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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4月9日

心術 六六 7596 2018-03-22
目前,中國的醫療分成幾類,公務員享受財政撥款的公費醫療,部分職工是個人賬戶加社會統籌,另外一些職工和居民購買商業保險,農民參加合作醫療。據第三次國家衛生服務調查結果。城市居民中沒有任何醫療保險的佔44.8%,農村有79.1%的人沒有任何醫療保險。勞動與社會保障部的農民工大病醫療保險試點,也只覆蓋了10%的農民工。 衛生部的一個副部長在國務院新聞辦的一次新聞發布會上說,目前中國農村有40%~60%的人看不起病。在中西部地區,由於看不起病,住不起院,死在家中的人佔60%到80%。 據《當代中國研究》2003年第4期,從1991年到2000年,中央撥給農村合作醫療的經費僅為像徵性的每年五百萬,地方政府再配套五百萬。全國農民分攤下來。平均每年每人大概是一分錢。

一方面是老百姓看不起病,另一方面退休高幹卻長年佔據四十多萬套賓館武高幹病房,一年開支五百多億元,再加上在職幹部療養……官員們的公費醫療佔去了全國財政衛生開支的80%。 而且,目前中國80%的醫療資源集中在北京等特權城市。 世界衛生組織在上個世紀六十年代的時候發布一個報告:中國用世界1%的衛生資源支撐了世界上20%人口的健康,這是一個了不起的事件。 而2006年,中國衛生的公平性在世界一百九十一個國家和地區中排名倒數第四。 想起來引用這段話是因為今天的事。家鄉的一門遠房親戚輾轉關係托母親帶話給我,我的也許是同一房曾爺爺的曾爺爺的堂兄,他父親被縣醫院診斷出脊椎上長了個瘤,縣醫院要求他們去省城看病,省城建議他們來大上海看病。茫茫大上海,頂級大醫院,他們能想起能拜託的人也就是我了。

我直接跟他們說,如果想住進三甲著名專科醫院的普通病房,這種突發急症就別指望了,排隊等的話,如果趕得及,怎麼也得半年一年的,不如花點錢住個病房稍微好些的自費醫院,早點破財消災。 堂兄一家人風塵僕僕來到大上海,被我安排進醫院。 他進院的第一句話就是:“大兄弟,瞧這個病,大約得花多少錢?人能救得了嗎?” 我告訴他,這個病,正常看下來,如果不出意外狀況,五萬左右。這個病不是絕症,能救。只要是手術,總是有風險的,不能說百分之百有救,百分之五十痊癒希望是有的,剩下百分之五十,可能是癱瘓。但人不至死。 一天之後,堂兄找到我,躊躇半天問:“大兄弟,能給轉個便宜點的醫院嗎?這種高檔醫院,咱住不起。一天下來啥都沒乾就收一千塊。我們家一個月的收入都不到三千。家里四個老人在農村。看病全自費,一個娃在上小學,眼看著就要進初中了,哪都要花錢,更別提高中、大學。我這手頭,就十幾萬,不能都用在一個人身上。這是我爹,我不瞞你,不跟你說虛的。我要是把所有錢都砸在他一個人身上,以後我怎麼向其他三個老人交代,怎麼跟兒子交代?這錢,我得掰勻了分幾瓣花。要是花在治病上,沒啥好說的,要是病都沒開始治,光住店錢就成千上萬,我心疼得慌。”

我趕緊給他轉了個便宜的地段分院先住著。 第二天,主治大夫要求他拍個血管造影,大約一萬多塊,目的是明確下刀位置。 單子開下來沒多久,我堂兄帶著他父親就走了,結了醫藥費,留了張條:對不住你,忙半天。病也沒瞧。我是覺得,看病是無底洞,造影一萬,開刀五萬,萬一不順利,填坑都填不滿,算了,我帶爹回去了。 我連忙給他打電話,他那頭都不接我電話了。 我感到很不好意思,求二師兄給弄床位,求老闆給開刀,一切都安排好了,結果什麼治療都沒做,人就走了。 二師兄見到我的時候拍著我肩膀說:“放心,把握很大,有老闆出面,沒有開不好的刀。” 我一臉尷尬說,人走了,對不起。 二師兄先是一愣,一臉不屑地望著我說:“鄙視。不忠不孝。他爹那麼年輕,又不是行將就木,把他養那麼大,連病都不給治。人這一輩子,錢有得賺,爹只有一個。一個連親爹都不要的人,好去死了。以後你的事,不要來找我。”

我無語,冷場很久,吐一句:“如果他爹是乾部,而不是農民,如果他本人是乾部而不是農民,他就忠孝都有了。你是鄙視他,還是鄙視農民?” 二師兄怒了,“農民也不都無情無義!多少人傾家蕩產為爹治病,別說百分之五十的可能,就是百分之一都不放棄!你家這個親戚就是不仁不義不忠不孝!沒有人情味!” 我不響,半天問他一句:“你覺得,人情味就應該傾家蕩產,賠上後半輩子全家大小的幸福去挽救生命嗎?這就是有情有義嗎?二師兄,你能說出這樣的話,只能說明,你沒窮過。你知道你的未來能掙。一個根本看不見未來的錢途,卻看得見未來的捉襟見肘的人,是沒有你這樣的勇氣的。” 二師兄負氣而走,丟給我一個白眼。 我內心悲哀。一個人能夠有勇氣承擔千夫所指,有勇氣對父親說咱治不起,有勇氣面對後半生的內心煎熬,得多理智才能做到啊!

今天晚上最後一台手術不大,是一個腦積液引流手術,但這個小手術吸引了一個手術室裡滿滿堂堂的人,有主刀大夫,有觀望學習的大夫,有醫藥代表。無他,這是我們科第一次使用德國產的先進設備,僅僅一根引流管子,加了專利技術,價值三萬八。同類產品,如果是國產的,幾千足矣。 躺在床上的男病人被麻醉過後,赤身裸體躺在病床上,護士們忙著遮蓋並露出手術部位。 這個男人,看起來其貌不揚,既不像家財萬貫,也不像氣宇軒昂,單從膚色和體態判斷,更接近於農民,而這條管子價格並不便宜。我在好奇他的身世背景。 手術費了番周折,我們在穿管子的時候對於零部件的擺放和醫藥代表研究了一會兒,最終手術順利。 第二天查房的時候我發現,昨天病床上的那個病人,單獨住在最高級的醫院套房裡,其夫人雄赳赳氣昂昂,一副官太太模樣,雖然說話客氣周到,但語氣裡不容商量,拍板做決斷的樣子一看就與那些農村婦女的怯怯不同,“用最好的藥!住最好的房!派最好的護士來!不惜一切代價挽救我的愛人!錢不是問題,人命大於一切!”

過後一打聽,她的老公是一名退休的官員,級別並不是特別高。 一個敢於說出人命大於一切的人,是因為他有後盾有支撐。有人為他的健康買單。 同樣是勞作一輩子,有的人輕如鴻毛,有的人重於泰山。生命是不等值的。 一個念頭飄然而逝。在我的腦海中只駐留一秒:人在脫光了的時候你是看不出身份區別的,人的區別只在穿了衣服才能被分辨。 網友: 不知大家是否記得那個著名的“某百萬元天價醫藥費”的案子。一個病患家屬將醫院告上法庭,說病患收到某百萬元天價醫療費的單子,質疑醫院的收費。最終該案以幾十萬元的多收費用告敗,另某百萬元多收無實據。 有人解讀過這個案子的背後嗎? 大家都說醫院多麼無良。醫院背後的故事有人注意到嗎?

有人質疑該患者有高官背景,是不是高官無從考據,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該患者的費用裡有N百萬元是國外購進的天價藥品。這筆費用沒有被報銷採納。因為沒有被採納需要個人支付,於是家屬將醫院告上法庭。 家屬為什麼購置N百萬天價藥品?因為他們想當然認為該筆費用會被報銷。如果開始就告訴他們這筆錢得自己掏,請問患者家屬還捨得這樣購買嗎? 人的命有沒有救治的價值,全看是誰買單。 六六: 為什麼沒有人深挖這則新聞背後的故事?因為不敢?還是因為觸及到很多不能觸及的事實? 輿論到底給我們在灌輸些什麼? 我們從這則新聞裡看到的是:醫院都是吸血鬼,大夫都是無良漢。 狗咬人不是新聞,人咬狗才是新聞。人咬人又不是新聞了。而且,人也不能隨便咬人。

媒體在吸引眼球的需要下。很冷血地將可以肆意犧牲的醫院和醫生犧牲掉。在那則新聞裡,媒體和公眾只想獲得自己需要的信息。那就是醫院肆意收費,卻沒有人去細想,那某百萬的背後。 如果媒體只一味以犧牲醫院的形象、醫生的形象博取上鏡率,吸引公眾眼球,我想,這個社會失去的,將是我們最需要的東西,那就是信任。公眾印像一旦形成,對醫生醫院的信任喪失。其受害者是患者本人。醫生與患者之間是相互依存的關係,而事實上患者對醫生的依存要更多一些。因為我們都沒有專業知識,我們需要醫生的判斷和承擔責任。如果我們因為不信任而質疑他們的專業能力,結果就是醫生也不會為你的命負責。 舉個例子:我去年摔斷胳膊,醫生告訴我有兩種治療方案,一種是保守治療,讓骨頭長在胳膊裡,缺點是有可能以後陰天下雨疼痛。另一個是開刀治療,取出碎片,缺點是有可能損傷運動神經。

正常情況下,醫生會說:“我告訴你兩種後果,你自己決定治療方法,我不能替你做決斷。” 這個醫生我信任他。我讓他替我決斷,他最終讓我不開刀保守治療。我的信任。為我省了一刀的費用和疼痛且保護了我的運動神經。目前為止沒出現下雨疼痛的症狀。他因我的信任而擔負了責任。 下午我在五官科醫院看診。 有大夫建議患者開刀。患者疑慮重重。如果我是那個患者。我也疑慮重重,眼睛是我的。萬一一刀下去瞎了我的後半生就完蛋了,我不得不仔細詢問。我在以一個外行的眼光判斷一個內行的決斷,主要是質疑他的目的:開刀他會從我這裡獲得好處嗎?不開刀真的如他形容的那麼恐怖嗎? 這個大夫,我很熟悉,我知道他所說軍無戲言。他的品格我相信。

可大多患者是沒我這樣的私人交往的。 最終大夫說:“你想好。你自己決定。你要不開就不開。” 如果這社會上,每辦一件事,都要先與打交道的人建立私人感情,我們這一生將要耗費多少時間在無謂上?信任一個人是這麼困難的事情嗎? 我在醫院采風的這一段,覺得醫生很可憐。我不說醫院。因為醫院是一個機構。我只說醫生。醫生的工作和體操運動員一樣,是個十分起評,有差錯就減分的職業。 所有的病患進醫院,就為了治病,治好了病,這是理所應當的結果,因為這是你花錢的目的。事實上,醫院裡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患者都是痊癒出院或者醫治有效的,如果低於這個數字,醫院早就關門了。剩下的百分之五,有後遺症的,沒有完全治好的。或者死亡的,就是被大家挑剔出來曝光批判追踪報導的部分。 我們現在只看到這百分之五。可能實際數字連這個都不到。 一個病人痊癒康復出院,絕對不會上報紙大張旗鼓聲勢浩大地造勢,頂多是逢年過節想起來表示一下謝意。 於是醫生是一個獨自欣喜的職業。你做了一台精妙的手術,你力排眾議挽救了一條生命,你只能在深夜裡靜靜回味。 很多讀者也許現在都在罵我,為什麼不替作為弱勢群體的病患說話,為什麼要替醫生說話?我們遭遇過那麼多不平的對待,你眼睛都瞎了看不見嗎? 我可以和媒體,和你們一起罵醫生,這種選擇,對我而言是件容易的事。而且很能吸引眼球。要知道,這世界上,最容易一炮而紅的事,就是××門事件。揭黑幕,爆冷,扎偏門。 其結果是,我們越發懷疑這世界的真誠,我們越發不能將自己的手,交付於他人手心。 網友: 看這兩段,想起了妹夫的爸爸胃癌晚期的治療之路,那叫一個艱辛啊,十六萬的費用考驗著兒女的孝心和能力,關鍵是最終,老人也沒有走出醫院的大門就撒手而去了。 老人是位老黨員,曾經的一位廠長,卻因為廠子的效益不好咀及醫療制度的不完善,所有的費用都要自己出。本分的老人,哪來的積蓄啊? 我要去弔唁的時候,妹妹悄悄囑咐我說,不要買花圈了,去火葬場一個花圈就要收十塊錢的費用呢。當時我難過得無語,有一種在跟死去的人計較金錢的感覺。而我也是理解妹妹他們的,那時候,他們早就開始四處借錢了,老人走後,他們光還債就用了最少三年的時間。 高額的醫療費和製度的不保障,讓多少人死得缺少尊嚴,又讓多少兒女背負著不孝的罵名啊。 六六: 我參加的一堂庭審。今天下午參加一場醫患糾紛的庭審,這次是二審。一審判決醫院方無過錯道義賠償一萬元。醫院同意,現在是控告方不同意,提起二訴。 現記錄如下:(我現場記錄,沒有誇張) 過程:某老伯在治療耳部疾病的時候,手術後第三天離奇發現自己少一顆牙齒。他認為是醫院開刀的時候把他牙齒弄丟了。醫院完全不知道這顆牙齒的事情,因為手術不會碰到這顆牙齒,醫院帶他去照了x光,腸胃裡也沒有牙齒。醫院在找不出事故原因的情況下,幫助老伯補了一顆假牙。 過了幾個月,老伯得了靜脈炎,他認為這是手術後遺症,與醫院協調不成,開始告狀的路。 老伯把他的就醫經過以及他的懷疑呈給法庭,經過醫療機構鑑定以及法庭判案,醫院和醫生無任何過失,靜脈炎與耳道手術無關係,但考慮到病患年紀比較大,收入比較低,希望醫院給予無過錯賠償。 醫院方面的申辯:老人年紀大了,幾乎牙根全部鬆動,也許夜裡休息的時候掉了咽到肚子裡去排便排出去了。因為耳道手術是不走口腔的,醫院不知道他牙齒的事。 (真不知道假不知道我不清楚。我是聽他們說。) 老人申辯:醫院在就醫過程中態度惡劣,打針前用力打他,說話很不耐煩,他耳朵聾,他們很討厭他,所以做手術的時候故意害他。 官司開場,法官問,原告提起二訴,是否對一審判決書裡陳述的事實有異議?是否有新的舉證和補充? 原告及其夫人開始義憤填膺的控訴。法官再次發問:“現在討論的是一審判決書,你二審是基於一審基礎上的,請你翻開判決書,說明你對哪句話有異議?哪句話不實?” 原告將判決書念一遍,每句後面都認定一句:“這個沒異議。這個是對的。” 法官問,那你現在二訴是為什麼? 原告說。我認為一審判決不公。我要上訪。我們老百姓不懂醫也不懂法,我們就希望政府給我們一個公道。 法官跟原告解釋,政府和法院是兩條線。如果你們上訪,去政府,如果你們告狀,來法院。你現在是告狀還是上訪? 原告答:我們到法院抗議。因為你們對我們提出的證據假裝看不見,你們幫助醫院陷害我們。 (同學們應該看看法官當時的表情。他的內心活動我可以解說:你覺得我們聯合起來陷害你,你還來幹嗎?) 法院說,哪個證據沒有採納?請你出示。 原告開始滔滔江水。 法官制止,說,法院講究證據,你要提出證據,而不是大部分話裡都用“我們認為,我們聽說,我們聽誰說……” 原告來一句:“醫院比我們懂醫,我們如果有懷疑,法律規定要他們舉證的。” 被告律師崩潰狀。 法官說:“他們舉證了,認為你的靜脈炎與治病沒有直接關係。” “他們陷害我們,我們要告他們故意傷害罪。” 法官耐心說:“你如果告他們故意傷害罪,那是刑事案件,不是民事案件,不是二審的事。二審是針對一審的結果進行討論。” 原告:“我們現在就是告醫院故意傷害罪,請你們法官給我們做主。” 法官說,這個是另一條程序,你要到公安機關去報案,公安機關立案後提起公訴,然後再審。 原告:“我不明白,明明是一個案子,為什麼要我們跑來跑去。我們都七十歲的人了,每天為自己遭受的不公平待遇奔波……” 長篇大論。 法官在數次製止無效之後,對原告說,你所有的書面材料請退庭後呈上。現在你希望法院調解嗎? 原告:“我希望判他們故意傷害罪。” 除原告外,全場崩潰。 我笑得不行了。這個這個,絕對比趙本山老師的喜劇好看。 法官說,如果你接受法院調解,那麼我們就調解,如果你不接受,我們就擇日宣判。 原告:“什麼是調解?” 法官:“就是你的訴求是什麼?” 原告:“什麼是訴求?” “就是你告這個醫院的目的是什麼?” “什麼目的?” 法官崩潰,“你為什麼要二訴?你希望達到什麼目的?” 律師解釋,“就是你可以討價還價。” “什麼討價還價?我還什麼價?” 同學們,作為旁聽,我本是不允許說話的,但我認為法官和律師都太文縐縐了,根本不能直指問題要害,我直接蹦到原告身邊,跟她說:“你打算要多少錢?上次判你一萬你不是不滿意嗎?你說多少錢你滿意。” 原告目瞪口呆站在那裡,完全沒有準備。老太太開始掏她所有的發票。老頭問我:“你覺得我該要多少錢?” 我說:“你自己覺得要多少你滿意?你提個數目。” 老頭說:“我不知道呀!我不知道能賠多少。” 我只好說,能賠多少是法院的事,你希望要多少是你的事。五萬,十萬,一百萬,一千萬? 老頭急忙擺手說,一千萬不行的,肯定不會給我的。 律師大笑著收拾好包裹離庭。 這場官司如果以我局外人的眼光看,這對老夫妻腦子壞掉了,P都不懂就來告,而且連個律師都沒有,所有的法律詞彙一概不懂。像這樣的人,如果請個專業律師來,會省大家很多事。但我立刻明白,如果他們有專業律師,這案子他們一分錢都拿不到。因為專業律師不會在法庭上有這樣的表現。 他們告狀的原因是:1、他們的確掉了牙齒。 2、過後所有的不適他們的確認為是手術後遺症。 3、他們的確認為醫院對待他們態度粗暴。 我的感覺:1、老人缺乏關愛。醫院在靜脈注射前應解釋,我現在要拍你的手臂,因為你的靜脈血管太細。如果你上來拉起人家的胳膊就打,沒有醫學常識的人的確會發怒。多一句話而已,醫院沒有做到。惡劣印象形成了,以後怎麼都不會好。人是有感情的動物,你對他笑,你對他好,他能領會。你為他治病,哪怕治好了,但白始至終都是冷面孔,老人覺得寒心。 2、年紀大的人比較偏執。這是共性。不是個性。每個人年紀大了以後,都會逐漸與社會脫節,他們知識更新不行。本來底子又不好。這兩位老人以前都是工人。以他們過去的眼光去看現在的事情,很多是扭曲的。所有人都覺得他們倆真是無理取鬧不可救藥,其實不是的。我們也會老,我們老了以後,如果有人願意花時間陪伴我們,有人願意與我們溝通,我們會很高興。如果社會上每個人對老人都是嘲笑不耐煩,老人積累的委屈會爆發。年紀大的人。眼睛不行了,耳朵不行了,牙齒不行了,這都是自然現象,我們對他們要更耐心一些。 3、這對老人,醫院和法官的感覺都是他們想鬧點錢。我覺得不是。他們要討回公平。否則在法官問他們你有什麼訴求,你要多少錢的時候,他們不會掏出各種票據一一對應地算,他們覺得不該他們付的他們一分不能付,不屬於他們的他們也不要。他們就是討個說法,不能說醫院無過失,出於同情給他們一萬,而是要證明醫院的確有過失。 我覺得跟有偏執的老人溝通太難太難。我有外婆,我知道得有多大的耐心。尤其是她耳朵聾眼睛瞎以後。但。他們是老人,他們曾經為我們這個社會貢獻過,他們值得我們對他們好一點。 這場庭審的整個過程其實比我的描述還要搞笑。老人們自始至終非常激憤,而且反复敘述過程,他們的敘述總被法官打斷,因為法官要的是事實。但老人需要的是傾訴,這兩者之間沒有交點。老人最後對法官都很生氣,因為法官不許他們說話。我其實挺擔心老太太的,她太激動,我覺得一場官司打下來,一年多的時間,她的日子肯定很難熬,且臉色通紅,我真怕她當庭腦梗。 老太說得最多的是:我們老百姓沒有錢,我們請不起律師,我們自己為自己辯護。 但說實話,估計律師不接她的案子。因為沒法打。如果是兩個律師的對決,我估計這次談話可能五分鐘內就結束戰鬥了。 一對老人,沒有醫學知識,沒有法律知識,在走漫長的維權道路。他們可能到最後都不會弄清楚到底是他們錯了。還是法院醫院一家親,官官相護。 但這次出庭,讓我深深意識到。老百姓,的確是醫患關係中的弱者。他們沒有常識,沒有求助的渠道,沒有可信任的人。也不知道現在發生的一切是正常的還是反常的。 網友: 六六寫那個老頭和我去世的爺爺有得一拼。爺爺久病成醫,每次到醫院,都要更正醫生的赴方,要命的是效果還挺好。每到清明和冬至前夕,就吵著要住院。社區的醫生看見他頭疼,年老靜脈細,手被護士都打青了,護士的手也被他掐青了,成了社區醫院不受歡迎的人。後來到我表妹的醫院,醫生護士也被他罵,醫生診斷他有老年癡呆症,家里人還不信,因為他講的話還是很有道理的,後來連我父親都打,才知道真患了癡呆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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