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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邪惡力量

人生何處不尷尬 赖宝 8357 2018-03-22
日出東方,醒了就睡不著了,想起昨晚酒壯慫人膽地給王欥欥發了談判短信,開始忐忑起來。想歸想,真要是面對面玩兒絕情,我還真不知道怎麼張嘴。 說狠話誰都會,但我一向挺不願意發生相戀不成就反目成仇的事,那以前不都白美好啦?所以我得婉轉,得謙和,得和風細雨,得潤物細無聲,得讓欥欥同意分手比答應我求婚還開心……這挺有難度的,我得琢磨啊。 付裕還在夢裡,我冷水抹了把臉出門回家,現在這身衣服全是酒氣,起碼換身行頭再去上班。 出租車上拿手機看時間,一條未讀短信赫然在目,好在短信不是來自今天的談判方,而是依然來自那個陌生號碼,三個字:睡了麼? 這短信的語氣,不單溫柔而且曖昧,絕對是極品熟人才能這樣詢問。看了一眼接到短信的時間,不到凌晨五點,我真是有點佩服拿陌生號碼和我開玩笑這位了,這悶子逗得真是有毅力,比我還能熬夜!

不過這條短信倒是證明了此局絕非王欥欥所設,你想啊,如果是王欥欥在凌晨五點短信調戲我,那我之前發的短信她也必然收到了,自當沒有不回我的道理。 於是乎坦然,不是王欥欥就愛誰誰了,不回。 拿鑰匙開門時我還小心翼翼的,鬼知道昨晚那對醉鴛鴦這會兒起床沒有,千萬別是倆人早晨睜眼後再次激情澎湃,我一開門就滿屋子鶯聲燕語的。 意料之外,一開門正遇到譚墩齜牙咧嘴地捂著肚子,穿越客廳往自己房間走。 我樂了:“哎呀?不會吧?懷上了?” 譚墩無力地一擺手:“你笑吧,沒力氣跟你扯淡,我算讓老天爺玩兒慘了。” “怎麼了這是?”我換鞋,同時偷偷張望,想確定溫小花的方位。 “昨晚買的東西他媽的不衛生!靠,一說我就想哭!”譚墩一臉哭喪,扶著牆對我作結案陳詞,“昨晚你不是走了麼?我和她打情罵俏著就吻上了,我跟你說,吻著吻著都吻到我床邊了,都開始往床上倒了,忽然就犯病了。開始是我,我還忍著呢,但一個屁沒忍住就翻滾出來了,那味兒……什麼情調都沒了!然後就是她了,比我還嚴重似的,一捂肚子直接就沖洗手間了……他媽的過期熟食加冰啤酒啊!拉得我……寶,你看我是不是瘦了?”

我只脫了一隻鞋,基本笑得再沒力氣脫另一隻了。老天爺,您太可愛了! 緩了氣息,我擦了下眼淚:“靠,我還以為你昨晚是腎到用時方恨少呢。這麼說你昨晚和小花沒成?” “成個屁啊!拉了一晚上!她一趟我一趟的,為了搶洗手間差點吵起來。”譚墩撇著嘴哽咽了,“都快拉脫肛了,哪還有力氣乾別的啊?我這心吶……” “那溫小花呢?” “走了啊!早就走了,買藥,回家換衣服,還得上班啊!”譚墩長嘆一口氣,繼而搥胸頓足起來,“寶,你是不知道,這早上送她出門時,那個尷尬喲。我今天都不敢上班了我,你說在公司遇見得是個什麼滋味啊!” 知道溫小花走了我踏實了,換了鞋進自己房間換衣服,換好襯衫,繫著釦子順手從櫃子裡拿了件外套,對譚墩的話癆點頭應付著,繞開堵在門口的他往外走。

譚墩彎腰捂肚地跟上伸手扯我:“哎?哎呀我靠,我說你怎麼沒事啊?你也沒少吃啊!” 這話倒把我驚了。是啊,還真沒在意這問題,我怎麼沒事?抵抗力強?百毒不侵?慢性的?潛伏期?琢磨個來回,恐怕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昨晚和付裕喝的那瓶洋酒了,不都說高度酒殺毒麼…… 我要感謝冰啤酒和過期熟食,感謝昨晚從艷情劇到黑色幽默劇的轉變,感謝拉肚子的譚墩先生和溫小花女士,要是沒有這些,我這個大清晨不一定要怎麼忐忑呢。可能我的劣根性就在這兒了,看別人倒霉我就爽,心裡也不再那麼抑鬱地琢磨王欥欥的事兒了,冷不丁就豁然了。 不就是談判麼,不就是分手麼,有什麼難以啟齒的?她王欥欥還能吃了我?所謂兵來將擋,鞭來刀閹麼。

地鐵上,被爆棚的信心鼓舞著,又給王欥欥發了短信,讓她收到短信務必聯繫我,今天一定要見到她。我真是這麼想的:怕過了這個勁兒我又沒底氣了,夜長夢多,日長汗多。 出地鐵站口時,短信總算回了過來,一看之下,火山爆發,不是王欥欥,是那個變態的陌生號碼! 你醒了麼? 一句無限溫柔充滿關懷的問候,此刻在我看來卻是一張陰險的坏笑著的臉!你說對方要是個男的,這麼問我何其噁心?到底是誰啊?不理,我省下一毛錢炒股好不好? 好在,轉乘公交時王欥欥的短信終於來了:我剛上班,中午聯繫。 王欥欥在一家頗為知名的婚紗影樓里當高級化妝助理,所以她說的中午是她自己的中午,和我們正常人不在一個時區,就是說她什麼時候閒下來能吃午飯了就算她的中午了。

我供職的雜誌社在長椿街臨近西二環一座宏偉的五層樓大廈裡,而且是頂層,我很喜歡站在辦公室的窗前眺望,鳥瞰窗外,那真是一覽眾山我最小。 上電梯的時候……五層樓也有電梯?沒錯,真有。這樣才上檔次,有電梯就叫大廈,沒電梯那叫樓房。 很多時候,你越不願意碰到誰命運就非得安排誰出現,上電梯的時候正巧遇到天真姐姐了。 這年頭但凡自認有點文化的不都起個筆名之類的麼,我們這位四十歲左右離異待嫁的怨婦型執行主編,筆名就叫天真,據說她的網名叫“寂寞的妖艷”。別吐。當然,天真姐姐只是我們背後的稱謂,當面還是比較恭敬地喊主編,誰叫天真姐姐和我們的大總編很要好呢,而且還不是一般的飲食男女關係。否則就憑她,一個拿卡巴斯基當運動服裝品牌的曠世高手,一個寫一篇八百字影評裡有七百字電影內容簡介的熟女作家,能這麼堂而皇之地坐在執行主編的位置上,那真是荒二十一世紀之大謬。

其實我深知這是大自然的規律。許動物世界有寄生蟲,就許我們身邊有寄生人。只不過釋然和厭煩是兩碼事,每次看見天真姐姐那一身硬把自己往二十歲了憋的扮相,再聞到她身上辣眼睛嗆鼻子的香水味道,我都有衝動把想鞋底印在她臉上。那臉抹得真白,跟遺容似的,身上一股福爾馬林味兒,詐屍啊你? 偏偏電梯裡就我們倆人,而且彼此芥蒂早就存在。怪我當初年輕氣盛,初進雜誌社就頂撞過她,於是天真姐姐小人牢記大人過,很熱心地送我小鞋穿,只不過一切都是暗渡陳倉,表面上還都很和諧,基本就是見麵點頭嘻嘻哈哈,心裡問候彼此老媽。 點頭問早後在電梯裡並肩而站,我調整表情想說幾句套近乎送溫暖的話,無奈天真姐姐眼睛朝上,鼻孔朝前,根本不尿我這壺。靠!我要是性格再剛烈點兒,精神再分裂點兒,早把她掐死在電梯裡了。但我忍,工作不是鬥氣,大丈夫能屈能再屈……

五層樓,感覺比到世貿大廈頂層都漫長,指示燈顯示到四樓時,我才小心翼翼憋出一個屁來:“主編,來得真早啊,吃早飯了麼?” 天真姐姐不看我,脆生生回了倆字:“不餓。” ……她要說“吃了”還算正常應對,但這句“不餓”真是噎死我了,好在我機智果敢,馬上重整旗鼓追了一句:“減肥啊?難怪最近看您都瘦了。” 這話算打中她三寸了,貌似沒有女性不願意聽人家這麼說她的。天真姐姐在電梯門開的一剎那扭頭對我飛快一笑,然後婀娜地出了電梯,一拐彎直奔大總編辦公室。地球人都知道,她這一定是千嬌百媚地跟大總編問早安去了,規矩麼。 看著她邁著加菲貓步的背影,我真想把剛才在腦子裡盤旋半天的後半截話喊出來:您現在有一百二十斤吧? ……左腿?

其實我所在的這雜誌社,質量與知名度都基本屬於那種三流還偏後的刊物,就是那種廣大工薪階層百姓坐地鐵啊、等火車啊、上廁所啊、出去玩時買一本坐著墊屁股啊之類的綜合性休閒娛樂多功能刊物。工作也清閒,半月刊,月初和月中把負責的版塊的稿子組好,和美編假模假式地商量一下版式,齊活。剩下時間就是在社里泡時間了,免費上網還有同事聊天,夫復何求。 稿源更不愁,自由來稿寥寥,軟廣告居多,掙錢么。剩下的就從網上扒,美文版塊找一篇煽情的,休閒版塊找幾篇搞笑的,又不用給作者稿費,作者是誰都不知道,知道也裝不知道,網絡麼,資源共享麼。這沒什麼不要臉的,那還有不要臉到東抄一段西抄一段就集冊出書的知名作家呢,我們這豐富老百姓茶餘飯後的三流雜誌何樂而不為所欲為?

月初剛過,未到月中,正是清閒的時候,進辦公室和同事打了招呼坐下就開始打屁聊天,我們編輯都在一個辦公室,一人守著一台電腦,都開著QQ啊MSN啊SM啊,這邊嘴上聊著,那邊手上聊著,沒人在乎時針一圈圈地轉——工作,有時候就是這麼簡單。 朱自清大爺,你聰明的,告訴我,我們的日子為什麼一去不復返呢? 出乎意料,十一點多王欥欥電話就來了,第一句話就嗲得我一身鳳梨酥:“我就等著看你什麼時候找我呢,嘿嘿,你想我了呀?” 我咬牙消退淫心,硬了硬俠骨,讓自己比較深沉:“你下班後有事麼?我找你說點事兒。” “我下午就沒事了呢,”王欥欥又拿出她完全芭比娃娃式的殺手鐧,“上午化了妝的下午都出去拍外景了,你來找我吧!”

忍住!忍住!我險些被她嗲得心軟了,沉沉氣,我應了:“好,我一會兒就過去,一起吃午飯吧,我到了給你打電話。” “好的呀。”這聲音甜的,四個+號。 起身出辦公室,心裡已經盤算著怎麼和王欥欥開口。好死不死的,在電梯門口等升降的工夫,天真姐姐從辦公室出來了,走路扭得跟剛化成人形的蛇精似的,忽抬頭看到我站在走廊電梯口,一怔,直立著爬行過來:“還沒午休,去哪兒?” 她怔完該我怔了,幸好我總是如此睿智,張口流利應對:“啊,主編,我出去一趟,去附近影像店買張碟,那個影評專欄沒找到合適的稿,我打算自己補上。” 哼哼,當下屬的,誰還沒有一身跟上級撒謊請假的本領啊。 天真姐姐點頭:“哦,那你去吧。快點回來補稿。對了,幫我挑一張碟,要日本的,純愛的。” 我忍吐露笑,電梯門開,我閃身進去,朝著天真姐姐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隨著電梯門一點點閉合,比劃著OK那隻手的無名指和小拇指也慢慢彎曲,最後只剩下一根手指硬硬地衝著關閉了的電梯門豎著。 我不停蹄地撲到王府井。沒有直接去婚紗影樓外等王欥欥,先折到僻靜處尋了一家小店面要一碗牛肉麵填肚子,這也算個小伎倆了。我兜里這點銀兩真是禁不起王欥欥不吃美食只吃環境的毛病,所以但凡要進行情侶餐時,我都先中飽私肚囊,再陪她時起碼可以省下一人份的消費。 一碗牛肉麵,湯都喝得見了底,打幾個飽嗝,直奔婚紗影樓,同時給欥欥打電話:可以出宮了,奴才來接駕了。 王欥欥出了門看到我,笑瞇瞇打量一番,拉著我就奔了那個讓我恨之入骨的她嘴裡的老地方——新東安的“一茶一坐”。 我思想上是個斯文人,但飲食上是個粗人,總覺得吃飯就是吃飯,像剛才我四塊錢吃一碗麵也很飽,像這種吃情調吃環境的勁頭,我估計這輩子都學不會。偏偏王欥欥就喜歡這個,拉著我跟著服務員找了座位,輕車熟路點餐,肉燥茶酥布丁幹煲……比跟自己家還熟悉。 她說出一個菜名我心就疼一下,也輕車熟路地默默計算著價額。真不是我摳門,我也得有大方的資本啊!滿大街打聽去,有老百姓一頓工作午餐就花出一張紅票去的麼? 等服務員離開,我心裡開始躊躇。還沒有和人分手的經驗,從哪兒說起呢? “那個,欥欥,我是有事,”我壓低聲音,表示深沉和猶豫,“你看,我們認識這麼久了,也在一起這麼久了,你覺得……”說著,我緩緩抬頭,盡量讓自己的目光顯出無奈與誠懇。 後面的話沒說出口,因為王欥欥壓根兒沒看我,目光穿過我直視我斜後方去了,而且十分不屑。 我剛詫異,王欥欥一努嘴:“你看你看,噁心死人!穿那麼短的裙子還蹺二郎腿,顯得她大腿白啊?風騷死了!還撩頭髮?最恨這樣自戀的傢伙了!”揚著下巴數落完,欥欥從自己包包裡拿出小鏡子,左左右右地開始弄臉和劉海。 我都沒心情鬱悶了,向前探了一下身子真誠地盯著她:“欥欥,其實我今天找你,真的是有事情和你說的,你知道,我考慮了很久……” “表白”再次夭折,對面的王欥欥固定了一個照鏡子的姿勢,目光也像發現獵物似的,很明顯地在通過鏡子向身後看。 “哎哎,寶,你看我後面那個女的,就是穿藍上衣的那個,看到了麼?喝咖啡還用蘭花指拿小勺子,噁心死了,裝什麼淑女嘛。哎?她手鍊倒是蠻漂亮的。” 我幾乎崩潰了,本來就緊張不知道怎麼說,這一次次被打斷,心裡跟過山車似的,這陌生女孩子之間都是天敵嗎?遇到了非得互相評審詆毀一番啊? 猛決定也陽剛一次,與其打太極,不如截拳道! “欥欥,我來找你是要跟你說,我們分手吧!”聲音不大,卻鏗鏘有力,輕柔中帶著認真,平淡中透著決絕,太帥了。 王欥欥應該是聽見了,但對著鏡子向後看了半天才反應過來,緩緩放下鏡子盯向我,眼神完全徹底地不確信。 “說什麼你?” 被她這麼一盯,我剛才的態度立馬陽痿,聲音不再低沉,轉為嘟囔:“我說……分手。” 王欥欥絕對是吃了一噸驚的狀態,貌似她根本不信我能這麼說,指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分手?你和我?” 我差點笑,不是你是誰?沒別人啊,我隨便從隔壁桌拽一女孩過來說分手,人家不抽死我啊?長出一口氣,讓情緒恢復低沉,得嚴肅點,我這兒分手呢。 “對,我說我們。”我換了一種男低音,想讓氣氛深沉一些,畢竟分手總是個會讓女方傷心的話題。 王欥欥不說話,看著我,表情有點震驚。我理解她,可能……她從來沒想過我會主動跟她提出分手,無論怎樣,我提了分手就等於她被甩,這對高傲的她肯定是個打擊。而我不想讓她太難過,畢竟我是真心喜歡過面前這個女孩的。 “欥欥,你聽我說,我認真考慮過我們的關係和將來的發展,我覺得……我覺得我們不是很適合,我不能給你你想要的生活,我沒錢,以後也不一定能有錢,我不願意你和我一起吃苦,你應該有更好的未來,更幸福的歸宿,不是麼?我覺得未來有很多種,你的,我的,還有我們一起的,我……我不想用我未來的小快樂去束縛你未來的大幸福,你明白麼?” 我覺得自己說得不錯,到疑問句時適當停止,認真看著王欥欥。她也認真看著我,突然說:“你說的這些……和我有關係?” “當然啊,我在說我們是不是需要重新考慮一下我們的戀愛關係,因為這關係到……” “等會兒!等會兒!”王欥欥伸著雙手向我飛快比劃著打斷我,“我有點糊塗……什麼戀愛?” 這倒讓我詫了一異:“啊?我是說我們倆啊,我們的戀愛關係啊!” 王欥欥直直地看我,又看我,還在看我,在把我看怕了的瞬間終於“扑哧”一下笑了出來,笑得蠻劇烈的,肩膀都在抖:“寶,你說,我跟你?我們戀愛?哈哈……你沒事吧?” 這是什麼意思?我腦子猛地閃白了一下,巨大的不祥預感開始滾滾而來籠罩住了我的頭頂:“欥欥,你的意思是說……” 王欥欥不理我,還在笑,笑得伏在桌子上差點兒碰到了面前的水杯,周圍好幾桌都飛掃來好奇的目光。 看著藏起了五官,只剩下一頭栗子色的長發在我面前抖動的王欥欥,我忽然意識到了一個無比殘酷甚至恐怖的可能性。如果這個可能性變成事實,那對我的打擊將是摧枯拉朽的,世上很可能就此少了一位熱愛生活的進步青年,多了一個萬念俱灰的佛門俗家弟子,法號:智障。 終於,王欥欥抬了頭,強憋著笑向我公佈正確答案: “寶,你太可愛了,戀愛?咱倆?你怎麼會有這麼好玩兒的想法……” 王府井啊,還真是個好地方。熙熙攘攘,時尚潮人的身影一個接著一個,都在炫耀著自我著,我像個正常人一樣混跡其中,還不如人家肩上的一個背包顯眼。自然也就沒人注意到我的靈魂正在七竅流血。 “真的真的,寶兒你別生氣啊,我真的一直拿你當好朋友的!我沒想到你會這麼想啊!” 有這麼一句醍醐灌我的一句話,啥也別說了,我碎了。爆發了最後的小宇宙拼命鎮定了幾秒鐘,憋出了幾句撐起最後一絲顏面的話,大概是什麼呵呵呵,你沒當真就好,我就怕你當真了受傷害,我也沒當真啊我,我這種人哪裡會相信什麼情啊愛的嘛,呵呵,哈哈哈……在那之後王欥欥說了什麼,怎麼接了電話後走的,我怎麼結的賬一律十分模糊,腦袋稍微清醒的時候我已經站在大街上了…… 好吧,我承認,天底下還有比這更讓人想死的事兒麼?我竟然自己一個人談了一年多壓根兒不存在的戀愛,這臉都丟到春秋戰國去了!誰借我個肩膀啊,我還勁兒勁兒地跑來跟人家分手來了,我都快憋屈死了! 在王府井神遛了將近一個鐘頭,買了張碟,到了社里,叩了主編室的門,得到應允後調整了一個阿諛的笑容推門進入。天真姐姐坐在辦公桌後面煞有介事地忙碌著。奶奶的給誰看呢啊?誰不知道我們這破雜誌社一天能有幾個事算事兒? 我心裡不屑著,臉上謙卑著,走過去把碟子放在辦公桌上:“主編,買到了。” 天真姐姐抬眼掃我,手上動作沒有停止,表明她的日理萬機:“去這麼久?” “這類片子不好找,我找了好多地方才買到。”我流暢地胡扯,同時略顯浮誇地擦了一下額頭的汗。 天真姐姐點頭,看了一眼碟子:“好,多少錢?” “看您,什麼錢不錢的,沒什麼事我先出去了。”我擺手,後退,盯著她的手。 果不其然,天真姐姐壓根兒沒有掏錢的意思,看也不看我,繼續死忙,嘴上送客:“哦,那謝了。你去吧。” 我點頭轉身離開,臉上笑得桃花盛開,心裡恨得電閃雷鳴。 整個一下午,我都是木的。也沒個標準來衡量王欥欥的話給我的打擊有多大,但試問又有多少兄弟有過在女方不知情的情況下戀愛得勁兒勁兒的經歷呢?一下午唯一能記起來的舉動是把MSN簽名改成了:哀莫大於心裡全是屎。 耗到下班閃人,風塵僕僕到家開門,慶幸自己再一次僥倖沒有在地鐵裡擠死。赫然發現今天譚墩竟然比我先回,正坐在沙發上一手拿著電話一手扣著腳丫在那一臉賤相地起膩呢。 毫無疑問,看表情就知道電話那邊是佟瀟瀟,譚墩的女友。 什麼?他有女友?嗯,千里之外有一個,名曰佟瀟瀟。說實話我都沒見過,據譚墩說他一年也見不到一兩次,但就是距離顯真情。這種牛郎織女的日子持續兩年有餘,除了視頻聊天就是煲電話粥,就這麼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遠距離廝守,倆人不見淡化,反而愈濃愈烈,如火如荼。 當然當然了,各自的私生活是窮困潦倒還是多姿多彩,就全憑自己掌控了,就像譚墩說的,分開時心往一處想,相聚時勁往一處使,就結了。 但我受不了的是譚墩和佟瀟瀟打電話的時候那個膩勁兒,都近乎恐怖了。實話說,我沒有經歷過那種距離產生美的戀愛,所以真的很難理解兩個人在電話裡怎麼會有那麼多話可說,而且全是廢到極限的話,廢到讓你有砸碎電話回到原始社會的衝動。 按照以往規矩,電話粥一開始,譚佟兩位當事人的廢話集錦算是開閘洩洪了。 譚墩對著話筒問:“你是誰啊?” 瀟瀟答:“你是誰啊?” 譚墩:“我是我呀。” 瀟瀟:“我也是我呀。” 譚墩:“那你找誰啊?” 瀟瀟:“你找誰啊?” 譚墩:“我找你啊。” 瀟瀟:“那你是誰啊?” 譚墩:“我是我呀。” …… 就這麼來來回回地裝缺心眼兒,就能玩上十幾分鐘,還無比甜蜜的樣子。 等到電話快掛了,倆人會又開始就另一個無聊到更令人髮指的問題開始糾纏。我親耳聽到老譚對著話筒駭人聽聞的起膩:“你掛了吧。不你先掛。乖嘛你先掛。我不掛我等你掛。聽話你掛了吧。你掛你掛。不,你先掛……” 沒半個小時這電話掛不上。 更有甚之,還帶續集的。就說上次這對牛郎織女煲電話粥的時候,在進入尾聲階段,互相爭著誰先掛呢,電話突然斷線了,譚墩手握話筒遲疑半秒,迅速撥號再次打通,柔聲細語地解釋:“老婆啊,電話掉線了,嘿嘿,剛才算我先掛的,這次該你先掛了吧……” 慢慢到後來,我倒是聽出樂趣來了,很多時候來往客廳聽到譚墩蜷在沙發上對著話筒說著“你掛你掛你先掛”之類的話,常忍不住笑出聲,覺得這倆人甜蜜蜜地在互相咒對方死。 以至於某次,我和譚墩在各自房間聯網玩CS時,我一槍爆頭,譚墩當場壯烈,隔壁房間猛傳來一聲哀號:“靠!我掛了!” 立馬笑噴。 閃回結束,回到現在進行時。 一看譚墩正在花著長途電話費,跟瀟瀟比誰廢話多,我立馬捂了耳朵逃進自己房間關門上鎖,看不得別人恩愛,人家今天剛失戀呢。 靠!真不該想起這個。人都是這樣,發生在別人身上的叫笑話,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叫慘劇……哎你說,我今兒這算失戀麼? 把和王欥欥這一年多來的單向情感糾紛捋了一遍,在按熄第三根煙蒂的時候,敲門聲適時想起,譚墩門外賤膩膩的聲音傳來: “寶!寶!大白天的你關什麼門啊?看毛片呢吧你?” 走過去開門,譚墩野狗脫韁一般躥進來。我實在是情緒低落,懶得殺人,站門邊手插兜看著他,也不說話,只用眼神表達我的憤怒。 譚墩根本不跟我對視,徑直撲到衣櫃旁拉門。 “哎哎!你那雙駱駝的休閒呢?門口鞋架沒有,你藏哪兒了?借我穿穿。我今晚佳人有約!……哎!在這呢!”譚墩拎著鞋美滋滋地站起來跟我示意一下,“拿走了哈!我搞搞你的破鞋。” 看情況譚墩這又是找那個溫小花私會去。好傢伙,剛掛了女友電話就跟情人私會,我心裡很是不平衡,堵了一句:“不用,我晚上也有燭光春宵,你盡量別回來啊!” “喲?給王欥欥當李蓮英去吧?”老譚頭都不抬。 我心裡一緊,你看我這嘴欠,賭這氣乾嗎,讓譚墩戳了我尚未癒合的心傷了吧,猶豫一下,直截了當回复:“我跟她說分手了,就今天中午。” 譚墩瞬間停止動作,保持姿勢想了一下,好像在確信自己沒聽錯,繼而直起身扭頭疑問式地看我,得到我肯定的目光回執後,當即抬手豎了大拇指:“這才像純爺們儿!24K的!我早就看那個王欥欥不順眼了,總拿自己當公主似的,甩了好!” 我撇嘴擺手,一副不屑樣:“靠。你當我還能跟她結婚啊?煩了就分唄。”說著話我一隻手按住胸口,不讓心再滴血…… 譚墩又俯下身忙活,嘴上不閒著。 “得,這事我記下了,抽空我得請你一頓給你洗塵,咱倆得慶祝一下!”說著話直起腰了,撓撓頭,扭頭看我,“哎寶!我那件純天藍色的白色補邊兒雞心領帶著墨綠花紋袖口胸前有粉紅色裝飾字母的T卹哪兒去了?你穿走了吧你?” “……你給我錢我也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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