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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東莞麗人 王家有 5585 2018-03-22
哦,是嗎,我一眼就可以看得到,外面棚裡經常坐得爆滿的,還有你那些什麼風情閣,雅情閣的,這不都是馬東東的鬼主意,最終還是你幸福,你是該出手時就出手,該收手的時候就收手,風風火火闖情關啦。 我要把愛情進行到底,羅月麗尖叫著說,你不知道這句話很流行嗎! 給你點陽光你就燦爛了,楊曉麗樂呵著,好一句把愛情進行到底。你要把與誰的愛情進行到底? 哼哼,我與誰,還用說嘛。我從開始就喜歡馬東東的,我暗戀他,怎麼樣! 這傢伙,不要臉,哈哈! 車駛進了東華醫院,找不到停車位,倒了出來停在馬路邊。按導診小姐的提示,她們找到了燒傷科,推開那間病房,床上躺著一個包紮著臉的人,露出一雙凝滯的眼睛,一線鼻孔和嘴巴。是黃彩霞,楊曉麗發現了那熟悉的目光。黃彩霞手上正輸液,用手示意她們扶她坐起來。楊曉麗與羅月麗每人攙了一隻胳膊,她眼裡的淚光,轉動著,驀然滲出一滴淚珠,微微濕了睫毛和紗巾。

她的臉是硫酸燒傷的,頭髮燒掉了三分之二,左耳全部碳化,臉部百分之八十燒傷,脖子上也有輕微燒傷。黃彩霞自己很清楚,她被徹底毀容了。今天是住院的第三天,她沒有告訴她的家人,陳耀暉安置她住院後,一直沒再來過,說是生意忙。其他的親戚朋友不多,來看了,都各忙各的事去了,只有她妹妹在護理她。哭已經沒有用了,醫生警告她不能使臉部肌肉大的運動。黃彩霞用輕微的聲音,說出自己的故事。 1999年底,我回去與鄭勇結婚。 2000年初認識陳耀暉的,在人才市場,陳耀暉當場拍板錄用我做人事主管。從他的眼神裡,我以女性的敏感,感覺他對我是有企圖的,我本不想去報到,身上沒錢,那時鄭勇與我感情開始出現裂痕,兩人找工作都不順利,鄭勇連份保安的工作都沒有找到。貧賤夫妻百事哀,一賭氣,就拿了行李去陳耀暉那家製衣廠報了到。製衣廠的工作環境相當好,陳耀暉給我安排了單間套房。我本想做一段時間,把鄭勇接過來,讓他做保安,但是後來的變化,使我的命運發生改變。就在我想叫鄭勇過來的前一天晚上,大概是晚上九點多鐘,陳耀暉打電話給我,說請我吃宵夜,還有幾個朋友一起。我考慮工作得來不易,不好意思拒絕,怕推辭就等於辭職,2000塊的月薪呢,哪捨得,這樣我就去了。

那是s鎮最好的酒店,四星級的鑽石大酒店,去了之後才知道,其實只有我們兩個人,他謊說,朋友臨時有事走了。宵夜時間不長,他的目光頻頻向我挑逗。吃完宵夜,又去開房唱卡拉ok,我當時沒有戒心,反正自己已是結婚的人,逢場作戲沒所謂,這個想法一打開,就沒法收拾了。陳耀暉趁機抱了我,隨後他開房,許諾我,我就這樣上了他的床。 那次以後,我與陳耀暉的關係明確了。我做他的情婦,每月額外給我5000塊,反正自己有夫之婦,鄭勇又不是自己的最愛,談不上背叛,就心安理得做起了金絲鳥。我做了陳耀暉的情人,陳耀暉也做了我的情人,彼此彼此。我不可能再叫鄭勇過來了,鄭勇打電話來,我就說我這邊不招人,他說過來看我,我說我沒有空。

一個禮拜六的晚上,在外面的出租屋裡,聽到猛烈的敲門聲,我以為是查房呢,當時我與陳耀暉剛吃完飯,正看電視,打開門,鄭勇突然出現在我面前。鄭勇是軟骨頭,他被陳耀暉吼了幾句,雙腿就打哆嗦了。陳耀暉說我是他的,他也是愛我的,我愛的人不是他鄭勇。鄭勇說只要陳耀暉給他點錢,他就答應離婚,他只要十萬,他把我當物品一樣要賣掉。我當時很氣憤,狠狠地罵得他像個龜孫似的,最後只給了他五萬塊,就了結了。陳耀暉讓鄭勇當時寫了保證,簽字畫押。如果換了馬東東,我相信那晚上一定會打架,馬東東一定會把我拉走的,只要我願意,那麼就不會有今天了,可是我怎麼會看上那麼個軟骨頭,讓我一錯再錯呢。 沒有了鄭勇的婚姻關係,我與陳耀暉更加肆無忌憚,我經常坐他那輛本田出入工廠,這事不脛而走,傳到陳耀暉老婆的耳朵。一天,一個肥婆到辦公室找到我,告訴我她是陳耀暉的老婆,說什麼年紀輕輕勸我找個人嫁了,早點離開陳耀暉。我當時根本聽不進去,我火冒三丈,與她吵了一架,還罵了她死八婆,差點打起來,最後被辦公室的人拉開了。我為什麼那麼大的火氣,因為我為陳耀暉不僅付出身體,連老公都拋棄了,我已經從原來的彼此情人關係,變成了一種徹底的依賴關係。我下班後打電話叫他馬上回出租屋,向他哭著鬧著,要他給我一個公正的答复。陳耀暉是真的疼我,愛我的,他答應我跟她老婆離婚,答應我,年底我與鄭勇正式離婚後跟我結婚。為了不再與他的老婆發生衝突,他讓我辭掉了人事主管的工作,我百分之百成了陳耀暉的金絲鳥。我的房子租在一棟樓的三樓,我懶得下樓,每天除了吃飯看電視就是等待陳耀暉,他一晚不來我就無法入睡,而這句話曾經是馬東東跟我講過的,說他等待我的腳步聲也如此心切,那時根本不明白他的心情,不懂得一個男人的感情。現在我懂了,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2000年底,我與鄭勇在老家離了婚。開年後,我拿著離婚證書像一隻快樂的小鳥飛到我與陳耀暉租的愛情窩裡,與陳耀暉纏綿了一個通宵,陳耀暉決心與前妻離婚。陳耀暉鬧著與前妻離婚,跟前妻打了一架,來到出租屋,我心痛死了,他是真的那麼愛我,我無怨無悔。那一次,他的前妻把兒子女兒全部搬了出來,又找到了我的出租屋,一家人對我又罵又打,幸好陳耀暉打電話報了警,不然真的性命難保。陳耀暉把那間房退了,另外在一個新開發的小區租了一套房。那時我發現我懷孕了,有了這個生命,法律上說,我與陳耀暉已是事實夫妻,我的孩子對陳耀暉的財產是有繼承權的。我全心投入到了讓孩子健康發育的期待中,我每天聽音樂,散步,一個人自我陶醉,保持快樂的心情。陳耀暉給我買了一隻獅毛小狗,純白色的,我每天逗它玩,牽著它一起散步,我感覺生活過得好充實,充滿希望和陽光。哪知,臨產前兩個月那個肥婆又找到我的住處,她是一個人來的,這次她說話很客氣,她說我不就是要錢嗎,只要把孩子打掉,只要我開口,要多少給多少。我當時心裡想的已不是錢,我離不開陳耀暉,我愛他,他也愛我,我愛他的已經不是錢。我跪在了她的面前,求求他,把陳耀暉讓給我吧,我愛他。肥婆踢我了一腳,你神經病,整天情呀愛呀的,給錢你不要,你不要後悔。

在這場感情中,我的真糊塗呀,男人可以讓嗎?感情可以讓嗎?現在想來,是多麼的愚蠢。 肥婆離開後,我怕肥婆找人來害我肚子裡的孩子,又怕陳耀暉出出進進容易被家人發現,自己偷偷摸摸在一個工業區裡租了一套房子住了下來,直到臨產前兩天,我才告訴了陳耀暉租房的位置。分別一個多月,陳耀暉說想我想瘋了,接到電話就來找我。我住進了一家婦產醫院產下了一個女孩,我以為女孩陳耀暉會不高興,他居然特別喜歡,還給孩子起了名字,叫嫻,每次進屋就抱她,親她,我好開心,那是我們愛情的結晶,雖然不是合法的,她是我的骨肉呀。今年九月孩子兩歲了,現在我才知道曉麗也生了昱兒,還大我的嫻一歲,說不定還可以對親家呢,唉,一個玩笑吧。我整整躲了半年多,才生下嫻,陳耀暉每個月多付撫養費兩千塊,時至今年九月,肥婆再次找來了,肥婆一樣的輕言細語,說孩子她帶回去撫養也成,我留給她帶,她不會虧待孩子,帶回去,孩子她給撫養費,另外補給我損失費。先前來勸我,我無法離開,現在我已經有了陳耀暉的骨肉,我怎麼捨得離開。肥婆見我沒有離開的意思,以為我要聽到具體的錢才罷休,當即打開挎在腰間的背包說,這裡是30萬現金,你要多少,不夠我再去取,你要多少,只要你答應離開我丈夫,我就給多少。我拒絕了她的相勸,我以為我們是愛情,不是金錢所能動的,我已經失敗了多次,失敗了婚姻,我不能再失敗。我一心念著陳耀暉是嫻的父親,我必須抓住他,就像抓住了幸福的繩子,一旦放手就會墮入無邊的深淵,就會失去一切。其實,這只是自欺欺人的幻想。

肥婆咬牙切齒,罵了一聲去死吧,一嘆再嘆,憤憤而去。 我以為肥婆不會再來了,她被我們的愛情感動了,她讓步了,退縮了。我要為嫻爭得應有的一份,上個月的20號,我又向陳耀暉提出結婚,他必須跟肥婆離婚。陳耀暉倒了一杯長城干紅,撫摸著嫻的頭,喝完了,把酒杯啪的一聲摔碎在陽台上,說這次不與肥婆離婚,我就不是人。陳耀暉走了,我每天抱著嫻在陽台上等待他的消息,我相信我會勝過肥婆的,我想像著那轎車上貼上了喜字,貼上了玫瑰花。終於,我等到了他的電話,他被他的兒子打了一頓,他在電話裡哭起來,說兒子的不孝,說對不起我。要我等著,他會照顧我一輩子的。我帶上嫻去醫院裡看望他,他真的受了傷,醫生說傷得不重,是他自己急的。我趴在他懷裡哭成了淚人兒,嫻兒也哭了。我相信如果上帝有眼,都會看得見我們相愛的決心,不是天下有情終成眷屬嗎,難道老天對我這樣不公平。我說,我會等到底的,等到肥婆死的那一天,我也願意等。我給他削了蘋果,給他搥背,越是這樣,我的決心越大,意志力越堅強。我拉著嫻的手,一步一回首地離開的時候,正碰上來探望的肥婆。肥婆憤怒地橫了我一眼,我也對著她狠狠地呸了一口。

前天晚上,有人按門鈴,我以為是陳耀暉來了。誰知打開門,來的人是肥婆,她惡狠狠地罵了一句,正準備關門,突然肥婆向我潑來什麼,然後我整個面部和頭部劇然疼痛,瞬間失去了知覺。我被送往醫院,據說是肥婆打的急救電話,現在我才知道,肥婆潑我的是硫酸。這個狠毒的女人,我跟她上輩子結過什麼怨仇,非要把我整成這樣子,她毀了我一生,我要恨她一輩子。這兩天,我一直在想無論花多大的代價,我要找最好的美容醫院去整容,如果不能的話,我不知道我還有沒有勇氣活下去。現在,我毀容了。我最心痛的是陳耀暉他不來陪我,甚至不來看我。我對他痴心不悔,他卻對我情斷義絕。我現在才明白,在愛的里面不要有任何附加條件,我愛馬東東,我愛他的激情滿懷,因為擔心我跟他的距離,我嫌他貧窮,甚至於不滿足他給我的性生活,這些附加條件扼殺了我與他的感情。我愛陳耀暉,卻是附加了金錢,我現在才明白,其實愛他的就是金錢,只是我不願意承認,我不敢承認,因為失敗得太多,不願意再面對失敗。愛就是愛,它不是物質的,它不是具體的,它是看不見的,摸不著的一種感覺,如果是為了這種刻骨銘心的感覺去愛,即使錯了也無怨無悔。如果你附加了條件,去愛一個人,你一定會後悔。我知道自己終究還是個不甘寂寞的女人,五年前我不敢說這句話,三年前我不敢承認這是事實,我以前沒有這個概念,人的一生不就是快樂嗎,到哪裡都要快樂就行了。現在想來,如果你不能忍受寂寞,你必然會失去更多快樂和幸福。我還記得月麗問我究竟愛的是誰,到現在我才清醒,唉,太可笑了,太可悲了。

我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是不是跟瓊瑤小說裡那個鬼丈夫一樣,將來是不是要戴一輩子麵具。 故事說完了,黃彩霞的眼睛,到最後是乾涸的。楊曉麗與羅月麗卻已淚流滿面,是憤怒的,是悲傷的,是同情的。羅月麗說,她媽的,沒有人性,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毀了她。楊曉麗說不行,她一個老太婆,毀了不足惜,便宜了她,等彩霞的傷好了,告肥婆,讓她去坐牢,讓她坐死在牢中。現在的醫學這麼發達,克隆人都可以,只要有錢,整容肯定不成問題。她們安慰著黃彩霞,卻自己在掉眼淚。窗外的陽光,慢慢消失了,夜幕即將垂下,護士小姐為黃彩霞端來了稀飯,那稀飯好稠,好稠。楊曉麗與羅月麗該走了,一再叮囑她保重,一再說著沒事的,慢慢養傷。黃彩霞讓她們把水果拿回去,她是不能吃的,來看她已經很滿足了。她說,嫻在她的出租屋裡,陳耀暉請了一個保姆在照看著,住院這段時間有空代她去看看。

唉,鬧劇加慘劇,做情人就做情人,還真當感情。楊曉麗非常理智,羅月麗卻還在嘆息。楊曉麗與羅月麗把水果提回車上,商量一起去看嫻,車子駛向了s鎮。 唉,可惜呀,愛豪的四朵金花,羅月麗眼窩又來了,怎麼最近眼窩這麼淺了,一感動就掉眼淚。這一說,楊曉麗也莫名地跟著落淚。剛收住淚腳,嘆息之中,兒子昱打電話來了,媽媽快點回來,把她逗得熱淚一併來了。羅月麗給她遞了兩次紙巾,說,唉,看你也好可憐,可憐得好幸福。楊曉麗說,唉,觸景生情,想想在這個社會一個女人多麼不容易。黃彩霞也真是糊塗,一個出錢,一個出色,明擺著的,談什麼愛情。現在好了,情人毀容了,陳耀暉躲到哪兒去了,說是忙工作,其實是想撒手不管了。這後面的事就更難處理了,整容要很多錢的,陳耀暉據說有五個兒子,兩個女兒,各個虎視眈眈,唉,阿霞這回慘到底了。羅月麗為黃彩霞傷心,又為她擔心,更重要的是不能讓馬東東知道,怕生出什麼事端來。羅月麗對楊曉麗說,這事可要向馬東東保密,答應我。楊曉麗說,我偏要告訴他,笨蛋,你以為馬東東傻到這地步,你還要他,他還會愛黃彩霞嗎?我不想讓他知道,你得答應我,羅月麗央求楊曉麗,拉鉤。拉鉤就拉鉤,兩個女人伸出小指拉了。現在黃彩霞摘下面上的紗布,面目是非常可怕的,誰還會喜歡才怪呢,我說你徹底贏了她,你聽她說,後悔與馬東東分手,她若是知道了馬東東與你在一起,今天非氣得去撞牆。

車隨夜色進入了s鎮,東拐西彎,找到了那個工業區的那棟樓。敲開房門,中年保姆站在門口,找誰?她們說明了來意,保姆把她們請進屋子裡。嫻正在玩一個紅色的小皮球,見生人來了,小跑著躲進了臥室。保姆把她抱出來,說她認生,見了生人就躲。這孩子本來就是躲出來的,她當然害怕生人。嫻長得清秀,眼珠圓溜溜的,嫻夾在保姆的雙腿間,不時地偷望她們,十分惹人憐愛,又是個美人胚子。楊曉麗洗了一串葡萄,剝了一顆,來,乖,叫聲阿姨,阿姨給葡萄你吃。嫻縮進保姆的懷裡,又回頭小心翼翼地望著她,楊曉麗坐近一點,她又縮進去一點。羅月麗問嫻,媽媽呢,她指著桌台上的照片說,媽媽外出了。羅月麗拿起桌台上黃彩霞的照片,那張笑容滿面的臉,曾經光彩照人,使她回想起多少開心的往事。嫻突然膽大地扯住她的襪子,不准她動照片,唉,真是個乖孩子。

她們與保姆聊了一陣,知道保姆是工廠一位員工的母親,口口聲聲稱陳耀暉為陳老闆,她是臨時的,等黃彩霞回來就不用了。陳耀暉每天給她20塊的工資,和孩子一天的生活費十塊錢,其他的營養品都是陳耀暉買回來。保姆說陳耀暉剛剛來看過,這是他的女兒,當然要來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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