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現代小說 兄弟我在義烏的發財史·大結局

第9章 第九章訂單心得:撐死你之前是餓死你

不用說,幾款樣品在劉水的手中輕而易舉地就完成了,否則他也不會成為我廠裡的第二任師傅。 接下來兩天,仍然沒有小龍的消息,我也沒再找他,既然人家不想乾了,我的事情又解決了,找不找他已經意義不大了。 正當我無意找小龍時,小龍回來了。 小龍不是一個人回來的,同來的還有四個人。看那陣勢,小龍是被“押”著回來的。到了辦公室門口,小龍一個人怯怯地走了進來,另外四個人候在辦公室外。 小龍低低地叫了一聲“老闆”,我點點頭說:“你回來了。” 小龍說:“老闆,對不起。” 我說:“回來就好,其他話就不要說了,我也是給別人打過工的,理解你,只是下次再遇到這樣的問題時不要躲,要當面與我交流。” 小龍說:“老闆,我,我遇到麻煩了。”小龍說完,眼睛轉到門口看了看那四個年輕人。他這一看我就算是明白了。

我問小龍:“你得罪他們幾個了?” 小龍很膽怯又很懦弱地說:“我欠他們錢,是打牌輸的。” 原來小龍沒上班是與人賭博去了。 我問:“你欠他們多少錢?” 小龍說:“八百。” 我想都沒想就從口袋中摸出八百元遞到小龍手中說:“拿去給他們,讓他們趕緊走,以後別再同他們賭了。” 小龍接過錢連連說:“謝謝老闆。”然後就走到辦公室門口把錢給了那四個人。 那四個傢伙接過錢後扭頭便走了,小龍也準備離開辦公室時被我叫住了,我對他說:“小龍,過來我們聊聊天。” 小龍說:“老闆,我手藝不行,我自己走。” 我說:“沒人趕你走,你壓模不行可以留下來幹別的,只要你像以前一樣地實幹,我保證給你的待遇不變。”我說這話沒有騙小龍,我看中的不再是小龍的手藝活,而是他腳踏實地干活的勁頭。

小龍說:“老闆,你另找個師傅吧,我走了。” 我又問:“你為什麼要堅持走啊?” 小龍說:“我手藝不行。” 我說:“我不是同你說過嗎,不介意你壓模手藝,你留下來可以乾別的事啊。” 小龍沉默了一會兒沒說話。 我說:“要不你先回宿舍想想吧,想清楚了再走也不遲啊。” 小龍點點頭走出了辦公室。小龍離開辦公室後我也開車出去買材料了。傍晚回來時才聽說,我前腳走,小龍後腳就離開了,結束了與我共事的短短時日。 說到這,本來一切都很正常,小龍來了,小龍又走了,沒什麼異樣。但是,後來我卻通過別的渠道反應過來,小龍耍了我一次,居然與他的老鄉合夥耍小聰明、小手段成功地向我要到工資離去了。 你們明白了嗎?呵呵,有趣不?如果硬要對小龍的這個行徑加條定論,我的看法是“又可憐又可氣”。但我理解他,或者是他們。曾經,我和他們一樣,甚至更不如他們。

電影《葉問二》中有句台詞是這樣說的:“人的身份可以有貴賤之分,但人格與尊嚴是平等的。”我經常在內心鄙視自己哪哪做得不好,但人前人後時,我輕易不外露自己“奴性”的一面,活出尊嚴有時比得到物質更重要。因為,曾經的“奴性”帶給我的只是貧窮與潦倒,而不是財富與尊嚴。 我辦廠之後,第一個給我廠子下單的客戶姓魯,名字就不說了,我估計這輩子都難忘記這個名字了,畢竟是第一個下單的客戶,在我心裡有一定的分量。 魯先生是兼職做外貿,與女朋友一道從東北來到了義烏,算是來淘金的一族。小兩口在不同的公司上班,下班之後就共同打理著自己的外貿業務。在義烏,小兩口做外貿的有很多,有專職也有兼職,有做得大的,也有做著玩的,他們都屬於有文化、有想法、愛折騰的一群人,很多時候,我就是在默默地向他們學習,學習他們那種奮進的精神,學習他們淘金的經驗。這不是故作謙虛的說法,是種創業的態度。

魯先生下給我的單子款式雜、單款量小,加上我也是剛辦廠,半吊子工藝,所以這單做得很不順、很苦。如果時光可以倒流,這些單子放在今天讓我來運作,只需一周時間就差不多搞定。但那時,唉,我只是工廠群中的學生娃,懂不了多少。好在,魯先生脾氣相當好,沒有什麼怨言,默默地等待。一個脾氣好的人很適合做外貿,可以耐著性子與工廠長期磨合與交流。 在辦廠之前,我就在QQ上認識了魯先生,那時我正在為辦廠做著各項準備工作,他的QQ號我也是在某個網站上得來的。我們時不時地聊幾句,無非是叫他有單子照顧我一下,說我的廠子馬上就要辦起來了。魯先生之所以把單子下給了我這樣的一個新廠子,可能是因為單子量太小,款式又雜,一般工廠都不願接這種單子,再加上我們聊得還算投機吧。不管是出於何種原因,我都心存感激,是魯先生的訂單讓我開了張。中國人做生意,都講究開張的事,開了張才會財源滾滾。要是老不開張不把人活活憋死才怪!

因為單子小,所以整個環節就省了“打樣”這一關,直接生產、出貨。 沒有實物樣,只有一些圖片。就在我把圖片送到版行後的第三天,版行打電話給我,問尺寸是不是搞錯了,產品樣版完成後與正常的重量不相符,太大、太重了。 我趕緊拍了照片給魯先生,讓他轉發給客戶確認。哪想,客戶說尺寸是對的,沒錯,但是重量遠遠沒樣版重。這就很明顯了,材料不對。於是,就得問客戶是從哪劃來的圖片,用的是什麼材料生產的。 客戶說:“是易趣網上找來的圖片,只知尺寸,材料不知!” 客戶這麼說,那就只有兩種選擇:一是改材料,二是改尺寸。 改材料,材料不知,沒法改。 改尺寸,客戶不滿意,怎麼辦? 我對魯先生說:“真不行就放棄吧,不能硬接單。”

魯先生的意見是不能放棄,他再去與客戶“磨”。 一個“磨”字道出了外貿人士的辛苦與無奈,一個“磨”字深深地觸及了我的往事。我也曾經在無數個夜裡,用蹩腳的英文與鬼佬們磨得天昏地暗,人生起起伏伏,之後才是峰迴路轉,柳暗花明。人生如此,經商如此,豈是三言兩語所能講透! 三天后,魯先生同我說,客戶同意改尺寸了,材料就用鉛鋅合金電鍍24K真金。這是比較理想的方式,我立馬安排生產。 交完魯先生的貨後,我送了兩盆金佛手給他,算是對他人品的認可。後來還與他做了兩單生意,就沒再做了,因為這小兩口把外貿目標轉移到其他產品上去了。究其原因無非就是飾品這一行競爭太激烈了,沒價格優勢,後來,我也是這個原因從飾品行業轉移到了其他行業。

在做魯先生的單子時我還沒有請司機,因為那時司機的活不多,那些事情我自己幹乾就對付過去了。有人會問,請個司機都小氣巴巴的,你的事業能做得大嗎? 不是我小氣,而是心理作用。你想啊,請個司機進門,然後呢沒活可干,大白天就坐在辦公室裡對著我和小梅?工廠主有個通病,就是怕人閒著,看手下閒在那就感覺自己是種罪過,讓人家無所事事了。這種罪過就是種心理壓力,非常壞的感覺。做過工廠主的人都知道,做夢都在擔心工人沒活可干,一個個在車間裡晃悠。晃一天兩天可以忍受,經常晃悠就說明這個工廠在不久之後即將走上萎縮或是滅亡之路。哪個工廠主想自己辛辛苦苦創下的工廠“空”在那裡?而且是“空”出一條死亡之途!所以,我們見不得人空,見不得人閒,非萬惡地主週扒皮的思想,而是自己內心不知不覺產生了一種強大壓力。

很多配套工廠在很空時都會打電話給我,要我給他些活做,價格好商量,低於平常的百分之十是正常不過的事情,因為,他們不想賺多少,只想把手下那些工人養著,等待旺季到來的時機。這就像是非洲大陸上的動物們,在炎熱的旱季艱難度日,只為等待雨季的到來。 一個外貿型的工廠,最大的尷尬就是:有工人沒訂單,有訂單沒工人,前者餓死你,後者撐死你。但往往只要你不會餓死,就會有撐死的好機會。 魯先生訂的貨因為是電鍍24K真金,很多小電鍍廠沒有這種業務,大電鍍廠的價位是當時的我無法承受的。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能電鍍24K真金的電鍍廠卻遠在義烏的某個偏僻村子裡。 再遠也得去啊。這種辛苦不再是為了眼前這單小利,也不再是圖魯先生這個客戶,而是為自己厚積薄發在努力,在積攢相關經驗,凡事都有初一才會有十五。我想,這符合拾級而上的創業理念。

電鍍廠一般都是在半夜開工幹活,因為他們要等工廠每天生產出來的產品。電鍍廠的司機一到晚上就開始忙碌,挨家挨廠去提產品回來電鍍,第二天電鍍好之後又挨家挨戶送上門去。因為我是新開的廠子,發鍍貨的數量又很小,所以得自己送上門去。生意人都很現實,不可能把每個客戶都當上帝來看待,“把每個客戶都當上帝來侍候”這類話是理論家們趴在日光燈下憋出來的想法,不信讓他們自己辦家實體工廠來試試。客戶分大小、分優劣,服務不同,態度不同,很現實,一碗水端平你累不累啊? 因為工藝上的生疏誤了魯先生交貨的時間,我就得在各個環節上去擠出時間來補償。 那晚,雨下得很大。 工人下班時已經是十點鐘了,我收拾好產品後準備動身去電鍍廠,小梅走過來同我說:“哥,雨太大了,明早再送去吧。”

我說:“不行的,明早要提回來讓工人鑲鑽的。” 小梅說:“耽誤一天沒什麼大事吧?同客戶解釋解釋不就完了。” 我說:“已耽誤了這麼多天,如何再開得了口。” 小梅看我執意要去,就說:“那行,我陪你一道去。” 我說:“你就別去了,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早點睡吧。” 小梅說:“不行,我要去的,讓你一人去我不放心,雨太大了。” 我說:“那好吧,上車。” 去電鍍廠的路上,雨下得很大,加上路偏而陌生,我開得很慢,小心翼翼地前行。半小時的車程我開了將近一個小時,好在平安抵達。放下貨返回時,還是出事了。 車子在大雨中行進時,由於燈光照射帶來的錯覺,一不小心,車子左前輪滑到了路邊的田溝中,好在及時剎車,沒有側翻。我打開車門一看,還好,另三個輪子還在路上,但是,車子底板已經壓在了路面上,動盪不得。雨太大了,我只好返回到車上。 小梅說:“哥,怎麼辦?這下完蛋了。” 我說:“別急,我想想看怎麼搞。” 小梅說:“這麼晚了,鬼都沒一個,就我們倆,行不行啊?” 我想了想說:“小梅,雨太大,你坐在車上別下去,我一個人下去試試,如果不行就在車裡過一夜。” 小梅以無限關心的語氣說:“哥,你小心點啊。” 小梅的話是種力量,強大的親情之力,給了我強大的動力。慶幸,我讓小梅跟來了,雖說幫不上什麼忙,但心裡不因落單而恐懼了。 我脫掉外套和鞋襪,一頭扎進雨中。 站在大雨中,我仔細地做了研究,確定只要把落空的車輪架實就能挪走車子。這麼想著,我就在路邊的菜園地裡拔來了幾根較寬的木條,打算利用千斤頂來頂起車子,然後把車輪架在厚木條上,這樣輪子就能吃上力。 從車上取下千斤頂後我轉身踏入田中,腳下一滑、身子一晃,我撲倒在泥水中……小梅看到我摔倒趕緊拉開車門奮不顧身地跳入泥水中去扶我……疼痛難忍的我在泥水中滾翻了好幾個身子…… 小梅見我痛苦地翻來翻去,邊哭邊喊:“哥,你怎麼了?哥,你哪裡摔痛了?!” 但是我疼痛得根本無暇顧及小梅的問話…… 過了三五分鐘,我強忍著疼痛從泥水中掙扎著爬了起來,坐在泥水中,也分不清是雨水還是鮮血順著我的下巴往下滑…… 小梅邊哭泣邊吃力地將我扶到了路面上,藉著車的燈光,小梅看清楚了我的臉,她尖聲說:“哥,你流血了!” 是的,在我撲地時,我的嘴唇重重地磕在了千斤頂上,磕出了一道裂口。 小梅用手擦拭著我嘴上的血與水,哭泣著說:“哥,我們不要乾了,我們回老家去吧……不辦了,這廠不要了……” 我特別能理解小梅當時的心情,作為一個女子,作為一個至親之人,小梅面對我的傷痛時承受著內心巨大的痛苦,百分之百的真情流露。試想,如果我的母親也在場,親眼目睹到這一切,那將更是一番聲嘶力竭的痛楚。這就是親人,我們身邊的親人。 雨還在玩命地下…… 我和小梅回到了車上,止住了嘴唇裂口的流血,心情平靜了好多。小梅還在抽泣,眼淚汪汪的。我對她說:“小梅,別哭了,哥沒事,只是流點血算不得什麼。” 小梅說:“哥,你太累了,這樣身子會垮掉的,我們回家吧,別乾了,我們已經不缺錢了。” 我說:“說傻話,我們將來的路還長著呢,年紀輕輕的哪能說不干就不干了呢,苦一點不怕,哥這些年來苦習慣了,不苦的日子還過不習慣了。” 小梅說:“哥,錢是掙不完的,命才重要,我怕你為了掙錢命都不要了,這樣做又是為了什麼?” 我說:“我也不知道為了什麼,唉,人活著就得發洩自己,掙錢可能是種最好的方式吧。” …… 一小時之後,雨停了,小梅在睏意中睡去。我也很疲乏,但嘴唇的疼痛讓我無法入睡。我想,在這耗著不是辦法,得回去。 我重新打開車燈,拉開車門下了車。 雨是停了,但田中的積水不淺,我在淤泥中摸到了千斤頂,然後又把幾根厚木條有機地組合起來,然後用千斤頂一點一點地往上頂,頂完一截又用木條穩住位置再頂一截。 小梅醒來了,朝我喊:“哥,你幹什麼啊,不要命了?” 我說:“沒雨了,沒事。” 小梅說:“別乾了,等天亮喊人來幹。” 我說:“已經差不多了,就快好了。” 小梅看我執意要乾就走下車來幫我。 就這樣一點一截地往上頂,頂到車輪與路面持平時,我固定住木條,然後上車,發動、轟響油門,車子一下躥上了路。 只要路上出現障礙,之後就是一片坦途。當晚兩點,我和小梅平安地回到廠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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