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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風雨

誅仙2 萧鼎 5126 2018-03-12
黑沉沉的夜色,看不到月亮與星星,夜空中沒有一絲的光亮。 張小凡跪在洞口,已經快六個時辰了。其他門派的弟子,大都已經睡了,連最後亮著的、大竹峰山洞裡的那一堆火光,也在萬分不情願中,漸漸滅了。 山洞裡,田不易彷彿說了一句什麼話,田靈兒幾乎立刻就喊了出來: “爹!” 沒有聲音,沒有下文,張小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很快地,宋大仁走了出來。 張小凡抬起頭,看著大師兄,宋大仁臉上大有不忍之意,但終究還是狠心道:“小師弟,師父說你跪在這裡惹他心煩,叫你要跪就跪得遠些去。” 張小凡心沉了下去,臉上忽然感覺一涼,冷冰冰的,這個黑漆漆的夜晚,卻是下起了雨來。 他沒有說一句話,默默地爬起身,走到遠處,在密林邊緣,古木之下,跪了下來。

宋大仁向著他看了半晌,小師弟的身影在這夜色雨霧之中,漸漸模糊,輕聲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走了回去。 “轟隆”,一聲大響,天際傳來轟然雷鳴,白色閃電張牙舞爪地劃過蒼穹,彷彿漆黑的夜空裂為數塊。片刻之後,豆大的雨滴如小石子一般砸了下來,打在岩石之上,啪啪作響。稍後,傾盆大雨,轟然而下。 轉眼間,天地之間,一片迷濛,張小凡全身片刻間已經完全濕透,衣服緊緊貼在身上,說不出的冰涼,他抬起頭向前方看去,原本漆黑的夜色,加上大雨,根本已經看不清山洞那裡的情景。 天地之間,彷彿只剩下了他一個人,在這裡,受著苦。 他低下頭,一動不動。 這場大雨,彷彿也是上天懲罰他一般,竟是下個不停,雨勢絲毫不退,電閃雷鳴,在他身上猖狂而笑!

雨水從他濕淋淋的發間流淌下來,順著他的臉龐滑下,張小凡的眼睛幾乎也已經睜不開了,可就在這個時候,在這風雨無人的時刻,他卻突然看見,在他面前,出現了一個身影,一隻腳,踏在了他的面前。 他吃力地抬起頭,天空中電光閃過,巨雷轟鳴,藉著那一道微光,他看清了那一個淒美女子,站在他的身前。 張小凡整個呆住了。 陸雪琪渾身上下,一樣地濕透了,閃電消失了,她的身影也變作了黑暗裡一道朦朧的陰影,可是張小凡卻分明感覺的到,她就在自己的面前。 那個在暴雨狂風之夜裡,這般溫柔的身影,輕輕蹲了下來,在他的面前。 雨愈急,風更狂! 樹林深處,彷彿有妖魔狂嘯,嘩嘩作響。 一隻冰涼的手掌,帶著微微地顫抖,撫過張小凡的髮梢,彷彿夢語一般的聲音,在這個風雨之夜,低低地道:

“別怕,很快就會過去的!” “……” “我會在這裡陪你的!” “……” “轟隆!”雷聲彷彿震裂了夜空,震碎了心魄。狂電閃處,風雨呼嘯之中,冰冷雨花如妖魔一般狂舞時分,那一張溫柔的臉,那一雙溫柔的眼,如幽夢中最甜美的人,陪在身旁。 她在風雨中,低聲自語,對著張小凡,又彷佛是對著自己深心,輕輕,輕輕: “你救我護我,不惜自己的性命,我便一般對你了。你心中苦楚,天知我知,我不能分擔你的痛楚,便與你一道承擔。總希望有一日,你能與心中愛人,歡歡喜喜在一起的……” 話聲越來越輕,漸漸消逝,風雨更狂,那身影這般柔弱,若風中受傷的小草,搖擺不定。張小凡心頭恍惚,如夢似幻。 夜色黑沉,蒼穹無語!

※※※ 風雨肆虐許久,方才稍稍收斂,張小凡全身冰涼,寒氣侵襲體內,手腳早已冰涼了,知道再這般下去,必定大病一場,但無論如何,他也不願起身躲雨。 只是在這片寒冷中,卻從他右手的臂膀上,若有若無地傳來淡淡的溫暖,緩緩在他體內游走著,倒是抵去了不少寒氣,似乎是來自綁在他右手上的法寶玄火鑑。 張小凡忽又想起剛才那如鬼魅一般的女子,他看著恍惚中以為那是陸雪琪,但到了此刻,卻再也看不清人影何在,也不知是走了,還是從未出現過。 想到此處,他嘴邊露出一絲苦笑,甩了甩頭,水珠四濺。卻在這時,分明清清楚楚地聽到一個聲音:“傻小子!” 張小凡一怔,連忙回頭,幾乎一聲“陸師姐”便叫了出來,但只見密林深處,緩緩走出一個女子,手中一把傘遮擋風雨,笑盈盈地看著他,卻是他萬萬沒有想到會在這裡見到的人——魔教少女碧瑤。

這時夜幕之中,雨勢雖然比剛才小了一些,但仍然頗大,稍遠處便看不真切。張小凡還以為自己眼花,不料定睛一看,卻真的便是碧瑤,俏生生地走了過來,臉上帶著一絲笑容。 只見她依然是一身水綠衣裳,手中還是撐著那一把青綠色的油布傘,但是這風雨太大,她輕飄的衣裳邊上,也濕了好幾處,走到跟前,便越發看得真切,那幾處被水淋濕,柔柔貼在肌膚之上,若隱若現。 張小凡忽然低下頭來,不去看她。 碧瑤怔了一下,在他面前蹲了下來,上下看了他一眼,輕笑一聲,道:“你這人倒是當真古怪,這麼大的雨,偏偏要跪在這裡,莫非這也是你們青雲門中的修行法門嗎?” 張小凡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卻只見碧瑤那一張俏臉在這夜色之中,意外的溫柔如水,不禁呆了一下。

“轟隆!”雷聲隆隆,從天邊黑雲中傳來,幾乎就在此前一刻,巨大的閃電劃過天際,將夜空裂為兩半,閃了一閃,才消退了去。伴隨著這道閃電雷鳴,這漫天雨勢,竟是又大了起來。 碧瑤皺了皺眉,人向前靠了些,張小凡忽然發覺,原本打在身上生疼的雨點,竟是突然少了下來,整個人就像是一直在重壓之下突然獲得解放一般,輕鬆了起來。他抬頭一看,卻是碧瑤把傘移了一半過來,替他擋住了雨水。但這雨勢何等之大,碧瑤顧得了張小凡,自己就難免有所疏漏,轉眼間半邊身子都濕了。 張小凡心中一陣暖意,忍不住就伸手把雨傘推了過去,低聲道:“你在滴血洞裡剛剛大病了一場,小心著涼了。” 碧瑤似乎怔了一下,看著張小凡。張小凡被她看的奇怪,訝道:“怎麼了?”

碧瑤抿嘴微笑,神色間似乎大是歡喜,道:“原來你這個小子,還知道關心我的身子?” 張小凡臉上一紅,不過幸好在這風雨夜中,很難看得出來,當下訕訕道:“我是怕你等下病了,又怪到我的頭上。” 碧瑤往他身邊一靠,登時便和他緊緊並排蹲在一起了,不同的是張小凡跪在地上,而碧瑤則是蹲在他的旁邊。與此同時,碧瑤的那把傘也再次移了過來,擋在他們二人的上方,遮擋風雨。 張小凡只覺得風中雨中,身邊卻有淡淡溫柔、隱隱幽香,暗暗傳來,忍不住便向旁邊看去,不想碧瑤卻也正在望著他,二人視線相對,登時便怔住了。不過過了一會,張小凡首先移開了目光,不知道為何,他的心卻開始劇烈跳動起來。 而一直以來都很會說話的碧瑤,此刻卻也安靜了下來,靜靜地蹲在張小凡的身邊,陪伴著他,只是在他不注意的時候,又悄悄把傘向張小凡身子處移過去了一些,為他多擋了些許的風雨。

“啊。”正在沉默中心緒混亂的張小凡,突然間想起一事,忍不住失聲叫了出來,頓時回頭看著碧瑤,面上有焦急神色,急道:“你、你怎麼可以來這裡了?” 碧瑤倒是不太驚訝於他的反應,只淡淡一笑,聲音幽幽,在這漫天席地的風雨聲中,帶著些淒迷:“我是來看你的呀。” 張小凡壓低聲音,但聲音中的焦急卻是溢於言表,道:“這裡周圍都是我們正道中人,不要說還有天音寺和焚香谷的那些前輩,就是我們青雲門裡隨便出來一個長老,你就死無葬身之地了。你還不快走?” 碧瑤卻彷彿無動於衷,只是微笑地看著張小凡那焦急神色,忽地嘆息一聲,道:“你這臭小子,倒也算是有幾分良心!” 張小凡一時啞然,說不出話來。 只聽得碧瑤悄聲道:“你不是以正道自居嗎,你不是正邪不兩立嗎,怎麼不喊人來抓我?”

張小凡心中焦急,聽了她這話,卻如醍醐灌頂一般,心中大震,全身都出了冷汗。他在外人眼中雖然不似林驚羽和師姐田靈兒那般有過人資質,絕頂聰明,但畢竟不是傻瓜,只不過這些年在大竹峰上,一直無人重視於他,使他自己也有些自卑罷了。 此刻聽了碧瑤這似嗔似喜的話,張小凡登時反應過來,此刻自己的狀況,實在是大大不妥。不要說自己還是被師父責罰的帶罪之身,便是此刻被同門中人發現,自己竟然與這一個魔教少女形狀親暱地在一起,只怕滿身是嘴也分辨不清了。 一想到這個後果,張小凡腦袋中“嗡”的一聲響,無論如何不敢再繼續想下去了。心中一亂,正要開口叫喊同門,不料眼神一瞄,卻見碧瑤肩膀正靠在自己身旁,而此刻風大雨大,她卻把大部分的雨傘都遮在了自己頭上,她自己那半邊身子,竟然都已經濕透了。

那衣裳,緊緊貼在她的肌膚之上,映射在他的眼眸之中。甚至在她雪白的臉上,也有了幾點雨水,凝結成珠,慢慢滑落。 這一聲叫喊,張小凡竟是無論如何也發不出來了。 “你、你這又是何苦?”張小凡低下了頭,輕聲道,“我也猜到你父親一定是個大人物,你想必平日里也是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何必又為了我一個小小的青雲弟子,冒這麼大的險,來這裡受苦?” 風雨蕭蕭,天地肅殺,蒼茫夜雨中,彷彿整個世間,都只剩下了這一處地方,只有他們兩人。 碧瑤彷彿感覺到些寒冷,又向張小凡處靠緊了些,這動作既親切又熟悉,一如當日在滴血洞中,他們兩人在生死關頭的情景。她的聲音,此刻也彷彿帶了幾分飄忽:“不是的,我沒有受苦。你不知道,這世上真正苦的,都是在人的心裡……”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後邊的話漸不可聞,張小凡猝然發覺,她悄悄把頭倚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風聲,雨聲,呼嘯而過,張小凡只覺得,腦海中一片空白。 只有身旁那一絲幽香,在這冷冷風雨之中,卻是那般真實地纏繞著他。 ※※※ 清晨,雲開日出,雨歇風止。 田不易一人獨自走出山洞,遠遠望見自己的小徒弟居然還是跪在遠處密林邊緣,一動不動。 他皺了皺眉,走了過去。走到近處,張小凡聽到聲音,抬起頭來,見到竟是師父田不易,嘴巴動了兩下,低聲叫了句:“師父。” 田不易見他渾身衣衫盡皆濕透,頭上發間不時還有水珠滴下,臉色看去更加蒼白,顯然昨晚磅礴大雨,他很是受了些苦。 想到此處,他也不禁皺眉,此刻又聽到身後那一排山洞之內,隱隱有人聲傳來,料想是各門各派的弟子起來了。田不易哼了一聲,抬步向樹林中走去,經過張小凡身邊的時候,淡淡道:“你隨我來吧。” 張小凡連忙應了一聲,便要起身,不料身子才站起半截,忽地腳下一軟,竟又是摔了下去,只覺得兩隻腳麻木酸疼不已,想是跪了一個晚上所致。 田不易走在前頭,身子一停,似乎是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沒有回頭,徑直向前走去。張小凡咬著牙,用手在雙腿上連連敲打按摩,好在他往日也不是嬌生慣養的人,當初在大竹峰上砍竹時鍛煉出來的身體此刻便有了報答,過不多時,居然氣血稍暢,可以走路了。 張小凡站了起來,向前一看,卻見田不易的身影快要消失在樹林中了,連忙跑著跟了上去,不多久,在山洞裡的各正派弟子出來的時候,已經看不到他們二人的身影了。 ※※※ 流波山上的樹林裡,到處都是參天的古木,一人環抱的大樹比比皆是,便是兩三人才抱得住的巨木,也是時有所見。想來是因為這里地處偏僻,向來無人煙所致。 張小凡跟在田不易的身後,在林中緩緩而行。清晨的微光從樹頂透下,灑在林間的灌木之上。在這個雨後的林中,所有的東西都被清洗了一遍,到處都是青青的綠色,偶而有不知名的小花,綻放在寂寞無人處,散發著淡淡清香。 田不易在前頭走著,一直沉默不語。他個子矮胖,此時的張小凡已經比他高了半個頭,但在張小凡的眼裡,那個人的身影,卻彷彿如山神一般的高大。更何況,此刻在他的心中,碧瑤的事情也如小山一般壓著他,令他心煩意亂,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張小凡心裡煩亂,正想著要不要向師父說出碧瑤的事情時,田不易忽然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張小凡心裡一跳,也停下了腳步。只見此處已是樹林的深處,四周清幽無人,古木森森,除了遠處傳來隱約的鳥鳴聲,便再無任何聲音。 田不易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面無表情地道:“你淋了一個晚上的雨,身子沒問題吧?” 張小凡搖頭,低聲道:“弟子罪有應得,沒關係的。” 田不易哼了一聲,道:“你嘴上說得輕鬆,心裡可是在恨我嗎?” 張小凡嚇了一跳,原本蒼白的臉色又白了一分,急道:“師父,我、我決沒有那種想法的,這都是我罪有應得,決不敢怪罪師父。” 田不易望著面前這個這些年來一直被自己最忽視的小弟子,看著他臉上焦急之色溢於言表,嘴角一動,嘆了口氣,臉上的神色也溫和了一些。 “好吧,現在這四下無人,你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張小凡心中一緊,暗想難道師父已經知道了碧瑤的事情。如今張小凡與碧瑤之間的關係頗為微妙,昨晚碧瑤前來,他更是害怕被各師門長輩知道,難道…… 他正自胡思亂想,田不易卻有點不耐煩,見他一直都不言語,道:“我問你,你昨日為何突然對你大師兄那般?” 張小凡怔了一下,明白了師父並非是指碧瑤之事,這才放下心來,但隨即又是張口不能言,他總不能說因為看到田靈兒與齊昊在一起,而失去理智的吧?更何況,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那股在片刻間控制了自己情緒的奇異煞氣,究竟是什麼? 田不易等了半天,見張小凡依然訥訥說不出話來,忽地冷笑一聲,道:“你可是因為看到了靈兒與齊昊在一起親暱舉動,所以心生怨恨的?” 張小凡大驚失色,只覺得腦海中嗡的一聲大響,整個人呆在原地。他私下單戀田靈兒之事,本是他最深的秘密之一,從未對任何人說過,不料此刻突然被自己最敬畏的師父冷冷說了出來,當真是比昨晚那震天動地的巨雷還要震動魂魄。 片刻之間,他幾乎不能動作,連否認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是望著田不易,張大了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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