犯罪手法守口如瓶,殺了人卻不離開犯罪現場,被帶到法庭你倒表現得像個大英雄。好吧,韋斯德先生,假定你真是兇手,那咱們就來聊聊那個密室,你是怎麼完成的?噢,不,不,你不會告訴我,因為你剛才的表現已經回答了這個問題。你堅持認為你是這案子的兇手,唯一的兇手,嘿嘿嘿。有趣的是,你這位神通廣大的小伙子,有本事在上鎖的房間陪警察玩捉迷藏,卻沒能耐回答我的問題,嘿嘿嘿。”

“行行好,瞧你都說了些什麼呀,博士?對於犯罪方法,我只是不想說。”我把頭歪到一邊,“求你別煩我了。” 他重新坐下,這一回的表情嚴肅得多,“我研究密室有些年頭了,通常它們被分為兩大類:A.案件的確發生在絕對密封的房間之內,沒有凶手從密室中逃出來,因為凶手根本就不在密室裡;B.案件發生在看起來像是密封的房間內,但的確有某種辦法逃出。” 我接過話茬儿:“還有C.兇手就站在你旁邊,可你卻選擇胡言亂語。” 小老頭不理會我,接著往下說:“發生命案的房間,門窗都處於封閉狀態。沒有機關暗門,也沒有煙囪壁爐,它就像個堅固的堡壘那樣嚴密。所以本案更接近於A這種類型。現在,開啟腦中的智慧仔細想想,我們會得出這樣幾種結論:一、盧克的死是場意外,但看起來像是謀殺。是意外?不。盧克玩弄著一把槍,子彈射入腦門,他把自己給打死了?或者,他的槍走火,槍內唯一的一發子彈碰巧射穿他的腦門?一個殺人魔王擁有數不清的仇家,他竟會這麼不小心?這不是意外,絕對不是。二、盧克自殺,但我們以為是謀殺。且不說這種人是否會自殺,咱們來看看作案方式,他用了某種方法,確保自己死了以後,手槍能丟出幾步之外。是的,有這可能。但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他的動機何在?盧克死了以後,誰也沒受到任何牽連,不是嗎?別這麼看我,我剛剛分析到他自殺的目的,而不是他殺——接下來,三、就像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提到的那種設想,遠程控制的謀殺。嫌疑犯設定了機關,只需坐在家里或別的什麼地方,安靜地等待盧克進房間後,機關被打開,子彈就會聽話地射入他的腦門。我見過這種情況,可在這案子裡,就我打聽到的情形來看,這絕對不易實現。能進別墅的人裡,幾乎沒人見過盧克本人。兇手要想設定機關,就必須了解他,了解他哪時哪刻會在哪兒做哪件事,子彈的數量和盧克閉門接客的方式,只能讓我去想第四種可能……”

我被他說得有些暈,但我非常願意聽下去,菲爾博士每說一句話,就讓我們之間的距離靠得更近。 “四、被某種動物所殺。蛇、昆蟲、猴子什麼的。不,這案子裡沒動物,直接排除。五、盧克被密室之外的人殺害,但看起來兇手像是在密室裡邊作案。這一點比較接近真相?不,如果真相就是如此,那麼室內的凶器就沒法解釋了。不過,我確實遇到過類似的案子,我記得有一回……啊,算了,還是說說第六條好了。六、兇手當時就在現場——你得意了,韋斯德先生?別著急,聽我說完——兇手殺害盧克之後,躲在某個地方,比如門後或者暗處,也許是大一點的櫃子附近。當警察看見屍體,兇手再趁亂跑出來,就好像兇手出現以前,從來沒進過這間房一樣。就我聽到的描述來看,你是和警察一起進去的,對嗎?當時房間內只有兩個大活人,而且當時警察在你之前就確定盧克已經死了。別洩氣,聽聽下一種可能。七、被害人盧克被發現的時候還活著,也就是說,他是詐死的。不過很可惜,警察檢查了屍體,確認盧克·凡爾曼已經死了。”菲爾博士大手一揮,“密室的作案方法我還在整理之中,目前對應盧克案子的就是這七條,有趣的是,真相似乎不在這七條之內,有趣,真是有趣。”

“還有第八條。”我低下頭,然後慢慢地抬起,“我知道你是誰了,博士。” 他抬頭看著我,一言不發。 “有個朋友和我提到過一個偵探。他是密室專家,沒有他破不了的密室事件,也沒有他解不開的密室之謎。”我徹底記起了W博士曾對我提過的偵探,“基甸·菲爾博士,你就是傳說中的密室之王。” “我不喜歡這樣的稱謂,韋斯德先生。這太讓我受寵若驚了。不過,你剛才說第八條?” “我不像你想的那麼簡單。”談到將要說的話題,我的興奮完全寫到了臉上,“我是個時間旅行者。” “時間旅行者?”他把拐杖的把手貼在眉心之間,苦苦地思索,“我編寫的字典裡……我說,如果有這個名詞,我不會錯過的。再說一遍,時間、時間旅行者?科林·韋斯德先生,這是你自己造的生詞嗎?又或者,你們家鄉的土話?” 我露出微笑,看見名偵探總能讓我興奮。 W博士通常不許我暴露時光機器的事情,但遇到名偵探時,我總是會破例。 “我不屬於這個時代。我來自21世紀,尊敬的博士。” “你還不如像剛才那樣,告訴我你就是兇手。啊,我明白了,你是個喜劇演員。” “瞧這戒指。”我打開顯示時間的凹槽,把它靠近菲爾博士,“瞧瞧。” 他瞥了一眼。 “我倒是認識一位魔術師,他賣的道具不比你的差多少。第八條,科林,你想說什麼?” “還能是什麼?我從21世紀過來,靠這枚戒指——耐心一點兒,你會知道第八條是什麼的——但是當我被關在牢籠時,我看見了另一個自己,他就是未來的我。呃,我看你是越聽越糊塗了。這第八條就是,未來的我在房間裡殺掉了盧克,然後通過時光機器消失了。房間裡留下的只有死者,以及那把殺人用的槍。密室,獨一無二、史無前例、絕無僅有的密室就這樣完成了。”把話說完時,我踏實多了。 菲爾博士坐直身子,心不在焉地填著煙斗。在這之後,他用手把肩膀上的斗篷向後甩去,“你剛才說,你看見了自己?” “是啊,千真萬確。” “他和你說什麼了?” “非得我演示一遍你才能相信嗎?我倒是沒問題,只是怕嚇著你。” “這種情況確實不多見。先忘掉你將要做的表演,我更關心的是另一個你和你說了什麼。你還能回憶起來嗎,科林?” “當然能,那就是一小時前的事情。”我把牢房內的事情一一說明,偶爾會有順序上的差錯,但被我立刻糾正過來。 菲爾博士抽著煙斗,仔細地聽著每一個字,以一種好奇的目光斜視著我。 “就這些?”在我說完的時候,他確認道。 “就這些。” “科林·韋斯德,你難道沒看出來嗎?這裡面有個明顯的漏洞。現在,我不得不要求你把事情的全部經過都告訴我,從頭說起,從你介入這次事件開始說起!”他使勁跺了兩下拐杖,地板發出“砰、砰”的悶響。 一位警察聽見動靜破門而入。菲爾博士臉色難看地說:“看在老天的分上,你能不能出去?現在這裡是我在負責!” “呃,是,先生。”小警察灰溜溜地離開了。 我做了個深呼吸,盡一切可能整理好思緒,將本案的經過從頭到尾說給他聽。偶爾他會插幾句,例如,我是否記錯了,或是讓我盡量去回憶可能忽略掉的細節。時間就這樣緩緩流逝著,博士偶爾會提起他的拐杖往地上再敲幾下,然後打斷我,有時又像是睡著了一樣,安靜得像個孩子。 談話期間,帕西斯法官進來過兩次,他們為開庭的事情爭執了一段時間。法官既想著早點開庭結案,又不願和老朋友過不去,最終,菲爾博士費盡口舌,好言相勸,帕西斯才決定再給博士一點兒時間。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有一個半小時,我終於解脫了。 “就是這樣,我能說的就是這些。” “只是這些就足夠了,科林。”菲爾博士起身走向辦公室的書架,從裡面挑了幾本厚厚的捲宗。他摘下鼻樑上的眼鏡,換了一副讓他看起來像隻貓頭鷹似的老花鏡,俯身向下,把臉埋進書堆,一邊翻著卷宗一邊還嘮叨著,“我記得是這兒,噢,可能是這兒,應該就在這兒,我記得。” “呃,出什麼事了?”我慢慢靠向他。 “出什麼事了?”他學著我的腔調,“科林·韋斯德,為你的好運祈禱吧。” “好運?” “是反話,別往心裡去。”他一本正經地說,“你是我見過的最沒心機的年輕人。我的上帝,你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嚯,終於找到了。別催我……” 基甸·菲爾摘下那副古怪的老花鏡,重新戴上先前的一副。他將捲宗擺回原來的地方,然後坐回剛才的位置上。 菲爾博士抽了兩口煙斗,說道:“科林,當你斬釘截鐵地說自己是兇手時,我就覺得里面有問題。能想到用密室犯罪的人一定夠聰明,但聰明的人通常不會承認自己是兇手,不是嗎?當我四處打聽這起案件時,人們都在討論目擊者看到的事情,當時我所了解到的只是冰山一角。不過就是這段小小的情節,我就發現了問題。本案有一個很關鍵的漏洞,你看過屍體,很好,那麼我問你,屍體是什麼樣的?” “腦門中了一槍,然後,平躺在地毯上。” “沒捆綁的痕跡嗎?” “完全沒有。” “這就對了。盧克·凡爾曼有數不清的仇家,那麼我們無須質疑,他在生活中自然是個很小心的人。怎樣才能做到足夠的小心、完全的謹慎?隨身攜帶武器恐怕是最佳選擇,可是命案現場只有一把武器,就是那把只有一發子彈的手槍。盧克的謹慎去了哪兒?這是一個令人不解的地方。現在,我們來想像一下,凶器的主人是誰。兇手?不,對付一個經驗老到的殺人狂魔,一發子彈怎麼夠,兇手憑什麼這麼自信?接下來,槍主是盧克?如果真是這樣,盧克一定清楚裡面只有一發子彈,就算在手無寸鐵的情況下,他也會放手一搏。我們知道,他當時並沒有被綁著。可他在死前並沒有反抗的跡象,這又是一個讓人不解的地方。現在問題來了,兩位目擊者都聲稱他們看見兇手拉上窗簾,然後開了槍,注意,是先用左手拉上窗簾,然後右手開的槍。” “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就在這裡。”他豎起一根手指,“如果兇手要開槍,他幹嗎不在進屋的一瞬間就動手?殺人之前,窗簾是開著的,對兇手來說站到窗前非常危險,因為這樣會被人看見。老天啦,對面就是間咖啡廳,兇手拉窗簾的目的太明確了,他就是要讓別人看見。好好想想吧,科林,如果你是兇手,你會讓別人看見你的臉嗎?” “這個嘛……我不知道,可是目擊者說當時咖啡廳沒多少人。” “別墅和咖啡廳的距離太近了,用餐的人往往會欣賞花園美景,兇手只要動動窗簾,立刻就能引起別人的注意,當然,他不需要太多的人看見,兩個就足夠了。” “我……兇手為什麼要讓別人看見他?” “這正是我們第三個不解的地方。順著這條路往下走,看看我們還發現了什麼?你看見了自己,你非常確信那就是自己,髮型、衣服、相貌、聲音,按照你的'時間旅行者'這個說法,那是未來的你,對嗎?不過我想請教,按照正常邏輯,是不是只有經歷了現在,才會有未來?” “這個當然。” “對,這道理誰都懂。如果你看到的那個傢伙,真的是未來的科林·韋斯德,那他肯定經受過你現在的局面。不過令人遺憾的是,他顯然不記得你會在什麼時候高聲喊叫。這是你告訴我的,當時你激動地說'人是你殺的,與我無關',他又有何表現呢?低聲侮辱了你,還不忘說上一句'天啊,我頭一回發現自己是個蠢貨!'聽聽,科林,聽聽,'頭一回'是什麼意思?這說明他沒有經歷過你現在的局面,他壓根就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會高聲喧嘩。當我聽到你的這番描述時,我就非常確定一件事,你看見的那個人,那個傢伙根本不是科林·韋斯德!” “什麼……”我一屁股坐在地上。 “起初這案子差點兒也把我給搞糊塗了,就差那麼一點兒。當我聽說你看到了自己,我就覺得案件有了眉目。”他說完後,大口地喘息著。稍歇片刻,又繼續說道,“這案子從一開始就是為你而設計的——別激動,事實正是這樣——目擊者看見了兇手的相貌,你看見了自己,那個人還要求你認罪,這算什麼?有人擺明了想陷害你!而你竟一直像個傻瓜一樣,口口聲聲地說你自己就是兇手,你是我見過的最荒唐的孩子。想想你遇到的霍蘭,他為什麼對你這麼好?” “他,他說……”我的腦子亂成了一鍋粥。 “你騙他說你是華生的親戚?” “對,他說他崇拜華生。” “全倫敦都愛福爾摩斯和華生,多棒的藉口啊!”他對著煙斗又吸了兩口,看著室內那尊石膏像,“現在你該知道,為什麼你會消失了三分鐘,對嗎?那三分鐘你去了哪兒?好好想想。” “我去了……上帝啊,是霍蘭,他給我灌了啤酒,霍蘭他……” “請你喝啤酒、聽你講故事、帶你去現場,他還特意指明了撒尿的最佳地點,而你就像他手裡的寵物那麼聽話。時間算計得剛剛好,這傢伙,我不得不承認,這傢伙確實有一套。”菲爾博士搖著頭,表情異常憤怒,“現在我們回頭再看那間密室。醒醒吧,科林,霍蘭是個騙子,你主觀地認為他是警察,他碰過屍體確定死亡,你就真以為那傢伙死了。其實地上躺的是個化了裝的大活人。別問我子彈射在了哪兒,記得門鎖嗎?霍蘭在外面開槍打壞了門鎖,可還是進不了大門。他是在為裡面的演員做掩飾,從鎖眼裡張望的人只有霍蘭,鎖當時就壞了,他是個大騙子!一切都是偽裝,一切都是騙局,他們的目的就是想陷害你。” “盧克·凡爾曼也是虛構的?” “當然不。他是有名的大魔頭,他的藏身地點也確實是那座別墅,只不過霍蘭那伙人搶先一步,他們殺了盧克,割下他的腦袋,把屍體拋到了倫敦橋那兒。這下可好,你的案子反倒蓋過了倫敦橋的無頭男屍。我現在還無法確定無頭屍的身份,可我認為這應當是最好的事實。” 我有點暈了,我竟參與了事先策劃好的陰謀,而這場陰謀直到最後才被揭曉。 “目擊者,那一男一女也是他們的人手?” “這無關緊要,重要的是你按照他們的計劃來到了法庭。” 我懊惱地抓著兩邊的頭髮,“可是當我聽到槍聲,然後衝進房間只用了,也許……大概只有五分鐘,沒人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扮演兩個角色。” “在英國的確沒有這樣的人,別說是我,恐怕福爾摩斯先生也辦不到。”他指著一本剛剛放進書架的捲宗,“可是在法國,有一個傢伙,他和他的手下就具備這樣的能力,他們擁有高超的化裝術,他們的聲音足以矇騙所有人。這人就是你遇到的霍蘭,所謂的謝姆斯隊長,他的真名叫做亞森·羅賓。” 我難過得都快哭了。我被亞森·羅賓結結實實地耍了一回——地上的死者還活著,類似的事件我遇到過一回,我居然愚蠢到在同一個地方栽兩次跟頭。 再看菲爾博士,他還在那裡繼續嘮叨:“記者衝進門拍照的時候,霍蘭捂著臉,給你感覺他受了傷。我想你也應該明白了,他根本沒受傷,當時他的臉部偽裝被記者無意間破壞,就是這樣,他說有人戳到了他的眼睛,可他卻捂著右側的半邊臉。真有趣,原來羅賓也有馬虎的時候。還有那些嫌疑犯的照片,這些都是化裝之後再拍攝的,你看到的那個老頭子,霍蘭說他是盧克·凡爾曼的父親,你卻覺得他像福克斯。我的老天爺,科林,那就是福克斯本人!” 我提出兩個不解之處:“如果他是冒牌警察,那麼遇上真正的警察怎麼辦?還有,他憑什麼認定我會跟著他來到犯罪現場?” “盧克被殺是件大案子,就算有真正的警察介入,他們也會認為亞森·羅賓是另一個警察局派來的幫手。我看得出來,你對亞森·羅賓幾乎一無所知,他是個很狡猾的大盜,花言巧語對他來說,根本就是家常便飯。對付你這麼一個沒有心機的年輕人,羅賓自有辦法引你入套。” “可是,可是……戒指怎麼辦?這枚戒指是獨一無二的!” “類似形狀的戒指商店裡多得是。別和我扯什麼戒指的構造,當你看見'自己'時,哪還有工夫詳細觀察什麼戒指?” “天啦……羅賓這個混蛋!等等,霍蘭還在樓下,我是說亞森·羅賓,他就在下邊!”我高喊起來。 “傻小子,你真該早點說!”菲爾博士跑向門口,地板乃至整個房間都震動起來。他迅速打開門,站在走廊,腦袋伸出欄杆往下探去,“是他!帕西斯!抓住那個傢伙!” 毫不知情的法官看著菲爾,他扔掉香煙高聲回應:“你說什麼?抓誰?” “該死!”我推開阻攔我的警察,朝樓梯跑去。 當我站在樓梯拐角的時候,下面的民眾一陣驚呼,我知道一定發生什麼事了。下到一樓,所有的人都傻了,兩位目擊者也張大嘴巴。地上有一套警服,那是霍蘭的衣服,我認得。 所有人都把目光移到了法庭斜對面的小教堂,教堂頂端的鐘樓站著一個人。他身穿黑色夜禮服,戴著魔術師專用的黑色大禮帽,右眼貼著一副單片夾鼻眼鏡。這就是霍蘭·謝姆斯的真面目——傳說中的法國大盜亞森·羅賓。 他高聲喊道:“嘿,科林,這回算你走運,下次多留個心眼兒,哈哈哈!” “開槍,快開槍!”帕西斯對著一名持槍警察大聲吆喝,“笨蛋,你還等什麼?” “他走了。”菲爾博士提了提鼻樑上的眼鏡。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老伙計,我希望你給我個滿意的答复。”法官被突如其來的事件搞得焦頭爛額。 “先不忙。科林,”基甸·菲爾看著我,“你自由了。” “等等!”帕西斯喊道,“老朋友,你可別做得太過火,我是法官,這是我的地盤。在他離開之前,你必須給我個交代!” 博士露出少見的笑容,他把大手放在法官的肩膀上,“消消氣,老朋友。如果你想听結果,那麼你已經看到了。如果你想听故事,那麼我建議咱們晚上邊喝邊聊。”說完後,他轉向我,“別那麼在意。長點心眼兒不是件壞事,孩子。” 別在意?我看著他的笑臉,有種想揍人的感覺。說得倒輕巧,我被那個混蛋當猴子一樣從頭耍到尾,他竟要我別去在意?我牙關緊咬,攥緊拳頭,恨不得把亞森·羅賓碎屍萬段。 對,我會那麼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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