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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小爸爸 文章 14786 2018-03-22
修理廠的廚房裡,於果看著手中支票上的高額數字發呆。夏天在屋外上網,搜索欄裡輸入的是:“什麼樣的病不能乘坐飛機。”夏天在眾多頁面中瀏覽自己所需的信息。於果從廚房裡走了出來,夏天快速地關閉了頁面。 “夏天,有個事,要跟你說一下。”於果猶豫著開口。 “好的。” “你是美國人對吧?” “是的。” “從美國到中國,需要護照和簽證你知道吧?” “知道。” “你來了也有些日子了,你的這個簽證啊是有期限的。所以呢,你現在需要回一趟美國,重新去辦理你的簽證,這樣你才能繼續和我住在一起,明白嗎?” “明白。” 異常順利。夏天非常鎮定的聽著於果地解釋,絲毫沒有懷疑地望著於果。於果不敢細想,若是夏天回到美國後發現自己再也回不來的時候會是什麼反應。

“我需要什麼時候回去?” “下週吧。” “那沒幾天了。” 看著夏天很認真的算日子,於果壓下心裡那股酸酸的感覺:“對啊,沒幾天了。” “那你要幫我收拾行李,我自己一個人收拾不好的。” 父子二人相互看著。 “還有什麼問題麼?”夏天問。 “沒了。” 點了點頭,夏天轉過身去繼續上網。 轉過去往廚房走了兩步,於果回頭看看正在認真上網的夏天,“晚上想吃什麼?要不我們出去吃吧,披薩,漢堡,想吃什麼都行,我請你!” 設計成歐洲傳統小鎮的購物中心,於果領著夏天在眾多的商店和餐廳中穿梭。夏天手中拿著各種各式各樣的零食、手裡拎著幾個袋子裡都是玩具。今天凡是夏天指到的玩具,於果都會給他買下。

買了兩大盒冰淇淋,於果端給守著一堆玩具的夏天。 “哇,是我最喜歡的哈密瓜味道的!謝謝爸爸!” “爸爸。” “什麼?” “我走了以後,你會不會想我啊。” 於果笑了笑:“會吧。” “我也會想你的。”夏天特別認真地說,“不過沒關係,我很快就會回來的,辦完簽證就回來了。” “沒錯,你很快就會回來的。”舀了一大勺冰淇淋,於果一口吞下去。太過冰涼,於果被冰得有些難受,但是礙於在夏天面前,強忍著沒吐出來。 “對,很快就回來了。” 於果有些悵然若失,突然一塊冰淇淋飛到他臉上,於果一看,夏天手裡拿著勺正在坏笑。於果立刻也挖了一塊冰淇淋彈向夏天,父子二人開始冰淇淋大戰。父子二人用各式建築和行人作掩護,旁若無人的打冰淇淋大戰,直到一個穿制服的保安站在兩人面前,父子二人這才停了下來。

二人笑嘻嘻的看著保安,一人一口吃掉最後的冰淇淋,拉著手一起向前走去。走了幾步,於果突然站住了。夏天不解地看著於果,於果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夏天順著於果的視線看過去,廣場的另一端,珊珊正挎著一個金發碧眼的老外帥哥,二人正分吃著一塊棉花糖,開心地向著於果和夏天的方向走了過來。 就在珊珊即將走到於果面前的時候,於果一把拉過夏天的氣球遮住自己的臉。珊珊和洋帥哥從於果身邊徑直走過,沒有發現於果。 愣了一下神兒,於果拿出手機撥的電話。夏天從氣球後面探出頭來,看到珊珊拿出手機,看到是於果來電,將電話鈴聲靜音,放回包裡。 回頭髮現於果發怒的樣子,夏天有些有些擔心,伸手拉住他。正氣在當頭的於果甩開夏天的手,繼續撥打珊珊的手機。

珊珊無可奈何地接了電話,口氣很是不好:“餵?你幹嘛呀,我這正忙著呢,等會我給你回過去。” “你在哪兒呢?”於果冷冰冰地盯著珊珊接電話的背影。那個金發碧眼的帥哥將手中的零食遞到珊珊嘴邊,珊珊笑嘻嘻地咬了一小口,然後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示意那帥哥不要說話。 “馬賽啊,不是跟你說了麼。” “那邊現在幾點啊?” “你問這個乾嘛,行了,國際長途挺貴的,你先掛了吧,我晚點給你回……” “你身邊那老外怎麼回事?” “什麼……什麼老外?”珊珊鎮定不在,驚慌失措的轉身四處看。 一回身,珊珊發現於果拿著電話正站在她身後,怒視著自己和身旁的帥哥。 “合著馬賽離北京不遠啊,你坐什麼回來的?300還是960啊?”電話里傳來於果的聲音,珊珊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辦,沒有放下手機,看著於果說:“於果你聽我解釋……不像你想的那樣……”

“解釋什麼呀?有什麼好解釋的!咱別弄得跟爛俗電視劇那樣成么?你們倆大活人都當著我的面這麼招搖過市了,我能怎麼想啊?我還需要聽什麼解釋麼?”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誰啊?” “他……他是我表哥。” 一聲嗤笑。 “雖然我知道你不是很聰明,但用這樣的理由來搪塞我,你不覺得就太愚蠢了麼?” 洋帥哥看於果和珊珊說話情緒激動,在一旁不斷地問珊珊,珊珊用英語向他解釋。看著那洋帥哥胳膊環上珊珊的肩膀,珊珊也沒有反抗,於果更是火大:“你跟他說什麼呢?” “沒……沒什麼的……” “他問你是誰,她說你是她的一個朋友。”夏天指著倆人告訴於果,於果看看夏天,又看看珊珊,深吸了一口氣。

珊珊急忙跑過來拉住於果的手:“於果,你……你別誤會。咱們都冷靜下,你聽我慢慢說。” “鬆手!”於果使勁將珊珊甩開,珊珊一個趔趄差些摔倒,洋帥哥扶住珊珊,一個箭步向前擋在了於果和珊珊的中間。 洋帥哥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麼,夏天從旁幫於果翻譯:“他問你為什麼要對女士動手,為什麼要大聲對她喊,他說你應該道歉。” “道歉?我道歉?該道歉的那個人不是我吧!” 於果和洋帥哥互相推搡,各自說著自己的語言,大聲吵起來,珊珊在旁邊拉這個拉不住,拽那個又被推開,急得快哭出來。直到洋帥哥喊出一個單詞,大家全靜下來了。 “他說什麼?” “他說你是Rogue。” “什麼意思?” “媽媽不讓我說這個詞。”夏天咬咬手指,很是猶豫。 “那你小聲告訴我。”於果俯下身子,把耳朵探到夏天的嘴邊。

“Rogue就是臭流氓的意思。” 於果停了一下,平復下情緒,轉身看著洋帥哥:“我?Rogue是吧?你們倆男盜女娼的,我倒臭流氓是吧?我讓他見識見識什麼是真Rogue!”說完,於果一拳打在了洋帥哥的臉上,洋帥哥慘叫一聲,捂臉倒地。珊珊驚呼一聲,趕緊蹲下身查看洋帥哥的情況。洋帥哥鬆開手,兩條鼻血從鼻子裡流出來。 酒店健身房裡,泰勒帶著藍牙耳機,在跑步機上一邊跑步,一邊給三妹打電話。 “還沒有睡?” “沒呢……你幹嘛呢,氣喘吁籲的。” “我在健身房。” “這麼晚了還運動。”在床上翻了個身,三妹手裡抱著那隻帶著閃亮戒指的毛絨玩偶,嘴角一直上翹,笑得很幸福。 “沒辦法,只能擠出這點時間,再晚也得練啊,健身是不能間斷的。”

想起白天看到的泰勒的好身材,三妹不自覺笑出了聲。一扭頭,卻看到三弟正在房門口看著自己竊笑。三妹對三弟舉起手刀,好像就真的能砍到三弟似的。 “你明後兩天有什麼安排麼?” “啊?哦,上班啊,有幾個業務要跟人溝通一下。” “休息兩天吧,我印象裡,你已經連續工作很長時間了,老這樣可不行。我在郊區租了一套別墅,環境還不錯。” “郊區啊……” “對,要走九十多公里的山路,大概需要兩個半小時左右的車程。住一晚,第二天返回。” “還要住一晚……”三妹有些猶豫,旁邊的三弟一個勁地做手勢,讓三妹答應泰勒。 “怎麼樣?” “那好,我知道了。”掛上電話,三弟對三妹豎起大拇指。 “行啊姐,這麼快就有這麼重大的進展。這麼好的一個深入了解對方的機會,絕對不能錯過。”

“我怎麼覺得你有種不把我推進火坑誓不罷休的意思呢!”三妹雙手抓著玩偶舉在面前,依然有些猶豫。 “不能夠,他要是敢對你不好,你一張機票,我立馬飛美國替你出頭,敢欺負我老姐,也不看看我是誰……” 派出所的走廊裡,空空蕩盪。夏天拿著氣球,獨自一人坐在長椅上。 斜對面的辦公室裡,於果和一個警察面對面坐著。夏天伸著腦袋看著屋內,於果半低著頭,好像在接受思想教育。夏天無奈地坐回長椅上,不知道今天是不是要睡在警察局呢? 三妹的床上堆了一堆的衣服,三妹一件件地拿起來,對著鏡子在身上比劃。三弟敲門走了進來。 “又怎麼了?” “你知道於果進派出所了麼。” “啊!為什麼呀?” “不知道,但是好像夏天也跟他在一塊呢。”對上三妹詢問的眼光,三弟解釋道,“我剛才給大勝打電話,大勝告訴我的。”

於果和夏天坐在派出所的走廊上。 夏天:“爸爸我想回家了。” “別著急啊,等一會兒大勝叔叔過來接你。你今天先到大勝叔叔那裡去住一晚上,好麼?” “那你呢?你也來麼?” “我今天就不去了,我跟警察叔叔這還有些事得處理一下,處理完了我就去接你。” “他們會不會把你關起來啊?” 於果看看夏天,摸了摸他的頭:“不會,壞人才會被關起來,我又不是壞人。” 小艾和三妹兩人前後腳趕到派出所。 大勝拉肚子在醫院打點滴,小艾要在醫院陪著大勝,不知道晚上得到幾點,沒法帶夏天回去,三妹便提出讓夏天去自己家住。於果將三妹喊道一邊:“我知道你跟他舅舅挺熟的,我這事……就沒必要讓大家都知道了。”三妹看著於果,點點頭。 三妹帶著夏天回到家裡,周雲清一手拿著詩稿一手拿著紅酒坐在客廳裡發呆。 “媽,還沒睡啊?” 周雲清看看三妹,沒反應。 “我把夏天先帶回來住一晚,他爸爸有點事……” 周雲清點點頭,卻並不說話。 “夏天,你先進房間看電視好麼,我一會兒就過來。” 夏天點點頭,聽話地走進三妹的房間。 自己走到周雲清身邊坐下,三妹耐心地問:“媽,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啊?” 沒有回答,周雲清只是搖搖頭,又喝了一口紅酒。 “要有什麼事您就跟我說,別憋在心裡,再憋出病來。”繼續勸解周雲清的三妹見母親轉過頭來,以為說動了她,立時做出一副準備傾聽的樣子。但是周雲清卻是將酒杯遞給三妹:“刷乾淨點,別留印。”說完,周雲清站起身,走進自己的房間,將房門關上。三妹拿著酒杯,獨自坐在沙發上不論如何也琢磨不明白。 三妹家門口,泰勒的汽車就停在外面。 睡過頭的三妹連蹦帶跳地跑到院門口,大致整理了一下儀容才推開門,看到一身休閒裝的泰勒正倚靠在汽車邊。 “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昨晚睡得晚了一點,忘了定鬧鐘了。” “沒關係,咱們有的是時間,你慢慢收拾,不著急。” 三妹點點頭,剛一轉身,又回過頭來:“那什麼,忘了跟你說了,我可能去不成了。” “怎麼了?” “夏天在我這兒,我得看著他。” “夏天?在你這兒?我能知道是為什麼嗎?” 三妹吞吞吐吐:“他……那個……什麼……總之是於果有點事,這兩天不能看著夏天了,所有就讓我臨時照看他一下。” 泰勒看著三妹,點點頭:“我們……為什麼不能一起去呢?嘗試一下三個人相處。” “可以麼?” “當然可以。”泰勒笑得很燦爛。 泰勒神閒氣定地開著車,三妹坐在副駕駛上,不斷用手機拍攝沿路風景,心情大好。夏天坐在後座上,戴著棒球帽,帽簷壓著臉。 “夏天,你看那邊的山,美不美?”百無聊賴的夏天敷衍地看了一眼窗外:“還行吧。” “幹嘛啊,一路臭著臉,舅舅帶你出來玩不高興嗎?” “你懂什麼啊,這個表情叫'冷靜'。我爸說一聽出來玩就特興奮那叫幼稚。” 前排坐著的泰勒和三妹面面相覷。 於果跟著警察到門口。警察翻看著手中的文件:“後續要是再有什麼情況,還會再傳喚你。既然人家都不追究你了,你也別那麼倔了。出去後好好反省反省,以後遇事,三思後行,別那麼衝動。” 於果點頭:“知道了。” “趕緊走吧,人家姑娘等你半天了。” 於果一回頭,看見珊珊正在門外面眼巴巴地等著呢。 “於果?” 於果轉過身去,卻並不看珊珊:“謝謝你啊。把我挺費勁地給弄出來了。” “Piero說不追究你了。” “那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他啊?” “你都把人家給打成那樣了,臉都腫了。” 於果終於看著珊珊了,珊珊把後面話嚥下去,一看於果也掛彩了:“你也傷得挺厲害的,我陪你去醫院吧。”珊珊想拉於果,於果瞬間躲開了:“被碰我,我嫌髒!”珊珊愣住了,鬆了手。看著於果往前走了幾步,珊珊突然喊住他:“於果!我想跟你談談!” 泰勒將車停在一處山路旁,三妹第一個衝進了山路旁的白樺林:“這兒太美了!” 笑看著三妹在林子裡亂跑就差滿地打滾的樣子,泰勒打開後備箱,從裡面拎出一籃子食物:“咱們中午就在這兒野餐。再往裡走還有一條山上的小溪,吃完飯我帶你去那邊轉轉。” 轉過身,發現夏天還坐在車裡,全神貫注地打著遊戲。 “夏天?怎麼還不下車?我們要在這兒吃午餐。” 三妹也跟了過來,探頭往車裡看:“夏天,快出來吧,你舅舅選的這個地方可漂亮了,還有好多好吃的東西,咱們吃完飯還可以去小溪里抓小魚和小蝦,快下來!” “你們別煩我,我這就打通關了。” 泰勒加重了語氣:“夏天!你不餓可以不吃,但是我和阿姨還要吃東西!下車!”三妹趕緊拉住他,把野餐籃子塞給他:“你先把東西擺出來,我來跟他說,去吧!”支走了泰勒,三妹看著夏天,夏天依然是很專注地打著遊戲。 “夏天,你不高興啊?” “沒有。” “還說沒有,臉那麼臭,一路上都不說話……是不是擔心你爸了?” 提到於果,夏天便沒有那麼嘴硬了,一臉擔憂的神色看著三妹又低下頭去:“嗯。” “你爸剛才來電話了。” 夏天瞬間抬頭:“他說什麼?” “沒說什麼,就問咱們玩得好不好。” 夏天有點懷疑:“真的?他沒事兒了?” “當然沒事兒了,他都那麼大的人了……” 夏天不相信地搖搖頭:“你不知道,他剛被珊珊甩了。他現在保證特難受,但是我還跟你們出來玩。” “這你都知道啊。”三妹摸摸夏天的頭,笑著說,“那也沒辦法,大人之間感情的事兒,不僅是你,連我也幫不上忙,只能靠他自己解決。” “三妹阿姨,那可以把手機借我麼?我想給爸爸打個電話。” 三妹掏出手機:“可是咱們在山里,這裡沒信號啊。” 接過手機,夏天沮喪地發現手機真的沒有信號。 三妹又摸摸夏天的小腦袋:“其實,這種時候就得讓他一個人靜靜,把事情想清楚。你呢,讓他放心,把自己照顧好,就是幫他忙了。等咱們吃完飯,到了住的地方,就有電話了,你再給他打電話。” “那咱們趕緊吃飯趕緊走吧。”夏天恢復了活力,期待著時間早點過去。 夏天瞬間跳下車,向著泰勒跑去。三妹回身,對著泰勒做了一個勝利的手勢。 面前擺著兩塊蛋糕,於果一口又一口地吃著。珊珊看著好似餓了幾百年的於果,猶豫著開口:“你知道我為什麼跟他在一起麼?”於果看了珊珊一眼,重新低下頭去吃蛋糕,不答話。 “我就是跟你在一起,太寂寞了。”珊珊固執地繼續說,帶著點兒委屈,“我就像你的手機鏈。” “真會比喻,我竟然不知道你語文學得這麼好啊。” 珊珊紅著眼圈:“我就像你的手機鏈,純裝飾,好看,但是沒什麼用。來電的時候,我就亮下,電話掛了,我就滅了。有沒有我這個手機鏈,其實都一樣。” 於果沒說話,繼續埋頭吃蛋糕。 “我和你好兩年了,其實一直都是這種感覺,我身邊好多人也談戀愛,有談得特水深火熱的,也有談得特家長里短老夫老妻的,我跟你吧,始終就是有一搭沒一搭。我其實這兩年一直都問我自己一問題,就是你到底愛我嗎?” “你是不知道嗎?” “我不知道。” “那你當我幹嗎呢?跟你耍流氓還是逗你玩呢?” “夏天沒來之前,我是這麼安慰我自己的,我覺得吧,你就是那種人,什麼都不在乎,有點玩世不恭,你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對什麼人甚麼事兒特上心,一這麼想我就安心了,覺得也沒什麼,這大概就是你愛人的方式了……但是夏天來了……我發現你其實對他特上心特在乎,我才知道原來你根本就是會愛人的……” “你說什麼夏天啊,這事兒跟夏天有半毛錢關係嗎?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有兒子,你不願意當這個後媽你直說啊,我要攔著你走我不姓於,問題你別弄一個什麼皮艾歐噁心我啊。” “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其實我和Piero……” 於果突然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千萬別再說了,什麼都別說了,說多了就不好了……我只想問一句話……” “什麼?” “愛了嗎?” 珊珊眼圈更紅了,眼眶裡蓄了點兒淚,看著於果,先點頭,後搖頭。 “明白了。”於果嚥下一口蛋糕,聲音是從來沒有過的哽咽。 珊珊聽著就留下了眼淚:“叔叔,你要是留我,我還想回到你身邊,真的……” 於果把整塊蛋糕塞進了嘴裡,眼圈也紅了:“都愛了,叔叔就撤了吧……以後跟你表哥好好過……對了,我跟你借的那些錢,一定想辦法盡快還給你。不過你得容我些日子,我的情況你也知道……” “不用著急。” “著急!你不著急我著急啊,現在關係不一樣的,哪能老欠著你錢啊。要不我給你寫個欠條吧。” “不要,不用的。” “那也行,咱不弄那形式主義的事,總之你放心,我於果雖說手頭不富裕,但也不是那種心安理得欠別人的人。” 聽著於果說著這樣生分的話,珊珊剛剛才幹的眼淚就又掉了下來。 “別這樣啊,咱好聚好散,都高高興興的。來,喝個分手可樂!”於果一仰頭,一罐可樂全喝了下去,把空罐放在了桌上:“走了!” 身後,珊珊看著於果頭也不回地離開,陽光照在於果身上,拉扯出一個細長的影子…… 樺樹林旁的草地上,三妹看著豐富的食物,被驚艷到了。 “這也太豐盛了,我也帶了火腿腸和麵包,都不好意思往外拿了。” “那我算沒白費工夫,昨天晚上做到三點鐘。” “你做的?”三妹驚訝萬分,看著泰勒將千島醬和切好的蔬菜拌在一起,“行不行啊,這個太意外了!說真的,我以為是買的呢。” “千萬別那麼驚訝,這才哪兒到哪兒啊,晚上再給你們真的露一手兒。” 三妹拎起一塊披薩:“嗯……太好吃了……好幸福的味道啊!” 夏天也抓起一塊披薩就往嘴裡塞,被三妹手疾眼快地攔住:“等下,沒洗手呢,我帶著消毒紙巾呢,用這個擦下。” 夏天不耐煩地接過了紙巾:“真麻煩,我和我爸吃東西從來不洗手。” “吃東西之前一定要洗手,否則會生病的。” 敷衍地擦擦手,把紙巾仍在野餐布上,夏天說:“我爸說那叫'事兒媽'!” 泰勒皺起眉頭。 “夏天你才來了北京幾天啊,就會說那麼多北京話了,那我現在考考你們啊。”三妹一副雅思考官的模樣,“你們知道北京話'歇菜'是什麼意思嗎?” 泰勒顯得很茫然,“是一種蔬菜嗎?” “什麼啊,不是菜,是沒戲的意思!”夏天略帶鄙視地看著自己舅舅。 “沒戲?”想了半天也想不通沒戲是什麼意思,泰勒說了一句英文求證。 “什麼啊,舅舅你懂不懂啊,沒戲就是沒戲唱了,完蛋了,只能回家睡覺的意思,我爸經常跟人家說,您這車歇菜了,就是徹底壞了,不能開了,懂了嗎?” 三妹看著泰勒和夏天特別正經地討論,不禁大笑。 於果來到三妹家門口,按下門鈴。 過了許久,門慢慢打開,面容憔悴的周雲清出現在於果面前。 “那個,您是三妹媽媽吧。打擾了,阿姨,我是夏天的爸爸,我叫於果。”於果說完,周雲清只是看著他,完全沒有任何反應。 “那個,昨晚上不好意思,我有點急事,謝謝你們幫我照看夏天,太謝謝了……” 周雲清還是沒反應,於果有點發虛。 “那……我是來接夏天的,他沒給你們添什麼麻煩吧?” “夏天不在。” “他哪去了?” “三妹帶著他,跟他舅舅一起去郊區了。今天不回來。”說完,全程面無表情的周雲清便將院門關上了。 於果盯著院門停了一會兒,又衝著門內說:“阿姨……那他們回來您讓三妹給我去個電話,我來接孩子。” 於果在三妹家門口吃閉門羹的時候,三妹和夏天正吃驚地看著面前隱藏在樹林深處的高級別墅。 三妹帶著夏天在別墅裡樓上樓下地繞了一圈,發現別墅內一應俱全。 “哇,什麼都有,連洗髮液沐浴露什麼的都是現成的。” “我的臭毛病之一就是做任何事都有備而來。” “這個臭毛病我喜歡,以後要保持下去。” “遵命。”泰勒很難得和三妹互相開玩笑,說完後和三妹相視而笑。 泰勒繫著圍裙,手起刀落地收拾著滿桌的蔬菜和魚肉。旁邊的桌案上,所有的調料都準備充分,擺放得非常整齊。三妹看著他,由衷地欽佩:“真看不出來,你還這麼會做飯。” “小時候爸爸媽媽出去創業,家裡只有我和妹妹,她嘴刁,倒逼得我學會了燒菜。”袖子落下來,泰勒放下手中的菜刀想捲袖子,被三妹搶先:“我來吧,你還要再擦手。”三妹幫泰勒挽袖子,泰勒近距離地註視著三妹,搞得三妹很不好意思:“幹嗎那麼看著我?” “覺得咱倆這樣,有點像老夫老妻。” “要想成老夫老妻要磨合的東西多著呢……真不需要我幫你做飯麼?” “不需要,你去叫夏天吧。” 來到夏天房門前,三妹敲了敲門,等了一會兒沒有聽到夏天回答。於是直接推開門進屋:“夏天,下樓準備吃飯了。” 夏天坐在桌下的地毯上,滿臉沮喪:“我爸不接電話。” “也許他真的想一個人靜靜。” 夏天微微皺眉:“真叫人擔心。” “明天就回家了,你爸那麼厲害,一定沒事兒的,來,我們下樓吃飯吧!” 拎著啤酒的於果回到修理廠,搖搖晃晃地走進放著自製汽車的倉庫。於果打開燈,掀開蓋著汽車的帆布,一邊喝著酒,一邊看著沒改完的汽車。喝完最後一口酒,將易拉罐捏扁,於果拿出手機找到大飛的電話,撥了出去:“大飛,你上次說有個人對我那輛車感興趣,還記得麼……我想知道他現在還有興趣麼……他能出多少錢……那你幫我再問問別人吧,整車出拆件出都行,價錢好商量……對,快點就行,我等錢用……” 於果打完電話,將手機一扔,一頭扎到了床上。 餐桌上,泰勒和三妹一直在盡力活躍氣氛,可是夏天就是提不起情緒來。泰勒有些不高興,但是又不能搞得都不開心,只能忍著。 起身取來一瓶酒,泰勒打開給三妹和自己倒了一杯,又拿起一瓶飲料。 “夏天不能喝酒,就用飲料代替一下吧。”“我能喝酒,我在家都跟我爸一起喝啤酒。” 泰勒皺眉:“他給你酒喝嗎?” “那怎麼了,我爸說男人不喝酒不算爺們儿。” 泰勒更加不高興了,三妹看到泰勒黑下來的臉色,趕緊從自己酒杯裡給夏天倒了一點:“小孩兒確實不應該喝酒,但是今天例外,喝一點沒事的,咱倆一起舉杯,謝謝你舅舅給咱們做了這麼多好吃的。” 三妹和夏天一起端起了酒杯,泰勒只好也舉杯。 “謝謝你,帶我們出來玩,給我們快樂,夏天?”夏天只好跟著三妹嘟囔了一句:“謝謝舅舅。” 泰勒心情好了些:“咱們開動吧!” 夏天和三妹立刻伸筷子夾菜,但是泰勒沒動筷子,只是享受地看著他們吃。 “太香了,怎麼這麼好吃啊,我以後要跟你學幾招。” “不用,以後我做給你吃就行了。” “那你要是回國了呢……” “要回早就回了。” 兩人突然都不說話了,夏天抬頭看著含情脈脈對視著兩人。 “你們倆是在談戀愛嗎?” 話一出口,三妹的臉唰的紅了,只好用替夏天布菜來掩飾:“夏天,你要多吃魚,多吃魚的小孩兒特別聰明,你舅舅做的紅燒魚實在太好吃了,是不是?” “好吃,但是我爺爺做的炸醬麵更好吃。” 樓上電話鈴響,夏天蹭的一下子跳了起來,就往樓上跑去:“肯定是爸爸來的電話!” 目送夏天消失在樓梯上,泰勒拿起的筷子又放下了,一個人站起身,向廚房走去。三妹看著陰著臉離開的泰勒,又看跑上樓的夏天,無奈。 廚房裡泰勒重新坐上一鍋水,又打散兩隻雞蛋倒進鍋裡。三妹從身後問道:“不高興了?” “有點吧,還好。” “你也要理解夏天,他從小就沒有爸爸,突然失而復得,當然覺得特別寶貴。” “我怎麼會不懂這個,只是我真的不希望他們父子走得太近,你也了解他爸爸那個人……我對夏天還是寄予很大希望的,我真的不希望他因為受到於果的影響走上歪路。” “我知道你擔心什麼,剛開始我也有這個擔心,但是後來跟於果接觸多了,覺得其實他這個人也不壞,就是毛病多點。” “就怕這些毛病,夏天現在正在成長期,特別容易被影響。習慣一旦養成,就很難改變了。” “嗯,你說的也有道理……但是你可能不理解,對於一個過早失去父親的人來說,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泰勒看向三妹,而三妹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你知道自從我爸去世後,我就經常在夢裡夢到他,夢到他像往常那樣推開我的門走進來,坐在我的床頭……好多次我都哭著對他說,爸,這次別走了,然後就哭醒了,看見我爸夢裡坐過的地方空著,就覺得特別孤獨特別失落……泰勒,我知道你是為了夏天好,但是你也應該從夏天的角度想想他最想要的是什麼。” 泰勒看著三妹,猶豫了一下,關上了火:“我去看看夏天。” 泰勒推開虛掩的門,夏天已經背對著門躺在床上。拉了把椅子坐在床邊,泰勒問:“接到你爸爸電話了嗎?” “他喝多了。” “湯做好了,再去喝點湯?” “我困了,想睡覺了。” “好吧,那你睡吧。” 夏天轉過身來喊住正要關燈離開的泰勒:“舅舅,別關燈行嗎?” “害怕啊?” “嗯。” 重新走回床邊坐下,泰勒說:“那我在這兒陪著你睡著,等你睡了再離開。” “嗯。舅舅,你給我講個故事吧?我在家睡不著覺的時候爺爺和我爸就給我講故事。” “你爺爺和你爸給你講什麼故事?” “我爺爺給我講打仗的故事,我爸給我講他修車的故事。” “這些故事我都不會講啊……這樣吧,舅舅給你講一個小時候,舅舅和你媽媽的故事!” 夏天眼睛一亮:“好!” “你躺好,閉著眼睛聽我講啊……你媽媽小時候呢,才四五歲吧,就像一個小跟屁蟲似的整天跟在我身後,每個月呢你外公外婆就給我們一毛錢的零花錢。那時正好流行喝可口可樂,你媽媽特別想喝,我就攢了好幾個月,用那零花錢買了一罐可樂。可是那是我們第一次喝可樂啊,也不知道怎麼喝,就覺得那可樂放久了一定味道都沉到罐底了,我就跟你媽媽提議說喝前得使勁搖一下……你媽媽就使勁搖使勁搖,然後我們倆一拉那拉環……你猜怎麼樣?” “砰!”夏天兩手一揮,學著爆炸聲。 “對啊,那可樂砰的一聲,全都變成氣噴了出來,最後一看那罐裡都不剩多少了,你媽哇的一聲就哭了……現在想起來,那是我最對不起她的一件事……”門外,三妹看著講故事的泰勒和夏天,悄悄關上了門。 哄完夏天睡覺,三妹已經把碗都洗好了。 “你怎麼都洗了,放在那兒我來洗就行了。” 三妹將手擦乾,遞給他一杯酒:“順手的事兒,我喜歡洗碗。” “那太合適了,我喜歡做飯,你喜歡洗碗。”泰勒接過酒的同時,拉住了三妹的手。 “咱倆從在機場見面就一直在說夏天的事兒,就連今天也是……總算有個時間,能跟你說說咱倆的事兒了。” “咱倆什麼事兒啊?” 泰勒忍笑:“跟我裝糊塗?” “不糊塗,但也沒想清楚。”三妹也歪著頭笑著說。 “那說說,不糊塗在哪兒?沒想清楚又在哪兒?” “我對你是什麼感覺,不糊塗。但是未來會怎麼樣,又不清楚。” “對我什麼感覺?” “喜歡。” “既然喜歡,怎麼看不清楚未來?” “有點害怕。” “怕什麼?” “美國太遠了,我不喜歡離我太遠的東西,把握不住,心會慌。” “如果跟我一起走呢?我可以幫你安排一切。” “我……我不知道。”雖然很想和泰勒多多相處,但是想到去美國要離開朋友和家人,三妹不禁還是有些猶豫。 “不著急知道,慢慢想,我有耐心。” “嗯……那你對我呢,糊塗嗎?清楚嗎?” “不糊塗,很清楚。” “是什麼呢?”話一出口,三妹有些後悔,但更多的卻是期待,想到等會兒泰勒的回答,三妹心怦怦砰跳得很快。 泰勒看著她並沒有說話,放下了酒杯,雙手環上三妹的腰,三妹被拉進泰勒懷裡,有些手足無措。燈光很柔和地灑在二人頭頂,三妹因為身高差只能抬頭才能看到泰勒,但是這樣曖昧的距離又讓她不敢抬頭。糾結了幾下,三妹只覺得臉頰燒了起來。 泰勒看著懷中的女子欲語還休的害羞情狀,也被這種氣氛感染,不受控制地嘴角上翹。現在他滿心滿眼的,只有眼前這個拋開平時的伶俐恢復小女人本色、害羞地窩在自己懷裡的,李三妹。 三妹按捺住心裡的狂跳,一抬頭,赫然發現泰勒的臉就在零點幾毫米處。 陰影投下……越來……越近…… “舅舅!” 早起頭一件事,夏天第一時間打電話給於果,但是一直無人接聽。夏天想了想,估計於果昨晚喝多了現在不知道正躺在什麼地方睡大覺。 “失戀的人”,夏天腦海裡反复閃過四個大字。扔下電話跑下樓,泰勒已經給三妹和夏天精心準備了早餐。 “起來了,昨晚睡得怎麼樣?過來吃早餐,吃完早餐我們一起去爬山……” “我想回去。” “……你知道麼,早上我在後面的山坡上發現了什麼?你猜不到吧,一窩松鼠,一窩真正的松鼠,就像是迪士尼世界裡的松鼠一家人一樣……” “我想回去。” 將早餐推到夏天面前,泰勒說:“吃完早餐我們再討論這件事。” 夏天看看泰勒,拿起勺子大口吃起來,很快便將盤子裡的東西都吃光了:“現在我們可以走了麼?” “我只是說吃完飯我們可以討論這件事,並沒有說一定要走。” “可是你說……” “夏天,你應該懂得,大家一起出來玩,要會照顧到每個人。現在只是你想要回去,有沒有考慮到別人是否也想回去呢?” “你這個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 “我不允許你這麼說話,太冒犯人了。” 夏天不理泰勒,一邊喊著“你這個騙子”,一邊將空盤子推到了地上。 聽到吵架聲的三妹,一邊刷著牙一邊從樓上跑了下來。可是泰勒和夏天兩個人都已經沒了理智,你一言我一語互不想讓。 “撿起來。” “我不!” “你必須撿起來!” “你答應馬上回去,我就撿起來。” 泰勒一拍桌:“什麼時候你開始學會要挾別人了!這都是跟那個於果學的麼?”話一出口,效果立顯,夏天不說話了,只是用眼睛狠狠地瞪著泰勒。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泰勒話音未落,夏天抓起盤子裡的一塊食物向泰勒扔了過去,泰勒一躲,食物砸在了三妹的身上!一副漂亮的“油畫”就這樣誕生了。 收拾好屋內的殘局,三妹換了件衣服出來,看到泰勒正一人站在別墅外的空地上,雖然只是背影,但也看得出來他在生氣。 “還在生氣呢?夏天只是個孩子呢。” “夏天以前不是這樣的,環境對人的影響太大了,尤其是對一個孩子來說。我現在,很後悔。後悔當時沒有第一時間將夏天帶回美國,後悔因為我的猶豫,造成他現在這個樣子。” 看看泰勒,三妹沒有說話。 “我就知道,讓他在這樣的環境下生活,一點好處都沒有。”有些沮喪的泰勒雙手扳過三妹的肩膀,“但同時我又很慶幸。” “為什麼?” “因為要不是因為夏天跑到中國來,我也不會認識你。知道原來在世界另一邊的你,對我很重要。” 聽到泰勒的這句話,三妹笑了。 身後別墅的窗戶推開,夏天探出頭來,看到相依相偎的兩個人。這個溫柔甜蜜的場景再一次刺激了他,舅舅把三妹和自己帶出來玩兒,可是,失戀了的爸爸卻是一個人,我要回去陪爸爸!心裡這樣想著,夏天便衝著兩人大喊:“我要回去!回去!馬上!” 剛剛平復下來的泰勒眼看又要炸毛,三妹及時拉住他:“算了算了,他那麼想回去,就回去吧,何必跟孩子生氣呢。再說,他可能真的有重要的事。” “他能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那個酒鬼父親?” “別這麼說,畢竟那是他爸爸。” “我會讓你知道,一個合格的父親,應該是什麼樣子。” 泰勒開車帶著三妹和夏天行駛在返程的路上,歸心似箭的夏天一個人坐在後座上。車裡的氣氛很尷尬,面對生氣的泰勒和鬧彆扭的夏天,三妹覺得自己就是漢堡裡的那片肉。正當三妹想應該怎麼樣緩解一下這種尷尬的氛圍的時候,電話響了,是於果。 看了看泰勒,泰勒面無表情地看著前面,三妹下意識地側了下身體,接通了電話:“餵,啊,我們已經在往回走的路上了……大概……大概還有兩個小時,要是不堵車的話……夏天挺好的……” 夏天一下子撲到副駕駛的座椅上:“是我爸爸嗎?”三妹點點頭,夏天一把從三妹手中搶過電話:“爸爸,你還好吧……我們馬上就回去了,很快……” 一個剎車,泰勒將車停下,從後視鏡裡看著夏天命令道:“把電話還給阿姨。” 夏天完全無視泰勒,只是繼續跟於果講電話:“我玩得一點都不開心,我想回家……” “不要讓我重複第二次!” 無視繼續:“爸爸,你以後不要把我交給別人了,可以麼……” 泰勒從夏天的手中奪過電話交給三妹。 三妹不敢多說,只好趕緊說了一句“我們馬上回來”後就掛斷了電話。 收起手機的三妹看看泰勒,泰勒通過後視鏡盯著夏天。 “夏天你現在越來越不像話了,等回到美國以後,我們需要好好地談一談,你需要對這段時間的表現作出反省。” 聽到這話,夏天抬起頭,從後視鏡中狠狠地瞪著泰勒。 另一邊,等在三妹門口的於果百無聊賴地看著地上的螞蟻搬家。突然,院門後面咣當一聲響,於果嚇了一跳,趴在門縫上往裡看。透過門縫,於果看到周雲清仰面倒在地上,院裡的桌椅也被碰倒了,於果急忙拍門:“阿姨!阿姨你怎麼了?沒事吧?阿姨!”但裡面的周雲清一點反應都沒有。 往後退了幾步,於果鉚足了勁往院門上撞了過去,結果被門彈了回來,摔了一個大跟頭。齜牙咧嘴地站起身,顧不上疼痛,於果再次看看周圍,找到一個能蹬腳的地方,爬上了牆頭。 於果翻過牆頭,摔進院裡,趕緊起身來到周雲清身邊。但是不論於果怎麼喊,怎麼叫,周雲清都是沒有反應。從廚房接了杯水,於果含了一大口,然後一口氣全噴在周雲清臉上,好在總算有用,周雲清嗆了口氣,微微睜開了眼睛。 於果大喜,掏出手機,撥打120,周雲清眼神散漫地幽幽說了一句:“你……你……你……你這個騙子……” 由於胡同太窄,救護車拐不進去,於果只好背上周雲清在胡同里飛奔,趕到胡同口,一輛急救車等在那裡,眾人將周雲清抬上了擔架。 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車內,夏天賭氣坐在汽車後座上看著窗外,泰勒面色很差,一聲不吭地開車。 三妹手機響,因為是於果打來的,三妹不敢接,直接將電話掛斷,並且將手機調成了靜音。但是於果很是執著地不停打電話。三妹只好給於果發了條短信:“別打了,很快就到,再等一會兒。” 不一會兒,於果也回復了一條短信:“速到醫院,你媽暈倒了。” 三妹急匆匆奔跑在醫院的走廊上,泰勒帶著夏天,緊緊地跟在她後面。於果看到他們,趕緊迎上去。 “我媽呢?” “放心吧,沒事了,醫生給她打了一針,現在睡著了。” “怎麼回事?怎麼會昏倒了呢?” “醫生說是血壓太低,又有點貧血,問這段時間吃飯睡覺怎麼樣。可能是沒休息好,加上吃的太少了,就這樣了。” 推開病房的門,三妹走到周雲清的病床旁坐下,看著躺在病床上睡著了的周雲清那憔悴的模樣,三妹心疼地哭了。 於果和泰勒站在走廊裡,夏天從泰勒身邊站到於果的身邊。 “爸爸,你沒事吧?” “我?我沒事?我有什麼事?我好著呢。” 夏天拿出一罐啤酒遞給於果:“喝多了第二天用酒撞一下,就沒事啦。” 於果看看夏天,又看看泰勒,一把接過啤酒。 “這孩子,懂得還不少。” “這是你告訴我的,我都記住了。” 於果瞄了眼面色不善的泰勒:“是……麼?” “於先生,我想跟你私下里說句話。” 於果跟著泰勒一起向旁邊走了幾步,確保夏天聽不到後,泰勒才再次開口:“我必須馬上帶夏天回去,馬上!我不管你用什麼樣的方式去跟夏天解釋他必須要回美國這件事,我只能再給你三天時間。三天的時間一到,不論你有沒有跟夏天說好,我都要得到一個肯定的答复。我不能再忍受他現在在中國的這個狀態了,必須要讓他馬上離開這個環境,你明白麼?” 於果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看看態度強硬的泰勒又看看旁邊的夏天:“怎麼了,不都挺好的麼?我沒覺得夏天有什麼問題啊?” “他的問題還不夠嚴重麼?他……他現在都會買酒了!” “這真不是我讓他買的,真的,我向錢保證,真不是我……” “我不想知道原因,也不想听任何藉口,總之夏天的現狀是我無法容忍的,他必須要盡快離開。” “聽懂了,你的意思是這都跟我有關係。”於果懶得和泰勒繼續糾纏,於是不管泰勒說什麼都答應。 “是的。” “明白,我盡量跟他談。” 三妹擦著眼睛從病房裡出來,泰勒迎上去問:“阿姨怎麼樣?” “還好,睡著了。於果,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太謝謝你了,幸虧有你在。” “沒事,我這不也就正好趕上了麼。誰碰上了不都得管啊,何況這不還是阿姨麼……對了,有個事兒,我也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 “你說。” “剛才你媽一路上一直念叨什麼錢啊,什麼一個姓席的,還有什麼誰誰誰是騙子啊什麼的……阿姨不會是上了誰的當了吧?” “你什麼意思?” “我沒意思,你媽剛才就是這麼說的,我告訴你一下。” 但是三妹卻對這個事情很敏感地立馬炸毛反擊:“我媽沒事,謝謝你關心。還有,我媽是單身一個人,請你別亂說什麼關於她的事情。” 於果還想解釋什麼,泰勒插到於果和三妹中間:“於先生,這是人家家裡的私事,請你尊重一下她們的隱私。” “我不尊重?嘿,合著我這倒出了不是了?行!我不說了,今兒我算知道什麼叫好心當成驢肝肺,這年頭好人真做不得。”說完,於果叫上夏天離開了醫院。 周雲清緩緩睜開眼睛,三妹就坐在她身旁,看到三妹,周雲清眼淚流了下來:“把你嚇壞了吧。” 三妹聽到這話,眼淚也流了出來:“到底出什麼事了?” “沒,沒事。”周雲清眼神閃躲,不敢看三妹。 “都這會兒了你還想瞞著我!是不是跟那個人有關係?” “哪個人啊……哪有什麼人啊……” “你忘了,上次在餐廳,我從廁所出來碰到你,你說是什麼什麼編輯,還說他是你男朋友。” 周雲清被三妹一提醒才想起來,但是依然嘴硬:“你想多了,我這麼一把年紀了,能有什麼事啊。” “那我問你,你是不是取了五萬塊錢?” 被三妹說中了的周雲清不吭聲了。 “是不是啊?這錢哪兒去了?” “那錢是我的,跟你沒關係,我怎麼處理是我自己的事情。” “你現在都被人騙成這樣了,就別再硬撐了成么!” 周雲清看著三妹,眼圈漸漸紅了起來。三妹拿出一張紙巾遞給周雲清,周雲清的眼淚一下流了出來。三妹靠過去,抱著自己媽媽:“沒事了,沒事了,都會好的。” 安撫好周雲清,等她心情平復下來,三妹才走出急診室的病房。泰勒從長椅上起身迎上,三妹身心俱疲地靠在泰勒肩膀上:“醫生說沒什麼事,輸完液就可以回去了。” “那就好。有什麼我可以幫上忙的麼?” “有件事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說。” “我媽媽借了一筆錢給別人,那個人拿到錢以後就消失了,再也聯繫不上了。其實,倒不是只有一筆錢那麼簡單的事,關鍵還是那個人……這事跟感情有關係你知道吧?現在我媽這個樣子,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件事了。” “你想听我的意見?”感覺到依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三妹點頭,泰勒繼續說道,“在美國,出現這樣的問題,一定會找律師,用法律的方式解決是有效的方法。” “除了打官司呢?這裡是中國,還有很多其他的問題。比如面子啊,名聲啊……我媽畢竟是一個人這麼多年了,要真鬧到打官司上法庭的地步,那別人會怎麼想啊。” “別人怎麼想不重要,關鍵是她自己的感受,否則這件事在她心裡,可能很久都出不去。”泰勒標準的美國解決方式卻並不是三妹心中想要的答案,嘆了口氣:“那讓我再好好想想吧,看看有沒有其他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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