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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東莞麗人 王家有 5630 2018-03-22
你們聊,我沖涼了,羅月麗拿了桶和衣服。楊曉麗與柳濤不知何時,在門口爭執起來,爭著爭著一起下樓去了。大鬍子壓低聲音,側身向李編說,機會來了,你老鄉不錯,拆了那個眼鏡的橋,媽的,一點禮貌都沒有,招呼都不打一個。馬東東說,不搭橋還拆橋,這樣不行吧?李編說,這樣沒教養,就是要整他一下。 三人嘰嘰咕咕商量好了行動計劃。 一會兒,楊曉麗推門回來了。李編拉長了聲音用邵陽話問了一句,老鄉怎麼了,你男朋友生氣啦,不好意思,是我們打擾了。楊曉麗一臉的不悅,轉背轉陰為晴,賠笑說,管他呢,不好意思,影響了大家的興致。大鬍子點了一支煙,煽火了一句,你男朋友是哪裡的,做啥的,連起碼的待人接物都不懂,像個男人嗎?李編說,不是吧,她男朋友性格是內向了一點,不至於不懂禮貌吧。他神經病,跟他沒法說,楊曉麗正在火頭上,被他們這樣一陰一陽澆油,更加有火。她剛打開櫃子翻衣服,門嘎嘎開了一點,柳濤又出現在門前。楊曉麗關上櫃子,堵在門口,跟男朋友又爭執起來。楊曉麗閃進屋裡,把門啪的一聲關了個嚴嚴實實,氣急敗壞地說,他說他現在要回去。大鬍子抿嘴笑了,這回慢條斯理地說,曉麗,他回就回嘛,回去以後最好就別來了,男人多的是,這樣的男人不要還好,你看我們這兒就有比他強的,李編怎樣,還是你老鄉呢,四川那麼遠,要人沒人,要錢沒錢,你圖個啥呀?楊曉麗臉紅到脖子了,像是氣的,又像說羞的,去就去唄。楊曉麗決定不送柳濤了,氣鼓鼓地倒在自己床上生悶氣。李編用邵陽方言說,小楊,你好好想想,如果不滿意的話,我幫你介紹一個更好的。

這話讓楊曉麗心亂了,不知該說啥。馬東東繼續沉默。 羅月麗沖完涼了。大鬍子起身伸了一個懶腰說,我看東東同志坐不住了,各位走吧,不要打擾小姐們睡覺了。大鬍子,李編給女人發了名片,一溜人嘩啦離去了。 馬東東臨走時讓羅月麗轉告黃彩霞,阿麗拜託了,告訴她,我來過了。到門口,馬東東回頭又囑咐了一次。 楊曉麗也沒出門送他們,蒙頭蒙腦不吭一聲,完全失戀狀態。 只有羅月麗看得真切,男人們在做啥,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她搖頭,獨自感嘆,多情總被無情惱呀。 晚上11點多了,楊曉麗懶洋洋地起床沖涼。 關門睡覺了,黃彩霞還沒回來。羅月麗抱著被子,喃喃自語,這丫頭今晚要做露水鴛鴦了。 果然黃彩霞當晚沒有回來睡覺。第二天早上,黃彩霞嘩推開了宿舍門,夾帶那一向爽朗的笑聲,先驚醒了羅月麗。

唉,我這樣輕手輕腳,你都醒了,在想啥? 罰了多少? 300塊,老娘半個多月工資,他娘的,治安隊真黑。 反正有人給你掏錢,這有啥。看你很滋潤的哦,昨晚回來了,不回宿舍,去哪啦?我們都為你擔心。 嘿,你說啥呀,把我扔在那兒就不管了,你夠不夠哥們,我在治安隊餵了一晚蚊子。 睡不著了,羅月麗穿上衣服,說,我不管,可別人會管的,我看你是在哪兒做露水鴛鴦吧,裙子上還有草呢。 黃彩霞扯起裙子左晃右晃,沒有呀。 是沒有呀,沒蹲過草地干嗎要看。 你這王八蛋,黃彩霞輪起粉拳要打人。楊曉麗被吵醒了,伸手看表,七點二十,離她起床還差十分鐘,多麼美妙的十分鐘,吵死人哩,睡不著,還是閉上眼賴著不起。

羅月麗舉雙手投降了,我投降,投降,我是王九蛋,你是王八蛋。 曉麗,起來幫忙呀,阿霞打人啦,羅月麗坐到楊曉麗的床上,看看楊曉麗,昨晚好像沒有睡著是吧,想男朋友還是李大編呀,阿霞移情別戀了,你也跟著湊熱鬧,你們這些無情的傢伙,都反了。 瞎鬧什麼呀,你們,楊曉麗揉揉眼坐起來,告訴大家,過兩天還有一位人事小姐來報到,睡一號床,都像你們這樣,要睡個好覺真難。楊曉麗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 人事阿英不做了嗎? 還能做嗎,公告欄不是明貼著,羅月麗說。 我沒注意看,究竟是什麼原因。 你注意鄭勇就行了。 人事阿英嚴重違反辦公室紀律,影響極壞,公告欄上是這麼說的。 那人也真是,癮那麼大,非要在辦公室親熱。

她自己說,以為中午主管曾生不會來辦公室,圖個方便嘛,哪個不是這樣,抓緊機會與男人幽會。 你們猜,曾生撞見那種場面,會怎麼樣說? 怎麼說?兩個女人湊上來。 他說,你們繼續親呀,親給我看看。 哈哈!搞笑,搞笑,一陣大笑。 羅月麗的鬧鐘響了,七點半。 黃彩霞的鬧鐘響了,七點三十五。 楊曉麗的鬧鐘響了,七點四十。 七點五十五了,遲到了。 楊曉麗慢條斯理地梳頭,她不慌,總經理沒那麼早到。黃彩霞像精耕細作的農民,在唇上描畫,她也不慌,鄭勇早就給她打了卡。媽的,咱也找個公的幫忙打卡,羅月麗嚷著,第一個衝出宿舍。 日曆又撕去一周。某天下班,黃彩霞第一個衝回宿舍,鄭勇瞄著她的,只差一步,跟了進來。鄭勇用腳把門勾上,把黃彩霞按在門背後,狼吞虎咽地親熱。羅月麗推門,推不動,媽的,有人抵著,於是猛敲,猛喊,幹什麼? !門開了,她冷眉冷臉,沒搞錯吧,大白天抵著門幹嗎?黃彩霞說,沒幹嗎,沒幹嗎。鄭勇的臉更不好看,奇怪呀,你們兩個,沒幹嗎還發什麼呆呀?羅月麗撥開他們,氣沖沖地往陽台衝。原來她背後還跟著一個不速之客——馬東東,他目光炯炯如注,盯著黃彩霞和鄭勇,臉色也極不調和,一陣紅一陣白。羅月麗回頭目睹這尷尬的局面,傻眼了,你?馬東東?不是冤家不碰頭,恰好有人打call機,她啪的一聲甩門復機去了。現在,場面非常清晰。黃彩霞的頭髮是凌亂的,沒來得及梳理,髮夾在床上,寬領連衣針織裙,拉扯到兩肩端,欲落未落,脖子上有些辨不清的印痕,臉色奼紫嫣紅,整個人有些緊張。鄭勇緊靠在黃彩霞身旁,左大腿與黃彩霞右大腿粘在一起,低垂著頭,活像個小偷,不敢與馬東東正視。馬東東明白,面前他的女朋友與那個男人發生了什麼。馬東東本來是想大發脾氣或大打出手的,但現在面對的對手好像根本不配做自己的對手,他只咬了咬牙關,兇了那男人一眼。對黃彩霞,這次從內心狠狠地抖了一句,你出來,我要跟你說幾句。我為什麼要出去,有什麼話在這不可以說嗎?黃彩霞的話毫無餘地。你出來,我只說一句,只一句,馬東東緊繃臉色重複說。黃彩霞並不看馬東東,站起來對鄭勇說,你坐這兒等著。她與馬東東站在樓道足足相視了一分鐘。馬東東沒有從她的眼裡看到留戀和柔情,那裡有的是絕情的漠然。

馬東東顫抖著唇,找不到恰當的表白,你真的喜歡他,要跟我分手?他的弦外之音是那個男人你也要? 喜歡誰,你管得著嗎? 連這樣的男人也成了馬東東的對手,他眼酸,心痛,再次挪動嘴唇,但沒張開,而是死死盯住黃彩霞的眼睛,他希望從這裡找到無言的答案或結局。 要說快說,別耽誤我的時間,黃彩霞快刀斬亂麻,把感情推向崩裂的邊緣。 迫不及待了,馬東東抓住黃彩霞的手臂,我是管不著,我哪點比他差。 黃彩霞甩脫馬東東的手,高昂著頭,更傲慢地說,別碰我,還有什麼要說的嗎?沒有我就進去了,以後不要再來找我。 一切已成為過去了,馬東東知道不可挽回了,突然間心情反而坦然了,好吧,既然這樣,我無話可說,不過你借我的1000塊錢,應該還我。

是嗎,你自己不低頭想想,我跟你快半年,得到了什麼,還有臉叫我還錢,去你的,黃彩霞甩門而去。 這一句捅到馬東東的痛處,他趴在牆上,掙扎著,猛捶了牆壁兩拳。他知道黃彩霞話的意思,她陪他睡了幾個月,如果有個價格的話,肯定不止1000塊,是的,沒有錯。如果到了這種地步,他是不應該提起這1000塊錢的,他還是男人嗎?當然他內心並不是提起這1000塊錢要黃彩霞還,他真的只是想找個藉口再來找她或者說她想听到黃彩霞理直氣壯地說要還給他,然後他更加堅定地說不用還了,他沒想到黃彩霞會說出這種話,他很痛苦,辛辛苦苦愛一回,感覺像當了回嫖客。 這個女人真可惡,但馬東東恨不起來,她還會回頭的。馬東東感到腳發軟,跌跌撞撞走下樓去。宿舍樓下,他見到了復機回來的羅月麗。她與哥哥羅向陽正在聊事。羅向陽與他見過一面,熱絡地與他打招呼。馬東東的眼眶就濕了。黃彩霞與鄭勇在樓上,神經病,經常不開門,羅月麗心裡不平衡,算是給馬東東一句安慰。羅向陽其實早已知道黃彩霞的一切,拍著他的肩膀說,小伙子,那種女人不值得你掉淚,你人這麼帥還怕找不到老婆,好好工作。得到了安慰,馬東東緊緊握羅向陽的手,然後轉身以徹底告別的姿勢和眼神離開了這幢既熟悉又陌生的宿舍樓。穿過宿舍大門,橫過馬路,馬東東消逝在羅月麗的視線。馬東東的背影,深深刺激了羅月麗,跺著腳罵黃彩霞是腳踏兩隻船的騷貨。

馬東東的黯然離去,成全了黃彩霞一段新的戀愛時光,她與鄭勇的準夫妻生活甜蜜地進行中。 8月20日上午,411房又來了一位新進的人事文員藍紅。藍紅穿藍色牛仔裙,潔白無袖衫,白色平底涼鞋,走路悄然無聲。她是一朵不驚不懼,不憂不喜的出水芙蓉,一進辦公室門口,人事部的人就這樣說。她的行李不多,一口皮箱,紅色的,一床被單,粉紅色的。在411房門口,她拿著宿舍通知單瞪圓了大眼睛對了兩遍,才小心翼翼把鑰匙插進鎖孔,門開了,正碰著黃彩霞與鄭勇在床上親熱。藍紅沒戀愛過,遇到這種尷尬事,驚呆了,臉頰緋紅,想退,卻被黃彩霞叫住了。藍紅說,不好意思,打擾了。 藍紅整理床鋪,故意把聲音弄得很大,你親你的嘴,我鋪我的床。

下午上班嗎?黃彩霞冒出一句。 上班,不上班哪有錢花,藍紅愛答不答的樣子,明顯有些傲慢。 彼此無聲。鋪完床,藍紅下樓買生活用品去了。 黃彩霞的床,很快就搖起來。 411房床位住滿了。三個女人一台戲,這四個女人住在一起,會演什麼戲。 藍紅搬進來,沒幾天,與羅月麗成了死搭檔。藍紅性格內向,笑不露齒,話不張揚。羅月麗愛說話,愛打扮,話也多。兩個女人完全不同的類型,兩個單身女人攪在一起,一唱一和,這回日子澆了油似的,一下子快活起來。楊曉麗早出晚歸,甚至於不歸。黃彩霞呢,男朋友只要上白班,晚晚跑來宿舍陪她,他不知趣,不管女生們要換衣服要沖涼,也不迴避。沒辦法,她們只好拎著衣服到澡堂換。羅月麗和藍紅被楊曉麗稱作兩個活寶,吵吵嚷嚷,吵得越多,嚷得越多,安靜下來心裡就空空蕩盪。藍紅要么冥思苦想寫信,要么就看書,坐著端莊,躺著嫻靜,靜如處子,動如脫兔。藍紅從不塗脂抹粉,口口聲聲標榜自己自然美。羅月麗一心撲在化妝上,描眉塗唇,恰到好處,精心修飾,卻掩不住內心的空虛,她坐臥不安,不能一本正經地看一本書。

不過,羅月麗最是勤快和富有愛心,陽台上的月季花是羅月麗買的,地板是羅月麗拖的,後來又買富貴竹。羅月麗三天兩頭給月季花澆水,給富貴竹換水,樂此不疲。女人自然會想到一些心事,唉,這花開咋就凋了呢,這還不到冬天呀,咋就這麼快。女人在澆花時,樓下一個男孩正望著她,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在澆花的這個時候,倒是有些情調,相視許久,男孩沒有任何表現,感覺沒趣,還生了反感,看看看,看什麼看,有膽就上樓來看,在愛豪,她最憋氣,一支花沒人敢來採。 藍紅沒有男朋友,也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她從來沒有認真看過哪個男人,也談不上對那個男人有感覺,她在靜靜地等待她的白馬王子,她相信保持純潔是最好的等待。她除了看書,就趴在桌台上寫信,絞盡腦汁悶想詞句。舍友說,這是個沒救的公主,白開的一朵花。

又寫信,哪有那麼多話要說,羅月麗總是揶揄她。 給我弟弟寄了100塊,寫封信給他。 哦,讀書吧。 高二。麗,告訴我今天幾號? 九月二十號。還有一周就中秋節,我每天看日曆。 藍紅寫下日期,把信紙折好塞進了信封,欠了一下身子,終於寫完了,不然像欠債似的,現在說吧。 說什麼呢? 不知道,不是你要跟我聊嘛,嘿嘿,你這人真是,阿霞,曉麗,她們找男朋友去了,你咋不去,心裡急吧。 急有啥用,唉,男朋友丟在深圳了。 你自己咋就不丟了呢,丟了再把他撿回來呀,嘿嘿,真好笑,還丟了呢。 你現在覺得好笑,總有一天讓你笑不出來。 那你教教我吧,你是過來人了呀。 都說女人到世上是為了愛情,但愛情卻掌握男人手中,女人自然就掌握在男人手中呀,怎麼樣才能逃離男人的控制呢。 不談戀愛不就得了,那麼複雜,你看我,多自由自在。 你真的沒戀愛過?還是處女? 嘿嘿,奇怪嗎? 處女?再過兩年就老處女,人家會笑你沒用,沒男人要。 是嗎?要男人要還不容易,真是的,你們是隨便,你看那黃彩霞,一天沒有男人就過不了日子。 你今年多大? 二十。 沒有男人追過你?你這麼漂亮,不可能沒有人追,我真笨,羅月麗拍拍自己的腦門說,藍紅,你的眼睛好漂亮,又大又亮,皮膚光滑細膩,真是個美人胚子。 別誇我啦,我很笨的。我的要求不高,人要穩重得些,看上去我要喜歡,不能沒有錢,也不能太有錢,太有錢我也管不到他,嘿嘿。 你傻得可愛,你不圖他的錢,可是男人不這麼想,男人就是賤,你越對他好,他越不把你放在心裡,你不要求他有錢,他倒要求你有錢。 你失戀了呀,怎麼這麼多埋怨?藍紅嘿嘿笑。 還是阿霞過得瀟灑,這邊跟馬東東,那邊又跟鄭勇,她媽的,拿得起放得下。提到黃彩霞,羅月麗就氣憤。 你是嫉妒她,還是憎惡她? 她除了身材好,哪點值得本姑娘嫉妒,哼! 好,好,不說了,別人的事懶得管,陪我寄信去。 兩個女人在去郵局的路上碰到了馬東東。馬東東穿米灰色西裝,打暗花領帶,顯得更帥氣。她們情不自禁地叫他帥哥。馬東東來找黃彩霞,現在保安不准他上樓了。馬東東瘦了,一臉暗淡,說話語無倫次,甚至有些癡呆狀態。我不甘心,我那麼愛她,都怪我不爭氣,現在我做儲乾了,馬東東癡呆呆地說。你還找她,人家都要回家結婚了,羅月麗感覺他真可憐。她的現任男友每晚和她住在我們宿舍那一張床上,你想去看看嗎?你怕自己找不到女朋友?羅月麗狠狠刺激他。藍紅在一旁不聞不問,漠不關心,站著聽著。 這個女人不值得你這樣,羅月麗突然轉變語調,很同情很富有耐心。 是的,我知道,但是我愛她,愛一個人是不需要回報的,愛她就是她,我相信她會回心轉意的。 愛一個人不需要回報,但要看對象呀,你死心吧。 走吧,要不一起走走,把心情放開些,藍紅怯生生地說。 馬東東無語,沒有說走,也沒有說不走,跟在她們身後去寄完信。寄完信,羅月麗買了咸花生,餅乾,啤酒,椰子汁,三人在鎮標下的草地上,圍圈坐下來聊天。草地上的人一堆一堆的,三人一夥,五人一團,都是吃東西聊天的,而且在這塊地上感覺特流行。每一個愛豪的人,來了親朋老鄉,都會來這坐。羅月麗開了啤酒,來,酒能解百愁,我陪你喝,把心裡話都說出來,說出來就會好受些。喝啤酒談往事,馬東東的鼻子酸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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