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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三十九章隱者

誅仙4 萧鼎 8487 2018-03-12
雨暫且收住了,但天際的黑雲依然壓得很低,一層壓著一層,讓人透不過氣來。 河陽城北門大開,無數百姓從城中紛紛湧出,向北而行,一路之上哭泣之聲不絕於耳,誰也不知道這一走,到底前路是在何方? 蕭逸才帶領著青雲弟子們一路維持秩序,不斷安慰焦灼驚慌的百姓,一次又一次地告訴周圍的人,這一次只是暫時離開,只要過些日子打敗獸妖,浩劫過去,大家就可以再次返回家園。 這一日忙下來,當真是口乾舌燥、精疲力盡,望著眼前著緩慢前行的人群長龍,蕭逸才默然搖頭,正想歇息片刻,忽看見龍首峰的林驚羽正站在不遠處,也是一臉疲憊樣子,他與林驚羽也算熟悉,便走了過去,輕輕拍了拍林驚羽的肩膀。 林驚羽回頭一看,露出一絲笑容,開口說話,不料話聲卻是啞的:“師兄,你也在啊……”

蕭逸才應了一聲,二人目光相對,再看看周圍那些百姓,一時都是搖頭苦笑。 向著北方而去的古道方向,遠遠看去,似乎也一樣是陰沉的天空,看不到半分的光亮。 週一仙、小環和野狗道人三人也夾雜在人群之中,野狗道人因為周圍青雲弟子太多,而且自己面相古怪,便用布帽蓋住了大半面孔,跟在周一仙和小環身後。週一仙走在人群裡,左顧右盼,眉頭緊鎖,不時發出嘆息聲音。 小環輕聲道:“爺爺,怎麼了?” 週一仙搖了搖頭,道:“這一戰關係天下蒼生百姓的命數,但我只怕青雲山上的正道勝算不大。” 小環默然,多少知道周一仙為何如此說話。獸妖自現於人間以來,短短時間,從南疆開始進入中土,一路橫掃天下,所向披靡,實力強橫、手段兇殘,所造成的禍害已勝過往日所有的天災人禍。時至今日,天下最後的抵抗大部集中在青雲山上,而天下人大部分的希望,也多半都在青雲門那傳說中無堅不摧的誅仙劍陣之上。

小環強笑了笑,道:“不是還有個誅仙劍陣麼,還有希望的。” 週一仙聳了聳肩膀,道:“這個……嘿嘿,罷了,反正我們這樣的小百姓,聽天由命算了。”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忽然轉頭向著遠處巍峨屹立、而此刻隱藏在沉沉黑雲之中突兀而顯得有些猙獰的青雲山看了一眼,然後徐徐道:“不過這些正道中人啊!可不要後院起火了……” 小環怔了一下,道:“什麼後院起火?” 週一仙怪笑一聲,搖頭不答,向前走去,小環瞪了他一眼,也懶得追問,畢竟此刻此情此景,哪還有心思為那些正道著想。只有跟在周一仙和小環二人身後的野狗道人,身子似震了一下,躲在布帽之下的陰影中的一雙眼睛,閃爍不停。 這一條百姓長龍走了一天,林驚羽等青雲弟子也就這麼忙了整整一天,眼看著大隊人馬大都已經走過,林驚羽這才鬆了口氣,真是覺得做這些事情,比對著三、五兇惡獸妖還要疲累。正想著好好歇息一下,忽地旁邊走過一個小孩,一直看著林驚羽。

林驚羽有些奇怪,向這小孩看去,只見他身上衣衫破舊,顯然並非富貴人家的孩子,但面容清秀,眼神明亮,倒是十分可愛。 林驚羽笑了一下,柔聲道:“小弟弟,有什麼事嗎?” 那小孩遲疑片刻,舉手遞過一張紙條,怯生生地道:“剛才有個叔叔叫我拿張字條給你。” 林驚羽一怔,從那小孩手中取過字條,展開一看,只見上邊簡簡單單只寫了四字。 “後院起火!” 林驚羽皺起眉頭,沉吟片刻,對那小孩道:“這是什麼意思,對了,剛才給你字條的那個人呢?” 那小孩轉頭指向前方,忽然臉上又有迷茫之意,道:“咦,不見了,剛才是個戴著帽子的叔叔,讓我給你的。” 林驚羽看著手中這張字條,眉頭緊鎖,片刻後抬頭望去,只見人海茫茫,卻又哪裡去找那個小孩說的戴帽子的神秘人物?

※※※ 青雲山,小竹峰。 “嗆啷!” 聲如龍吟,一室毫光,天琊神劍橫於手中,陸雪琪面無表情,握劍相看。那秋水一般的劍刃之上,倒映著她無雙容顏,真如欺霜勝雪一般。 她深深凝望著鋒利劍刃,而天琊似也感覺到了什麼,隱隱有些許的顫動。 “你在想什麼?”文敏的聲音從旁邊傳來,陸雪琪默默注視手中劍,許久才道:“不知道過得幾日,這劍刃之上,流的會是何人之血?” 文敏慢慢走到她的身邊,拍了拍陸雪琪的肩膀,柔聲道:“好了,我的好師妹,眼下浩劫當前,師父也不再追究你忤逆於她的事情了。只要我們在這一戰中盡力而為,想必天無絕人之路的。” 陸雪琪點了點頭,但不知怎的,心頭總有一些揮之不去的陰晦,低聲道:“是。”

文敏微笑道:“那就好,師父還在等我們一起去通天峰呢!我們走吧!” 陸雪琪再次點頭,收起天琊,深深呼吸,隨即跟在文敏身後,走了出去。 順著迴廊曲折蜿蜒,來到小竹峰前山處,水月大師已經站在那裡,旁邊還站著幾個小竹峰女弟子。文敏和陸雪琪走上前去,文敏首先開口道:“師父,我與雪琪師妹到了。” 水月大師負手而立,此刻慢慢轉過身來,目光看了文敏一眼,然後落在陸雪琪身上。陸雪琪低首不敢看師父目光,只輕聲道:“師父,我來了。弟子不孝,讓你老人家生氣了。” 水月大師淡淡道:“我沒空生氣。” 陸雪琪的臉色似又蒼白了一下,旁邊眾人都不敢說話,文敏微微搖頭,看著水月大師,微帶懇求之意叫了一聲:“師父……”

水月大師哼了一聲,忽又是嘆了口氣,道:“罷了,罷了,這些都暫且放一旁去吧!此番大戰,若我們能夠留得性命在,到時候再說吧。” 一眾弟子都不敢應聲,水月大師袖袍一揮,轉身淡然道:“走吧,掌門真人還在通天峰上等我們呢!” 話音才落,一道白光裹著她的身影沖天而起。文敏看了看陸雪琪,陸雪琪強笑了一下,文敏低聲道:“沒事的,別多想。” 說完,她回頭對眾人道:“我們也走吧!” 一時間小竹峰上光芒連閃,一道道秀麗奇光飛起,向著天際沉沉黑雲飛去,憑添了幾分色彩,只是漫天黑雲,卻又轉眼就將這些光彩吞噬了。 ※※※ 青雲山,大竹峰。 宋大仁率領著五位師弟一起站在守靜堂外,等候著田不易與蘇茹的出現,只是看樣子似乎過了許久,田不易夫妻二人依然沒有出來。

六弟子杜必書有些沉不住氣,輕聲對宋大仁道:“大師兄,師父師娘怎麼還不出來,他們在裡面做什麼?” 宋大仁白了杜必書一眼,沒好氣地道:“我怎麼知道,你這麼想知道不如自己進去看好了!” 杜必書碰了個釘子,吶吶縮了回來,口中抱怨道:“知道了,知道了,你自己討不到老婆,也不用把氣出在我身上吧!” 宋大仁耳尖,居然聽到了,不由得大怒起來,伸手啪的一下打在杜必書後腦勺上,怒道:“你說什麼?” 杜必書嚇了一跳,他向來膽小,除了對師父師娘敬畏之外,便是這位大師兄了,不過宋大仁平日里十分隨和,但看來此番與文敏好事波折,對他打擊不小,居然發怒起來。 旁邊幾位師兄弟都在強忍著笑,斜眼看著杜必書,杜必書臉色尷尬,待要向另外幾位師兄求援,不料眼光看去,何大智、吳大義等人一個個或仰首看天,或眺望遠山,一副出神出世的、活脫脫不問世事的神仙模樣。

杜必書狠狠瞪了這幾個沒義氣的師兄,最後只得對宋大仁乾笑幾聲,道:“大、大師兄,你也不用著急,待這次浩劫過後,師弟我立刻下山請最好的媒婆幫你說親……” 話音未落,面色氣得發紫的宋大仁一腳踹來,“撲通”一聲將杜必書踹了老遠開去,旁邊何大智等人一時竊笑,紛紛搖頭,只有杜必書面色沮喪,坐在地上。 堂外笑聲隱約傳了進來,田不易與蘇茹都聽在耳中,蘇茹凝重的臉上露出了難得的一絲微笑,隨即又是嘆息一聲,輕聲道:“不易,徒弟們都在等著呢!” 田不易一身長衣,面色肅穆,站在守靜堂三清神像面前,默默點了點頭。 然後他凝望那三座神像,走上一步,從供桌上拿起三柱香,在蠟燭上點著了,鄭重地捧香行禮,彎腰三拜。

把香插入香爐之後,田不易默然佇立,蘇茹也同樣拜了三拜,神情恭謹。就在他們準備回身的時候,田不易忽然停住了腳步,蘇茹有些錯愕,回頭道:“怎麼了,不易?” 田不易眉頭皺了一下,轉身大步走去,卻是繞到了三清神像的背後。蘇茹的臉色為之一變,似乎明白了什麼,但看她神色,似乎有些猶豫,但終究還是跟著田不易走了過去。 神像之後,同樣是一個神颱供桌,但規模比正面小了許多,旁邊還有黃色布幔垂下,遮住了大半。田不易站在這小小神颱前方,看了一會,卻並沒有動手拜祭,半晌過後,他卻是伸手到了這布幔之中,輕輕摸索幾下,竟然是從神颱的邊緣處,拿出了一個靈位木牌出來,上面端端正正刻著:師兄萬劍一靈位! 蘇茹在旁邊看著,看著田不易用袖子輕輕擦去靈位上的灰塵,灰塵並不厚,顯然時常有人擦拭,待乾淨之後,田不易神態恭謹地將這個牌位放在神颱上,從旁邊拿過三枝細香點了,是對著這個牌位也拜了三拜。

蘇茹臉色漠然,低聲道:“不易,你這是做什麼,難道這個關口,你還希望萬師兄保佑青雲嗎?” 田不易冷然道:“萬師兄畢竟乃是青雲出身,他一身傲氣,卻對師門最是看重。若是他知曉今日之事,在天有靈的話,必定會保佑青雲一脈的。” 蘇茹默然,許久之後輕輕搖頭,嘆息一聲。 田不易又看了這個牌位許久,才緩緩道:“我們走吧。” 他們二人從守靜堂裡出來的時候,門下宋大仁等弟子都早已等候在門外了,田不易目光從宋大仁一直看到杜必書,點了點頭,其間他眼角余光又瞄了一眼遠處安靜的弟子房舍,眼神之中,似還有一絲無奈。 或許是浩劫將臨,大戰在即的緣故吧!田不易看去心情很是不好,話也不多,看著等候多時的眾弟子,他最終也只是點了點頭,道:“我們走吧!到通天峰去。” 異光閃處,田不易一馬當先,蘇茹緊跟其後,大竹峰眾弟子連忙跟上,黑雲沉沉的天際,又劃過了數道絢麗光芒,隨即消失在雲層之中。 ※※※ 蕭逸才、林驚羽等青雲弟子累得半死,終於在這一日天色將黑未黑之際,將河陽城中所有的百姓都送上了往北方而去的古道,同時從河陽城外,偶爾還有零星的百姓匯聚而來,向北行去。 只不過短短一日一夜的工夫,蕭逸才和林驚羽等眾青雲弟子看去都像是瘦了一圈,每個人說話的時候,嗓子幾乎都是啞的。 站在青雲城頭,眺望遠處漸漸消失的百姓長龍身影,蕭逸才這才放下心來,苦笑一聲,啞著嗓子對站在身旁的林驚羽道:“總算是送走了。” 林驚羽也是長出了一口氣,一直緊繃的神情暫時鬆懈下來,但他眉頭一直都是皺著,不似蕭逸才一般完全放鬆,似乎心中還有什麼心思記掛著一樣。 蕭逸才乃是聰明之人,很快就發現了林驚羽眉宇間還有一絲凝重,微怔問道:“怎麼,林師弟你覺得還有什麼不對嗎?” 林驚羽怔了一下,搖了搖頭,道:“師兄誤會了,小弟並非感覺不對,只是對眼前這一場浩劫大戰,心中擔憂而已。” 蕭逸才點了點頭,拍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其實我又何嘗不是如此。不過所謂邪不壓正,天無絕人之路,你我都是正道門下,為了天下蒼生,來日一戰,你我盡力就是了,不必多想。” 林驚羽笑了笑,點頭道:“師兄說的是。” 蕭逸才微微一笑,道:“那我去那邊看看。”說著他離開林驚羽向旁邊走去,原是想再到河陽城中仔細看看,不要還有什麼百姓遺漏才好,否則一旦獸妖殺來,多半不免。 不料他才走出幾步,忽然身後隱約傳來林驚羽低低的自語聲: “後……火……後……” 蕭逸才一怔,轉頭看去,只見林驚羽眉頭緊皺,面上似有不解迷惑之色,站立在原地口中輕聲說著後什麼。 蕭逸才雙眉一挑,道:“林師弟,後山怎麼了?” 林驚羽嚇了一跳,抬頭道:“後山,什麼後山?” 蕭逸才反而是被他說了一怔,道:“我聽你一直說什麼後山、後山的,我想你這些年來時常去我們通天峰後山祖師祠堂裡祭掃幫忙,還以為後山出了什麼事了!” 林驚羽面色有些尷尬,連忙道:“沒有,沒有,是我胡亂自言自語的,讓師兄擔心了。” 蕭逸才笑了笑,道:“沒事就好了,林師弟,大戰在即,你可要養好精神啊!” 林驚羽微笑點頭,正要說話,忽然此刻遠處竟傳來青雲弟子一聲驚叫,蕭逸才與林驚羽大驚,幾乎同時騰空而起,向驚叫聲發生處飛去。 那聲響處正是河陽城的南門,有幾個青雲弟子在那裡做最後巡視,此刻一個個如臨大敵,法寶祭起,神情緊張。只見在城牆之上,一隻猙獰怪獸獅頭狼身,巨目炯炯,口中發出低吼,正盯著這些青雲弟子,但它似乎也知道這些人並非普通百姓,所以一時也沒有輕舉妄動。 蕭逸才與林驚羽落了下來,這時其他青雲弟子也紛紛趕來,眾人看得真切之後,都是倒吸了一口涼氣,蕭逸才長出了一口氣,低聲道:“是獸妖。” 忽地,在林驚羽身旁的一個青雲弟子大聲叫了起來,道:“外面,外面……” 聲音驚恐,眾人聽在耳中,一下子心都似提了起來,幾乎是同時向河陽城外遠處,那個青雲弟子指的方向看去。 那一片黑壓壓的黑雲天際之下,地平線上,隆隆雷聲傳來,閃電刺破蒼穹。大地在微微顫抖,低沉的轟鳴聲如從九幽深處緩緩滲出,直衝進人的精魂深處,迴盪不絕。 無數的獸妖匯聚做無邊黑色的可怖潮水,從遠方奔騰而來,隆隆如奔雷卻已然壓過了天際雷鳴,天地肅殺,電芒如怪蛇亂竄。 逼迫人心的煞氣即使相隔老遠,已經是撲面而來。 眾青雲弟子個個面無血色,蕭逸才一咬牙,大聲道:“走,快走,立刻回青雲山。” 在他話聲疾喝之中,眾青雲弟子不敢怠慢,紛紛祭出仙劍飛上天空,牆頭那隻獅頭狼身的怪物大聲咆哮,模樣凶狠。 林驚羽跟在人群最後,在半空中回頭眺望,只見無窮無盡的獸妖瘋狂湧來,整個大地之上彷彿都已經是惡獸的海洋,更無一點人氣所在。 這一場浩劫,終於到來了! ※※※ 聽到了蕭逸才等人緊急趕回的急報之後,青雲山通天峰玉清殿上的滿座正道,一時都無人說話。 靜默籠罩在這個宏大的殿堂之上,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道玄真人緩緩起身,面容肅重,緩緩道:“諸位,天下蒼生命數盡在於此,眼下獸妖佔據河陽城,不日就會攻上青雲,此間我也並沒有更多話說,請諸位回去好生歇息,來日當與獸妖一決生死。” 眾人面面相覷,片刻之後慢慢都站了起來,玉清殿上漸漸多了竊竊私語,也就是在這低沉的雜音中,眾人紛紛走了出去。 道玄真人轉身向坐在身邊的普泓上人和雲易嵐道:“二位也請歇息吧,在下有點事情,要與青雲門其他幾位首座商議一下。” 普泓上人和雲易嵐都站了起來,回禮道:“真人請便。” 道玄真人回了一禮,向蕭逸才打了聲招呼,蕭逸才連忙跟上,隨著道玄真人進了後堂,青雲門其他首座長老都已經在等待他們了。 林驚羽目送他們離開,隨即獨自走出了玉清殿,信步走到殿外欄杆處,憑欄眺望,只見天際蒼穹如墨,黑雲沉沉,不見有一絲光亮。 山風如刀,正嗚嗚吹著,刮面生疼。 他默默佇立,只是腦海之中,不期然又想起了那一張神秘字條,和上面那莫名其妙的四字。 後院起火…… 後院起火,後院起火?什麼後院起火?林驚羽在心中轉了無數念頭,最後,他的念頭慢慢都歸聚到一點之上,那是蕭逸才迴盪在他耳邊的微帶錯愕的話語:“後山怎麼了,林師弟……” 後山? 林驚羽眉頭又再次皺了起來,雖然眼睛發亮,但他卻是緩緩搖了搖頭,再度困惑起來。這一沉思也不知呆了多久,待他回神之後,卻發現周圍已經沒有人了。林驚羽嘆了口氣,緩緩順著台階向下走去了。 ※※※ 自從獸妖出現之後,青雲門就全力增強了青雲山的守衛,尤其是在前山,誰也不知道那些兇殘至極的無數惡獸,到底什麼時候會突然衝了上來。不過青雲山一向險峻,尤其是通天峰,更是高聳入雲,易守難攻,不過這些對於修道有成之士來說,已經並非什麼太大的阻礙,但是對許多不會飛翔的獸妖卻是極好的屏障。 只是一向以來,獸妖所過之處所向披靡,其中又傳聞著無數驚人可怖的消息,誰也沒有把握這些獸妖不會有什麼出其不意的辦法攻來,更何況的是,那個傳說中的獸神直到今日,也沒有人知道他的底細,更增添了眾人的疑懼。 相比青雲門前山而言,青雲門後山則幾乎完全是懸崖峭壁,儘管如此,青雲門還是安排了不少弟子馭劍在天空巡視,以防萬一。只是有一點很是奇怪,就是在青雲門禁地幻月洞府以及禁地邊緣的祖師祠堂附近,守衛的青雲弟子卻是極少,似乎青雲門一點也不擔心這兩個地方似的。 而此刻陰暗的夜晚剛剛逝去,天正是初亮時分,聳入雲端的通天峰上,通往祖師祠堂和幻月洞府禁地的小徑間,正瀰漫著淡淡薄霧,隨著山風輕輕飄蕩,纏綿在道路兩旁的松柏樹梢枝木之間。 這一刻,連鳥鳴聲也聽不見,潮濕的水氣凝聚成晶瑩的露珠,在翠綠的樹葉邊緣緩緩流下,悄悄滴落。 一個人影出現在這條小徑之上,正是鬼厲。 他面色漠然,看不出任何身處敵境的畏懼擔憂之色,也沒有接近禁地的緊張,他只是面無表情地緩緩向前走著。 這一條路,他曾經也走過,在十年之前…… 十年之後,景色依舊,什麼也沒有改變,松柏常青,草木繁盛,就連他踏腳的地下土地,似乎也和當年一樣的濕潤鬆軟。 只是,變的是他而已。 山風在樹林枝頭穿出又吹過了他的衣襟,拂動他的頭髮,趴在肩頭的小灰似還睡眼朦朧,尾巴纏在鬼厲的手臂上。而鬼厲的眼睛,卻是異樣的明亮。 這一條小徑彎彎曲曲,向著深山而去,薄霧在身前輕輕散開又在身後悄悄合攏,他走在這迷茫之中,一直向前,不曾向後觀看一眼。 這一路走來。 便到了那三叉路口,微靠左邊的,是依舊幽深的小徑,而往右而去的小徑,在樹林背後,隱約顯露出幾處殿堂屋簷。 那是祖師祠堂吧,鬼厲在心中這麼念了一句。十年之前,就在這裡,他曾與林驚羽一道對抗魔教強敵,也就是在這裡,陸雪琪與他對峙。 而如今,他卻已經與這些歲月、這些故人形同陌人。 “沙沙,沙沙……” 細細的聲音從樹林深處傳來,似乎有人早起在打掃著什麼,輕輕悠揚,鬼厲默然佇立聆聽著,竟有些出神起來,歲月時光,原來都在這細細“沙沙”的聲音中,悄悄迴盪著漣漪,靜靜流逝去了。 他像是從夢中驚醒,猛然回頭,靜默的氣氛瞬間似凝固一般,就連遠處那輕微的沙沙聲音,也似乎停頓下來,沉默不語。 在他身後,不知何時,站立著一個黑衣之人,黑紗蒙面——鬼先生。 鬼厲瞳孔微微收縮,沉聲道:“你也來了。” 鬼先生靜靜道:“是。” 鬼厲道:“你來所為何事?” 鬼先生搖了搖頭,道:“我是來助你一臂之力的。” 鬼厲冷笑一聲,道:“你說什麼?” 鬼先生淡淡道:“你不用多疑,有些事情你不知曉,我特地前來告知一聲。幻月洞府之外並無機關,但內裡卻有一上乘法陣,乃是鎮守古劍誅仙之靈,其源與誅仙劍陣並無二樣。外人若想妄闖,觸動法陣,便如同驚動誅仙劍陣,那後果只是有死無生而已,你若自負能敵的過那古劍誅仙,我也無話可說。” 鬼厲瞳孔收縮,而遠處迷霧之中,那淡淡霧氣似也輕輕震動了一下。 鬼先生看了鬼厲一眼,道:“本來我們魔教中人要進這幻月洞府是千難萬難,不過你卻是例外,放眼天下,除了青雲門中的掌門長老,也只有你才能進得去了。” 鬼厲沉默片刻,冷然道:“你是什麼意思?” 鬼先生道:“這法陣必定要以青雲門世代相傳之太極玄清道上清境界為匙,掌握法陣機樞,方可進入,而進入之後幻象紛紛如雨,能不能堅定心志,便看你自己的了。” 鬼厲深深看著此人黑色身影,沉默許久,道:“你為何要告訴我這麼多?” 鬼先生微微一笑,黑色的身影在薄霧中顯得飄搖無根,幾如鬼魅一般,淡淡道:“你不必管這麼多,反正我言盡於此,信不信由你了。” ※※※ 青雲山通天峰前山,正在打掃的一個青雲道童將清掃的落葉掃在一旁,正想休息一下的時候,卻只見山下台階上緩緩走來一個身影,身著青雲服飾,雖然青雲門下弟子眾多,但此人這十年來在這裡穿行了無數次,他們也早就熟悉了。 “林師兄。”道童微微帶著稚嫩的語音,笑著對走上來的林驚羽道:“你這麼早就來了啊!又是要到後山祖師祠堂去嗎?” 林驚羽微笑一下,點頭道:“是啊!昨晚一晚上沒睡好覺,老是覺得心裡煩悶,像是有什麼事情似的,所以就早點上來了。” 旁邊同樣在清掃的道童這時也紛紛走了過來,聚攏到一起,其中有另一人問道:“林師兄,聽說獸妖已經到了山下河陽城裡了,他們會打上來嗎?” 旁邊其他的道童登時七嘴八舌說了起來,不過他們畢竟年少,不似那些成名人物一般憂心忡忡,雖然也對獸妖有些擔心,反而樂觀得多。 被他們感染,林驚羽的心情也好了許多,微笑道:“唔,獸妖兇惡,想必是會攻打青雲的。” “什麼?”這下子如炸開了鍋,道童們紛紛吵鬧起來。 林驚羽笑著安慰他們,示意讓他們肅靜下來,然後道:“不過我們青雲山上現在不是有諸位前輩在麼,他們法力高強,道行精深,決然是不怕獸妖的。再說了,”林驚羽臉上露出一絲神秘表情,道:“我們還有所向無敵的誅仙劍陣呢!難道你們忘記了嗎?” 道童們都興奮起來,呵呵直笑,紛紛道:“是啊!是啊!我們有誅仙劍陣,一定能贏!” “就是,等獸妖上來,就讓他們在祖師的劍陣下面全部死光,為天下的百姓報仇!” 聽著這一聲聲話語,林驚羽面帶笑容,頻頻點頭,末了,他叮囑道童們幾句,然後繼續向著後山走去。離開了這些無憂無慮的少年們,他面上的神情一下子凝重起來,默默走著,半晌,他忽然嘆息一聲,搖了搖頭,低聲自語道:“還是快些到後山去,請教一下前輩吧!” 說話間,他加快了腳步,向著通天峰後山的祖師祠堂方向走去。 而就在他低頭走路的時刻,後山上的薄霧也正層層疊疊,輕輕飄蕩著,像是一場昨夜不曾醒來的夢。 ※※※ 三叉路口,鬼厲與鬼先生對視良久,眼中異芒閃動,鬼先生卻也並不退避,直視於他。 半晌之後,鬼厲一聲不吭,忽地轉身,向著那條幽深小徑走去,鬼先生在他身後,目送著他。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個蒼老聲音從祖師祠堂方向的小路中,從輕輕飄蕩的白色薄霧裡,傳了出來,帶著難以形容的滄桑倦意,有個老人聲音道:“二位,這是要到哪裡去啊?” 鬼厲和鬼先生身子都是一震,回身望去,只見那條小路上薄霧飄散,一個佝僂的身影慢慢走了出來。他微彎著腰,似乎歲月已經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一條條如刀刻般的皺紋橫在他的臉上,訴說著歲月蹉跎。甚至連他手中的那把掃把,此刻看來,也如主人一般殘舊了。 這老人緩緩走著,走到鬼厲與鬼先生二人身前六尺處,這個微帶倦意的老者,慢慢抬起頭,用清亮逼人的目光注視著二人。 “清晨寒意,倦鳥未起,二位有意與老朽飲一碗熱茶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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