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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七章羊卓雍錯看見你的臉

情斷西藏 摩卡 5352 2018-03-22
向羊卓雍錯行進的路上,小鷗問我最近小說寫得怎麼樣,我告訴她這兩天沒靈感,隻字未動。 散兵聽到我們的談話便湊過來問我可否拜讀一下我的最新小說,我打開筆記本,找出正在進行中的小說給他看。 於是,他一讀便沉默了幾個小時。 快到傍晚時,散兵將筆記本還給我,我發現桌面多了一個文檔的快捷方式,打開來看,只有四個字:我喜歡你。 我不好意思地臉紅了,想刪除,又捨不得。就這樣存在電腦裡吧,心裡卻是掩飾不住的喜悅。 車行至羊卓雍錯時已將天黑。我們好不容易找到一片荒涼的草地準備扎帳篷,勇勝指著不遠處一對藍色的亮光說道:快看,那是什麼。 “是狼!”小鷗喊了出來。 天,我們居然被一條狼盯了很久。荒郊野外是惡狼聚集最多的地方,如果我們將帳篷扎在這裡很可能在半夜時受到狼群的攻擊。

“快走。”勇勝說完便跳上車子準備發動,我們也被嚇了個半死,飛快地鑽進車子逃離這是非之地。 野外是不能住了,我們只好返回到附近的小鎮上找到一間旅社,打算先將就一晚,明早再遊羊卓雍錯。 趕了一天的路,晚餐當然要吃得好些。大家入住一個極其簡陋的招待所後,我和散兵、海濤、小鷗四人拿著在集市上買的雞塊到路邊的小飯店請人加工。由於高原的特殊氣候,一般的水只能燒至八十度,所以如果想把雞肉煮爛,必須長時間用高壓鍋以明火燉之。 我們無聊地坐在小飯店等候,小鷗問我:“你在深圳生活了那麼久,能否說說你最嚮往的是一種什麼樣的生活呢?” 小鷗的話引起了我的深思,想了一會兒,我告訴她:“其實我總是覺得人一旦離開了家鄉就像掉了的牙齒,再裝回去時已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從此過客不是過客,故鄉不是故鄉,在深圳三年來我最想過的是一種穩定的,可以沉澱下來的生活,找個真心相愛的人一起努力,他忙他的事業,我寫我的小說,每年在他休假時我們相伴同遊,去一些特別的地方,看山,看水,看風景。”

“這種生活很美,你的想法真浪漫,可是找一個真心相愛的人卻很難。”小鷗被我的描述吸引了。 “海濤,你的理想生活是什麼?”我轉過臉去問海濤。 “先忙事業再成家。”海濤笑了,他的想法我早猜到了,從見到他的第一眼起,他給我的感覺就是個意氣風發的男孩兒。 “你呢,散兵。”小鷗又問散兵。 我的神經突然緊張起來,忽然發現散兵的答案對我來說其實很重要。 “我?呵,我覺得摩卡的一句話我很喜歡,過一種沉澱的生活。我大學畢業後一直在北京飄,最想要的也是到一個城市,找一個相愛的人過上安定的生活。” “哈,你們兩個想到一會兒去了,真的有緣哦。”小鷗異樣地笑著,聲音怪怪的拿我們取笑。 大家繼續閒聊,從上海北京的繁華聊到海南的天涯海角,小鷗說她的朋友曾去過天涯海角,卻沒想到如此著名的景區竟然只是兩塊石頭,一塊刻著天涯,一塊刻著海角。我笑,能想起在那兩塊石頭上刻字的人一定是個智者,世界這麼大,誰能說清哪裡是天涯,哪裡是海角。從天涯出發,轉了一圈再回來,便是到了海角,而且,人的心就在天涯,停泊的港灣就是海角啊。

眾人也笑我,寫小說的人就是浪漫,兩塊石頭也能說得如此經典,散兵一直沒有說話,他那深情的眼神盯得我有些心慌意亂。 10月19日。 汽車開近了羊卓雍錯,當我看到只一眼便令我迷醉的羊卓雍錯時,心中竟然一下子有種強烈的滿足感。 我們坐在車裡,看見外面轉山的人陸續多了起來。轉山的人們個個面容友善,透著安詳平和的神情。因為心中有佛,儘管歷經艱苦的長途跋涉,有的鞋幫磨穿了,有的褲角走破了,他們的臉上卻依然充滿幸福詳和的表情。 轉山的隊伍裡有年邁的老嫗,走路不穩的孩童,甚至還有在襁褓中的嬰兒,他們被其父母背在身上也參與了轉山。人們專注於行走,一切都是靜悄悄的,連走路的腳步也是沉默著的。我猜不透,在這漫長的沉默不語中他們心底想的是什麼呢,車內也出奇的靜,車內的人也被轉山人凝重的神情感染了。

羊卓雍錯與那木錯、瑪旁雍錯並稱西藏三大聖湖。 羊卓雍錯,我真的被她的美征服了。濃霧下的聖湖就像含羞的姑娘,嬌好的玉容深藏在如薄紗般的白霧下。佇立在半山腰處俯瞰羊卓雍錯時,除了濃霧一無所見,探前一步便會發覺已置身於如夢似幻的世界中。當一縷陽光穿透濃霧照射在波瀾不驚的湖面上,濃霧似開場前的帷幕般悄無聲息地散去。不到片刻,清澈的湖水、巍峨的雪山、如洗的藍天融為一體。 生命是何等的神奇,一個月前我曾拍打著電視機希望能再看到羊卓雍錯一眼的渴望,現在羊卓雍錯就在我的面前。我現在的心情確實是異常興奮,心中的收穫的喜悅溢於言表,收穫了夢想,更收穫了愛情。 散兵也為羊卓雍錯的美讚歎著。 他說:“英國人在入侵西藏的時候,就被這個湖給迷住了。”

他還說:“西藏的每一個湖都是聖湖。都是未經污染的。他們視水為神聖的。” 他又說:“傳說,喇嘛教徒問釋迦牟尼:'我們要拿什麼來供奉你?'釋迦牟尼說:'西藏只有水是聖潔的,就拿水來供奉我吧!'” 我笑著聽散兵講述羊卓雍錯,完全沉浸在幸福之中。 “還有更美的傳說呢。”散兵接著又說。 “傳說中的羊卓雍錯是一個仙女下凡人間後變成的。很久以前這裡只是個泉眼,附近住著一家富人,家中的佣人叫達娃。一天達娃在泉邊救起了一條小金魚,小金魚變成一位美麗的姑娘並送給達娃一件寶貝。主人發現後,硬要達娃帶他到泉邊尋找寶貝和姑娘。沒達到目的,富人就要將達娃推進泉眼淹死。此時姑娘出現了,並變成無邊的波濤向富人襲來。富人得到報應,從此這裡形成了一泓碧藍清澈、妖嬈無比的湖泊。”

整個下午,我都沉浸在散兵的故事裡,著迷一般站在湖邊,一直到太陽也快下沉到湖底。 恍惚之間,我曾有一種前世來過的感覺。聽來過的朋友們說,只有感受過死亡的寧靜才能體會生命的可貴。也許只有這裡,當人站立在天地之間,回首喧嘩城市時一切才顯得那麼渺小而微不足道。 當一片晚霞出現在湖的那一端時,我和散兵都再沒有說話,天地是一片藍,在這空蕪的世界裡,好像只剩下我們兩人。我情不自禁的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散兵的臉,是他?難道我苦苦尋覓一直在尋找的就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的他嗎?難道我不停的行走,其實就是在尋找屬於我的愛嗎? 我猛然睜開眼,與他四目相對,一種光輝籠罩,我們相互看著,對方臉上閃動著一種金色,我知道那是神的光輝。在這裡,我們每個人都是它的子民,沐浴著它的光輝,感受著它的氣息。

時間在悄悄的流逝,我完全沉浸在這美麗之中。雪山,湖水,藍天,這裡的一切都有生命的,只是我生在俗世的肉眼看不到他們而已。不知何時,從何處一陣笛聲若隱若現的傳來,感染到心底深處,莫名的讓人淒涼起來。突然發現,身邊的散兵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 正詫異間,遠處散兵的身影漸漸進入我的視線,他正跑得滿頭大汗,看到了我便開心地晃起手裡的水壺向我示意他的滿載而歸。雪山,碧湖,笛聲,散兵,此時此景如畫一般定格在我的記憶裡,如夢似真。 “摩卡,你看我買到了什麼?”散兵將水壺放好,跑到我身邊,匆匆去拿把口袋撐得鼓鼓的東西。 “是什麼?”我好奇地等待著。 天,我真的沒有想到,散兵鼓鼓的口袋裡裝的竟然是糖,當他用雙手把奶糖給我看時,還忍不住喜滋滋的告訴我:“想不到羊卓雍錯邊上還有糖果賣,一塊錢可以買二十五塊哩。”

我把奶糖接過來時更是感動,他是什麼時候注意到我已經吃完了最後一塊糖的?儘管這裡的糖果沒有都市裡的精緻,但是卻更加讓我激動不已。 “想拿什麼謝我?”我的興奮早在散兵意料之中。 “你想要什麼?”我說完這句話時,便知道上了當。 “我想讓你以身相許。”散兵一臉壞壞的笑,我的提問正中他的下懷。 “壞蛋。”我隨手抓起手中的糖果向他拋去,他靈活地閃開,我追上去再拋糖果,兩個人在草原上嬉笑成一團。 半個小時後,散兵背著我沿羊卓雍錯畔邊行走,無數的岌岌草毛絨絨地散開,整個秋天的西藏草原,吹瘦了一季的風情。我將頭忱在他寬寬的肩膀上,看著彷彿在跟我們一起行走的羊卓雍錯、雪山。那是一種奇妙的感覺,閉上眼睛可以聽到神靈的呼喚,睜開眼可以看到天際間的美景,睜眼,閉眼,同樣的不想錯過,同樣的不捨。

“散兵,你就這樣永遠的背著我走下去好不好?”我伏在散兵的背上,幽幽地說道。 “好啊,告訴我你想去哪裡?”散兵的聲音永遠都是那麼溫柔。 “帶我去海南看那兩塊石,天涯和海角。” “那我帶你找個地方隱居起來,然後兩個人過一種沉澱的生活。是不是就像這樣: 從明天起,做一對幸福的人 餵馬,劈柴,周遊世界 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 我們有一棟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 從明天起,和每一個親人通信 告訴他們我們的幸福 那幸福的閃電告訴我的 我們將告訴每一個人  給每一條河每一座山取一個溫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為你祝福

願你有一個燦爛的前程 願你有情人終成眷屬 願你在塵世獲得幸福 我也願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 海子的這首《春暖花開》我在大學時候就迷戀不已,想不到在這裡散兵將原詩中的“我”換成了“我們”。我終於明白,當一個人遇到自己心愛的那一半時,就會變得那麼容易滿足,他的幸福觀也會隨之改變。 伴著散兵的抒情,羊卓雍錯漸漸被晚霞的餘暉浸透,一抹火燒雲貼著羊卓雍錯漸漸褪去,我們轉過身去被那抹殘紅的美驚呆了。 小鷗只有三天的假期,我們必須在十九日晚上回到拉薩市區,所以大家在天黑前急匆匆地開始往回趕。 啟程回拉薩時天色已晚,一群老外騎著摩托車正往羊卓雍錯行進,擦肩而過時勇勝和海濤向他們揮手:扎西德勒。我們也跟著在車裡揮手,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在這片神奇的土地上,有一種莫名的親近感。 夜色越來越暗,時間已是晚上九點。勇勝打開汽車裡的音樂與海濤聊天,說我們距離拉薩還有很遠的路程,回到拉薩時想必已是子夜時分。 天氣突然降溫了,我們各自找出外套穿了一層又一層卻還是冷得哆嗦成一團。 “西藏這是什麼鬼天氣嘛,白天熱得要死,晚上冷得要命。”我萎縮在吉普車的後座忍不住抱怨這鬼氣候。 坐在我旁邊的散兵從背包中拿出一件大大的棉外套幫我披在身上:“多穿點,我這件外套還是比較保暖的。” 正說話間,小鷗突然大叫停車,說路邊騎車的一個男孩子很像她一個朋友。我們把車停在路邊,不一會兒看見一個衣著單薄的年輕男孩騎著腳踏車從後面趕上來,寒風中他被凍得瑟瑟發抖。 “小墟!!”小鷗叫著他的名字走下車去,看樣子兩個遇見老朋友的人都很高興。 “我們可不可以擠一下帶他一起走?”距拉薩的路程還有幾百里,天色已晚,小鷗不忍心見他的朋友在寒風中繼續趕路,轉回頭問我們可不可以讓小墟搭車一起走。 “沒問題,讓他上車吧。”車內的人馬上表示歡迎,在這個自然決定一切的地方,人與人沒有了距離。 小墟被這樣寒冷的天氣凍壞了,上車後身體依舊在不停地發抖,我們找出一件厚一點的外套幫他披上後,臉上才漸有些暖色。 直覺告訴我小墟一定是個有故事的人,所以我不住地問他問題。 “小墟,你這是從哪裡來?” “從羊卓雍錯回來,這段路程已經走了六天了。”小墟笑笑回答。 “你經常騎自行車這樣旅行?” “是呀,騎車走過很多城市了。” 小鷗告訴我們,小墟是一個人從川藏線一路徒步走過來的,剛進藏時在新聞媒體中有過不小的轟動,當時小鷗也趕去採訪,雖然只有幾面之緣,他們卻成了好朋友。 知道了小墟是廣東韶關人,我忍不住跟他講起廣東話,小墟聽說我來自深圳也很高興,他已經快一年沒回過廣東了。與小墟閒聊了一陣後,我被他的執著感動了,想不到在我們享受都市的安逸生活時,還有這樣的勇者特立獨行地生活著。 回到拉薩市的時間已是子夜兩點。送走了小墟和小鷗,我跟散兵和海濤又找了一間帶浴室的賓館想美美的睡上一覺。西藏的條件很艱苦,只有在拉薩洗澡還方便些。所以無論如何回到拉薩一定要先沖個涼再說。 我走進房間,翻出一堆這幾天的髒衣服然後去敲海濤和散兵的門:“我要洗衣服了,你們有沒有髒衣服需要幫忙。 散兵一直站在我身後看我洗衣服。我讓他回去休息,他固執地搖頭。 “要我幫忙嗎?”他終於說話了。 “洗衣服本是女孩子做的事,你去休息。”我不給他接近盆裡的髒衣服的機會。 “我覺得你是個優點很多的女孩子。”散兵沒有動依舊站在旁邊和我聊天。 “你也不錯啊,細心又信守承諾,我喜歡守信的人。”我將洗好的衣服遞給散兵,他用力的將濕衣服裡的水分擰乾。 “做我女朋友吧。”散兵突然冒出一句。 我是頭腦開始飛速的旋轉,知道他熾熱的目光就停留在我的頭頂,我低下頭自言自語:“我們在西藏相逢,也會在西藏分手,這個旅程結束後又會回到各自生活的城市開始奔波,我都不知道你還會不會記得我。” “我知道,所以我想讓你做我的女朋友,給我們兩個人在一起的機會。”從散兵的焦急中我看出來他是認真的。 “散兵,你想過沒有,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消失了,你再也找不到我,那又會怎麼樣呢?”我對這種從天而降的愛情並沒有幾分把握,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如果你突然消失了,我就去你生活的城市裡找你,一年找不到,我就找十年,十年再找不到你,那就用這十年來學會忘記。”散兵說完去曬衣服了,我低頭看著浸泡在水里的髒衣服,無語,這算是誓言嗎? 如果這是誓言,那麼我希望它美麗經年。 晚上,我坐在賓館的床上打開筆記本,藍山要回家鄉了,摩卡問他:你還回陽朔嗎? 藍山說:我不知道,也許回,也許不,你會記得我嗎? 摩卡望著遠方,幽幽地說:我會記得你,也會在這裡等,一年等不到,就等十年,如果十年的光陰都等不到你回來,那麼我就用這十年來學會忘記。 故事中的人甜蜜,寫故事的人溫馨,只是那時候的我絲毫沒有想到,突然離去的那個人不是我,而是散兵,我要忘記他的時間不是十年,而是,漫長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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