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居然是陳娟打來的,我本想一掛了之,但又不願引起室友們的注意,只好皺皺眉,來到寢室外面。
以往,她若打電話,一接機裡面就是老子龜兒的到處跳,今天居然很沉靜,讓我很意外。
她問,你在哪兒?
我說,我在哪兒,關你啥事?
她停頓一會兒說,我想找你談談。
我嗤了一聲:呵,有啥子好談的?我已經說了,我讓路!
她說,我在你們寢室樓下。
沒辦法,我對她完全沒有免疫力,掛了電話就猴割割地往樓下跑。
她斜斜地倚在鐵欄杆門邊,以一種淒楚的微笑望著我,我的心霎時間柔軟下來。
我說,你怎麼不直接上來?
她無聲地搖搖頭。
這一來我倒沒了底氣,彷彿欠了她一般:那怎麼辦,跟我上去坐坐不?
她又搖搖頭。
我愈發心虛:那你來做啥子?
她站直身子,過來挽起我的手,扯著我往體育場方向走。
走了一陣,我想想不對,這事還他娘的沒完呢,不能不清不楚的。我停下來:你究竟啥意思?
她終於開口了:跟我走,我自然要跟你講的。
夜色極濃,體育場人已很少,有也是幾對情侶,盤腿坐地偎依著,不知道幹何種勾當。我們走到看不到人影的深處,她說:坐坐。
剛坐下,她把頭歪過來,用手拿起髮梢,輕輕地撩我的臉。我不耐煩地說,莫跟老子玩美人計,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她輕輕一笑,抓住我的手,放到自己胸脯上說,有點脹。
老子不得吃你這一套嘛。抽手,但這一抽太軟弱無力。
於是這隻手被放到衣服裡面了。
我不再客氣了,管他的呢,能摸一回算一回。
她一邊哼哼一邊問,摸安逸沒得?
我說,沒有,倒是摸上火了。
她說,你摸嘛,邊摸邊聽我說,我曉得,不恁做你情緒平靜不下來。
我想起白天的事,哼了一聲:你龜兒做思想工作的方法倒是別具一格。
她說,我外婆病得還有點厲害,胰腺有問題,具體的檢查結果還沒出來,估計要做手術。
我的手停住了。
她繼續說,外婆這麼大年紀了,她沒單位,報不了帳,做手術呢,恐怕得花幾萬,我老漢回家時身上只剩43塊錢,不做呢,怎麼說我們這些後人心裡頭過不去。
我澀澀地說,是不是龍小星願意拿錢出來做手術?
她沒有回答,繼續說:他們正在聯繫,把我老漢安排到東南開發區下面的統徵辦上班,一個月可以拿一千多塊錢。
我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哈得有點錘子,我從沒考慮過這些問題。
她摸著我的臉說,莽子,我以前也從沒考慮過這些,人啊就是這樣,事不到眼前來,就不曉得好歹。
我硬起心腸說,我讓路,真實的。
她突然問,你摸我的時候是啥子感覺?
我思維轉換沒這麼快:啥子意思?
她把問題重複了一遍。
我只好說,反正摸起很安逸。
她又問,你說我這身體值不值這麼多錢,值不值得你們對我好?
我沉默,緊緊握住她的乳房。
她說,是的,龍小星願意負擔我外婆的醫藥費,說哪怕她是胰腺癌,要花幾萬十幾萬他都認,我老漢的事也基本上快定下來,還說要把我弄到機關去上班。
我抬頭望瞭望天空,連一顆星星都看不見,有的只是無盡的黑暗。
她慘然一笑說,真的,我不知道自己還這麼值錢,我屁用都沒得,我著別個日過,甚至著烏棒、徐勝渭這樣的垃圾日過,連娃兒都打過了。
我的淚在眼眶裡轉啊轉,硬是不讓它龜兒流下來。
她說,你換個咪咪捏,這個著你捏痛了。
我說,老娟……聲音已經沙啞。
她把頭完全放在我肩上,緩緩地說:
可是我從沒想過要放棄你,無病。那次從醫院出來,你握著我的手,我對各人說,這個死龜兒才是真的靠得住。那次你把我日出血了,我真覺得那是我的第一次,我要一輩子對這個男客好。現在,我還是這樣想,外婆病了,我就去借錢,老漢的工作,他們能讓他去就去,不能去我拼死也要掙錢養活他。日他媽喲,我還不信了,老天爺真要把我們往絕路上攆。
我抽出手,用全身的力氣緊緊抱住她。
她問,我是個大麻煩吧?你不害怕吧?
我不說話,抱得更加用力。
從體育場出來,我說,你幹嘛對龍小星那小子那麼曖昧?
她狡黠地一笑,給你龜兒點壓力不好?你今天那個態度太讓我失望了,男人家家,沉不住氣,沒點肚量,對我一點信心都沒有。話說回來,其實我還是想他們家幫我爸爸的工作安排了,不能得罪,也得給他留點想頭。
我說,這樣也不是辦法,搞到後面大家都不好下台。
她有點茫然地說,確實不是辦法,但我能怎麼做?反正龍小星的老漢跟我爸爸也是戰友嘛。送我到校門口,我該回去了。
我說,這段時間學校在搞藝術節,明天我們要在這兒登台表演,你來看不?
她說,明天先去醫院看外婆,如果有空就過來。要不要老子給你送鮮花啊?
我們輕快地笑起來。
要是知道她來看我唱歌,會讓一切變得不可收拾,我們就笑不出來了。
人生的事情又有誰能預料,在這危機四伏的世界上,誰知道下一個險灘在哪裡等你?
一切早已註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