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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章關月雲甘心獻初夜張雲卿大意陷危城

匪王 钟连城 24608 2018-03-22
張鑽子突然記起一件事來:“滿老爺,你離開武岡後,楊相晚娶了一位非常了得的老婆,叫關月雲,長得花容月貌,文才不下於胡兒嫂嫂,論本事男人也及她不上。” 話分兩頭,卻說1929年7月26日,張雲卿、朱雲漢、張順彩三部合剿易豪,易豪不敵,敗逃湘西腹地。 次日,三部班師各回駐地,雖無大的傷亡,但張順彩大腿中彈、朱雲漢部軍師楊相晚臂膀掛花。 時值炎熱天氣,楊相晚傷勢雖不重,但紅腫難愈。洞口花園本有不少醫生,但無一高明。一日,弟弟楊相斌從外地回來看望哥哥,見傷口膿血淋漓,惡臭難聞,便說道:“哥啊,這年頭槍傷不好治,可能是彈頭上有毒藥所致,石背張家的彩老爺傷得比你還重呢,這兩天聽說張雲卿陪他下桂林治療去了。哥,若要想痊癒得快,不妨也去桂林,騎一匹快馬,或許還能趕上他們。”

楊相晚一聽,連連搖頭:“去不得,去不得,張雲卿哪裡是陪張順彩去治傷,分明是——” “分明是什麼?哥,難道連弟弟都不能告訴麼?” 楊相晚自知說走了嘴,但見弟弟已聽出了端倪,只好令楊相斌掩上窗戶、房門,神秘兮兮地說:“弟啊,此事關係重大,你千萬不可說與外人,一旦走漏風聲,張雲卿可能教你腦袋搬家。” 楊相斌點頭:“哥,你只管說出來,我不會亂傳的。” 楊相晚道:“張順彩此行絕無回來的可能了。” “你是說張雲卿要下他的毒手?這是為什麼?”楊相斌吃驚地望著哥哥。 楊相晚嘆道:“此事說來話長。早在九年前張雲卿初入綠林,那時朱老爺雄心勃勃,欲稱霸湘西南,因雙壁岩易豪的弟弟被殺之事,我覺得張雲卿是位難得的人才,建議朱老爺收羅他,誰想他語出驚人,尚未出道,就揚言稱霸湘西,不肯受人牽制。以後的數年間,他果然如一股旋風,迅猛躥起,形成一股勢力。他先兼併了侄兒,下一個目標就是同宗的張順彩。若不是中間發生瞭如此多的變故,此事早就得逞。前段時間,張順彩的兩個兒子被劉異捉殺,我就懷疑是張雲卿所為。這次他親自陪伴張順彩南下,這種估計更加得到證實。等著瞧吧,總有一天,張雲卿要解屍回來。”

楊相斌目瞪口呆,很久才喃喃道:“如此說來,他兼併張順彩之後,下一個目標豈不就是我們?” 楊相晚道:“臥榻之處豈容他人酣睡,吃了張順彩,下一個目標當然是朱雲漢。弟,你對此事持何態度?” 楊相斌道:“朱雲漢昏庸老朽,終有一天要被張雲卿吃掉,若張雲卿不損害我們的利益,我倒不反對。” “你總算和我想到一塊去了。弟,我有一事正要與你商量。”恰在這時,外面響起了敲門聲,接著便是朱雲漢的大嗓門。 “相晚,你這是乾什麼,青天白日的,把門關上。” 楊相晚一邊向弟弟使眼色,一邊把窗戶輕輕推開。楊相斌會意,把門打開,說道:“門沒上閂,光線刺眼,有窗口足夠了。” 朱雲漢見窗戶開著,也不疑有他,一屁股在楊相晚的對面坐下:“軍師,有一個好消息,最近花園鎮新開一家'春和堂'藥店,掌櫃的叫關少亭,頗曉醫道,擅長治療刀傷槍傷跌打損傷。你不妨去那裡試試。”

楊相晚苦笑著搖頭:“這種人我逢得多了,牛皮吹得越大,越是沒一點兒本事,信不得。” 朱雲漢撫須笑道:“軍師這就錯了,別人可能沒本事,怎能說關少亭沒本事呢?俗話說'不是好漢不出鄉,不是肥土不栽姜',姓關的本是江西臨江人,身邊有十個子女,他就仗著這身過硬本領,不但養活了全家,還發了大財,一來武岡就在花園鎮買下數十畝上等良田,還開了一間偌大的藥店。光憑這一點,就足夠證明他是個非凡人物。實不相瞞,我本來也想打他的主意,轉念一想,覺得乾我們這一行的,負傷是常事,總有求他的時候,遂留了一手。可不,現在不是派上了?” 楊相斌在一旁勸道:“哥,還是去試試吧。他是外鄉人,也知道我們是乾啥的,若醫不好,自然不敢誇海口,除非他吃了豹子膽。”

楊相晚依言,遂道:“那好吧,弟,你去幫我叫一乘轎子來。” 楊相斌走後,朱雲漢陪著說了一番話,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江湖閒語,然後就離去了。 楊相斌請轎夫回來,進屋特意問哥哥:“剛才你說有事和我商量,不知是何事。” 楊相晚見轎夫都在門外,小聲道:“我想反正朱老爺遲早要垮在張雲卿手裡,與其讓張雲卿過來爭取,不如我兄弟主動與他掛鉤。他若從桂林回來,你要趁早與他聯繫。” 楊相斌道:“哥哥說的正是道理,弟多多留意便是。你還是安心養傷吧。” 楊相晚去到“春和堂”藥店,關少亭果然非比尋常。他不像其他草藥郎中,只管把嚼碎的草藥大塊大塊地往傷口貼。相反,他只用燒酒把傷口洗淨,不敷藥,只一味地把深處的膿水、淤血全部擠出,然後再清洗傷口,在上面散點粉末,也不包紮,只用扇子驅趕蚊蠅,再就是吃幾副消炎中藥。

不出三天,楊相晚傷口痊癒,能下地走路了。第四天,自己去屋後廁所方便,回來時見廂房裡一位如花似月的少女,剎那間,全身竟酥麻了許久。 回到病榻,楊相晚向正在忙碌的關少亭打聽:“關掌櫃,適才廂房裡的女子是哪裡來的?”他這樣問的意思,以為那女子是關少亭的小妾。 關少亭隨意答道:“那是小女,不是外人。” 聽到這話,楊相晚心裡又是一熱,竟有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從此以後,楊相晚彷彿腎虧似的,一天之內,就去後廁二十多次。關少亭是走南闖北過來的,自然明白楊相晚的心病,第五天一早,藉口傷已治好,要他回去了。 楊相晚離開“春和堂”,便一病不起,於是又來到“春和堂”藥店,說來也怪,只要看關少亭的小女幾眼,病就好了。一回到自衛隊隊部(實為朱雲漢的家),又是茶飯不思,睜眼閉眼腦海中總是浮現出關家小女的形象。

朱雲漢聞知軍師得了怪病,十分焦急,到床前詢問病由。知兄莫如弟,楊相斌對他說:“朱老爺,我哥的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若要治得好,非得關少亭之小女不可。” 朱雲漢聽罷先是一愣,繼之“哈哈”大笑,走到床前對楊相晚說:“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實不相瞞,老夫也看見過關家小姐一眼,此後便一直不能忘懷,可惜的是她才十五歲,太嬌嫩了,老夫才沒娶她。也罷,既然軍師看上了她,我就忍痛割愛。只是你可別忘恩負義,有一日將我背叛。” 楊相晚見心事已被說穿,也不再在心裡犯相思,拉著朱雲漢的手央求道:“朱老爺,相晚只恨不得今夜就成親,你快為我做主,把她娶過來。” “看把你急的。”朱雲漢道,“就算是人家願意,也得擇個吉日,送點禮,然後才是吹吹打打,迎娶過來。你已經三十歲了,熬了這麼久,還在乎這幾天?俗話說,'心急喝不得熱粥',你時時刻刻想著要成親,逼急了這好事砸了鍋也說不定。”

楊相晚道:“我不管這麼多,就只想早點和她成了好事,別說她是'熱粥',就算是毒藥,我也要一口吞到肚裡,死了也心甘情願!我雖是長到三十歲,可一直沒有中意的,就這關家小姐,見上一眼,彷彿我已經等了幾千年,到現在才遇見。你說,我能不急?” 朱雲漢無奈,只好答應備上一份厚禮去花園鎮向關少亭提親。 原來楊相晚看上的少女,乃關少亭之小女,書名關月雲,由於排行第八,家里人及鄰居都叫她關老八,年方十五歲半。關月雲出身行醫世家,走南闖北,可謂見多識廣,加之聰明好學,小小年紀學得滿腹經綸,四書、五經融會貫通,頗有才學,關少亭視之如掌上明珠。 卻說朱雲漢欲為楊相晚求婚,備了禮物,轉念一想,若遭拒絕恐面子上過不去。臨時改變主意,令楊相斌代他出面。

楊相斌去了三個多小時,又拿著禮品回來了。楊相晚知道事情沒辦好,說來也怪,也就在這時候,全身不痛不酸,病全沒有了,翻身從床上爬起,掛上槍,點起二十多名土匪,氣勢洶洶來到花園鎮,把“春和堂”藥店團團圍住。 匪兵們按照楊相晚的吩咐一邊朝天鳴槍,一邊齊聲吶喊: “關少亭出來!” “關月雲出來!” “不出來放火燒店啦!” 約半個小時過去,屋裡的關少亭見眾匪毫無退卻之意,開了門,一邊扶著金絲眼鏡,一邊求饒道:“好漢們,休要這樣,近親近鄰的,若是要錢,可叫你們當家的上門。” 楊相晚早就做好了準備,見關少亭出來,“撲通”跪下去,雙膝行走,一邊淚流滿面道:“岳父大人在上,可憐可憐小婿……我楊相晚今生今世若不得關月雲為妻,定難活命。岳父大人,可憐可憐……”

“楊相晚!”關少亭咬牙叱罵道,“你這個恩將仇報的禽獸,老夫一片好心救你狗命,你不僅不思圖報,還死乞白賴霸我女兒。我女兒是規矩人家出身,寧死也不願嫁給土匪做老婆!” “岳父休怒。常言道,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你雖然治好了我的槍傷,如今我又犯上了相思病。俗話說,百病不難治,惟有相思病無藥治。若要治好我,非得月雲與我成親不可。岳父,你就答應小婿吧!” “不要臉的東西,誰是你岳父?那樓底下的公豬才是你岳父呢!” “岳父休要折殺自己,除非我死了,要不然非娶月云不可!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難道岳父大人就眼睜睜看我死嗎?況且,我的相思病也是你女兒惹的。我自小長到現在,尚未對任何一位女子動容,自從在岳父家見了月雲,我的魂就給她勾走了。”楊相晚說著,趁關少亭不提防,一把抱了他的雙腿,耍賴道,“你不把月雲嫁我,我就不放你。”任憑關少亭拳打腳踢,就是不肯鬆手,也不叫手下上前幫忙。

這時,關月雲從屋裡出來,手裡拿著一把利刀指著楊相晚罵道:“狗東西,放下我父親,否則我就死給你看!” 楊相晚嚇了一跳,慌忙放開關少亭,喃喃道:“寶貝,你可不能死!你死了我也沒法活了,求求你放下刀子!” 關月雲要父親進屋裡去,用身子擋住門口說:“楊相晚,你若想得到我,除非你依了我一樣,否則你休得痴心妄想。” 楊相晚喜出望外,忙道:“別說依一樣,依一百樣我也答應。寶貝,依哪一樣,快點說。” 關月雲道:“只要你說得過我,我就嫁你為妻!” 楊相晚哈哈大笑,指著才十五歲的關月雲道:“你可別後悔!” “絕不後悔!” “你是小孩家,說話做不得主,要你父親出來做證。” 關月雲冷笑道:“楊相晚,你太小瞧我了,不瞞你說,憑你這副德性,我死也不會嫁你。我乃是有十分把握,才敢誇下海口。我先出一題,你來回答。”說著,把一隻右腳伸入門內,問道:“你猜,我是進屋呢,還是要出去?” 楊相晚搔著首,忽見地上有一片斷瓦,拾起來,得意反問關雲月:“你猜,我是要折斷它呢,還是想保留它?” 關月雲一陣冷笑,笑夠後指著楊相晚道:“我以為你還算一條漢子,想不到如此不成氣候,竟然玩這小孩子遊戲!看我的,”說著,從地上拾起一塊堅硬的鵝卵石,問道,“你猜,我是想把它折斷呢,還是想保留下?” 楊相晚道:“你折不斷它——記住,別耍賴!” “我是耍賴的人嗎?”關月雲從鼻孔發出輕蔑之聲,運足氣,硬是把一塊卵石折為兩節。 楊相晚及匪眾驚呆了,但他還是不信,拾起斷卵石查看,果是才斷的新裂痕,往石上一碰,堅硬如鐵。 “怎麼樣?這回該服氣了吧?為了表現我的大度,我再讓你一步。我出一對聯,若對得上時,我就依你。” 楊相晚一向機敏過人,曾經對過不少絕句,站起來把胸脯一拍:“你出上聯。” 關月雲道:“你好好聽著,我的上聯是——此木為柴山山出;餵,對下聯。” 楊相晚搜腸刮肚,確給難住了,搔首之際,心生一計,向手下遞個眼色,趁關月云不備,搶步把門口堵住,一群土匪一擁而上,把關月雲逮住,舉在空中向自衛隊隊部逃奔。另有幾個人,攔截出門欲搶回關月雲的關氏父子。 關月雲被搶回來了,楊相晚把她關在房裡。關月雲知道罵也沒用,只好尋著房裡的家具、衣物出氣。 楊相晚隔著窗戶說道:“心肝,使勁摔,這樣氣才容易消,不然憋在心裡會難受的。摔吧,摔壞了我再買最好的。” 關月雲哭道:“楊相晚,你這個卑鄙的無恥小人,就算你搶了我來,你也得不到我,大不了我一死了之!” 楊相晚道:“寶貝,你是知書達禮之人,應該知道父母養你不易,如今你剛剛長大成人,尚未報答父母養育之恩,就這樣死去,你對得起他們嗎?” 關月雲道:“我本不願死,可是我若做了土匪的婆娘,辱沒家門,父母兄弟都無法抬頭見人,我這樣活著,與死了何異?” “寶貝,你此話差矣,虧得你還是飽讀詩書之人。自古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連佛門都給我改正的機會。如果你想讓社會多一個好人,少一個壞人,你就嫁給我吧,這本身就是一件功德無量的事。” 關月雲道:“你別開口閉口'自古道'。你純粹是斷章取義,辱沒辭章原意。古人云'天地有正氣',大凡誠心向善之人,都要到修成正果時,才敢言佛,沒有一邊屠殺生靈,一邊說'立地成佛'的。你把這句聖潔之言當成替自己開脫的藉口,這種卑鄙和無恥,最為我所不容忍!” “好吧,我不跟你說這一套。我是強盜,我說的是強盜話,幹的是強盜事。今日就一句話: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都要娶你!” 關月雲咬牙道:“你非要娶我,我寧願死!” “不,我不許你死!你敢死,就是違背我的意志,我是強盜,我的邏輯就是不容冒犯。我醜話說在前,你什麼時候尋死,我什麼時候就殺了你全家!” 關月雲這下子被鎮住了。 楊相晚停在窗口上,望著關月雲:“寶貝,我相信你做得出來,可是,你為什麼要有父母?為什麼要有兄弟,姊妹幾個?你願意死,我當然理解,但你一個人連累全家,這筆債該如何算?他們是無辜的呀,難道父母生錯你了?” 關月雲“嗚——”的一聲大哭起來,楊相晚說的是實話。她願意死,可她更不願因自己一個人連累全家呀! 楊相晚知道已經收到了成效,說道:“你好好想想吧,天黑以後,我再過來聽你的答复。” 楊相晚走後,天漸漸地暗下來。關月雲哭呀哭,她的眼淚快要流乾了。自小因為聰明好學,父母疼愛,兄姐喜歡,連鄰居都把她當成賞心悅目的精靈。她的爺爺因長年闖蕩江湖,學得一身好武藝。老人在去世前把武藝傳給孫輩,兄弟姐妹中,也隻數她學得最精。原以為憑著自己漂亮的面容、能文能武的本領,到時找一位中意的“白馬王子”不成問題,萬萬沒有想到現在落入一位三十多歲的土匪頭目手中。 哭啞喉嚨時,天已經黑了。 “吱呀”一聲,外面的門開了,楊相晚穿上新裝進到屋裡,復又把門關上,坐在關月雲的身旁說:“寶貝,今夜我和你成親,我已經做好了最後打算。你願意時,萬事皆好。若不願意,我反正也不想活了,兩人死在一起。不過,我已在外面安排了人,無論你自殺,或是我兩個一起死,他們立刻去花園鎮殺你全家,大家都不要活。” 關月雲已別無選擇,一恨自己是女兒身,二恨不該來武岡。日後,每當她談到這次經歷時,都說她去過的地方萬萬千千,土匪也見得不少,但沒有哪個地方的土匪像武岡土匪這麼刁蠻。 楊相晚知道關月云不敢違抗,口氣緩和道:“其實,你又何苦這般尋死覓活的呢?我這麼瘋狂地愛一個人,還是頭一回,你應該感到滿足才是。只要你做了我的妻子,今生今世,我願當牛做馬,讓你吃香喝辣。還有你的家人,我也當自己的親人一樣看待,有我在,誰也不敢欺侮他們。寶貝,我說的都是真話,你信嗎?” 關月雲只顧流淚,不語。 楊相晚“嘩”地一下,撕開自己的上衣,露出赤裸的胸脯,手持一把明晃晃的利刀,改變稱呼道:“我的月雲,你看著,我一定要讓你相信我說的話都是真心話。”說著,用刀先在自己胸脯上一道道劃,殷紅的鮮血如泉水一般冒出來……“這樣若不行的話,我再斷幾根指頭!”說著,又把左手食指擱在茶几上,舉起刀就砍—— “慢!”關月雲奪過刀,“我、我信你……” 楊相晚心裡一熱,把刀扔了,一把摟住關月雲,喃喃道:“雲,我知道你會心痛我的,我好幸福,即使現在我就死去,我也會感到幸福的……” “別、別這樣……”關月雲見楊相晚欲更進一步,推開他說,“我們一點感情基礎也沒有,不可以這樣。如果你真心喜歡我,你再慢慢贏得我的心……” 楊相晚放開關月雲,自信道:“我一定能贏得你的心的。不過,請你留在我的身邊,如果一天見不到你,我會發瘋的。” 自此,關月雲就留在楊相晚身邊。楊相晚教她騎馬、打槍。關月雲很有天賦,很快騎得一手好馬,雙槍練得百發百中。 楊相晚很會討人喜歡,他摸准關月雲全家的喜愛,投其所好,送金、送銀、送綢緞。他知道岳父關少亭喜歡吃野雞肉,便天天帶關月雲上山打野雞,後來覺得死野雞不夠味,又發動手下張網捉活的。一段時間下來,關少亭也不得不認可了這位女婿。 話說光陰荏苒,不覺年關將近,楊相晚便向關月雲提出完婚一事。 俗話說,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這段時間裡,關月雲跟著楊相晚出雙入對,聽他說張雲卿、講張光文、講蒲胡兒,講江湖上的所有趣事軼聞,不覺間,對楊相晚產生了好感,同時,也覺出了置身江湖的浪漫。 1929年農曆十二月中旬的一天,天下著大雪,下大雪本是最好打獵的黃金時間。雪峰山上,所有野獸出洞覓食,少不得在雪地上留下行跡。獵人們正好沿著路線尋找,運氣好的話,幾天時間可打下許多野獸,足夠一家人過年食用。因此,四鄉獵人都不會放過這機會。 這天一早,關月雲起床見了外面的雪,喜滋滋地去叫楊相晚:“相晚,快起床,我們上山打獵,我爸爸、媽媽、哥哥、姐姐、小弟都愛吃野味,今天打多一些,熏臘了送過去給他們過年。” 楊相晚見外面下了雪,當然也不會放過這個討好岳父母的好機會。起床後胡亂吃了點東西,帶上乾糧,正準備出門,只見楊相斌匆匆趕來:“哥,嫂,你們上山打獵呀,我也一起去,請等一等。” 楊相晚知道楊相斌才從外面回來,一定探得了重要情報,於是等著他牽了馬,拿了衝鋒槍一起進山打獵。 雪峰東麓距離花園鎮不足五華里,走過一片白茫茫的山野,將馬拴在山腳客棧,人就可以步行上山。 走到半山腰,打下幾隻野雞,楊相斌這才對哥哥說:“哥,張雲卿有消息了。” 楊相晚立刻被吊起了胃口,收了獵槍,問道:“他什麼時候回來的?” “他沒有回來,是張鑽子回來了。” 已爬上一面山坡的關月雲見兩個男人在後面說話,也滾將下來,問道:“兩位商量什麼事,連我也瞞麼?” 楊相晚道:“月雲,張雲卿有消息了,他的心腹剛從桂林回來,他本人還留在桂林。” 關月雲也來了興趣。叉著手道:“相斌,你先不要說,讓我和你哥打賭,誰猜得準誰贏。” “猜什麼呢?”楊相晚問。 “當然是猜張鑽子回來幹啥。” 楊相晚贊成:“好,我同意,那輸了的受什麼懲罰?” 關月雲道:“若是你贏了,由你選定結婚日期,若是我贏了,你捉二十隻活野雞獻給我家做聘禮。如果兩人都猜不中,那麼就扯平了。” “一言為定。那麼,你先說。” 關月雲道:“不行,你先說,我肯定是知道的。” 楊相晚搔著頭想了半晌,說道:“還是你先猜吧。” “好呀,你認輸了,那我就不客氣了。”關月雲哈著熱氣,兩頰露出美麗的酒窩,一襲狐皮披風上掛滿了雪花,說道,“張鑽子這次回來,是奉張雲卿之命向張順彩的家人報信。內容不外乎是張順彩已病入膏肓無可救藥,甚至還帶回遺書之類的東西。還有,這些遺書絕對不是原件,肯定由蒲胡兒做過手腳,才會交給張順彩的家人。” “那麼,張順彩現今的情況怎樣呢?”楊相斌問道。 這一問,讓關月雲明白已猜中,更加充滿了自信:“當然已經被張雲卿弄死了。下一步,張雲卿為了收買人心,肯定要解屍還鄉,把喪事辦得轟轟烈烈。然後,張順彩的隊伍、小妾,都順理成章歸張雲卿。相斌,我猜得對不對?” 楊相斌驚得目瞪口呆,很久,才喃喃地說道:“嫂子,你、你是個半神仙!你猜的一點沒錯,張鑽子這次回來,確是給張順彩的家人送遺書。遺書的內容也是要把隊伍交給孫子張中佐,由張雲卿輔助,另外,四個小妾不許嫁人,明眼人都知道這是張雲卿的陰謀,可奇怪的是,遺囑上有張順彩的指印,他的妻子王氏是認得的。” 關月雲道:“這有何難,大不了把張順彩的手砍斷,另外換一條替代。”轉對楊相晚,“怎麼樣,你輸了,二十隻活野雞什麼時候有?” 楊相晚笑道:“天黑前別說是二十隻活野雞,再多的大野獸也能給你。走,回家裡去。在這里天寒地凍的難受死了。” 當即三個人從山上下來,在山腳客棧寫了一塊牌子: 此路是我開 此樹是我栽 若要從此過 留下買路財(凡過往者自覺留下野味) 牌子立在路口,楊相晚令店主搬出一張圓桌、三隻火桶、一盆木炭火,在路旁鋪張開來,再加上一隻火鍋,一壺熱酒,三個人坐下,一邊飲酒賞雪,一邊談論江湖上的事。從雪峰山下來的獵人,見到立在路旁的木牌,都自覺留下一樣野味。 傍晚,木牌下的野味堆得像小山一樣高了,楊相晚這才打著飽嗝,對客棧老闆說:“賬先記上,我回去後馬上派人來取野味。你給我看緊一點,有不肯留買路財的,麻煩你記住名字。” 老闆唯唯諾諾,哪裡敢說半個不字。 三個人復又騎上馬飛奔駐地,派小土匪挑著空籮去客棧取野味。 是年,“春和堂”老闆關少亭家滿屋子掛滿了各色野味臘菜,並準備用這些野味開“百獸宴”,為女兒完婚慶賀一番。不想,年關關少亭去城裡鐘半仙處為女兒、女婿看八字擇佳期,鐘半仙說,根據新郎、新娘的生辰八字,要到明年元宵後才有好日子。關少亭當然相信,便選了1930年農曆三月初三為女兒完婚。 轉眼春節已過,早春二月,楊相晚、關月雲正忙於操辦結婚之事,一日,朱雲漢匆匆來到新房,對楊相晚說:“軍師,張順彩在桂林不治身亡,屍體已被張雲卿解回,定於後天出殯,我們是不是該派代表去弔唁?” 楊相晚與關月雲相覷,回答朱雲漢道:“彩老爺生死一次,好歹我們與他相識一場,當然得派人去。” 關月雲早巴不得與張雲卿見面,估計張順彩的喪事少不得由他操持,毛遂自薦說:“朱老爺,就讓我和相晚去吧。” 朱雲漢當即答應下來,命人去操辦禮物去了。朱雲漢走後,楊相晚不悅道:“月雲,好玩的地方多的是,死了人有什麼好去的。” 關月雲道:“我就是要去。這段時間,常聽你說張雲卿如何如何,我就是不相信,非要見識見識。還有一個什麼蒲胡兒,你也說她是位才女,有機會我也想見她。” 書接上回,卻說張雲卿擬用油註註的手臂李代桃僵,換取張順彩的手臂,不想桂林氣溫高,加之時間太長,屍體已高度腐爛。正無計可施,外面敲門聲響起,原來是李遜回來了。 張雲卿靈機一動,向張鑽子遞個眼色,開了門,讓工人抬棺材進來。因屋裡滿是臭氣,工人們領了酬金便匆匆離去。 工人剛走,李遜道:“張先生,這屋里為何這麼臭?” 張雲卿道:“準是病人臟內早就腐了,你還不快用防腐劑!” 李遜依言給屍體做防腐處理,發現少了右臂,正要問,冷不防雙眼一黑,一把利刀從脖子掃過,頭顱滾將下去…… 張雲卿殺了李遜,斷其臂,接在張順彩屍體上,和張鑽子把屍體穿上衣服,入了殮,然後才把李遜的屍體扔入下水道,和油註註放在一處,開始翻箱倒櫃,把李家金銀珠寶搜刮一空。 其時正是冬季,張雲卿令張鑽子帶上張順彩的手指、親筆遺書回鄉要蒲胡兒仿造遺書。行前,張雲卿吩咐道:“這件事我們雖做得十分隱蔽,但可能瞞不住一個人。” “誰?”張鑽子問。 “楊相晚。”張雲卿道,“我們此行回去,下一步就是吞併朱雲漢,他肯定也看出了我的心思。不過,他一向對我敬重,我也看好他。他若有什麼看法,待我回來與他面談,你回去後只當沒事一般,不可驚擾他。如果他派楊相斌探聽消息,也不必過分隱瞞。” 張鑽子見張雲卿提起楊相晚,記起一件事來:“滿老爺,你離開武岡,楊相晚娶了一個非常了得的老婆,叫關月雲,長得花容月貌,文才不下胡兒嫂嫂,論本事,男人也及她不上。自幼練得一身好武藝,能把堅硬的卵石折成兩片。自跟了楊相晚,騎得一手好馬,百步外持雙槍能百發百中。最最令人欽服的是,她的文韜武略,連楊相晚都及不上。” 張雲卿咽嚥口水,道:“他媽的!楊相晚真是好艷福,這樣的女子竟落在他的手裡。” “可不是。”張鑽子道,“不知這位關月雲能否為我們所用,若是與我們作對,恐怕要兼併朱雲漢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張雲卿道:“你先回去吧。這位關月雲是啥心思,等我回來再說。” 張鑽子離去,張雲卿把屍體暫厝在殯儀館。其時年關在即,工人不願抬死人遠離家鄉。好在屍體經過防腐處理,張雲卿心裡不急,等到次年元宵過完,才動身把張順彩的屍體解回武岡。 早春二月,張雲卿解屍回到石背張家。張順彩家人及心腹手下,早看過經蒲胡兒仿造的遺書,又認准了遺書上的指紋,不疑有他,都把張雲卿當肝膽相照的恩人,還把操辦喪事的重任託付給他。 張雲卿當仁不讓,為張順彩的喪事大操大辦,又是發喪,又是請紙馬匠、和尚道士大做道場。 不說喪事如何熱鬧隆重,單表舉行悼念大會的當晚,按武岡風俗,親友在道士的率領下開棺看屍,與亡者見最後一面。這種場面一般情況是十分動人的,因為按迷信說法,誰能摸到亡者的肉,誰就能免災祛禍。一旦棺材掩上蓋,永古千秋不再啟棺。 因此,張雲卿最擔心的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露出破綻。為防備有人提死者右手,張雲卿親自護在棺前,將欲擠上前來的人用力擋在棺外。很快進入高潮,堂內鞭炮齊鳴,鼓樂喧天,慟哭震動屋宇。也就在這時,一個十分靈活的身子出其不意地從張雲卿腋下鑽了過去,撫住棺,用手摸那斷臂…… 張雲卿大吃一驚,喝叫道:“不許胡來!” 那人回過頭來,竟是一張嬌美無比的面容。張雲卿心裡一個激靈,冥冥中像著了迷一般,趁著人群相互擁擠,一隻手伸向對方的胸部…… 棺槨合上了,鞭炮聲、鼓樂聲、哭聲戛然而止,住持道士高聲宣讀條文:“下一項,請主喪人致詞!” 張雲卿就是主喪人,他這才如從夢中醒來一般,放開女人,登上講台。 次日張順彩出殯,張雲卿披麻帶孝,跪跪拜拜,傷心至極。昨晚那位女子也以親友身份列入送葬親人隊伍中,借不斷的鞭炮聲、叫聲、哭聲,悄悄來到張雲卿身旁,小聲道:“什麼叫貓哭老鼠,今日我總算見識了。” 張雲卿道:“你就是楊相晚老婆?哼!什麼意思?” “沒啥意思,我常聽相晚說張雲卿如何了得,今日特來見識。結果也不過如此,我若是彩老爺家里人,把那隻接上的假臂掀出來一百多人槍和四位美女你休想輕易得到!” 張雲卿吃了一驚,繼而冷笑:“這只能怪亡者瞎了眼,當初沒納你為妾,否則的話,也不會落到今天的下場。” 關月雲羞紅臉道:“姓張的,你休要張狂,你敢小覷本姑娘,教你吃不了兜著走!” 張雲卿連忙把要說的話嚥下去,求饒道:“關姑娘,你離我遠一點吧,免得你老公吃醋。” 關月雲揶揄道:“外強中乾,我還以為你是位真正的男人呢,想不到也這樣膽小怕事,沒有一點血性!” “什麼叫血性?難道要我在這種場所當眾強姦你才算是血性?那不是血性,那是蠢性!” 關月云不語,此時,她真的感覺到楊相晚的目光在四處搜尋她了。 張順彩出殯後的第二天,親友們都散去了,張雲卿特意留下楊相晚、關月雲。 在張順彩的大宅里,張雲卿儼然新的一家之主,發號施令,上上下下沒有不聽他指揮的。忙到晚飯過後,他才來邀請楊、關二人去自己家裡做客。 關月雲早就巴望與蒲胡兒見面,但張雲卿有意不讓見面,說道:“你們日後見面的機會很多,不在乎這一朝一夕,今晚張某有要事與二位商量。” 關月雲嘟著嘴道:“我一個女流之輩,哪裡敢過問男人的事。你只管和相晚商量吧,我只想和胡兒姐姐說說話。” 張雲卿道:“她今晚不在家,去城裡她乾娘家裡去了。關姑娘,你別謙虛,我雖不在武岡,但關於你的事,早就有人跟我說了。別人評價你文韜武略,武岡境內連男人都沒一個及得上你,今晚我是特意要向你討教的。”轉對楊相晚,“相晚兄,祝賀你,你能為我娶上一位這樣的能幹弟媳,我從內心高興。” 楊相晚瞟了關月雲一眼,不無得意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這輩子我楊相晚沒一樣得意之事,惟有娶了月雲,是我最大的滿足。” “呸!”關月雲啐道,“誰是你妻子!不要臉的東西!” 楊相晚忙道:“順路兄,我和月雲準備三月初三完婚,到時請一定賞臉。” 張雲卿心裡又是一個激靈,很久才言不由衷道:“一定,一定。” 關月雲見張雲卿發楞,明白他的心思,提醒道:“張先生,你不是有要事與我們商量麼?” 張雲卿猛醒過來,連道:“是啊,是啊,是這樣的。”望著關月雲,半晌才說,“關姑娘,我和相晚可謂是至交,在他面前,我從不隱瞞什麼。我很高興,他得了你這樣一位賢內助,我呢,從此後也得了一位好軍師、好參謀。事情是這樣的,我早在數年前就向相晚兄表明過,要成為湘西第一霸主,如今易豪已被我趕走,張順彩也死了,剩下朱雲漢……” “好一個張雲卿!”關月雲道,“真個是天高不算高,人心最是高,你趕走了易豪,兼吞了張順彩,如今又盯上朱雲漢,你也太貪心不足了!” 張雲卿仍一本正經,長吁短嘆道:“關姑娘知書達理,很多道理都比我懂。我是個粗人,除了從實踐中得到一些經驗,無法從書本上得到什麼。我自小出身貧苦,因此,我最初的理想就是要過上好日子,為了這目標,我投身綠林。後來,在物質上我滿足了,有酒吃有肉吃有錢花有女人玩,還有勢力。可是,當我回過頭來,發現自己雖然已得到了所需要的一切,但自身卻陷入了十分危險的境地,只要我稍不留神,就會被別人拉下馬來,甚至置於死地。過去,我是為了過好日子而不得不殺人;現在,我是為了保住好日子被逼得要除去身邊的敵人。我曾經對蒲胡兒說過,要做真正的男人。真正的男人是雄性十足的,既想征服世界,也能夠征服世界!俗話說,一道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相晚,關姑娘,你們一定要幫我。” 關月雲問道:“你想要相晚怎麼幫你?難道你想讓他冒不忠不義之罪名手刃朱雲漢?” 張雲卿道:“我並不曾要你們刀刃朱雲漢,但是,我相信你們有足夠的智謀順順噹噹、名正言順把朱雲漢的隊伍接手過來。” 關月雲道:“你太高估相晚了,他沒有這個能力。而且我也知道,你也不可能像吞併張順彩一樣輕而易舉吞併朱雲漢,除非你出兵征討。但是,若是征討,你的勢力不但得不到擴充,還會有損傷,更有甚者,易豪乘虛而入,來一個漁翁得利。” 張雲卿斜著眼道:“噢,相晚既不能幫我,我又不能出兵征討,照關姑娘的意思,我只能與朱雲漢平分天下?” 關月雲認真道:“張先生剛剛不是才說要做真正的男人麼?事在人為,如果你是真正的男人,你一定能想出萬全之策來,我和相晚正盼望著沾光呢。” 張雲卿指著關月雲笑對楊相晚說:“兄弟,這位弟媳非比尋常,今後你可得當心,提防她把你給賺了。” 關月雲嘟著嘴起身道:“我知道你們兩個男人不喜歡我在這裡,好吧,我不當燈泡啦,你們商談秘密吧。” 關月雲離去,楊相晚苦著臉道:“順路,月雲說的是實話,我覺得現在兼併朱雲漢,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由我出手殺他麼,這等於置自己於不仁不義之境,手下不會服我;由你出面征討更不是辦法。” 張雲卿起身嘆道:“好吧,今晚就說到這樣,我也相信你暫時確實想不出辦法,不過,稍後你一定有更好的妙策。我這里為你和關姑娘準備了一間像樣的客房,今晚你們就共度良宵吧。” 楊相晚苦笑著搖頭嘆道:“我暫時還沒有那福氣。” 張雲卿一愣,驚問道:“你倆還沒有……?” “是的。”楊相晚道,“她很固執,說非要在結婚那晚上才肯獻身給我。” 張雲卿咽了嚥口水,喃喃道:“你真能克制自己,放著美如仙女的未婚妻,竟然能忍耐這麼長時間。相晚,弟媳會不會懷疑你有毛病?” 楊相晚笑道:“她不知道我,難道連你也不了解我嗎?” 兩個人說笑著從室內走出,關月雲走過來問道:“怎麼,秘密事一下子就商量好了?”說著,挽住楊相晚的手,“相晚,我留在這裡就是想跟胡兒姐姐見面,既然姐姐去了乾娘家,我也沒必要留在這裡了。天還早,我們回去吧。” 張雲卿一聽關月雲要回去,急了,忙道:“關姑娘,胡兒說過今晚一定回來,我去前院看看,是不是回來了。你先別急著走。” 望著張雲卿的背影,關月雲冷笑:“這個姓張的很狡猾,不過,他還是翻不出我的手心。我知道蒲胡兒根本沒離開這裡。” 一會,張雲卿果然引了蒲胡兒來見關月雲、楊相晚。 關、蒲相見的一瞬間,彼此都被對方的美麗、風流驚呆了。 愣了好一會兒,才像故交一般牽著手話語綿綿。 關月雲一連三天在張家與蒲胡兒形影不離,大有相見恨晚之感,到第四天,關少亭遣他的兒子過來接她回去,才戀戀不捨地分手。依照當地風俗,新嫁女在未出閣前的一段時間必須呆在娘家,一直等到夫家用花轎抬走。 蒲胡兒一直把關月雲送出村口,仍不願回去。關月雲道:“胡兒姐,送君千里,終有一別,請留步。好歹這段時間我都呆在家裡,怪寂寞的,如果姐姐有空過來坐坐,小妹將感激不盡。” 蒲胡兒道:“我也恨不得常跟妹妹在一起,談論些詩詞歌賦,只是我家男人管得太嚴,我回去和他說一說,看何時再過來。那我就不送了。” 關月雲拉著她的手說:“姐姐,不是妹妹說你,這年頭男人和女人都是平等的,他們行動自由,你幹嗎要聽他驅使?這豈不是失去了作女人的面子?” 蒲胡兒紅著臉道:“此話一言難盡,以後你會慢慢曉得。” 蒲胡兒從村口回來,張雲卿差人喚她。 張雲卿正在抽著鴉片,見胡兒進來吩咐她掩了門,然後才放下煙槍問道:“胡兒,這幾天看把你開心的,你覺得姓關的這女子如何?” “令人妒嫉。”蒲胡兒用四個字概括。 張雲卿目光直視著胡兒,喉結蠕動了半晌,說道:“胡兒,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肯不肯幫我。” “你我之間還用問這話嗎?” 張雲卿滿意地伸手撫摸胡兒的背:“我想征服她!” 蒲胡兒仰起頭:“關月云不比尋常女子,你能征服得了她嗎?” 張雲卿充滿自信地說:“正因為她非比尋常,我征服她才有意義。我與她雖只有短暫接觸,但我已經看出,她比楊相晚對我更有用處。那天從交談中,我聽出她有錦囊妙計助我兼併朱雲漢。只有征服了她,我才能得到朱雲漢的隊伍。胡兒,你一定要幫我!” “你想叫我怎樣幫你?” “過幾天你能不能去去花園鎮陪伴她?” 蒲胡兒道:“正巧她還主動邀我呢。” “這樣就好。”張雲卿興奮地搓著手,“你去她家裡玩幾日,然後……”附在蒲胡兒的耳朵細語一番。 “缺德!”蒲胡兒聽罷指著張雲卿的鼻尖罵道,“好吧,我就成全你這一次,以後你可別忘恩負義。” “怎麼會呢。你總是我的大太太嘛。你要抓緊時間,爭取在三月初三前把事情辦妥。” 過了數日,蒲胡兒經過一番收拾打扮,乘了一頂轎子望西而去——那裡正是花園鎮的方向。 蒲胡兒走後,張雲卿便開始掐著指頭計算日期,眼見三月初三已近,仍不見蒲胡兒回來,於是再也捺不住了,令張亞口牽了兩匹快馬,佯稱家中有急事,要蒲胡兒回來。 次日,張雲卿一早在村口徘徊,不時朝西邊方向張望。直至傍晚,才見遠處盡頭揚起一路灰塵。憑他特殊的感覺,知道是自己的馬兒回來了。 張雲卿慌忙回到家裡,原打算先在屋裡躲一躲再與她們相見,誰想馬兒太快,跑在前面的關月雲一眼認出了他,老遠招呼道:“張先生,家中發生什麼急事了?” 張雲卿只好駐足,堆著笑臉道:“很久沒見你胡兒姐姐了,難道這還不算急事?” 關月雲勒住馬,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當電燈泡了。張先生,再見!”說著就要調頭。 張雲卿也不挽留,他知道自會有人替他留客。進到屋裡片刻,果然蒲胡兒和關月雲拉拉扯扯回來了。他心裡暗暗得意。 關月雲被勸進屋,蒲胡兒過來責備張雲卿道:“我好不容易才把她哄來,你怎麼這樣待她,不怕到嘴邊的美食飛了麼?你記住,上床後不要關門,我想辦法把那媳婦兒麻翻,再過來叫你。” 張雲卿待蒲胡兒走後,自個兒洗了個熱水澡,又令下人煮了一碗人參蓮子湯吃了,也不去外面打招呼,和衣上床。大約睡到半夜,門“吱呀”開了,走進蒲胡兒,搖著他道:“順路,她已經喝下了我的蒙汗藥,快點過去吧。” 張雲卿早就在等待這一刻到來,起了床,大大咧咧來到蒲胡兒臥室,掩上門,見房里黑燈瞎火的,尋了火柴點了兩隻大紅蠟燭,照得房裡亮堂堂的。 羅帳裡,躺著關月雲,發出均勻的鼻息聲。張雲卿咽了嚥口水,撩開羅帳,輕輕揭開金絲被,見潔白的床單上呈現出僅穿著薄如蟬翼般的睡衣的關月雲……欣賞完畢,張雲卿把蠟燭放回蠟台,脫去衣服。恰在這時,關月雲從床上坐起,怒目圓睜地瞪望著赤身裸體的張雲卿:“你想幹什麼?!” 張雲卿嘻嘻笑道:“我想幹什麼你難道還不知道?” 關月雲“嗖”的一聲從枕邊掏出一把勃朗寧手槍喝道:“別過來,否則打死你!” 張雲卿毫無畏懼,步步緊逼,冷笑道:“你別演戲了,你是什麼心思難道我還不清楚?說穿了吧,你從一開始就在勾引我。” “不要臉,誰勾引你!”關月雲“咔嚓”一下,打開了槍的保險。 “你呀!難道還想賴?彩老爺的葬禮會上,你讓我摸了奶子,到了我家裡,你為了和我多見面,又留下來住了三天,及至回家,還主動邀請我老婆去你家做客。我不是傻瓜,多少也懂點風情,你若無意於我,幹嗎回去後又折了回來?” “那是你老婆強要我回來!” “可不,你心虛了吧?腳在你身上,你若不想我,誰也留不住你。別不好意思,我張雲卿也是性情中人,頗了解患相思病的苦處……” 聽到這裡,關月雲扔掉手槍,“哇”的一聲哭著撲到張雲卿懷裡,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張雲卿知道,一個女人愛一個男人愛到深處,都是用這種方式表達的。他很自豪,鼓勵道:“咬吧,再多咬幾口。” 關月雲又咬了幾口,發現已經流出血來了,仰起臉問道:“痛嗎?” “不痛那是騙你的,但我願意這樣。” 關月雲又是一股激情湧起,緊摟著張雲卿喃喃自語:“好可愛,好可愛,我終於找到真正的男人了!” 張雲卿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將關月雲壓了下去…… 當云散雨住時,張雲卿坐起身來,一朵桃花在關月雲大腿間濺開…… 兩個人都感到很累,相擁著躺了好一陣,張雲卿才問道:“你後悔嗎?” 關月雲搖頭:“我把自己的第一次獻給最心愛的人有什麼後悔的?如果你傻得挨到三月初三之後才來要我,我才真的後悔呢。” “如果我有那樣傻,也不值得你喜歡了。” “說的也是。” “你覺得我是在挖相晚的牆腳嗎?” “不,這是他自找的。” 張雲卿不解,望著關月雲。 關月雲望了張雲卿半晌,說道:“我曾經確確實實愛過他,認定他是天底下最優秀的男人。後來,他經常在我面前提起你,講你的所有傳奇經歷,於是我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比楊相晚更優秀、更了不起的男人。及至你從桂林回來,我見了你本人,無形中,我發現自己已經愛上了你……真的,在我情竇初開時,曾設想過心目中的白馬王子。直到你的出現,我才明白,所謂的'白馬王子'是子虛烏有的騙人把戲,惟有你,才是我心中最完美的男人……就這一點,我應該感謝相晚,是他給了我機會。” “那麼,你願不願嫁給我?” 關月雲搖頭。 “為什麼?” “等會兒告訴你。” “那麼,你已經失去貞操,怕不怕楊相晚察覺到?” “我幹嗎要怕他?我屬於我自己。”關月雲道,“一個人活在世界上也太可憐了,有很多時候都不屬於自己。比如當初楊相晚搶我時,若不是顧慮家人,我惟願一死。又比如現在,為了家人的面子,我也不能按自己的意願嫁給你。我父親是個傳統思想很重的人,他只希望自己的女兒從一而終,否則,他會感到在人前抬不起頭來。可是人是自私的,我總不能完全犧牲自我呀,也許,這就是人為什麼要偷情的根源。順路,我雖然喜歡你、愛你,可你別指望佔有我、支配我。我就是我,有我自己的意志和行為。當然,如果你需要我的幫助,在不違背自己意志的基礎上,我可以盡心幫你。” 張雲卿道:“月雲,我確實有一件事想請你幫我。” “是關於兼併朱雲漢的事?” “正是,這違背你的意志嗎?” “當然不違背,而且我也覺得辦這件事並不難。但是就目前而言,擺在你面前的頭等大事不是兼併朱雲漢,而是應付來自陳光中和張光文方面的危險。你以為去了桂林這麼久,已經時過境遷了?事實上潛在的危險時刻都籠罩在你的頭上。” 張雲卿吃了一驚,問道:“你知道陳光中和我的事?” “何止知道,而且還經過一番研究。你去年趕走易豪,陪張順彩去了桂林之後,陳光中就被蔣介石派往湘北圍剿賀龍,原計劃三個月完成任務,誰想9月下旬桂軍的同盟張發奎從湖北南下回粵,陳光中又奉蔣介石之命堵截張發奎。公曆10月18日,張發奎與陳光中在武岡城郊發生激戰,雙方傷亡在千人以上。陳光中原計劃在休整後討伐你,結果是年底,因蔣介石免去與唐生智關係密切的湘八師週斕、唐哲民、唐生明三位將領的職務,導致二唐一周率部通電離湘,南下與桂系結盟反蔣。於是陳光中暫時放棄圍剿你,奉命於今年初入廣西全州與叛軍作戰。前不久我從《大公報》上看到一則消息,陳光中因反共討逆有功,已被蔣介石正式任命為國民革命軍第七獨立旅旅長,目下仍在桂境作戰。我認為無論今後的形勢如何發展,陳光中返湘打你都是遲早的事。” 張雲卿緊張起來,問道:“那麼,我有什麼辦法可以躲過這一劫?” 關月雲沉思片刻,說道:“辦法當然是有的。陳光中的脾氣是吃軟不吃硬,惟一的辦法是主動向他求饒,同時再做出一些成績來,投其所好。” “何謂投其所好?” “他所以有今天之風光,無非是死心踏地效忠蔣介石,鏟共有功。如今武岡境內經過三年大屠殺,剿共熱似乎有所消退,如果你能再掀起一股熱潮,挖掘出一批漏網的共產黨員,這豈不是立了一大功?” 張雲卿如醍醐灌頂,讚道:“月雲果然是位了不起的巾幗豪傑,別說賤內及不上你一半,恐怕連張光文都不是你的對手!” 關月雲道:“你別把我給灌昏了,我可不吃你這一套。餵,三月初三你準備給我什麼禮物?” 張雲卿道:“你放心,我當然不會薄了你。” 閒話少敘。不說農曆三月初三楊相晚與關月雲的婚禮如何風光排場,單說張雲卿在聽了關月雲一番話後,於農曆四月初帶上一份厚禮潛入縣城與劉異碰頭。求劉異替他出面向陳光中求情。 劉異經不住物質的利誘,親筆寫了一封長信,令心腹金絲猴送往廣西,面呈陳光中。 果如關月雲所料,一個月後,金絲猴帶回陳光中的書諭。陳在責罵了一通張雲卿之後,表示願不計前嫌,但要求張雲卿繼續“鏟共”,爭取立功贖罪。 張雲卿得到這封手諭,如獲至寶,立即召開骨干會議,商討如何“鏟共”。 提到這個問題,眾人沉寂了一陣,謝老狗乾咳一聲,打破了僵局,望著尹東波道:“老尹,不是我有意為難你,此事關係重大,關係到四百多個弟兄的身家性命,到了這節骨眼上,你要大義滅親啊!” 謝老狗說的正是大家說不出口的話,今見他說開了頭,紛紛附和。 原來1927年清黨大運動中,尹東波的岳父彭斌亦是共產黨員,本該要捉去縣城處斬,因礙著尹東波的面子,又兼彭麗出面苦苦向張雲卿求饒,結果彭斌也就逃過了一兇。 如今,尹東波見眾人都在落井下石,自知岳父難免一死.只好說道:“弟兄們既然都這樣認為,我也無話可說。只是有一樣須依著我——千萬別走漏風聲,讓內人知道。”說完便望著張雲卿。 張雲卿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幾年你老婆都是三天兩頭回娘家,如果她父親不見了,哪有瞞得住她的道理?不如這樣,今晚你好生勸她,多費些口舌,把道理講清。你老婆的性格屬於膽小怕事的那一類,最多不過是哭鬧一場,絕不會尋死覓活。好吧,這事就這樣定了。大家多多留意,境內的共產黨也不止一個彭斌,如果有新發現更好,爭取立大功,向陳光中贖罪。” 眾骨幹散去,張雲卿又差馬弁把謝老狗叫來,吩咐道:“你馬上領一幫弟兄去茶舖鄉把彭斌捉了,遲了恐老尹通風報信。捉了人後不必回來,直接解往縣城,我在縣衙等你。” 謝老狗領人去了,一會,尹東波房里便傳來彭麗的哭聲。張雲卿知道彭麗會來找他,令鍾雪華牽馬去村前等他,自個則從後門出去,繞道至村前騎上馬飛奔縣城。 當晚張雲卿在劉異家過夜,次日下午,謝老狗喜滋滋地來到城裡向張雲卿報告:“滿老爺,大喜事,大喜事!” 張雲卿正在與劉異聊天,見謝老狗歡喜的樣子,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先坐下,慢慢講。” 謝老狗不肯坐,拭著額上的汗珠報告道:“昨天我們奉命去茶舖鄉圍捉彭斌,結果捉住聚會的數名共產黨,山門鎮的農會主席萬春發也在其中。” 張雲卿與劉異相視一笑,讚道:“幹得好,果然是大喜事。” 謝老狗得意道:“還有更大的喜事呢。”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一樣東西,“這是從彭斌身上搜出來的信。” 張雲卿接過,遞給劉異。劉異展信念道:“彭斌同志如鑑:三年前匆匆一別,我隻身去了桂林同學家,雖聯絡了不少同志,因白色恐怖,開展工作很難。目下風聲稍鬆,不敢耽誤時光,擬返鄉重建赤衛隊,繼續革命。望與境內同志聯絡,屆時一起共商大計。劉卓。” 張雲卿跺足大笑:“哈哈,這回我算是立了大功了!” 劉異亦高興道:“劉卓是何鍵省長手令重點緝捕的重要共產黨領導人。這次若真能將其緝拿,陳司令一定嘉獎你們。” 張雲卿吩咐謝老狗道:“你把數位共產黨交給趙縣長,我隨後就到。” 謝老狗走後沒多久,張雲卿、劉異去到縣衙刑訊室,對彭斌、萬春發等人嚴刑逼供,審問半天,仍得不到半點情報。張雲卿火起,惡狠狠地吩咐道:“謝老狗,我命令你帶一幫弟兄把他們的家人全部抓來,滿門抄斬!” 這時,數名共產黨員中新近入黨的劉少雄求道:“殺了我不要緊,別、別殺我的家人!” 彭斌、萬春發等共產黨,向他投去鄙夷的目光。 俗話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張雲卿總算找到了突破口,下令道:“留下劉少雄,餘下的拉出去殺了!” 一夥如狼似虎的士兵架著彭斌等人向門外推。萬春發推開士兵:“不要你們推,我們自己會走!”隨即領頭唱起了歌曲:“起來,飢寒交迫的奴隸——” “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 “要為真理而鬥爭!” “舊世界打個落花流水……” 接著,傳來了響亮的口號聲: “打倒蔣介石!” “打倒國民黨!” “共產黨萬歲!” “最後的勝利屬於我們!” 一排槍聲響過,一切復歸平靜。這時候,劉少雄的精神幾乎徹底崩潰了。張雲卿一聲喝問,他全身打顫道:“我、我真的不知道縣境還有誰是共產黨。萬春發是我表哥,我前不久才入黨的,我家裡有父母兄弟十幾個,為了他們,我不敢不說真話。” 張雲卿明白,再拷問也問不出什麼來了,轉問道:“那麼,劉卓你認不認識?” “劉卓我認識,以前表哥帶我見過他幾次面。” “這次劉卓回來怎麼接頭?他大概什麼時候回來?” “彭主席說,劉卓最早6月份,最遲7月初就能回來。回來後,他先去茶舖鄉與彭主席聯絡。” “什麼'彭主席',共黨就是共黨!”一旁的趙融叱道。 劉少雄改口道:“如果劉共黨與彭共黨沒接上頭,劉共黨就去山門與表——不,去山門與萬共黨聯絡。” “很好!”張雲卿道:“現在我給你一個立功贖罪的好機會——去山門鎮萬春發家裡與劉卓接頭,把他穩在那裡,盡快來石背張家告訴我,我自有道理。” 劉少雄連連答應。 1930年7月上旬,劉少雄來到石背張家,向張雲卿報告劉卓已經回來。張雲卿問清了劉卓對武岡境內情況一無所知,謊稱彭斌、萬春發就在他的隊伍裡。劉卓知道彭斌的女婿尹東波是張雲卿手下的骨幹,不疑有他,前來石背張家與張雲卿接頭。 見面後,張雲卿大罵國民黨,又向劉卓大講他在平江策動譁變受陳光中通緝。劉卓是北大學生,一向關心時事,對陳光中部在平江譁變的事早有所聞,於是更加深信不疑。張雲卿趁機表示,既然國民黨不容他,願跟隨共產黨,他收留彭斌、萬春發,為的就是與共產黨接近。隨即又挽留劉卓在其部任師爺(文書),改姓王。劉卓問及彭斌、萬春發的情況,張雲卿又謊稱彭、萬二人駐守高沙。劉卓被麻痺後,張雲卿在暗中調停。數日後,張雲卿的保安中隊接到駐防高沙鎮保安大隊的來文,飭令該中隊赴高沙,接受分配給該中隊的新近招安的某小股土匪的部分槍支、人員,率領回石背。劉卓作為師爺當然先看此文,不疑有詐。次日,中隊長張雲卿騎馬,“王師爺'這位“文官”坐轎,率領一支隊伍,前呼後擁,煞有介事地前往高沙。隊伍行至高沙的太平橋上,早已安排好的人把兩頭橋門一關,將劉卓從轎裡拖出,結結實實地捆綁起來,然後在背上插一道令牌,上書:“捉住共黨首領劉卓執行槍決”。在高沙街上游街完畢,過祖師橋,押赴雲峰塔。一路上,劉卓大義凜然,高呼革命口號,大無畏的氣概連張雲卿都感到驚懾。 張雲卿計殺了劉卓,趙融聞訊後高興異常,親自從城裡來到高沙,準備將劉卓的首級帶回去懸掛於縣城東門城樓。他拍著張雲卿的肩,抑制不住喜悅道:“張隊長這次立了大功,回去後我立即給何省長拍電報,你只管等聽好消息。” 張雲卿對何鍵是否獎勵他並無興趣,立刻補充道:“還有陳司令,這事必須先報告他,張某是在他的鼓勵下才這麼幹的,這一份功勞盡該歸他。” 趙融很快明白了張雲卿的心思,哈哈大笑,笑夠後正色道:“這事還虧得你提醒,這份功勞確實也該歸陳司令,若不是他指示你立功贖罪,哪有這樣的事情?哈哈!” 張雲卿亦跟著大笑。 趙融在武岡的任期本來已滿,加之前段時間因收編張雲卿,每天都在擔心陳光中追究他的責任,因此,已經做好了卸職的準備。現在張雲卿捕殺了劉卓、彭斌、萬春發等十餘名共產黨,總算又給了他一線新的希望。他準備回去後按張雲卿的意思,把功勞讓給陳光中,分別給何鍵、陳光中發電文。 趙融回去數日,很快派劉異的心腹金絲猴送來喜報。原來何鍵得到武岡的電文後,即復電飭令趙融給予張雲卿嘉獎。 張雲卿接到喜報,問金絲猴道:“陳司令那邊有消息沒有?” 金絲猴搖頭,因見張雲卿鬱鬱不樂,改口道:“陳司令現在正忙於跟紅軍打仗,可能沒有時間。” 旁邊的尹東波也附和說:“可不是,陳司令真個是戎馬倥傯,剛剛打敗了桂系,尚未喘過氣來又要跟紅軍打仗。” 正在這時,一名馬弁進來報告:“滿老爺,劉少雄求見。這傢伙知道你得到何省長的表揚大概也想從我們這裡討點甜頭。” 張雲卿臉上掠過一絲笑,令道:“請他進來。” 一會,劉少雄進來,拱著手道;“恭喜,恭喜,恭喜張隊長得到何省長的賞識。” 張雲卿道:“這事還多虧了你。你來得正好,我正要打賞你呢。” “這個,張隊長太客氣了,真有點不好意思。” “沒什麼,一點小意思。”張雲卿突然喝叫道,“左右,與我拿下劉少雄!” 左右馬弁得令,一擁而上,把劉少雄反剪雙手。劉少雄大驚,一掃剛才的得意,大聲爭辯道:“張隊長,你這是乾什麼?我有何罪你要殺我!” 張雲卿乾咳一聲,板起面孔道:“你別嚷,我自然有道理教你死得心服口服。我張某雖然討厭共產黨的政策,但他們的為人我還是十分欽佩的。和我打過交道或聽說了的,有歐陽東、鄧中宇、鄧成雲、劉卓、彭斌、萬春發,這些共產黨,一個個都是斬釘截鐵的硬漢,真正是視死如歸。惟有你,挨不了幾皮鞭就叛變,我若留你,那是我鼓勵叛變,我的手下也跟著學怎麼辦?再者,你既然會背叛共產黨,同樣的道理,到了一定的時候,你也會背叛我。不如趁早除去禍根。我沒有心思跟你多說了,記住,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劉少雄被拉出,一會兒,外面傳來槍聲。張雲卿掃視他的手下,不用說,這一手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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