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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癮”私門2 安娜芳芳 3738 2018-03-22
不過他還是頗為沾沾自喜的。雖然給gilbert的惡劣態度嗆得難受,但張乃馳心裡很有把握,猶太人動心了。張乃馳早就听李威連說起過,gilbert的家族與意大利西西里的黑手黨組織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曾經企圖以大中華區的化工貿易作為平台,乾為黑手黨洗錢拿佣金的勾當。鑑於李威連在這一領域的地位和能力,gilbert暗中試探過拉他合夥開公司,結果當然是被李威連拒絕了,gilbert從此對李威連的忌憚更甚,這也是他與李威連面和心不和,後來千方百計要把李威連搞下台的隱蔽原因。現在李威連這個最大的障礙掃除了,張乃馳又主動拋出繡球,猶太人根本沒有理由拒絕,他現在的猶豫只不過是一貫的多疑謹慎,也是為了在今後取得更有利的談判位置而故作姿態罷了。

張乃馳越想越安心、越想越得意,耳邊的呼嚕聲好像催眠曲,他居然也慢慢睡了過去。一覺醒來,空姐已經開始做飛機降落前的檢查了。 下飛機後,戴希如約找到了gilbert和張乃馳,隨二人的車一起前往西岸化工北京辦公室。別克商務車駛上機場高速,寬闊筆直的道路兩旁松柏成行,頭頂上天空湛藍,已經是下午五點,陽光依舊燦爛奪目,和上海的潮濕悶熱相比,北京六月的氣候還挺宜人的。 戴希被兩位紳士讓到前面副駕駛位,gilbert和張乃馳坐在後排談笑風生,不停地討論著北京好吃和好玩的場所,心情簡直好得無以復加。戴希正在慶幸他們沒多少工夫理睬自己,手機響了。 電話來自上海,是從希金斯教授家打來的。 “餵,教授?”戴希略微有些緊張,自從李威連出事之後,她就藉口工作忙,有段時間沒和教授聯繫了。在目前的狀態下,和任何人談起“諮詢者x”都使戴希難以忍受,尤其是她無法確定李威連對此的態度,更加不敢造次。戴希覺得,自己已經犯了不可原諒的錯誤,如果不能得到李威連的認可,今後就再無權涉及他的案例,哪怕為此不得不放棄碩士學位的課題研究,她也在所不惜。

“戴希,是我,你好嗎?” 戴希鬆了口氣,是教授的中國妻子jane。 她們寒暄了兩句,jane的聲音聽上去悶悶的,戴希忍不住問:“jane,你的嗓子怎麼了?” “哦,這兩天有些感冒。”jane說起話來確實有些疲乏,“戴希,你最近有時間嗎?我想約你見個面。” 戴希很抱歉:“哎呀,jane,真不好意思,我在北京出差呢。” “什麼時候回來?” “至少兩週……jane,有什麼事?你著急嗎?” “倒也不是很著急……” 話雖這麼說,戴希還是聽出了明顯的焦慮和……悲哀?怎麼了?這可不像戴希印像中那個始終淑雅從容的女子。 “jane,我們可以在電話裡談嗎?” “也許……”她好像愈發不安了,“其實我是想問問你公司的、呃……公司同事的一些情況?”

“公司?同事?”戴希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是的。戴希你工作的西岸化工有沒有一位……唔,總裁……是叫李威……” “william?!”也許戴希叫得響了些,從後排傳來的笑語聲突然中斷。 在驟然降臨的詭異寂靜中,戴希聽到電話里傳來吞吞吐吐的話語:“對不起,戴希……這樣談話對你大概不太方便吧?或者還是等你回上海再說吧。” “好的,jane,假如你著急的話,晚上再給我電話。” 戴希掛上電話,片刻之後,從她腦後響起張乃馳矯揉造作的話音:“戴希?是不是有william的新消息?我們大家可都很惦記他啊。” 戴希回過頭去:“不是,是一個大學同學向我打聽咱們公司前段時間出的事。”她迎著張乃馳懷疑的目光悵然微笑:“人人都喜歡聽八卦,真沒辦法。”

汽車繼續在高速公路上疾駛,只一會兒工夫,夕陽已把深綠色的樹冠染成金色,天空依舊透亮輝煌。而此時的上海,才停了大半天的細雨又紛紛揚揚地飄飛起來,暮色漸深了。 假如這時戴希能看見林念真淚流滿臉的樣子,就會明白她古怪嗓音的真正由來。她從桌上拿起一張照片,雖然很小心,眼淚還是滴在上頭,又被她用顫抖的手輕輕擦去。纖細的手指滑過那已略微泛黃的黑白圖像,四個模糊的人像猶如悄然浮現於水面之上的倒影,在歲月的漣漪中悠悠蕩漾、分離、聚攏、扭曲、變形…… 那是連死亡也帶不走的糾纏,總有一天還會找上他們。 就在昨天傍晚,童明海和童曉在家中鄭重其事地等候一位客人。為了這次會面,父子倆準備了很久,還特意選在童曉媽去居委會值班的日子,免得她一旦好奇心外加同情心大氾濫,任何本該冷靜、嚴謹的談話都會被攪和成一出韓國肥皂劇的。

初夏的晚風還有微薄的涼意,童曉家的小院子裡支起小圓桌和三把竹椅,桌上放著一把紫砂壺、幾隻紫砂杯,壺裡是沏好的香片茶。旁邊的地上還點著盤蚊香,初夏的石庫門老房子裡,蚊子已經肆虐了。 童曉從小就很喜歡這夏夜的納涼時刻,當然今夜不同凡響,這一點可以從桌上那套再度華麗登場的瓷杯看出來。父子倆早早地吃罷晚餐,就坐在院子裡等候,剛到七點,鐵門上響起輕輕的扣擊聲。 童曉衝過去打開門,他立刻認出來,這就是幾個月前與自己擦肩而過的女客人。淡淡的暮色照著她的臉,童曉的心怦怦跳起來,這樣美麗和高雅的容顏,是會使男人緊張的。 她在竹椅上坐下。童明海從屋裡提出熱水壺,忙活著泡雀巢咖啡。童曉看出老爸也很緊張,不覺有些好笑。最初略顯尷尬的氣氛過去了,童明海清清嗓子:“咳、咳,林女士,專門請你來跑一趟,真不好意思。”

“哪裡話,是我麻煩您幫忙的,應該是我不好意思才對。” “唔,那就閒話少說了。”童明海父子對視了一眼,“林女士,你要找的那個張華濱的下落,我們查到了。” 童曉把兩張照片並排放到桌上,一張是他在華海中學找到的張華濱的高中畢業照,還有一張是張乃馳走進辦公樓時的照片,是前些天童曉用手機從街上偷拍的。 她只掃了一眼那張放大的舊照片,就把目光移到近照上。她伸出左手,輕輕拿起這張照片,童曉注意到,那隻白皙的手在不易察覺地顫抖。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重新放下照片:“是他。” 童明海說:“他現在的名字叫張乃馳。” “張乃馳……”她低聲重複這個名字,抬眸微笑,“從照片上來看,他現在的生活應該很不錯吧?”

童曉父子再次交換了眼神,仍然是童明海開口:“算是吧。張乃馳目前在一家美國大公司裡任高級管理人員,日常生活挺奢侈的。” “嗯,”林念真點點頭,遲疑了一下又問,“那麼他的……家庭呢?” “在2002年的時候,張乃馳和滬港兩地知名旅遊家薛之樊的女兒薛葆齡結婚。”童明海在桌上攤開一張報紙,“薛老幾個月前剛剛去世,這是報上對追悼會的報導。” 這篇報導佔據了報紙的四分之一版面,正中就是追悼會的大幅照片:巨幅輓聯之下、重疊的花圈花環前,張乃馳和薛葆齡並肩而站的身影十分清晰。 童曉凝神屏息,一刻都不敢放鬆地觀察著林念真。他看到她匆匆瀏覽了報導的文字,目光就落在照片上,從張乃馳和薛葆齡的臉上輪番掃過,她看了一遍又一遍,臉上始終波瀾不驚。

“看上去他們兩個還挺般配的。”她終於說了這麼一句。 “呵呵,是啊。”童曉插嘴了,“可惜這位薛小姐先天不足,聽說有遺傳的心髒病,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結婚這麼些年也沒生下個孩子。” “……沒有孩子啊。”林念真顯然被觸動了,情不自禁地念叨了一句,但隨即又綻開溫婉的微笑,“真是太感謝了你們,這些信息很寶貴,你們一定花費了不少時間和精力吧。” 童曉再次搶在老爸前面開口:“啊,沒啥,沒啥。其實查起來不太費勁,呵呵,之前就和這位張總打過交道,熟得很……” “童曉!”童明海忍無可忍。林念真倒微笑著問:“這麼巧?你們很熟?是因為公事還是私事?” 童曉立即回答:“當然是公事!張乃馳供職的西岸化工去年底在'逸園'舉辦了一場年會,有個日本人暴死當場,和他有非常密切的關係!”

“逸園?!”林念真的臉色大變。 “嗯,林女士,你沒聽說過這事嗎?” “……大概經過倒是聽說了,不過不很詳細。”林念真垂下眼瞼,“其實我早就知道,'逸園'不是個吉利的地方,哪家公司會用它做總部辦公室呢?……可是日本人的暴死怎麼,怎麼會和他……張乃馳有關係?” 童曉瞥了眼老爸,童明海雖然虎著臉,倒沒有要製止的意思。童曉決定單刀直入。 “日本人是自殺的,這點已經定案了。不過呢,導致他自殺的原因和西岸化工這家公司確實有很密切的關係,而且不僅僅是和張乃馳的關係,他們的前公司總裁李威連也牽涉其中。” 林念真瞪大了眼睛,她張了張口,卻沒有發出聲音。 小院裡突然安靜下來。從院門外傳來弄堂里納涼的鄰居們的大聲談笑,遛彎的狗狗吠個不停,孩子們歡叫著練習自行車技……這些聲響細細碎碎地潛進小院,還摻和進兩三隻臨危不懼的蚊子的嗡嗡聲。市井生活的平凡、鮮活和熱鬧只不過一牆之隔,而此刻他們要面對的,卻是另外一種截然不同的人生。

父子倆等了很久,林念真始終垂睫不語,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回憶。 童明海低沉地開口了:“林女士,你上次來請我幫忙尋找張華濱的下落,說是受朋友之託。當時我也沒有多問,今天是不是可以請林女士告訴我,這位朋友是什麼人?” 林念真終於抬起眼睛,目光中有種含混不清的東西——是質疑嗎?童曉認為不是,他覺得更像某種徬徨和猶豫,正如人們在揭開內心最寶貴的收藏時,那種進退維谷而又憂心忡忡的狀態。 於是童明海直接提問:“林女士,你所說的這位朋友和'逸園'有關係嗎?……她應該也是一位女士吧?” 林念真微笑了:“童先生,您猜出來了。” 童明海輕輕籲了口氣:“袁佳,她……還好嗎?” “很好。” 她的回答簡單而明確。童曉驚異地發現,在老爸那張嚴肅有餘的老臉上,竟也浮現出頗為溫情的笑意,只聽他喃喃地說:“那就好,那就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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