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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10、奪人所愛

賭石筆記 韩学龙 4477 2018-03-22
藍家山也在思忖,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和徐微微走得這麼近了?採訪?當時他感覺自己是因為不敢得罪她而被迫協助,小培他們一定也是這麼認為的。然後是乳泉事件,再接下來就是賭石事件。他不由很感慨,他們居然成為了朋友。 他們也許想的是同一件事,一想到他倆之間微妙而復雜的關係,徐微微就有點氣惱似的。 “今天這一步不是我樂意看到的。”她似乎如此暗示。 藍家山趕緊給高經理去了個電話,後者顯得很不耐煩,而且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他是誰。 他不耐煩地問:“石頭物色好了沒有?” 藍家山試圖向他解釋磨刀石和大化彩玉石的區別,高經理掛了電話,藍家山的心都涼了。他到底委託了多少個人買石頭?對每個人他都是赤裸裸地開價嗎?

但電話很快又撥過來了,是高經理用手機給他打來的。他先是簡短地解釋了一句:“辦公室有人。”然後就壓低聲音,說:“我們新任董事長就快要來柳州了,你這石頭要快一點物色。” 藍家山問磨刀石行不行,有塊石頭體積大,造型非常漂亮。 “我不管。”高經理不耐煩地說,“選什麼樣的石頭是你的事,要不然你就拿照片給我看,要不然你就自己拍板,只要說得過去,別讓行家笑話就行。再說,也不會有人知道我到底花了多少錢買這塊石頭。” 他停頓一下,懷疑地問:“你究竟有沒有渠道找到這塊石頭?如果你沒本事,就直接告訴我,我再找別人,到現在為止,我可就委託你一個人了。” 藍家山賠著笑臉保證自己找到的石頭是多麼的棒。 他還是第一次如此低三下四,如果不是為了掙他這七八萬,他才受了不了他這種口氣呢。但實際上,藍家山很清醒,無論是這七八萬還是以後的一萬兩萬一十萬二十萬甚至可能的一百萬,他都會忍氣吞聲的。

在單位上班不也一樣?要看上司的臉色、上司的上司的臉色,還要看卓越家人的臉色、她家靠山的臉色,而且看了臉色,還不一定能馬上拿到錢。 他自嘲地想,那我就看客人的臉色,然後把卓越娶回家,不用看她家人的臉色,而且成為一個有錢人,獲得他們的尊重。 徐微微這邊也和吳小哥談妥了,他答應明天一早就把錢打過來。 徐微微很高興:“你那個公子哥朋友的錢借你周轉兩天就夠了,你把客戶朋友的賬號給我,我直接在銀行給他轉賬。” 對啟明星的身份,藍家山仍然對徐微微做了一點保留。 徐微微說:“如果高經理那裡出了狀況,你就抓住這個客戶。”原來她也想留點餘地啊。 藍家山忍不住諷刺她一下:“我以為你十拿九穩呢!”他要給她潑潑冷水。

徐微微白了他一眼,說:“為你賺錢還要被你嘲諷!不知好歹!” 藍家山感到這傢伙的積極性越來越可疑。 這塊石頭像個被吹脹氣的風箏,每個人都在仰臉望著,而她把線搶在了自己手中。等這個風箏沒了氣,砰的砸下來,可就砸在他一個人的頭上了。 他倆面面相覷,發現已經沒有任何話題可聊了。 她解釋說:“我在等攝影師的電話,我得讓他盯著範畫家。” 藍家山提醒道:“如果我們真買下這塊石頭,是要保密的吧!” “那當然。”徐微微說,“等他們氣消了再知道也沒關係!” “他們?”聽她口氣生氣的還不止範畫家一個人。 徐微微接到攝影師線報:範畫家的朋友給他送錢來了。不過範畫家中午喝多了,此刻還沒醒酒。 半小時後,啟明星開著車,帶著兩人直奔那塊磨刀石而去。

一路上啟明星從他倆的對話中已然了解了他們的如意算盤,但他沒作任何評論。 車子開到了“飄葉石”主人家。 徐微微忍不住誇了他一句:“藍家山有你這樣的朋友真好。”啟明星沒有一句廢話,從車後廂裡拿出裝著5萬現金的包包,屋主見他們把錢都提來了,被他們的誠意打動。 徐微微說他們可以付全款,但一定得為他們保密,不能讓任何人(尤其是那個給石頭下跪的人)知道是他們買下的石頭。 屋主一口答應。 啟明星很好奇,想看看這塊石頭的真容,屋主老婆帶他去倉庫參觀。這時,屋主的傳呼機響了,他復機,用手勢示意,原來是鎮領導打來的,畫家已經帶著朋友奔這兒來了。鎮領導交代屋主,無論如何,請把價格降一點,給專家和政府一個面子,不要給畫家留下岩灘“石頭宰人”的誤會。

屋主早就憋著一肚子的火,很痛快地回复鎮領導,石頭他不賣了。放下電話,真是解氣得很。 這電話差點就沒能攆上車輪,因為轉眼間,一輛小車就停在了門口,範畫家說到就到。屋主趕緊讓藍家山拉著徐微微上樓迴避。 兩人上樓不久,就听樓下傳來激烈的爭論聲,範畫家的酒未醒,聲音粗魯。再過一會兒,他們聽見連啟明星都摻和進去了。這傢伙別給他們洩密才好。 藍家山和徐微微兩人趴在窗戶邊偷瞄。過了好一會兒,只見範畫家氣沖沖地走到院子裡,但他們的車子怎麼也打不起火了。他大聲咒罵著,藍家山想到自己奪人所愛,有點於心不忍。 徐微微則幸災樂禍,看範畫家氣得跺腳,心裡痛快極了:“我叫你狂,狂吧!有錢有多了不起,有個畫家老爸了不起了。”

藍家山一驚,他倆何時有了過節?藍家山立刻轉過頭,刨根問底地追問。 徐微微說,他們剛見面的時候,廖輝波介紹說徐的母親是電力集團的負責人,範畫家立刻報了個熟悉的名字,正是謝雲心。他傲慢地說,有兩回集團總部來了大領導,她媽媽都讓秘書打電話給他,請範畫家去作陪,並請他作幾幅畫,但都讓他給乾脆地拒絕了。謝雲心還幾次動員他賣幾幅他爸爸的畫給集團,都被他回絕。他說自己不想過多地糾纏在這些應酬中,範說這話時,語氣十分傲慢。 徐微微說自己當時一听就火大了! 聽她這麼一說,藍家山的頭也一下就大了,自己居然成了徐微微泄私憤的工具。再看範畫家這架勢,他覺得自己被人耍了,氣得發瘋,哪裡還會拿他爸爸的畫換石頭啊!

範畫家衝進一樓客廳,藍家山條件反射地把二樓的門鎖好。樓下一陣吵鬧喧嘩後,有人上了樓梯,開始敲門。 兩人嚇得屏息靜氣,啟明星自報家門,藍家山這才去打開門。 啟明星閃了進來,匯報說,剛才範畫家在樓下發火,他認定自己是被那群人耍了。所以要馬上回廣州,也不打算跟鎮上的“那群壞事的傢伙”告辭。他朋友的車偏偏又出了故障,範畫家拿出一疊錢,要求啟明星把他送回南寧機場。 啟明星說自己當時答應了,他不是看在錢的份上,但看那架勢,如果不把範畫家及時送走,讓事態發展下去,大家一定會追查是誰在跟他作梗,那時候藍家山他們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話沒說幾句,範畫家已經在樓下叫喚了。他今天真是火氣不小,徐微微把啟明星推出去,讓他趕緊把畫家帶走。

如此麻煩啟明星,藍家山很不好意思,啟明星善解人意地笑道:“我們柳州見吧,到時候你要請我喝酒啊!” 不一會兒,啟明星就發動車子,一溜煙地把範畫家帶走了。 藍家山和徐微微在屋主的安排下,從後門溜上公路。範畫家的倒霉朋友捧著10萬塊給晾在院子裡,打電話請修車的趕緊來善後。 藍家山兩人攔了輛過路班車,按徐微微的計劃,他們要如期出現在晚餐的酒席上,不能讓任何人看出破綻。 藍家山現在都不愛搭理徐微微了,一買下石頭他就後悔了,就是在她的慫恿下,他才把所有的錢都投到了這塊石頭上,而徹底得罪了對它頂禮膜拜的人。一旦讓大家知道是他在橫刀奪愛,他藍家山豈不是成了唯利是圖的卑鄙小人? 且不說高經理是不是真的看得上這塊石頭,退一步說,如果他藍家山不能出面,這塊石頭如何被宣傳?

幸虧範畫家已離開岩灘,否則說不定自己就要被追查出來了,這一點還是要感謝啟明星。 他倆心懷鬼胎地參加晚宴,大家都坐在四樓露台上聊天,都在等著範畫家的好消息。 廖輝波正在高談闊論:“回來的一路上,范春紅都在給我洗腦,他告訴我,磨刀石與亨利?摩爾藝術有很多相似之處,正是人們用摩爾雕塑的人工特性去反觀天然石頭。在審視這種石頭的時候,帶入了人的抽象視覺能力。如果用象形的觀點看,這種石頭什麼也不像,卻充滿抽象的美感和話語。因此,對磨刀石的審美欣賞,就更取決於人的內心,這個石種值得投資。” 這時張會長走進包廂,把手機重重地拍在桌上,喝道:“太不像話了,是誰幹的事?” 大家都怔住了,藍家山是第一次見他發這麼大的火氣。

張會長氣憤地說:“為什麼要這麼對待我的朋友?他是藝術家,不要利用人家——” 大家都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張會長把原委細細說了。大家下意識地把視線都轉向廖輝波,藍家山怕引起嫌疑,也趕緊溜了出來。 沒想到黑仔搶在他前面出了門。 不知道該說什麼話題,藍家山只好訕訕地問他有沒有林小珍的消息。 黑仔忽然盯著藍家山,皺起眉頭:“那塊石頭,是你搞的鬼吧?” 藍家山有點慌亂,難道他未卜先知? 黑仔冷冷地說:“乳泉里的石頭你都敢拿,還有什麼事是你不敢做的?你曾經是我最敬佩的一個朋友。”他沒有說下去,苦笑著搖搖頭,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藍家山呆了一下,他都知道,他怎麼全都知道? 所有人都認定是廖輝波把石頭半路上截走了,張會長氣得連飯也沒吃,當晚就離開了岩灘。 廖輝波雖然否認自己買下了那塊石頭,誰會相信他的話呢?因為他到現在也毫不掩飾對磨刀石的興趣,而且最近一陣都在磨刀石產地流連。 磨刀石在岩灘的知名度大漲,大畫家為這塊石頭下跪,一塊石頭賣出了史無前例的10萬,這筆賬全算在了廖輝波的頭上。 藍家山汗顏得很,為此還糾結了兩天,廖輝波是自己所剩不多的朋友,與其讓他有一天發現是誰讓他背黑鍋的,還不如自己主動承認為好。 他也擔心,廖輝波會為自己保密嗎?說不好,他很可能因此身敗名裂,但藍家山告誡自己得吸取黑仔的教訓,不能再等事發後被人質問得啞口無言了。 來到水電賓館,廖輝波的裝修工程已經接近尾聲了,他和幾個人在辦公室品茶,一見藍家山,便拉著他欣賞這幾天他拍攝的磨刀石照片,宣稱自己正考慮大舉“投資磨刀石。” 廖輝波的坦然讓藍家山挺不好意思的,我已經提前下手了。 藍家山的臉熱辣辣的:“你知道範畫家看中的那塊石頭是誰買的嗎?” 廖輝波聚精會神地看著這些照片,毫不含糊地說:“我啦。” 藍家山無語,這人的城府也忒深了點。 廖輝波笑嘻嘻地望著藍家山:“你想說什麼?” 藍家山坦白:“那塊石頭是我買下來的。” 廖輝波一點也不驚奇,給他照例豎了下大拇指。 藍家山忐忑地問:“張會長是不是很生氣?” “他是專家,哪裡管得到我們生意人。”廖輝波不以為然地說,“你根本不用考慮他的心情,我很尊重他,我也很尊重範畫家,但不能因為是他給石頭跪下了,就要人家賣石頭的給打個折吧?” 藍家山的罪惡感頓時減輕了不少,他還不知足,問道:“如果我沒買下來,你會買嗎?” 廖輝波搖頭:“這塊石頭你買得對,你可以打品牌,但這是投機,我不投機,這樣的石頭,兩三萬就可以拿下,不能幫他們哄抬石價。” 他不投機?藍家山一下迷惑了。但不管怎麼說,自己至少放了心,但隨即心疼起來,廖輝波說得對,這塊石頭完全背離了市場價格的。 廖輝波帶著輕蔑的笑容給他分析:“範畫家想買石頭,為什麼這些人要攔著他?就因為他們完全不懂市場規律。這塊石頭不值10萬,但人家石主不缺錢,你非得去奪人所好,那就得多出錢,大家都想給范畫家省錢,這是違背市場規律的,而且貶低我們自己的資源。範畫家缺這幾個錢嗎?你做得很好,就是需要有人給他們一記耳光,讓他們清醒清醒。” 藍家山硬著頭皮問:“你不生我的氣?” 廖輝波嘲笑道:“我幹嗎要生你的氣?謝謝你把這個野心借給我,我不花一分錢,就能讓所有撈磨刀石的人向我通風報信,有好石頭都留給我,我感謝你還來不及呢。” “範畫家可為這事冒火了。” 藍家山說:“誰讓他得罪了女人,女人是不能得罪的。”廖輝波意味深長地說,拍拍藍家山:“這個你比我體會要深吧。” 這傢伙什麼都看在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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