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是一件很難弄明白的事兒。跟有和無,一樣的難弄明白。什麼是得到?比如說我得到一個人了,我怎麼得到她了?我究竟得到的是什麼?失去容易搞清楚一些,失去了心會痛,但既然不曾得到,又哪來的失去?
很久以後我還在想,我究竟得到過陳娟嗎?但無法否認我曾經幸福過,哪怕在最艱難的日子裡,因為覺得有陳娟在,在這個世界上有這樣一個漂亮女人在記掛著你,隨時可以來跟你做愛,怕你搞過火了腎虛給你做紅燒牛鞭,把你的內褲和臭襪子洗得乾乾淨淨,跟你賭氣、吵架,揪你的耳朵,那也是幸福的。
大笑完畢,陳娟惡狠狠地一把把我抱住,命令:日你媽,過來親老子!
我驚魂未定,看了一眼前排的司機,只好做做表面文章,蜻蜓點水地在她額頭上一碰。
她不滿意了:狗日的親都親得這麼吝嗇,老子還不稀罕,想到你的醜事都噁心。說,你跟余老板怎麼搞上的?
我說,回去再說好不好?
她哼了一聲說,我餓了,想吃和平廣場的炒田螺。
於是我們直奔和平廣場的田螺攤攤,老遠就有香氣撲來。一看到美食上桌,陳娟才暫時放過我,用心地對付起眼前的一堆麻辣田螺來。那時萬州的田螺很好吃,可惜後來不知為何絕跡。陳娟用牙籤掏了幾個田螺,吃得呲牙裂嘴,大呼過癮,又要來兩瓶啤酒,非要與我一干到底。
我一邊慢慢喝酒,一邊想著今晚回去如何給陳娟一個交代。問題是,姦情是如何敗露的?難道是余老板自己說的?陳娟整天跟她在一起的時間最多。但是,余老板沒理由這麼做,哪有抓起稀泥往自己身上糊的?
突然,我眼前浮過老黃陰險的笑容和詭秘的眼神。
正在胡思亂想時,從旁邊走過來一個人,沉著嗓子問道:陳娟,你也到這兒來了?
我一抬頭,覺得這人很面熟。等他毫不客氣地拉了個凳子在桌前坐下,我才想起這就是我第一次看到陳娟時,騎摩托車送她的那個大漢。
陳娟吃了一驚,給我介紹說,這位就是我跟你提過的烏梢。她又指指我說,這是我男朋友,張無病。
烏梢刀子一樣的眼神砍向我說,男朋友,這麼快又有男朋友了?
陳娟罵道,你龜兒嘴乾淨點好不好,什麼叫這麼快又有了?除了你這幾副經常在老子身邊打轉轉的顏色,我認識的男人都沒幾個。
我打著哈哈說,久仰烏梢大哥的大名了,陳娟經常提起你,說你對她幫助不少。
烏梢冷冷地說,也沒幫什麼。再不看我一眼,就轉過去跟陳娟說話了。
一看就不是什麼好鳥,我在心裡暗罵。看他們聊得很熱乎,我心裡更是窩火。
烏梢對陳娟說,前些天打你的傳呼,你沒回。
陳娟說,現在傳呼不洋氣了,都時興用手機了。
烏梢說那好,過兩天我給你弄部手機就是。
我插嘴說,謝謝烏梢大哥好意了,我們自己買得起。
烏梢頭都不朝我這邊甩一下。陳娟說,就是,我男朋友正說要去給我買一部呢。
烏梢直沖沖地對陳娟說,你防著這傢伙點,一看都是個不正經的貨色。說罷折身就走,回到跟他喝酒的一桌兄弟夥中去了。
我氣得目瞪口呆。陳娟哈哈笑了,狗日的,看來我看人硬是不得行啊,人家一眼就看出你不是個好東西了。
我沒好氣地說,我看他是有問題吧,八成也是一個你的追求者?
陳娟說,別胡說,這人看起兇巴巴的,實際上還挺善良。
我說,操社會的還善良?
陳娟說,他跟他們不一樣,跟他大哥更不一樣。
我酸溜溜地說,看來你對他還是很了解嘛。
陳娟故意嫵媚一笑,說,吃醋啦?
我氣憤地把杯子往桌上一擱:那個烏棒是個什麼東西你最清楚,你居然跟他弟弟混得這麼熟這麼好,好像還有放任他來追你的意思,這成什麼話?
陳娟臉色一暗,起身就走。
那天我才發現,陳娟最怕提到烏棒這兩個字,這是她心底永遠的痛。本來我也是藉題發揮,故作生氣,好讓她回家後氣焰收斂一些,沒想到卻無意中犯了這個大忌。
陳娟走得很快,我交了錢,一直追到廣場下的大梯子才跟上。我走上去拉她的手,她一把甩開,我嘻皮笑臉地到跑到她前面,發現她又是淚流滿面。
我慌了:陳娟你莫哭嘛,你一哭我都不曉得怎麼辦了。
陳娟停下來,呆呆地望著我。
我說你莫這樣子,我有點害怕。
陳娟說,張小兒,要是有一天連你也離開我了,我真的就只有跳太白岩了。
我說,絕不會。
陳娟苦笑一下說,有什麼不會,你不是已經跟別人有一腿了嗎?沒想到這麼快。
我說,不是你想的那樣。
陳娟說,其實我不怪你,也沒資格怪你,可能是我的問題。
我們不再說話,默默往回走。
到了樓下,沒有了燈光。陳娟突然一把抱住我說,張小兒,老子真的離不開你了。
我熱烈地回應給她一吻。這一吻吻出了問題,很快,就遭到了她的瘋狂反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