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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4節

等你愛我 艾米 4374 2018-03-22
可能是因為沒按平時的時間睡覺,丁乙怎麼也睡不著了。她發現她這人的生物鐘還挺準的呢,平時什麼時候睡,就只能什麼時候睡;平時什麼時候起,一到時間就醒了,連鬧鐘都不用。如果這中間因為什麼事打亂一下,那就徹底亂套了,要好幾天才能撥亂反正。 丈夫還是那麼會睡覺,尤其是做完愛之後,簡直就是直奔夢鄉而去,彎都不轉。 回想起來,他還就是在戀愛期間能在做完之後保持一會醒著的狀態,而那也得是第二次才行,每週的第一次,他也是做完就呼呼大睡的。她曾因為這一點傷心難過,逼著他不睡,陪她說話,但看見他勉強撐著,心不在焉地“嗯嗯嗯”,她也覺得沒意思,就懶得逼他了。 他睡覺打點小呼嚕,但還算不上地動山搖,趕上她正常睡覺時間,也不影響她睡眠。但像今天這樣,過了她生物鐘指定的睡覺時間,本來就睡不著了,耳邊又不斷響著呼嚕呼嚕的聲音,就顯得特別刺耳。

除了持續性的小呼嚕之外,他還間歇性地磨牙。剛開始聽見他磨牙的時候,她感覺就像有人在用玻璃刮他的牙一樣,令她牙根都酸了,五臟六肺都起了雞皮疙瘩。 那時她會搖醒他,免得他把自己的牙磨壞了。 但他很不耐煩,咕嚕道:“幹什麼?” “你在磨牙。” “磨牙怎麼啦?” “磨得好響,怕把你牙磨壞了。” “磨幾十年了,也沒見磨壞。” 原來他知道自己睡覺磨牙,怎麼就不想個辦法治一下呢?她關心地問:“是肚子裡有蟲,還是心裡有火啊?” “我怎麼知道?” “你是醫生……” “你還讓不讓人睡啊?” 後來她就不管他了,如果他磨得她睡不著,她就到另外一個房間去。 剛生孩子那會,他們一家三口睡一張床上,但才睡了幾天,他就受不了啦,說孩子半夜老吵他,他睡不好覺,第二天動手術會出問題的。

她也覺得三個人睡一張床太擠了,而且他回來得晚,睡在一間屋子裡也容易把她弄醒,於是讓他去另一個房間睡。結果這就成了她家睡覺的模式,總是她跟女兒睡一張床,而他一個人睡一張床,想那個的時候就跑她房間來找她,把她弄到他房間去。做完愛,他睡了,她又溜回自己的房間陪女兒睡。 剛來美國的時候,他們住的是公寓,但也有兩個臥室,因為他一來美國就是博士後待遇,不像一般留學生那樣拮据。她以為女兒大了,會一個人住一間房,而他們夫妻倆住另一間。但女兒不肯一人住一間,非得要媽媽陪不可,於是,又是她跟女兒住一間,而他一個人住一間。 後來搬到現在這個獨立屋裡,有三個臥室,女兒要住主人房,因為那裡有個浴缸,女兒喜歡,說可以在那裡洗泡泡浴,於是女兒住了主人房,他住了那間小臥室,還有一間中號的,算是客房。她就在三個房間打游擊,女兒睡覺的時候,她陪女兒,等女兒睡著了,她就去客房睡,如果他想那個,就上客房來。

有時她覺得這一點都不像夫妻,至少不像恩愛夫妻。她在電影裡看到的恩愛夫妻,做完愛都是相擁而眠的,男人溫柔地伸出強壯的胳膊,給女人做枕頭,而女人就小鳥依人地睡在男人的懷抱裡。第二天早上醒來,相視一笑,無比甜蜜。有時男人還用個長方形盤子給女人把早點端來,讓女人在床上享用。 看來她這一生是享不到這樣的福了!誰叫她嫁了個不解風情的鄉巴佬呢?滿家嶺的男人肯定不會把妻子摟在懷裡睡覺的,更不會提前起來做早點端到床上給妻子吃。滿家嶺的媳婦,肯定是天沒亮就起床了,先下地打早工,然後回家做早飯,侍候公婆丈夫孩子吃。 說起來她也算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了,如果不幸生在梅伢子那個村,最好的結局就是嫁到滿家嶺做媳婦,人家梅伢子也要活啊,說不定活得比咱們城里女人還幸福呢,畢竟是螞蟻爬到蘆席上——高了一篾片,而城里女人嫁了滿家嶺男人,那就是螞蟻從蘆席上爬地上去了——低了一篾片。

今晚她睡不著,他的呼嚕聲和磨牙聲就特別刺耳。她只好打游擊,哪間房沒人就去哪間,反正她家三間房裡放的都是大床。 早上六點多鐘,她手機的鬧鐘就響了。她不知道自己昨晚是幾點睡著的,感覺就像一點兒沒睡一樣,非常疲倦,眼睛都睜不開。但她還是掙扎著起了床,到主人房去叫女兒:“丁丁,鬧鐘響了,該起床了!” 女兒一百個不願意:“不,我想睡覺。” “起來吧,不早了,晚了路上塞車,上課會遲到的。” 女兒很不情願地拉長聲音答了個:“好——” 她知道女兒已經醒了,會起床的,便到樓下為女兒準備早餐。 美國的小學上學時間特別早,她是親自開車送女兒上學,可以賴到六點多起床,如果是坐校車的話,五點多就得起來,因為校車六點二十就來接孩子了,而停車站離她家還有十分鐘的路程,她得五點多就把丁丁叫起來,梳洗一下,吃點早餐,就往停車站趕。

她家住的地方離丁丁的學校其實不遠,開車半小時就可以到,但校車因為要繞很多地方去接孩子,就需要個把小時,到學校就七點多了,正趕上上課的時間。 為了讓女兒早上多睡一個小時,她一直都是自己開車送女兒上學,以前也曾試圖跟丈夫輪班送女兒,但他不肯:“有校車幹嗎要自己開車送?” “自己開車送,她就可以多睡一小時。” “她在校車上不是一樣可以睡?” “就算你不開車送她,你也得起床陪她走到校車站去呀,你走到校車站也要花十幾分鐘,幹嗎不干脆送到學校去呢?” “怎麼不讓她自己走到校車站去呢?” “外面黑燈瞎火的,你讓她一個小女孩自己走去坐車?” “別人是自己走的,還是家長送的?” “有自己走的,也有家長送的。丁丁個子小,膽子也小,你怎麼忍心讓孩子一個人摸黑走去坐校車呢?”

“膽子是練出來的,你不讓她自己走,她一輩子都膽子小。” “她書包那麼重,最少有十幾磅。” “你不會讓她少背點?” “怎麼少背?都是學校規定要的東西,這裡的課本又不像國內那麼小,這裡全都是雜誌那個尺寸,最少一英寸厚,這裡的學校又不興用練習本,都是用活頁紙,書包裡還得裝一到兩個三孔的文件夾,再加上七七八八的東西,你自己算算得有多重。” 他不耐煩了:“未必還有一擔水重?滿家嶺的女孩子,像她這個年紀就該一個人到井裡去挑水回來做飯了。” 她氣急敗壞:“你別搞錯了,這裡不是你們滿家嶺!” 他不吭聲了,但也不起早送女兒。 她賭氣叫了他幾次,每次都是叫半天才動,還得時時盯著,一不注意,他就又睡過去了,她得三請四催去叫他,自己也沒睡成,還害得女兒遲到,搞得一家三人都氣鼓鼓的。

後來她就懶得叫他了,全都是自己去送。 今天她給女兒準備了牛奶和麥片,還煎了一個雞蛋,切了一片蘋果。 女兒吃完後,她就用車把女兒送去上學,然後自己回到家補了一會瞌睡,快十點的時候,她起了床,準備到學校去用電腦。她的論文需要處理很多數據,但她家裡的電腦上沒裝那個軟件,只能到學校去用。 下樓之前她看了一下丈夫的房間,發現他已經上班去了。他每天都是九十點鐘才去上班,但他去得晚,回來得也晚,經常是半夜才回來,有時搞到凌晨兩三點,週末也經常是泡在實驗室。 說起來是一家人,但她跟他碰面的機會並不多,吃飯都很少湊在一塊。 她想熱點剩飯當早餐,但打開冰箱一看,發現一點飯菜都沒剩下,他全都帶走了。你別看他不做飯,但吃起來倒是挺爽快的,不僅吃,還要帶,不僅帶自己那份,有時遇上他看得上眼的,還帶到實驗室讓大家分享。

帶菜的事不是他告訴她的,而是從他實驗室的小溫嘴裡聽來的。 那天是個週末,她正在拾掇門前的花圃,看見丈夫的車開回來了,但沒開進車庫去,只開到車庫門前的空地上停下。然後她看見丈夫和一個年輕女孩從車裡走出來,丈夫向她介紹說:“這是我實驗室的小溫,到我們家來洗衣服的。” 她看見丈夫打開後備廂,搬出兩個裝滿髒衣服的塑料洗衣筐,他把兩個大洗衣筐疊在一起,一次性地抱進屋子裡去了。 她心裡很不舒服,自己家的洗衣筐他從來都沒碰過,髒衣服換了都是往掛衣間的地上一丟,等她搜去洗,洗好了也不去洗衣機裡拿出來,等著她給他熨好,掛在衣櫃裡,要穿的時候還要來問她:“看見我那件灰襯衫沒有?” 現在可好,幫別人洗衣服倒是挺殷勤的,而且是年輕女孩的洗衣筐,裡面肯定是內褲胸罩一大堆。

她的臉色肯定不大好看,但小溫一點也不在意,很熱情地跟她打招呼:“丁大姐,在忙啊?早就听說你大名了,滿博士成天在實驗室裡夸你呢,說你又勤快又能幹。我們還吃過你做的菜呢,太好吃了。” 她笑了一下,敷衍說:“今天休息啊?” “嗯,抽空把衣服洗一下。丁大姐你真能幹,還會打理花圃啊?” 她沒好氣地說:“你們滿博士什麼都不管,我不打理怎麼辦?” 小溫趕快替他說好話:“他忙啊,不然怎麼會年紀輕輕就做了科研項目帶頭人呢?不是說一個成功的男人身後都有一個女人嗎?丁大姐你勞苦功高啊!” 她恨不得說“他忙什麼?我看他現在就不忙”,但她當然不會這樣說出來,只淡淡地笑了一下,沒回答。 丈夫在門口叫:“丁乙,你來看看該怎麼弄啊,我不會用這個洗衣機。”

她都不記得他從什麼時候起開始叫她“丁乙”的了,最開始是“寶伢子”,結了婚變成“媳婦”,後來就是“丁丁媽”,現在倒好,變成直呼其名了,想幹什麼?想跟她撇清? 還不等她答話,小溫就咯咯笑著說:“哎呀,連洗衣機都不會用啊?真是書呆子啊!滿博士,你可真是享福啊,家裡的事肯定都是丁大姐包了。丁大姐,你忙你的,我去弄,我會用洗衣機。” 小溫說著,就一溜小跑進屋去了,不知是誰還關上了門。 她氣得胸口發痛,發了一陣呆,扔下手中的小鏟子,也衝進屋去,聽見樓上小溫正格格格地笑個不停,也不知道洗個衣服有什麼好笑的。 她在樓下洗手間洗了個手,順手扯個毛巾撣撣身上的灰,也上樓到洗衣房去,看見丈夫站在洗衣房門口,小溫站在洗衣房裡面,隔著尺把遠在說話,見她上來,都住了口,有點尷尬的樣子。 她從丈夫面前擠進洗衣房裡,揭開洗衣機的蓋子,把手裡的毛巾扔進去,解釋說:“就一條毛巾,放一起洗洗算了。” 小溫大方地說:“沒問題,沒問題。” 她恨不得說“這是我家的洗衣機,我洗個毛巾還有問題”? 丈夫莫名其妙地問:“你樓下的事搞好了?” 她慍怒地反問:“我樓下什麼事?” 小溫插嘴說:“丁大姐剛才是在收拾花圃呢。” 丈夫趕快學舌:“你剛才不是在樓下收拾花圃嗎?收拾好了?” 她搶白說:“沒收拾好,你是不是想幫著收拾?” “你要怎麼收拾?說了我去弄。” 她心說,你裝什麼勤快?你什麼時候收拾過花圃了?現在有個小妞在這裡,你就想顯得人模狗樣了? 小溫積極地說:“我知道怎麼收拾花圃,我去幫丁大姐收拾。” 小溫說完,就從門那裡擠出去,差點擦在他身上,然後就下樓去了,把他們夫妻倆丟在樓上。 她壓低聲音說:“怎麼也不說一聲,就把她搞到家裡來洗衣服?” “洗個衣服還要說一聲?” “總還是一家人吧?你做什麼決定都不告訴我一下的?” “這麼一點小事……” “你突然弄個人到家裡來,還是小事?” “我正在實驗室幹活,她跑來說要來我們家洗衣服,我還能說不?” “她自己住的地方沒洗衣機?” “她說那裡住了很多老墨,她嫌他們不干淨,不願意跟他們共用洗衣機。” “她不會到街上找個乾淨點的洗衣房去洗?” “街上的洗衣房哪有我們家的干淨?” “那她就不怕我們嫌她不干淨?” “她不干淨?” 她哼了一聲說:“哼,我哪知道她乾淨還是不干淨?只有你才知道。” 女兒聽見他們說話的聲音,跑過來問:“你們在吵架嗎?” 兩個人連忙回答:“沒有,沒有,我們沒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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