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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3節

等你愛我 艾米 4654 2018-03-22
真到了要跟韓國人談談的時候,丁乙又怯場了。談什麼?難道去求韓國人不要揭發小溫?那怎麼說得出口?況且說了也不見得有用。 她有種感覺,韓國人是個很較真兒的人,拿著個雞毛當令箭,抓住了把柄就不留情。 記得上次她去做術前準備,碰上一個拉丁美洲女人,態度不太好,她隨口告訴了韓國人,韓國人就堅決要去投訴,連她這個受了氣的當事人都說“算了算了”,韓國人還不依不饒,最後真的去投訴了。 小溫的事比拉丁美洲女人嚴重多了,韓國人會放過小溫? 但她還是想試試,又怕韓國人不肯聽她的。一直以來,韓國人對她還是不錯的,畢竟大家的丈夫都是出軌人士,也算一條戰壕的戰友,多少有點同病相憐吧?如果她把經濟上的利害關係告訴韓國人,興許韓國人會看在丁丁的份上放滿老闆一把。

她現在就是拿不准韓國人到底知道多少,如果韓國人只是在猜疑,還沒完全證實,那她就不該去找韓國人談,免得反而透露了秘密。 她決定再打個電話給小溫,看看韓國人到底掌握了多少信息和證據。 但小溫也不是很清楚:“從她平時的旁敲側擊來看,她應該掌握了一手資料,但從她對你說的話來看,好像又沒完全掌握,她不是說還要調查嗎?” “她怎麼會懷疑你的數據?” “我也不知道。可能怪我這人心太好了,老闆給了她一個小項目在做,好讓她完成這一年的研究員任務,寫出一篇論文發表。但她這人腦子很死,只知道下死功夫,一做就大批量地做,買原材料就花了不少錢。雖然她不在老闆手下領工錢,但她用的那些材料該老闆掏錢買啊。自從她來了之後,我們實驗室的錢就用得嘩嘩似水淌。我好心教她一點取巧的方式,結果她覺得我在教她搞假。”

“你教她什麼取巧的方式?” “這個,說了你也不懂。反正她是個忘恩負義的人,我對她的一片好心,全都被她當了驢肝肺。” “你光好心不行,你得講究個方式方法。你教她取巧,她當然要懷疑你的誠信。” “我已經說了,我們實驗室的事,你不懂,我說的取巧,並不是搞假。” 小溫講了一通專業方面的東西,她聽不懂,無法判斷這個“取巧”到底是不是搞假,於是打斷小溫:“算了,你不用給我講這些了,我不懂。但我想去找韓國人談談,看看她能不能在你們實驗室內部把這問題解決了,別捅到外面去。” “好啊,好啊,她一向都很維護你,如果你肯出面叫她別管這事,她一定會聽。” 她好奇地問:“為什麼你說韓國人很維護我?”

小溫吞吞吐吐起來:“就是一種感覺。” “是不是因為她每天晚上都待在實驗室監督你們?” “是啊是啊,像個鬼影一樣,我走哪她跟哪。” 她心一沉,譏諷地說:“那你是嫌她壞了你們的好事了?” “什麼好事?” “還能有什麼好事,你心裡明白。” “你是說她想找我們的茬子?” “那要看你說的是哪方面的茬子了。” “還能是哪方面,當然是實驗方面的。” “不過從她對我說的來看,她待在實驗室不是要找你們實驗上的茬子,而是要監督你和你老闆,免得你們做出破壞他婚姻和家庭的事來。” 小溫大感興趣:“她是為這才每晚跑到實驗室來的?” “那你以為是什麼?為調查你們數據造假來的?”

“我們的數據沒有造假,最後全部都做出來了。” “你怎麼還這麼固執呢,不管你後來做出來還是沒做出來,你老闆寫報告的那陣子,你們還沒做出來,報的是假數據。” “丁大姐,你不是搞我們這行的,不懂我們的事。像我們這樣的,根本不算造假。如果我們這就算造假的話,那搞我們這行的一大半都造假了。” “我的確不知道你們這行的內幕,但我至少知道造假就不對。” “但是別人都在搞,就你不搞,你能拿到科研經費嗎?你只能眼睜睜地看別人拿科研經費。如果老闆拿不到科研經費,連你們娘兒倆都沒飯吃了,你還充什麼清高?” “我就不信搞你們這行的都是靠弄虛作假成大事的。” “有些當然不是,但偶爾搞一點提前量的,大有人在。這種事,全靠運氣,你運氣好,撞上了好項目,剛好在截止日期之前做出了你想要的結果,那麼該你走運。但如果你運氣不好,在截止日期前做不出你想要的結果,那你怎麼辦?難道拱手把項目讓給別人?”

她哭笑不得:“你這個人啊,說起歪道理來一套一套,我說不過你。我看我也別管你們的閒事了,你們都是搞這行的,懂得行規和行情,你們說這樣搞好,那你們就這樣搞吧。” 小溫硬得很:“又沒誰請你過問這事,是你自己。” 她氣得摔了電話,馬上打電話給姐姐罵這個小溫:“你說這人是不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是想幫她,她卻反過來給我上政治課,好像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似的。” 姐姐寬慰說:“算了,她不懂事,你別跟她一般見識。” “那我到底還要不要跟韓國人談?” “那就要看韓國人到底掌握了多少證據,如果沒什麼證據,還不如不談。” 她給韓國人打了個電話,把跟小溫聯繫上的事告訴了韓國人,然後說:“小溫說她沒做什麼不好的事。”

“她不會對你承認的。” “到底是哪方面的事?” “是實驗方面的事。” 她心裡一咯噔,看來韓國人已經查得水落石出了,不然不會這麼爽快地承認是實驗上的事。她裝糊塗:“實驗上能幹什麼不好的事?” “呵呵,可以乾的多著呢。她的實驗結果肯定做了假,她把假結果給了老闆。” “難道你們老闆看不出來?” “那怎麼看得出來?實驗結果跟老闆預期的一樣,而且老闆又沒親自重做那些實驗。” “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她自己暴露的。我做的是類似的實驗,問她一些細節的時候,她不肯告訴我,表情也很慌張。後來我看到老闆自己在做那些實驗,我就知道她肯定搞了假。” “有沒有可能你猜錯了呢?”

“不可能,我已經拿到她的實驗數據了,發現她把幾套數據都翻轉了,才得到她想要的結果,不然正好是相反的結果。” 她很驚訝:“你怎麼可能拿到她的實驗數據呢?” “這就不能告訴你了。” 事到如此,她只好開口請求了:“這事已經過去了,我聽說他們後來做出了正確的結果,我希望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別把這事鬧大了。” 韓國人很不解:“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啊?又不是你數據造假。” 她把這事跟自己的利害關係說了一下,但韓國人還是不理解:“是溫搞假,又不是老闆搞假,怎麼會影響他呢?你放心好了,老闆照樣是老闆,他一分錢撫養費都不會少的。” “我覺得發生了這樣的事,他以後很難拿到科研經費了,說不定這個項目的下一期科研經費就拿不到了。沒了科研經費,他的項目帶頭人也做不成了,這對他來說,是滅頂之災。”

“但他還有別的項目的錢呀。” “如果別的項目的讚助人知道這事,也不給他錢了呢?” “我覺得不會。” 但她覺得很有可能,這是個信用問題,搞科學的人沒了信用,誰還會相信他搞出來的結果?她暗示說:“其實這事鬧出去對你也不好,你自己在這個實驗室幹,如果實驗室鬧出醜聞,誰還敢相信你寫的論文?” “所以我們不能姑息縱容造假,不然人家連我們都不相信了。” 她無奈地說:“我知道不能姑息縱容造假,但是他們不是已經把正確的結果做出來了嗎?” “做出來也不能抹殺曾經造假這個事實啊。”韓國人恨鐵不成鋼地說,“丁,你這種生活態度太成問題了,完全沒有是非觀點,把自己的個人利益放在科學研究的真實性和正確性之上。如果搞科研的人,都像溫那樣造假,那該傷害多少人的利益!”

她被韓國人上了一堂政治課,上得又羞又氣,又沒話反駁韓國人,越發痛恨小溫,也越發替前夫著急。其實她心裡很明白,她急的並不是他有沒有能力付撫養費,而是他的前途。他這一生,似乎就是在事業上有點熱情,愛情啊家庭啊什麼的,都是他人生的任務和點綴。如果沒有爹媽和滿家嶺的壓力,他這輩子不結婚都行。他結婚就是為了放下包袱,盡快滿足他爹媽和滿家嶺的爺們,然後一門心思去幹事業。 可以說,他在事業上是很一帆風順的,還從來沒栽過,這樣的人,一旦栽了,很可能會一蹶不振。 她曾暗中希望他跟她離婚之後會倒霉,但不是事業上倒霉,而是愛情和婚姻上倒霉,最好是讓他再也找不到像她那麼好的女人,甚至找不到女人。如果他真的跟小溫結了婚,那就希望小溫是個潑婦,懶婦,邋遢婦,不會生孩子,也不照顧他的飲食起居,那樣的話,他說不定會後悔跟她離婚。

但如果他事業上栽了,那就超出她的惡毒用心之外了,她對他的事業沒有怨恨,雖然他忙得顧不上她和孩子,但她早就習慣了,並沒抱怨,她不滿意的,是他借事業之名,待在實驗室跟小溫在一起。如果他待在實驗室,只是為了糾正小溫的假數據,那麼她也沒什麼怨言了。 她立即給他打了個電話,想把跟小溫和韓國人的談話告訴他。 但他很不耐煩:“我沒時間聽你聊這些婆婆媽媽的東西。” “這不是婆婆媽媽,是跟你實驗室有關的事。” “我的實驗室,要你管什麼?” “我這是為了你好!” “你為了我好,就別來打攪我,婚都離了,怎麼還在……” 她氣暈了,摔了電話,在心裡咒道:你死到臨頭了,還這麼兇,真是豬頭煮熟了,牙巴骨還是硬的。我看你也就是在我面前兇,人家韓國人一封揭發信,就可以要了你的小命,你兇個什麼呀,好心討不到好報,你倒霉活該,我在一邊看你的笑話。 姐姐聽了她的匯報,呵呵笑起來:“好,咒得好!這人太不知好歹了,該咒。妹,你已經做到仁至義盡了,別管他了,讓他去倒霉吧,了不起咱們放棄對他撫養費的指望就行了。” 真像是上天有眼一樣,她剛下決心再不管他的事了,桃花運就找上她的門來,是丁丁的班主任,姓馬登。她聽女兒說過馬登先生,當時只覺得這個姓很好玩,腦子裡出現的是一個脾氣不大好的老男人模樣,所以沒怎麼往心裡去。 結果有天馬登先生通知她到學校去開家長會,她按時去了學校,發現不是全班集合性的大家長會,而是一對一的懇談會。馬登先生也不是脾氣不大好的老男人,而是個英俊年輕的男人,很像某個電影裡的一位英語老師,她忘記那個電影叫什麼名字了,只記得德魯·巴里摩爾在裡面演一個記者,裝成學生到一個高中去臥底,與那位英語老師雙雙墜入愛河。 她看那個電影的時候,就挺喜歡那個男演員,很文雅,眼神有點憂鬱,愛得很真誠很執著,是她喜歡的類型。不過她老早就過了追星的年代了,所以沒費心去搜尋那個演員的信息。但今天突然看見馬登先生,又讓她想起那個演員,十分驚訝。 她沒想到這麼英俊瀟灑的年輕男人會在小學教英語,想當然的有點同情馬登先生。但馬登先生顯然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在小學教書有什麼屈辱的地方,很熱愛自己的本職工作,先跟她用漢語談了一會中國,說自己曾在北京待過兩年,在那裡教英語學漢語,還學京劇,然後拿出丁丁的作文給她看,說:“我很擔心,想跟你談談。” 她看了丁丁那篇作文,居然是寫她離婚的事的,說知道父母離婚了,但媽媽不告訴她,瞞著她,她很替媽媽擔心,怕媽媽因為離婚而感到羞恥,因為中國的女人都為離婚而感到羞恥。 她震驚了,丁丁是怎麼知道父母已經離婚的?又是怎麼知道中國的女人為離婚感到羞恥的?這個小人兒,腦子裡裝的東西太多了,不知道是從哪學來的。 那天的家長會,本來預定十五分鐘,但馬登先生跟她談了差不多一個小時,不光談了女兒和女兒的作文,也談了她的離婚,中國女人對離婚的看法,中國社會對離婚女人的看法,中國的英語教學,美國的漢語教學,京劇,餃子,長城,出國,等等。 後來她跟姐姐說起這事,姐姐笑著說:“丁丁是不是從電影裡學了一手,在幫媽媽介紹男朋友哦?我這是先生的趕不上慢養的,在做媒方面要輸給丁丁了。” “這孩子,人小心大,亂點鴛鴦譜,人家馬登先生才多大,剛三十出頭吧?又沒結過婚,會看得上我這樣的人?” “美國人才不管這些呢,他們要的是在一起開心,有共同語言和興趣愛好。你們都是學英語出身,又都在中國教過英語,他對中國文化又那麼感興趣,我覺得丁丁這個媒做得好。” “人家肯定是一時的興趣,等過了這陣,還不是就算了。” “你不要抱著個'白頭到老'的教條不放嘛,一開張就在考慮這人能不能跟你白頭到老,其實白頭不白頭,到老不到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一起的時候要開心,不然吵吵鬧鬧過日子,還沒老就白了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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