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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我的青春誰做主 高璇 10899 2018-03-22
一夜沒有霹靂消息。正商量對策,門鈴響,霹靂回歸。大人們鬆口氣,人總算平安回來,可心還懸著,接下來孩子會怎麼爆發?霹靂若無其事進門、換鞋、脫外衣,一如平常。 楊爾繃不住:“昨晚哪兒去了?整宿不回家,大家跟著一晚上沒睡。” “一晚上不回來就不睡?那我一年不回來,你們還不困死了?” “你在英國沒辦法,在家我們能不操心嗎?” “有什麼可操心的?把我一人扔英國好幾年,我不也活下來了?” “沒事就好,昨晚在哪兒住的?”郎心平盡量風輕雲淡,緩和氣氛。 “朋友家。”什麼朋友?楊爾嘴沒張開,表情搶先發問。 “女朋友家。”霹靂索性不讓她張嘴。 “那也往家打個電話啊,手機也不開,不知道我們會擔心嗎?”

“我可以對自己負責,不勞你們擔心。”霹靂往自己房間走,把聒噪甩在身後。 李博懷叫住女兒:“霹靂,你昨晚去過茶餐廳了?”一句話捅破窗戶紙。 霹靂小身影釘在門口,半天沒動,逃避不過去,她必鬚麵對。 楊爾、郎心平也沒料到李博懷會在這時候把事情挑明,仨大人小心翼翼等著核爆炸。 霹靂轉回身,一臉嚴肅:“既然說到這兒了,那就談談吧。”究竟怎麼談?大人們其實還沒想好,霹靂被動變主動,“不知道怎麼開口?那我先說,你倆離婚,還得外人告訴我?” 楊爾:“我們是想找個合適時機再跟你說。” 霹靂:“現在就合適,說吧,什麼時候離的?” 李博懷:“半年前。” 霹靂:“誰先提出來的?” 李博懷:“說不上誰先提的,我和你媽都有這想法,商量著辦的。”

霹靂:“我想听點具體的,為什麼離?怎麼離的?誰先說?” 楊爾一向打頭炮:“我跟你爸性格不合,你也不是不知道,當初結婚等於是姥姥、姥爺包辦……” “我知道,可都過這麼多年了,為什麼偏偏這會兒離?” “其實早想離,以前怕你年齡小,接受不了,才一直湊合著,現在你長大了,我們沒必要再拖了。” “把我打發到英國去,是不就為你們早點離、自我解脫啊?” “兩碼事兒!送你去英國留學,完全是為你好,跟我倆離婚一點關係都沒有。” “反正客觀事實就這樣,把我發配出去,你倆就離了。” “什麼叫發配?你以為送你去英國上學容易?那要花錢的,不是小數,我整天奔命似的賺錢,都是為了你的前途,怎麼一點情都不領呢?”

“你喜歡賺錢,沒人逼你,別說是為我,其實是為你自己。” “你這麼說話太讓媽寒心了……” 眼看談話又被楊爾拉回陳年爛棉花套,霹靂拽回離婚主題:“別跑題,現在說離婚呢,你倆說離就離,怎麼事先不問問我意見?” “問你意見能怎麼著?你不同意,我倆還就不離了?” “家是咱們仨的,我是重要家庭成員,家裡決定任何事情都有我一票。” “我倆散我倆的,他還是你爸,我還是你媽,我倆的家都是你家。” “你們就為自己痛快,先斬後奏,硬塞給我一個結果,逼我接受。” “就算我們為自己,又有什麼大錯?為一個不幸福的婚姻憋屈二十年,我已經夠對不起自己了……” “打住!”霹靂斬斷她媽的訴苦大會,把發言權給李博懷,“爸,你怎麼一直不說話?我想听你說。”

李博懷:“霹靂,我和你媽性格差異太大,在一起生活,對雙方都是折磨,其實早該分開,之所以拖了十幾年,主要是為保護你,怕你受傷害。現在你大了,受的也是現代教育,應該能理解父母的選擇。” “能理解,不能接受。” “你不希望父母分開,這是人之常情,可對我和你媽來說,離婚是一個正常、必然的結果,雙方都能接受,對彼此都有好處。我希望你能體諒我們,接受現實,其實我們離婚,沒你想得那麼可怕,你不但不會失去一個家,反而會……” “擁有倆家,你們還像原來一樣愛我,離婚不會減弱對我的感情,你是要說這些吧?”每對離異父母給孩子開出的官方解釋都是陳詞濫調,“那女的,是你跟我媽離婚前認識的?” “那倒不是,我和她來往是在離婚以後。”

“她和你倆離婚有關係嗎?” “沒有。” “她不是第三者?” “不是。” 霹靂向楊爾求證:“是嗎媽?” “那倒是,沒她我也得跟你爸離。” “再問一句,你倆還有沒有可能複合?” 前夫妻異口同聲:“沒有。” “就是說結果沒法改變,我必須接受,對吧?” “離了再复,不是歷史倒退嗎?”楊爾擲地有聲,李博懷態度柔和但結論堅定:“我跟你媽用二十多年時間證明一個錯誤,不用再證明了。” 長這麼大,頭回父母意見高度統一,卻是為分開,霹靂知道自己怎麼不情願都是螳臂當車:“我問完了,昨晚沒睡好,回屋補覺,你們該干嗎幹嗎。” 戲到高潮,本該激烈廝殺,卻戛然而止,主角猛然退場,把仨配角閃在台上。

楊爾如釋重負:“比我想像好多了,本來以為要大鬧一場呢。” 李博懷:“你覺得女兒反應正常嗎?” 楊爾:“有什麼不正常?” 李博懷:“就因為太正常了,才不正常。” 楊爾:“事兒媽!非得她又哭又鬧,英國不回、學也不上了,你才踏實?” 李博懷:“我倒希望她發洩點情緒,甭管是什麼,我也好知道她心裡怎麼想。” 郎心平站在前女婿一邊:“大鬧一場倒正常,這麼冷靜透著不對勁。” 楊爾:“霹靂不小了,跟我頂嘴我都說不過她,現在小孩都早熟,我公司會計那兩口子整天雞飛狗跳,兒子還勸他倆離呢。不管怎麼著,說清楚,以後不用演戲了。” 郎心平:“你先別忙著卸包袱,孩子指不定怎麼想呢,她過幾天就回英國,這麼短時間,孩子能順過勁兒來嗎?要不你們再跟她談談?”

楊爾:“顛來倒去,還能談出什麼花樣?順其自然吧,你們想得太災難了。” 郎心平:“我們?那你呢?你覺得她聽見父母離婚,就和聽'天氣真好'一樣?沒見過心像你這麼糙的媽!別看她外表風輕雲淡,底下指不定埋個什麼炸彈呢?等炸了就晚了。” 楊爾:“我糙,你們細,怎麼著?都跟去英國看著她?閨女是我一手調教出來的,她什麼樣我心裡有數,炸不了!” 當媽的剛愎自用,她的風雨彩虹教育法可不白給。 一整天睡睡醒醒,霹靂睜開眼,暮色沉沉,淚水奪眶而出,用被子蒙頭哭個夠,早已習慣獨自消化悲傷,崩潰謝絕參觀,重新出現在飯桌前,風輕雲淡若無其事。前夫妻倆一個勁兒拿眼睛瞄女兒,正常背後是正常嗎?席間霹靂食慾好、情緒好,看上去越好,父母越不安。女兒離席,李博懷忍不住叫住她:“霹靂,要不要再跟爸媽談談?”“該說的不都說了嗎,還有什麼好談的?”一句話斷絕交流機會。

晚上,李博懷延續演戲狀態,走進臥室鋪床準備安寢,沒想到楊爾已經齣戲:“今晚你還睡這兒呀?” “那我去哪兒?” “客廳,你來這幾天我沒一個晚上能睡好。” “咱們不是說好做給霹靂看的嘛。” “她不都知道了嘛,還做什麼?出去!” 霹靂隔空傳話:“你倆甭演了,該怎麼著就怎麼著吧。” 楊爾抬手一指客廳,李博懷連人帶鋪蓋被驅逐出境。離婚前有主權、沒人權,現在主權沒了,人權還是夠戧,他這輩子在楊爾面前算是威風掃地。 青楚來到昭華大廈,躊躇滿志開始律師生涯第一案。在大廈外,她看到一張在網絡上已經熟悉的面孔——昭華地產總經理周晉,此刻,他正從虛擬世界走進青楚的現實。 接下來的一幕相當雷人,周晉剛走下寶馬車,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從天而降,擋住去路,兩人頓起糾纏,周晉急於擺脫,衝突陡然升級,女人把一個裝滿顏料的瓶子朝他潑去,周晉一身名貴西服立刻變成花瓜。隨即女主角風一般退場,男主角狼狽鑽回車裡,好戲結束。那女人是誰?和周晉是什麼關係?雖不知糾纏內容,世俗解釋卻也昭然若揭,無非是男男女女、愛恨情仇。青楚怎麼也沒料到和周晉工作接觸前,竟先看到他的隱私大戲,不禁莞爾。

和昭華首次交涉並無成效,一如青楚預料,對方表示全力維修房屋,直到業主滿意為止,但堅決不同意退房,因為合同里根本沒有退房一說。青楚心裡明白,如果當事人接受維修,自己就不用坐在這了。初步試探結束,雙方互不讓步,青楚知道硬掰不行,得用巧勁。 她走出昭華,再次邂逅周晉,已經換了衣服。兩人擦肩而過,彷彿兩條平行線,當時當地,誰也不知道未來他們將會以怎樣的方式交匯。 第二次再到昭華交涉,青楚得以和周晉正面交鋒,她闡明當事人堅持要求退房的立場,不行就走法律程序。 周晉轉向物業經理:“出現問題的房子有幾套?” “七套,都是五棟二號門的,平均每套一百八十萬元左右。” 周晉思索後答复:“退房不行,你們跟七家業主商量一下,每套讓五個百分點給他們,如果這種解決方案還不能讓業主感到我們的誠意,那很遺憾,只能訴諸法律。”

“我回去跟業主溝通之後才能答复。”青楚離開時,對接下來的動作已了然於胸。回到事務所,她把相關資料上傳到房產網論壇,這種極具代表性的房產糾紛案例會像原子彈一樣,在網上炸出軒然大波,社會影響呈幾何倍增長,她胸有成竹。 小樣一直杳無音信,楊杉急得快上房了,就在她下決心要去報警時,電話鈴及時把她從門口拉回。 錢小樣以無限舒服的姿勢躺在方宇沙發上,聽見楊杉聲兒就皺眉:“還在呀媽?一猜你就沒走。我掐指頭算著時間呢,再不打電話,估計你該去報警了。” “你現在人在哪兒?”楊杉恨不得從電話裡伸手把她揪回來。 “在哪兒你別管,反正我有吃有喝有地兒住,過得挺滋潤,打電話報個平安,你知道了趕緊回寧夏,啊!” “不行,你不回來我不走,一定得把你帶回家。” “你為什麼這麼迂腐固執呀?” “就因為你沒耐性、沒毅力,更沒鑽勁,我一點不看好你在北京發展,老實回寧夏待在我身邊,就算出不了大彩兒,可也犯不了大錯!” “媽你越這麼看低我,我越要留下,我要證明給你看:我行!我可以!從現在起,每隔48小時我往姥姥家打一個電話,證明人還活著,你要非跟我耗下去,就等著接電話吧。” 娘兒倆這麼槓下去能有什麼結果?郎心平從楊杉手裡搶過電話:“小樣,你留下可以,但必須回家來。” 小樣轉怒為喜:“沒問題!姥,我知道你一直支持我,把我媽弄走我就回去。” “就這麼定了,趕你媽走包在我身上。” 小樣歡欣鼓舞:“姥姥你酷斃了!我等你勝利的消息啊。” 郎心平掛斷電話,娘兒倆已不是一個陣營,楊杉一臉愁容:“媽,您怎麼能那麼跟她說呢?” “我就這麼想的!你們娘兒倆這麼擰著不是個事兒,人往高處走,小樣想來北京沒錯,有青楚和霹靂比著,孩子想過好日子很正常。” “我養的孩子自己知道,姦懶饞滑又沒本事,來北京也是瞎混,出息不了。” “我不同意!一個20出頭的孩子,誰也沒權給她蓋棺論定,何況是自己閨女?不給她機會去嘗試、去闖,甚至去碰壁,她就一輩子不甘心不服氣,小樣要的東西比你多,施展舞台比你大,非把她綁在身邊,對她就是一種束縛,讓她按你的意思憋屈一輩子,能幸福嗎?放手吧,孩子想怎麼過就讓她怎麼過,畢竟她的人生要自己做主才有價值。走吧,我把小樣接回來,幫你看著她就行了。” 楊杉只好點頭,不然怎麼著?現在她連閨女影兒都摸不著。 方宇從外面回來,發現屋子變樣,自己的主權疑似被小樣侵犯:“瞎折騰什麼?你還鳩占鵲巢了?” “你不覺得比原來好嗎?我一進這屋,馬上增添一種溫暖的氣氛。” “三天到了,你該走啦。” “行,我還去奶奶家。”小樣假裝起身收拾,擺明耍賴。 “沒完了?你還賴著不走了?自己也不是沒家。” “我不是要抗戰到底嘛,現在回去前功盡棄,你把我攛掇來,就要負責到底。” “這我也要負責?什麼時候能熬出頭哇?” “用不了幾天,你就是求我留下我也不留。” 倆人正拉鋸,第三人出場,一個年輕女孩敲門。 方宇眼神升溫:“點兒踩得真準,我剛回來。” 女孩發嗲:“我有心靈感應,”瞟見小樣,不嗲了,“怎麼家裡有人?” 方宇:“也不算什麼人。一借住的。” 小樣抗議:“誰不是人哪?他奶相中我當孫媳婦了……” 方宇命令小樣:“閉嘴!你出去待會兒。” 不就嫌她礙事嘛,小樣挺大度:“理解,與人方便與己方便。”往外走兩步,又折回頭,“哎,要多久哇你們?” “你在外面多待會,要不去看場電影。” “沒錢。” 方宇抽出50給她:“愛幹嗎幹嗎去,走走走。” 小樣接錢,眉開眼笑湊近方宇:“我看她不行,你奶看上我了,你得照我標準找。” “走你!”方宇關上門,這個世界清靜了。 如果知道50塊只能換來半小時二人世界,方宇絕不浪費時間看影碟。他剛覺得時機成熟,伸手摟住女孩,門不合時宜地“梆梆”作響,伴著小樣“我回來啦”的歡快叫聲,愛情電影烘托出來的浪漫氣氛化為一縷青煙,隨風而逝。 方宇躥出門吆喝小樣:“再出去轉一圈。” “我都轉好幾圈了。”小樣抱一桶肯德基,黃花魚似的鑽進屋,自顧自脫了鞋坐到沙發上,“你們繼續,當我是空氣好了。” 女孩看方宇,方宇斜睨小樣,忍耐是有限度的。 小樣假裝沒看見方宇殺人的眼神,熱情招呼倆人吃雞翅。 女孩起身走人,方宇追出去,在院里拉扯半天,女孩還是走了。小樣正啃著雞翅看熱鬧,一陣龍捲風刮到她面前,沒等反應過來,已被扛到方宇肩上,扔出大門,一起被扔出來的還有“給我滾蛋”,然後龍捲風刮回屋裡,關門落鎖。 小樣光腳站在院裡嚷嚷:“鞋,我還沒穿鞋呢!”兩隻鞋一前一後,從窗裡飛進她的懷抱。她被方宇強行驅逐! 若干小時後,方宇接到電話,要他去外地修車,一走又是幾天,收拾行李啟程,一推門,發現門怎麼使勁都推不動。他完全遺忘被自己拋棄的人,手腳一起發力,但聽外面“哎喲”一聲慘叫,方宇赫然發現自己身處室外,腳下是人仰馬翻、睡眼惺忪的錢小樣,顯然她這段時間哪兒也沒去,始終靠門打盹。 “你怎麼還不走?” “我去哪兒呀?你忍心這麼對待一個無家可歸的女孩子嗎?”小樣看見他身上的背包,“你要出去?” “最近活兒多,事業正搏殺呢,你也趕緊找工作去。”鎖門走人。 小樣爬起來拽住他:“我找工作也得有個穩定居所呀,你走了我住哪兒?” “愛住哪兒住哪兒。” “那我真去你奶奶家了。” “去去,抱個大公雞嫁了,給她當孫媳婦,別回來了。”甩脫小樣,一溜煙跑了。 小樣流離失所,與其另外找轍,不如就地取材,反正方宇空閒的房子與需要庇護的自己之間,只有一道牆、一扇門的阻隔。她繞著房前屋後轉一大圈,尋找破綻,看見離地一人多高的後氣窗開著,不禁感謝上蒼天無絕人之路。徒手攀爬難不倒刀馬旦,一分鐘後她破窗而入,重新掌握方宇的領土主權,心滿意足。 小樣在方宇地頭上為非作歹,和青楚、霹靂會師的主會場也被定在這裡。姐兒倆在胡同里七拐八繞,突然聽見來自頭頂上的呼喚,猛抬頭,看見對她們敞開的不是門、是窗,小樣趴在一米多高的窗口裡熱情迎賓。 青楚、霹靂對攀爬走窗的行為心裡打鼓:“你住這經過人家允許了嗎?” 小樣:“當然,這跟我自己家一樣。” 霹靂:“那還讓我們走窗戶?” 小樣:“上帝不給開門,就給開窗唄,都一樣!” 青楚:“快別在這爬窗戶了,姥姥讓我把你找回家,你媽說話就走了,明晚火車。” “她前腳一走,我後腳就回家!”小樣望見了勝利的曙光,“我的計劃取得了階段性勝利,朝著理想又前進了一大步。” 青楚:“今天我也開始接觸自己第一個案子了。” 小樣:“那你也取得了階段性勝利,霹靂呢?” 霹靂:“我?大本營給拆了半年都蒙在鼓裡,階段性失敗!” 青楚:“這又不是你的失敗。” 小樣:“別管你爸媽他們那些爛事兒了,倆月後拿下劍橋,邁出你成人的第一步。” 霹靂:“那是我媽的第一步,不是我的。” 小樣:“那你想幹什麼?” 霹靂:“我想當廚子!” 她的遠大理想驚得青楚、小樣張口結舌:“你這理想……” 霹靂:“怎麼?嫌我胸無大志?” 小樣:“沒有,沒有,我完全尊重你選擇的權利。” 青楚:“也不錯,我們以後有的吃了,只要你喜歡,一切OK。你具體有什麼打算?” 霹靂:“沒打算,我媽指東,我要往西,現在站在人生十字路口,不知要往何處去?不過我可以堅定地確認一件事,那就是:凡是我媽主張的,都是我反對的!” 小樣:“你怎麼對付她的獨斷專橫呢?” 霹靂:“我要——自己做主,走我的路,讓楊爾去說吧!” 青楚:“任重而道遠啊霹靂。” 霹靂:“你們支持我嗎?” 青楚、小樣異口同聲:“當然,我們永遠站在你這邊。” 霹靂:“好,等著看我實際行動吧,你們會聽到一聲霹靂,新的我就將橫空出世!” 三個女孩把手摞在一起。 青楚:“我們宣誓:不管未來遇到什麼挫折,堅決不做違反自己意願的事,自己做主,堅持自我!” 小樣、霹靂一起:“堅持!堅持!再堅持!” 這一刻,她們堅信:我的青春我做主!但未來會印證這一點嗎? 嘴上說跟父母沒什麼可談的,但霹靂打定主意,回英國前必須跟父親談一次。這天李博懷下班一出單位,見女兒等在門口。 “那個女的,你真喜歡她?” “不喜歡就不在一起了。” “她跟你也不在一個檔次上啊。” “你這個年齡可能理解不了,檔次不是兩人合不合適的前提條件,爸跟你媽檔次差不多,可你看……” “我知道我媽太強勢,你想找個溫柔的,可至少要在方方面面配得上你吧?” “方方面面太貪心了,到爸這歲數,不要什麼浪漫天真,文化程度也無所謂,只要性格和諧就行,我跟你媽太累,每天生活在高壓氣氛裡,強努半輩子,她還是不滿意;但跟陳秀一起我就能徹底放鬆,沒任何壓力,這就夠了,從今往後,我該為自己活幾天了。” “你以前很委屈吧?這麼多年一直在為我忍受?現在不想忍了?” “既然做了父母,身上就有一份推卸不了的責任,霹靂,不論我跟你媽關係怎麼改變,我始終是你爸爸。” “可為什麼從16歲起,我就覺得自己沒爹、沒媽、沒人管?” 李博懷語塞,自己的委屈怨不得別人,女兒的委屈卻是做父母的一手造就。 “知道這三年我是怎麼過來的嗎?說話只有牆壁迴聲,沒人給你張羅吃喝,不吃就餓著,生病躺倒前得把麵包、水、藥繞著身子擺一圈,我要解決生活裡出現的一切問題,必須忘了自己才16歲,你們自己有沒有試過這樣?” “霹靂,你媽設計出國留學這條路,是為你以後發展好。” “我是她槍膛裡的子彈,她打向哪兒,我射到哪兒,完全沒有自主。” “那你喜歡什麼?” “我喜歡什麼有意義嗎?喜歡一個,被她擊斃一個。” “你媽替你做主是強勢習慣,但不是沒有她的經驗和道理,她為你規劃好一條穩妥的路,別的孩子沒你這麼好的條件,將來有一天,你會感激她為你創造的一切。” “難道我的理想主義遇到你們的經驗主義,就要被PK掉?你也希望我這樣長大?” “我當然希望你能求學、畢業,然後一帆風順進入社會。” “我滿足的是你們!既然這樣,你們也得滿足我,我有一個要求。” “你說。”李博懷知道,下面說的才是談話核心。 “我要是申請上了劍橋,兩年內,你先別和那女的再婚。”霹靂猛然把兩件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拉在一起,組合成因果關係,而且不由分說。 “兩年?”李博懷瞠目結舌,找不到兩件事之間的對接點。 “等不了?” “那倒不是,我再婚跟你考大學有關係嗎?” “當然有,我也需要時間調整,已經夠不給你添麻煩的了。” “這算是交換?” “算是吧,答應嗎?” “好,我答應。”女兒的任性自有道理,李博懷沒權利拒絕。 只有得到父親承諾,霹靂才能放心回英國。直到目送女兒走進安檢通道,漸行漸遠,李博懷才告訴楊爾:霹靂用考上劍橋,換他兩年別再婚。 “她怎麼沒要求我不再婚哪?”女兒只在乎爸爸,楊爾憤憤不平。 “這事你也能找平衡?”李博懷對前妻無語,她只關注女兒前進是否踩上了自己指揮的步點,完全忽視她內心所思所想,而霹靂現在想的是什麼,才是父親迷惑所在、憂慮所在。 錢小樣自己不在乎天天走窗戶,可有人看不下去。這天,她剛從窗台上輕盈地降落地面,斜刺裡殺出幾個老大媽,將她團團包圍,押到居委會。面對小腳偵緝隊打著維護社區治安旗號的審問盤查,小樣本想讓方宇證明她不是壞人,可方宇的手機死活打不通,百口莫辯之際,小樣急召私家律師趙青楚前來救駕。 青楚一到,小樣有底了:“我表姐是北大法學院的碩士,在北京最有名的事務所當律師,讓她給我辯護。”青楚替小樣解釋說得也是那些話,可大媽們覺得她比小樣可信多了,解釋完又把自己的身份證、律師資格證、員工證,甚至出入證,在居委會桌上一字排開:“這樣可以證明了吧?” “可以證明你,還是證明不了她。” 小樣急了:“那怎麼著?拉我倆去驗DNA呀!” 青楚:“咱倆是表的,DNA驗出來也不一樣。” 小樣:“啊?咱倆DNA還不一樣呀?” 托律師表姐的福,居委會對小樣的處罰僅限一份保證書,小樣不情不願趴在辦公桌上,大媽說一句,她寫一句。為首大媽看完保證書,抬手放人。小樣率先出門,聽見大媽在後面問青楚:“你倆真是姐兒倆?哪哪兒都不像啊。” “她說咱倆不像什麼意思?” “咱倆是不像,又不是一個媽生的。” “不對,她說的是氣質,別以為我聽不出來,不就說你比我強嘛!我都造過型了,跟你還能看出差別?” “被你一走窗戶全毀了。” “不光因為走窗戶,可能咱倆還是有差別,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來,不是一天兩天能攆上的,失敗,看來我白努力了。” “你來北京才多長時間,怎麼是白努力呢?繼續!你是個有潛力的人,早晚有一天能攆上我。” “對,是金子總會發光的,可該捯飭的我都捯飭了,金子怎麼還不發光呢?” “內在,明白嗎?咱倆的差別在內在,就是文化底蘊,這需要長時間日積月累的學習和修煉。”青楚做吐納狀,忍俊不禁。 “內在?文化底蘊?”小樣邊模仿吐納動作,邊慣性往方宇家拐。 青楚拽住她:“哪兒去呀?還不跟我回家修煉去?你媽走了!” “走啦?!”小樣對楊杉的鬥爭頭回取得勝利,手舞足蹈,“得勝還朝!” 回到姥姥家,小樣給寧夏打電話報平安,並以最快速度結束通話,成功遏制了楊杉的諄諄教導。 郎心平:“你媽不嘮叨就過不去,你讓她說,不願聽,當陣風從耳邊吹過去。” 小樣:“這陣風對我有惡劣影響,一張嘴就打擊人家自信,教育專家說:孩子需要鼓勵,我身心成長得這麼不健康,還不知道找誰去投訴呢!” 郎心平:“我怎麼覺得你挺健康的,非常陽光。” 小樣:“那是我抗擊打能力特別強!” 既然留下了,就得有長遠計劃,郎心平適時問起小樣今後有什麼打算。 “青楚說我是金子,放在哪裡都會發光,這週末,我就向人才招聘市場進發!”小樣躊躇滿志,彷彿看到閃閃發亮的金光大道,已經鋪就在腳下。 青楚一手掀起的軒然大波如期而至,論壇上三十多萬網友跟帖熱議,昭華退房事件沸沸揚揚。三進昭華,面對周晉,青楚做好了迎接暴風雨的準備。 “趙律師,網上的輿論熱潮,你能解釋一下嗎?” “可以,我當事人不接受你們讓五個百分點的方案,堅持退房,你們堅決不退,最後勢必要對簿公堂,我想你們雙方都不夠冷靜克制,其實誰也不想把事情鬧到那一步,費時費力不說,結果還不一定能滿意。所以我把糾紛始末放到網上,想本著集思廣益的原則跟廣大網友互動一下,聽聽公眾對這件事的看法,也藉此引起全社會對此類房產糾紛的關注,甚至最終推動規範解決方案的出台。” “想得很遠啊,你是打算拿昭華開刀,掀起一場房地產市場的改革嗎?” “這可不是異想天開,看看三十幾萬網友的跟帖熱議,已經足以為我們選擇一個理性恰當的解決方案提供參照,你說呢週總?” “你最終目的不就是想利用輿論給昭華施加壓力嗎?” “這點我不否認,不過憑我的直覺,滿足退房要求不一定非要上法庭,同樣可以妥善解決。” “不上法庭也能解決?你為什麼會有這種直覺?” “直覺告訴我,昭華是一個負責任、講誠信的大公司,小商逐利,大商逐名,週總是一個重信譽的開發商,所以我決定憑藉直覺賭一把。” “趙律師,你工作多長時間了?” “十二天。” “十二天?十二天就玩這麼大,你不怕折了?” “不怕,就算折了也是我自己的事兒。” “但現在影響到昭華,就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了。作為一個初出茅廬的年輕律師,想一鳴驚人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你要拿昭華名譽來做賭注,我看你賭錯地方了。” “如果面對的不是貴公司,我還真拿不出什麼有分量的賭本。”青楚這話,含著對周晉的尊敬和褒獎,她想看看:把他架上去,他會怎麼辦? 周晉發現自己在這個伶牙俐齒、銳氣十足的小律師面前,絲毫佔不了上風,繼續鬥嘴,解決不了問題,還有損風度:“看來你說得對,我們雙方都需要冷靜一下,這樣下去對大家都沒有好處,盡快找到一個可以彌補雙方損失的方案才是解決問題的關鍵。趙律師,昭華有誠意解決問題,不過你那些小動作可以省了。” 對話依然沒有結果,但青楚知道自己的小動作讓業主這一方獲得了和地產商平起平坐、討價還價的資格,她已經引起周晉足夠重視,事件從此進入趙青楚預設的軌道。 走出昭華,又看見前幾天潑周晉顏料的女主角,正和前台小姐拉拉扯扯想硬闖。來三次,兩次趕上看她演戲,真有那麼多愛恨情仇?大戲好像故意追著青楚讓她看,女人越鬧越兇,兩個保安把她推出大門。青楚躲到哪兒,他們撕扯到哪兒,逃不開女人的襲擊半徑,青楚被打中鼻子,頓時血從鼻孔流出來。演員誤傷觀眾,大戲被迫中止。當青楚清洗好鼻子,從洗手間出來時,周晉聞訊而至。 “聽說你受傷了,沒事吧趙律師?” “沒事,謝謝你專程慰問。” “不好意思,連累你在我地盤上受傷,怪我保護不力。” “看來昭華的麻煩不只我一個,麻煩加麻煩,小心量變引起質變。” “企業是一部機器,會用就得會修,這點麻煩我應付得來。” “現在我更堅信自己的直覺,我能賭贏。”青楚順勢接上斷了的話茬儿。 “你很聰明,打了個穩贏不輸的賭,但不管結果如何,昭華面對的卻是利益和名譽雙方面的損失。” “也不見得,其實我早想好了一個也讓你穩賺不賠的方案。” “說來聽聽?” “兩個字:退房,而且不僅退這一套,七套都退。” “我怎麼聽我都是穩賠不賺啊?” “週總,我給你算筆賬,昭華一年投入在媒體、廣告、宣傳上的費用有多少?應該不是小數目吧?” “單就這個項目,傳統平面媒體、電視、網絡、手機新媒體以及各種推廣活動,投入總計在6000萬左右。” “那七套房子的業主已經交付的首付款有多少?” “500萬,還有700萬是銀行貸款。” “加起來不過一千多萬的損失,比起6000万巨額廣告投入,小學生也知道哪個多哪個少。這件事情的根本責任在建築公司,他們要對房屋質量問題負全責,你們給他們的尾款肯定還沒付清,昭華可以由此向建築公司問責,這樣即使發生損失,也不必你們自己承擔。而且一旦退房,網上跟風報導,昭華等於用這七套房子演示了最好的危機公關示範,免費宣傳的同時還樹了誠信,用零投入換回信譽,相當於空手套白狼,我相信你不會放棄這麼好的一個機會。” 一套分析在情在理,打動周晉:“看來你早就胸有妙計了。” “真給我留面子,本來想說詭計吧?”適時玩笑化解對立氣氛,分寸恰到好處,“我想得再好都沒用,關鍵還在周總怎麼選擇,不過我相信自己的判斷力,應該不會看錯人。” “我會考慮你建議。” 倆人沒敲定最終結果,但雙方心有默契,知道結局已定。節外生枝的小傷換來房產糾紛圓滿解決,鼻血沒白流。 離開昭華,肇事者等在大廈門口給青楚道歉,得知她身份後萬分驚喜:“你是邢功成事務所的律師?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她自我介紹叫楊麗紅,在一傢俱樂部工作,正四處尋覓律師想打官司,青楚給她留下名片。 第二天一早,楊麗紅就出現在事務所,說她男友麥冬十年前被錯判,拜託青楚幫她把申訴材料上交邢律師,還說這案子很難,很多家律師行都不肯接。 青楚收下材料:“好,我幫你遞上去,但邢律師接不接可不一定。” 楊麗紅突然一把抓住她胳膊,近乎哀求:“求你了,幫我好好說說,我為他跑申訴前後也三四年了……您一定說服邢律師接這案子,我找了一堆人,磕了一圈頭,真不知道再去求誰。” 青楚有些意外,楊麗紅的神態和語氣告訴她,這個案子不一般。然而,當她把這份申訴材料交給邢律師時,得到的答案更讓她意外。 邢律師只瞟一眼:“扔了吧,不用看。” “為什麼?” “這案子以前找過我,我沒接,根本沒有勝訴的可能。” “一點可能都沒有嗎?” “你要感興趣就拿去看看,我回頭再跟你細說。” 所有有難度的,都是青楚感興趣的。回到辦公桌,她打開文件袋,一張照片掉出來,照片上的人竟然是——周晉!兩次被她目睹的愛恨情仇到底什麼內容?周晉和楊麗紅是什麼關係,和麥冬申訴案又有什麼關係?青楚展開材料,尋覓三人之間的謎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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