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看到老二收的那個陝西男孩,一愣。非常清秀俊美的臉龐。再看看他爹,臉像被黃土高坡的泥漿沖刷過一樣溝壑千條且粗糙,看起來很像張藝謀的兄弟。張藝謀是陝西的吧?
男孩很羞澀的樣子,你問一句他答一句,但說話的陝西口音實在是好聽。我都忍不住跟他學。鄰床的本地大媽問他:“你喜歡不喜歡大上海呀?”
他說:“不喜歡。”
大媽奇怪地問:“我們這裡有什麼不好?那麼多高樓,那麼多商店,那麼多漂亮女孩?”
男孩居然說:“高樓商店,都讓人緊張。喘不上氣兒。這女的不漂亮,瘦得跟柴火棍一樣。感覺不經碰,一碰就倒。我還是喜歡我們家鄉,天煞藍煞藍的,地界很廣。”
大媽逗他:“那你們那的女子肯定經碰。壯實。”
小伙子不好意思地笑。
美小護走過來捅捅我,低聲跟我說:“你問問他叫啥名兒?”
我問他:“你叫啥名字?”
“我叫賴月金。”
全場笑倒。
大媽說,回回他說他名字,是人都笑。
我憋住笑問他:“你是大男人,怎麼起這個名兒啊?”
“因為我爹希望我日進斗金。”
“那你怎麼不叫賴日金呢?”
“我爺爺說,日是髒字,不能進名兒。”
我和美小護是笑得連滾帶爬狼狽不堪地逃出了病房。我們都速速跑去找老二,告訴他招了對活寶父子。
老二聽完,一本正經地說:“招病人,也要看眼緣的。這對父子,我看第一眼就激起了我內心油然而生的好感。你不覺得現在很難看到這樣樸實的人了?整天地跟病人勾心鬥角,跟領導上級勾心鬥角的,我都怕了。一看到他們,我就感受到陝北黃土高原吹來的清新的風。”
美小護隔日跟老二說:“你那清新的風,每天就睡在醫院急診室的椅子上。估計是住不起店。”
老二說:“那怎麼辦呢?這樣的病患我們見的又不是一個兩個。你難道讓我為他安排住宿?”
美小護說:“我以為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的。不然叫什麼行善積德?”
“那我索性把你這個城市裡的壯實女子送給他做老婆好了,不是更善?”
美小護笑著打了老二一巴掌走人。
我去病房的時候,看到美小護把自己的飯給大爺說:“我要減肥,你替我吃了吧!”
大爺說:“瞎說。女子,你看起來正合適,減啥呀!你一定要吃飯,不吃飯做不動活。”
美小護說:“你就不要跟我客氣了。我又不住黃土高坡,我在這個城市裡,要是肉多過N,就沒人要了。”
到傍晚的時候,美小護神秘地跑來說:“我告訴你一個你根本想不到的事情!那個男孩的嗓子,比阿寶還要好聽!真正的原生態!”
她拉著我去聽男孩唱歌。
羊肚子兒那個手巾三呀三道道藍
我的那個二妹子兒真呀真好看
你把你的哥哥心攪亂
山丹丹那個花兒呀就呀就地開
你有什麼心事呀你就說出來
你呀你不開口我心明白
哎嗨嗨
一碗碗個穀子兩碗碗米
面對面睡覺還呀麼還想你
只要和那妹妹搭對對
鍘刀剁頭也不呀後悔
那個聲音,悠揚到似乎看見百鵲在滿屋子飛。
美小護從身後掏出裝了一大盒巧克力和小點心的袋子說:“送給你的犒賞!你替我掃光這些卡路里,我要你唱歌給我聽。”
月金靦腆地笑著說:“姐,你要昕我唱,我就唱,不用給犒賞的。”
“那不行,你開刀前,吃得壯壯的,好有體力對抗疾病。你放心,你的主刀醫生是我們這的開刀天才,在他手上,你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