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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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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琳

  • 現代小說

    類別
  • 1970-01-01發表
  • 380103

    完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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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幸福的第一步

北京青年 常琳 8090 2018-03-22
除了做個生命的強者,我們還有更好的選擇嗎? 你敢聆聽自己的心聲嗎? 明天,何東就要和女朋友權箏去登記結婚。 都說結婚是人生大事,從要登記何東就開始思考自己的人生:他就準備這麼過下去了?朝九晚五,結婚生子,地球上大多數人都這麼過的…… 這是他想要的生活嗎? 昨天和今天一樣,今天和明天一樣,他一眼都能看到自己墳頭上一搖一擺的狗尾巴草,沒勁兒透頂。人生就應該這樣嗎? 他過的幸福嗎?結婚能讓他幸福嗎?什麼是幸福?世界上真有幸福這事兒嗎?他應不應該讓自己這輩子過幸福了? 咳,結婚就結婚吧,還連累什麼“人生”,再說了現在想這個有用嗎? 何東,二十七歲,典型的北京青年。自打他爺爺奶奶的爺爺奶奶起,他們老何家就住北京了。

奶奶前幾年去世,家裡還有爺爺何四方,何東老爸何守一,二叔何守二,三叔何守三,四叔何守四,外加他的三個堂弟,何西,何南,何北,九條漢子。除了何南在加拿大讀書,其餘的現在都囤北京。 家族興旺,好事。講個理兒什麼的呼啦來一幫,氣勢上就能把對方壓住。要不爺爺動不動就愛跟人顯擺:我有四個兒子,四個孫子。說話的時候,那腰板挺得“槓槓”的。好嘛,“男人幫”的家族版原來在北京何老爺子家。瞧瞧,爺爺給孫子們起的名東南西北,他老人家統領四方! 這麼多家族長輩,對何東來說選個專業,找個工作,談個對象,家族常委會都管。就是家庭聚會,何東還得像只打鳴公雞似的挺著,裝優秀青年玩,誰讓他是長孫呢。 本來兩情相悅,走入婚姻殿堂,是特私人的事兒。可到何東這兒就成了老何家的事兒,還是頭等大事兒。他的結婚意味著爺爺能升格為曾爺爺,老何家馬上就能四世同堂。他的結婚還證明老何家教子有方,別看外面世界那麼亂,他們家的下一代是該結婚的時候結婚,該生孩子的時候生孩子,按不就班地在地球上繁衍著老何家的後代。這叫正常,懂嗎?現在這日子口兒,能正常就不易。

這是爺爺希望的,也是爸爸們希望的。每一代人,比如爺爺年青的時候輟學,到寺廟裡學武術想當和尚拯救國家。比如老爸一代,文革不上課打砸搶,想要改變世界,他們過了自己青春期那鬧騰勁兒之後,都希望下一代能循規蹈矩。 何東從小就是老何家的好孩子,三個堂弟的學習榜樣,不負家族眾望地活到這麼大。他不是天生就這樣,也不是喜歡這樣,小時候爸爸媽媽老打架,他怕他們離婚,小孩能做的就是裝乖,裝著裝著就習慣成自然了。 他大學學經濟,是老爸喜歡的專業,他幫老爸實現未竟的理想。大學一畢業就眾望所歸地考上公務員,搞對外經濟貿易研究。五年了,出來進去人模狗樣,還誰都愛誇他兩句:瞧瞧人家,辦公室坐著,國家代表著,錢沒少拿,活得要多滋潤有多滋潤。

雖然不是大富大貴呼風喚雨,但社會肯定他了,世俗肯定他了,他順便也就把自己肯定了。 一直沒遇見一見鍾情非追不可的女孩,校花什麼的,他也不敢追呵。家裡覺得他到歲數了,該談了,他便經人介紹認識了現在的女友權箏。 權箏跟他同齡,二十七歲,也是學的經濟,不過人家是博士學歷。談了三年,家裡覺得該結婚了,何東也說不出不結婚的理由,這不明天就得去登記了。 可一說登記,他就有點擰把,怎麼都覺得自己站在懸崖邊上,往下一看還深不可測,這要一腳邁下去,指定是上不來了,這是不是自殺啊?結婚不是雙喜臨門嗎?可怎麼瞧,都見不到亮光。登記,結婚,生孩子。孩子進幼兒園,然後是重點小學,中學,大學。孩子再找對象結婚生孩子,然後何東自己就該進八寶山了。嘿,圍城裡的兄弟們,給個亮!婚外戀的不算!

何東不光害怕進圍城,連自己的專業,每天的工作,和這二十七年都給否了,這事兒可有點兒大。他突然有點兒暈,眼前晃動的全是方格,方的門,方的電梯,方的椅子,方的桌子,方的電腦,方的水泥辦公室,他不能呼吸了,喘不上氣了,他要憋死了,門呢,門在哪兒,他要出去! 可說什麼都晚了,明天就去登記,他能不去嗎? 這不何東下了班一進家門,老媽鄭玉英就從客廳裡飛過來,舉一牛皮紙口袋在他眼前晃著說:“都準備好了,戶口本身份證還有相片都在這兒了。” 還沒等何東說話,老爸何守一也下班回來,從何東身後的大門擠了進來:“明晚上爺爺家吃飯別忘了……” “又不是周末吃什麼飯呀?”何東還真給忘了。 “爺爺不是高興嗎,把大夥都招去了,也讓你給何西何北他們立個榜樣,該找對象結婚了。”

“登完記,你們就盡快把婚禮辦了,然後趕緊要孩子,趁著我和權箏她媽還能動彈,幫你們把孩子帶大。”老媽鄭玉英又加上一句。 何東腦子里馬上出現幼兒園,小學,中學,大學,孩子的婚禮,然後是他要進的八寶山。這都著的是哪門子急呵,進個八寶山還比賽? 晚上躺床上,何東就在那兒糾結:登記,不登記?為爺爺,為老爸老媽,登記!砍頭不過碗大的疤,不就登個記嗎?可我不想登記,我,我憑什麼要去登?我就不孝順了怎麼著吧?我就為自己活一次了,怎麼著吧? 可權箏怎麼辦?把人一水靈靈的姑娘熬成剩鬥士了?不滿意早說呵?沒感覺早支應呵?要登記了,你恐婚了?要修成正果了,你想逃了。這不能夠! 第二天早上,何東騎著自行車按既定計劃就往登記處去了,挺悲壯的。

遠遠的他就看見權箏在大門口等著呢,權箏扶了扶眼鏡跟何東招手:“這兒呢。”權箏雖然長相一般,但胖瘦適中,穿著得體,個子一米六五的樣子,跟一米七六的何東站在一起還挺般配,又知書達禮,溫文爾雅,且家裡也是北京的,要不老何家一干人馬怎麼看怎麼都認定長孫媳婦就是她了呢。 何東權箏進到裡面才發現,辦個登記還得排隊,而且隊還挺長,倆人老老實實在隊尾坐下。這一等不要緊,還就等出事兒來了。在那兒傻坐半天,何東腦子能閒著嗎?還是昨天晚上那問題:登,還是不登? 眼瞅著他們就排到門口了,何東突然站了起來跟權箏說:“我有話跟你說,咱們能出去一下嗎?”“馬上就到了,幹嗎出去呀?就在這兒說吧,省得一會兒還得再排隊。要不登記完再說?”權箏眼鏡不是X光,透視不到何東心裡。好不容易鼓足勇氣想“真情相告”然後“懸崖勒馬”的何東,只好又坐了下來。

何東盯著那四十多歲微胖的女辦事員熟練地將相片貼在結婚證上,又讓他們倆簽字。女辦事員拿起權箏簽過字的結婚證放進鋼印機,看了一眼他們倆說:這可馬上就是合法夫妻了……邊說鋼印就蓋了上去。女辦事員把蓋完章的結婚證放到權箏面前,又把何東簽過字的結婚證放進鋼印機,這時何東突然喊道:“等一下!”說著便從鋼印機下抽出自己的結婚證扭頭跟權箏說:“我不想登記了!” 女辦事員和權箏都有點反應不過來,張著嘴看著何東離去。 權箏在街心公園追上何東,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何東禿嚕出一句:“我想重新走一遍青春。” 權箏沒聽明白:“什麼?” 何東鎮定了一下說:“我想重新走一遍青春。” 權箏糊塗了:“為什麼?青春的時候你植物人了?”

“差不多。” 於是何東就把這些日子想的,什麼過得壓抑,不高興,不痛快,不幸福,不想再這麼過下去了,等等都倒了出來。 權箏就問:“這跟咱們登記有什麼關係?” “關係大了,”何東說,“我要登記了,就得對家庭負責,我就不能重新走一遍青春了。” 權箏仔細看了看何東的臉:“看什麼邪書了?” “沒看。” 權箏挽住何東的胳膊:“走吧,你不就想換工作嗎,換吧,我不管。” 何東站著不動窩:“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兒。” 權箏身體立時僵硬,瞪著何東:“你想戀愛也重新走一遍?” 何東沒說話。 “你就是想跟我分手!”權箏失控地衝何東喊道。 “不是。” “不是?不是咱們現在就登記去?”

何東不動。 權箏扭身就跑,何東下意識地追了上去,一會兒權箏就消失在人群裡了。 這可怎麼好?何東坐馬路邊上“咔嚓咔嚓”啃了小十根冰棍,肚子都成冰袋了,也沒理出個頭緒。給權箏打電話,她一直關機。這時手機響,何東以為是權箏,趕緊接,一聽是老爸,讓他上月盛齋買點醬羊肉帶爺爺家來。壞了,還有上爺爺家這碼子事兒呢。雖說老何家常委會管的事兒不少,也都喜歡權箏,還真沒人逼著何東非娶權箏不可。可上登記處撂挑子這事兒……何東怎麼著也不能找啐去,他馬上給大堂弟何西打電話,讓他幫忙跟爺爺告個缺席,躲過今天,等大家心態都平靜了再解釋也不遲。 何西,二十五歲,骨科醫生,是二叔何守二的兒子。電話鈴嚎了半天,何西也沒接。何東知道他在當班,就急忙往醫院趕。何西剛跟著主治醫做完手術,正洗手呢,一看見何東,一把把他揪到走廊裡的光榮榜前面,指著一大胖臉,魚泡眼的大幅照片問何東:“認識他嗎?”

“我幹嗎認識他呵?” “我未來的老丈人。” “啊?” “你說你沒事結什麼婚呵?”何西指著照片“我們科的丁主任,看上我了,非把他女兒介紹給我,還是跟我爸說的,我爸覺得我也該有女朋友了,就把我給安排了,明兒就得去見面,接頭暗號都定了。你說他長這樣,他女兒……” “誰讓你跟二叔一個醫院的,我可不是沒提醒過你。不過女兒一般都隨媽。” “就丁主任長這樣,他老婆能好看到哪兒去?就賴你,玩什麼不好,玩結婚?你要不結,我還有詞拒他們,我哥都沒結呢,我著什麼急呵?” “我沒結。” 何西一愣:“你不是今天登記嗎?” “我沒登。” 何西趕緊把何東拉到一邊:“怎麼回事兒?” “一兩句說不清楚,今天晚上我就不去爺爺家了,你幫我請個假?” 何西樂了:“我這就請假,現在就把你押爺爺家去!”說著就揪住何東的衣領,“走,跟我請假去!” 何東掙扎:“我不去!算我欠你一回還不行?” 倆人正撕扯著,“哥哥,快幫我包包。”何北捂著流血的額頭走了過來,一特打眼的二十出頭的女孩還攙著他的胳膊。 何北,二十三歲,高中學歷,現在一超市賣拖把,是四叔何守四的兒子。 何西邊給何北處理傷口邊說:“怎麼賣個拖把還能打架?” 何北身邊的女孩趕緊說:“不是不是,是有人在餐館欺負我,他幫我……” 何北立馬介紹:“這是我女朋友唐嬌,酒吧服務員,怎麼樣,靚不靚?” 唐嬌忙用雙手胡魯胡嚕自己的劉海說:“比不上張柏芝。” “喲喲喲,要止喘藥嗎。”何北故意逗她。 包紮完傷口,何北讓唐嬌先走,他要帶倆哥哥直接回爺爺家。 看著唐嬌一扭一扭離去的身影,何東說:“這是不是就是四叔不同意的那個?” “怎麼啦?”何北翻著白眼看著何東“他不同意跟我有屁關係?” “是沒關係,哥求你一事兒……” “求事兒還不誇誇我女朋友,怎麼樣呵她?” “是挺靚的。” “不夠。” “大美人行了吧?” “不行。” “驚艷,怎麼樣?”何西補充。 “我沒登記。”何東突然來一句。 何北一楞,隨即“扑哧”就笑了:“對不起,對不起,沒忍住。喲,這事兒有點大,為什麼呀?” “就不想登,我先走一步,你幫我跟爺爺圓去,明天請你吃飯。”何東說完就要溜。 何北一把揪住他:“哥,你哪兒能走呵?” 何西說他:“是男人不是?是男人就得敢做敢當,跑什麼跑?老老實實跟大家交代清楚。” 何東堅持要走:“過幾天,過幾天一定跟你們說清楚,現在我亂著呢。求你們,就讓我走吧?” 何北掏出一玩具手銬“啪”就把何東和自己銬一塊兒了:“走什麼走,上爺爺家去!不帶這麼不仗義的,平常盡看我笑話,八百年才穿越出這麼點事兒,還想逃?就愉悅愉悅我們這一次,啊?” 何北開車去爺爺家的路上,何西何北直問何東權箏的反應,聽說跑了,還不接電話,何北來了一句:“根據你平常對她的了解,她不會出什麼事兒吧?” “出什麼事兒?”何東問。 何西接茬:“尋死覓活什麼的?” 何東臉都變色了,趕緊掏出電話,光聽見裡面鈴響。 何東向他倆匯報:“還是不接電話,他們家也沒人。” 何西何北沉默。 看他倆不說話,何東只好自我寬心:“應該不會出什麼事兒,高學歷的女孩不那麼感情用事兒。” 何北馬上反駁:“是女的不是?是女的就全一樣,就分會裝不會裝。” 何西也跟著同仇敵愾:“再怎麼著,也架不住上登記處被人拒呀。” 何北接著掄:“就是,這面兒就放不下。你電話別關機呵。” 何東問:“幹嗎?” “待會兒打電話叫你去認屍什麼的別找不著你。” 何西直接建議:“要不咱們現在就去報警?” “失踪四十八小時派出所才受理呢。”何北不以為然。 何東何西何北從車裡下來,朝爺爺家門口走的時候,何北囑咐何東:“權箏不接電話的事兒你千萬別漏出來,再把爺爺急出個好歹……” “就說權箏跟你分的手?”何西說。 “那不行,”何北說“咱爺爺多要面兒呢,寶貝孫子讓人女的給蹬了,他老人家還不得心梗,再說你媽還不打上門兒去?” “我不去了!”何東說完轉身就要走,手卻被銬著這會兒是跟何西連一塊兒呢。 何西說:“要不咱們都不去?” 何北站住瞪住他倆:“不去就不去,走,咱上唐嬌酒吧醉生夢死去,何東請客。痛快,咱家出個何北第二。” 仨人說著就扭身往回走,迎面看見何北的老爸何守四剛從自己的車上下來。何守四是老何家唯一當老闆的,正經營著一家玻璃器皿廠。 何北下意識地趕緊用右手摀住裹著白紗布的額頭,何守四那邊就嚷嚷上了:“捂什麼捂,又跟誰打架了?一說要到爺爺這兒你就出事兒。你們也是,都幾點了,還在外面溜達,也不知道上去幫個忙?年青人要學著有眼力架兒,何東也馬上就當爹的人了,不能跟何北似的……” 就這麼幾句話,讓何東何西何北仨兄弟什麼也不能說了,乖乖地跟著何守四往樓裡走。 何東心如亂麻,現在就是孫子兵法三十六計再乘十也救不了他。 在走廊的黑暗裡拐了個彎,電梯門口站個女孩,何北眼尖:“那不是權箏姐嗎?” 何東抬眼一看,剛要如釋重負,就听見何西來一句:“是不是告狀來的?”何東臉上的表情立時就亂了。 “你?”當著何守四的面,何東對權箏欲言又止。 權箏瞪了他一眼什麼都沒說。 權箏緊挨著何東坐在爺爺客廳的沙發上,“來來來,大家都過來,我有幾句話要說。”爺爺招呼大家。 何守三正跟何守一在廚房忙著,手都來不及擦乾淨就跟著何守一來到客廳。 “爸,什麼話吃飯的時候說不行非現在說,我火上正炒著菜呢。”何守三嘟囔。 “我現在就要說,炒菜不會把火關了?”坐沙發上的爺爺看了看都圍了上來的兒子兒媳和孫子們,接著說:“守二呢?” “這兒呢。”何西老爸何守二支應著。 “你媳婦呢?”爺爺又問。 “這兒呢。”何西老媽於莎莎趕緊答應。 “子不教,父之過,聽說過這話吧?”爺爺說。 “聽說過。”何守二答道,“您不是就想讓何西趕緊結了嗎?他們科丁主任要把他女兒介紹給他,明天就見面。” “幹什麼的?”爺爺問。 “也是醫生。” 爺爺點點頭:“老三,你們家何南呢?” 何守三說:“他馬上就回國探親,到時候您問他。他不是一直讀書呢嗎,我哪兒敢催他找女朋友呵?再說了我是不是得先結了他才能結呵?” “甭惦記讓人孩子給你買房呵。”爺爺說。 “喲,他要不幫我這婚還就真結不了。”何守三說。 爺爺不想理他就叫:“老四呢?” 何守四湊了上來:“爸,何北還小呢。” 爺爺說:“誰讓他現在結了,讓他跟何東學學樣兒,以後就找個像權箏這樣的,穩當,有學問,我孫媳婦都得是這樣的才行……來,權箏過來,爺爺送你點東西。” 何東的臉蒼白,把朝他看的何西何北也給弄得挺緊張,這可是權箏最佳告狀機會。 爺爺從兜里掏出個藍綢手帕裹著的包,打開手帕里面是枚翡翠手鐲。爺爺把手鐲遞給權箏:“拿著,這是奶奶臨走時留下的,指定要給何東的媳婦。誰也別不服氣,誰讓他是長孫呢。” 權箏猶豫著。 “這是什麼玉呵,爸?”三叔問。 “什麼玉也輪不著你,甭眼饞,權箏,拿著。”爺爺說。 何東頭上直冒冷汗,只要權箏一張口,得,批斗大會就得開始…… 用一輩子的幸福換現在的安全過關,何東樂意! “謝謝爺爺。”權箏終於伸出雙手恭恭敬敬接過手鐲。 何東輕輕噓了口氣,雖然不知道權箏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但只要能把今天這關過了,他何東還是條漢子。 “何東,把結婚證拿出來也讓我們開開眼,跟我們那時候有什麼不一樣的?”何守三又來一句。 何東差點沒心梗,心裡那個恨呵,三叔咱前世無仇後世無冤的,您這是乾什麼呀?一個破結婚證有什麼可看的,又不是金子做的。 這時權箏說話了:“我忘家裡了,下次吧,下次一定帶來讓您看。” 這頓飯總算吃完了,當何東終於能跟權箏面對面站在街燈下面的時候,才感覺被汗浸透的背心拔涼拔涼的。 “謝謝你。”何東沖口而出。 權箏低頭把玩著手鐲沉默。 “你沒事兒吧?”何東問。 “什麼事兒?” “就是咱們今天沒登記的事兒?” 權箏看著何東,然後把手鐲塞到何東手上:“沒事兒。” “你留著吧。”何東把手鐲又塞了回去。 權箏把手鐲又塞給何東:“又不是你媳婦我留著幹嘛?”她其實是在試探何東,想听何東說,你先留著,我這勁兒一過,咱們過幾天就登記去。這也是她今天來爺爺家的目的,不把事兒弄僵,一切就還有挽回的餘地。 權箏今天在小花園跟何東分手後就打電話找發小兒丁香。丁香一聽出了這麼大的事兒,馬上請假來見她。丁香是精神病醫生,倆人分析結果,何東是恐婚,給他點時間讓他不恐。 可看何東真把手鐲收了起來,權箏不甘心:“你送我那戒指還在我那兒呢,我寄給你吧?” “不用。” “咱又不結婚了,我留著幹嗎呀?”權箏不相信何東真要跟她分手。 “留著做個紀念吧。” 權箏徹底絕望,這都什麼事兒呵!可她還是笑著說:“行。”雖然那笑比哭還難看,可在路燈下,何東愣沒看出來。 何北何西一直躲車裡等著何東,看何東挺輕鬆地鑽進車裡,倆人異口同聲地問:“沒事了?” 何東大聲:“沒事兒,我說沒事兒就沒事兒。走,我請客,上唐嬌那酒吧?” 何西問:“High什麼,不就分個手嗎?” 何東還真沒有甩掉一大包裹的感覺所以趕緊解釋:“不是因為那個,是在自己想走的路上終於邁出了第一步。” “咱先上我那兒去,捯飭捯飭再打的過去,咱今天怎麼也得一醉方休……”何北說。 “你醉的那門子兒呵?”何西有明天相親壓著,怎麼也不明白何北樂的是什麼。 “嘿,有何北第二,何北第三還遠嗎?”何北得意地說。 “那先把我送回家,我明兒還得見主任女兒呢,哪兒喝得下酒呵。”何西說。 “你看你看你,還骨科醫生呢,撅起人骨頭嘎崩脆,不就見個面嗎,又沒讓你拜天地?”何北瞧不上他這雛樣兒。 “我又沒有過女朋友,第一次就見這麼恐龍級的,我也得有這心理承受能力呀。何東,沒登記吧還瞞著,還真給瞞過去了,我只能啞巴吃黃連硬著頭皮去見了。” “要不我們陪你去?”何東說。 “我不去,哪兒有相親還帶保鏢的,又不是英國王子。”何北反對。 “那我就不跟你們去了。”何西說著就要下車。 “你要不去我就上爺爺那兒攛的讓你馬上結婚?” “你敢?” “得得,咱這樣”何東說,“老辦法,你們倆錘子剪子刀,何西贏,甭跟我們去酒吧,何北贏,何西跟我們走?” 最後,何北贏。 因為各自不同的原因,何東何西何北都喝多了,從酒吧出來,仨人摟成一排往左晃一下往右晃一下唱著蘇聯歌曲“三套車”:“茫茫大草原,路途多遙遠,有個馬車夫,將死在草原……” 突然何北站住指著何東醉醺醺地說:“我不許你青春重新走一回,那都是瞎扯蛋!” 何東醉醺醺地指著何北:“我就走!” 何西醉醺醺地指著何東:“你就在那水泥方格里呆著吧,不許出來!” 何東突然跳到一高台上對著大家宣布:“告訴你們,哥哥這次是鐵了心要活出一彩兒來,我年青,我怕什麼!” 何西何北在下面舉手響應:“我們什麼都不怕!” 何東在上,何西何北在下,三人邊扭邊唱:“我們什麼都不怕,沒房咱住水泥管,沒車咱騎自行車,沒老婆咱就單身過!單身過呀單身過!” 何西指著何東:“其實你挺缺德的,你活明白了,晚熟,人權箏為什麼受這個?你就應該承擔這責任,怎麼都得跟人家手拉手進圍城。” 何北說:“我怎麼都覺得你是膩了,找茬跟人家分手?” “你要不是我哥……”何西說。 何北接茬:“我們倆非一塊兒揍你一頓不可!” “那你們說,我要真這麼就跟她進圍城了,我們能幸福嗎?懸崖勒馬對大家都好,先結了再離更缺德!”何東說的慷慨激昂,心裡其實也覺得有點理虧。 “甭看我沒談過戀愛,我知道一般女的都受不了這個,我都受不了。”何西繼續為權箏打抱不平。 “我問她了,她自己說的沒事兒。兄弟們,做好思想準備,下一步哥哥我就準備辭職了!”此時此刻,何東堅持給自己寬心。 “辭職?”何西何北酒都嚇醒了,“玩大了?” “那是,我不喜歡的工作我都乾五年了,人一輩子有幾個五年?我想過得幸福點,幹自己喜歡幹的事兒,過自己喜歡過的日子,這要求過分嗎?” 何西問:“你想幹什麼呀?” “還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辭職?”何北說。 “不辭職我怎麼重新走一遍青春?不重新走一遍青春,我怎麼知道喜歡幹什麼?”何東說。 這時何東手機響,接聽:“嗯?什麼?我,我馬上就過去。” “誰呀?”何北問。 “你要上哪兒去?”何西問。 “上你醫院。” “幹嗎上我醫院?” “不是有熟人嗎。” “什麼事呀?” 何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把這句話說出口的:“權箏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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