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現代小說 “癮”私門3

第8章 第八章

“癮”私門3 安娜芳芳 6156 2018-03-22
“親愛的華濱,你在香港一切都好嗎?上海剛剛刮過一場強颱風,路邊的大樹倒了許多,今天早晨我去上班時,馬路上的積水還來不及排乾淨,只好蹚著水過人民廣場。雖然穿的是裙子和塑料涼鞋,不怕弄髒。可是到研究所的時候,小腿上還是粘了梧桐樹葉,腳趾縫裡摻進沙子,腳底下又黏又滑的…… “哎呀,我寫這些幹什麼呢?可是華濱,我聽說這個颱風是從香港刮過來的,所以心裡就一直惦記著,你們那裡會怎麼樣呢?風大雨猛的時候千萬別走在大樹底下,還要小心躲開電線桿子,上海就出了件事故,一根高壓線給風刮斷了,濕漉漉地垂在樹梢上,幸虧讓環衛工人及時發現,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呢。 “華濱,你到香港有三個多月了,生活應該安頓下來了吧?平常的衣食住行都怎麼樣?你和威連在一起住嗎?他待你好不好?他會幫你找工作嗎?你過得開心嗎?

“華濱,我現在才知道,我有多麼捨不得你離開。從小到大我們都在一起,可是現在呢,我已經整整三個月沒有看見你了,心裡成天空落落的,連上班都集中不了精神,同事們都笑我,說要給我介紹男朋友,我臉紅了他們就說我害羞,其實他們不知道,我是因為思念而難過…… “華濱,我想你,非常非常想你。 “有空的時候給我來封信吧,隨便寫些什麼都行。華濱,走的時候帶的那些錢夠用嗎?你走之後我又重新開始攢錢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機會給你。” ……這個“圓規”應該是2009年夏季最後的一場颱風了吧。不記得從什麼時候起,氣象台預報颱風時不僅有編號,還使用多姿多彩的名字,給肆虐的自然現象增添了幾分情趣。可當他們年輕時,這種幽默感還像籠中的畫眉,再動聽的婉轉啾鳴,都只能在心靈的一寸見方中歡歌。

烏雲在黃埔江上翻捲了大半天,且聚且散,始終難以成形。風刮得還算有些氣勢,江水比平時更加混濁,雨卻總也下不來。 張乃馳新租住的這套酒店公寓,從臥室的窗戶可以眺望黃埔江兩岸。為了這個位置他多花了不少錢,但花得心甘情願。每次站立在落地大窗前憑欄俯瞰,張乃馳都能感受到野心的潮汐隨著江水洶湧澎湃,想像中的成功轉化為生動的畫面,在腳下蜿蜒而過,給人確切和實在之感。 精確的頭腦、堅韌的決心,這些都是屬於李威連的。張乃馳缺少它們,因此更需要藉助具象來證明自己的豪情。 可是今天的江景讓張乃馳不安,他心煩意亂地倒在床上。江面上的狂風刮了整夜,風聲突破緊閉的雙層玻璃,在他的心頭激起一陣陣尖嘯,即使用被子蒙住腦袋,風仍然不依不饒地擊打著他的太陽穴。

用“圓規”來命名颱風,古怪中有股冷笑話的意味,果然是日本人的風格。 圍繞著原點,畫出一個又一個圈圈,其實隔空看去,那不過是些大大小小的零蛋,偏又以曖昧不明的姿態相互嵌套,誰也離不開誰。莫非他們,就是這樣的三個圓圈圈? 誰能告訴他,1987年夏末從香港刮到上海的那場颱風,又叫做什麼名字? 那個年代的國際平信,遠遠落後於颱風的速度。當張乃馳當時還叫做張華濱的他,在香港北角渣華道的一間陋室中拆讀這封上海來鴻時,別說是信中提到的颱風,就連兩週後的另一場也已過境而去了。 信從外濕到內,藍黑墨水暈得一團又一團,娟秀的字跡還能辨認。張華濱讀得十分乏味,雖然她對他情真意切,那份摯愛與他的現實差距甚遠。此刻他坐在大敞的窗戶前,卻依舊熱得汗流浹背,根本沒有心緒品鑑愛情。日光燈招來密密匝匝的蚊子,任憑他手舞足蹈而不離不棄,搖頭風扇吹出的熱風打在赤裸的臂膀上,悶熱的濕氣全部凝成澀澀的水漬,等他從頭到尾讀完一遍信後,那張薄薄的紙上都好像能擰出水來了。

來信的最後一段打動了他,他懶懶地從書桌上撿起支圓珠筆,又從筆記本上撕下一張紙,開始寫回信。剛開個頭,隔壁臥室裡的響動引起他的注意,側耳傾聽時,女人輕漫的笑聲卻被風扇和蚊子合奏的嗡嗡攪散。張華濱舔了舔嘴唇,突然,一種奇怪的觸感從左腳跟升起,他險些喊出聲來,猛地抬起雙腳,直勾勾瞪著兩隻蟑螂成雙作對,在夾腳拖鞋上逡巡而過。 “香港確實很富裕、很繁華,可是我的生活糟糕透了!” 張華濱強忍著全身的痙攣繼續寫信,蟑螂不僅令他反胃,也刺激了他的淚腺。他滿含委屈的熱淚,把麵對現實的失望和怨忿塗抹在紙上。 “李威連說的全是騙人的!過去他老是吹噓他媽媽在香港當老闆,可我來了才知道,他們家就開了間很破爛的服裝廠,哪裡是什麼大老闆!他把我騙到香港來,就是讓我來給服裝廠做苦力的,他自己成天玩女人。我住的地方也很差,又髒又小,根本沒法和上海的房子比。只有吃飯還可以,也就是跟著李威連一起在服裝廠裡吃。來香港三個月了,那些漂亮的高樓大廈我一次都沒進去過。”

臥室的門開了,張華濱慌忙用筆記本蓋住寫了一半的紙。 “好用功哦!”這屋子太小,女人嬉笑著從他背後走過,豐滿的屁股擦到張華濱的脊背。因為出多了汗,她頭上那股力士洗髮水的香味濃得撲鼻。 他的身心還來不及對這一切做出反應,眼前的燈光被遮住一半。李威連從女人的手上接過白色汗衫,一邊往身上套,一邊問:“你在做什麼?” 張華濱咽了口唾沫:“看書……” 李威連拖了把椅子在對面坐下來。服裝廠裡最漂亮風騷的女工阿美還在他身邊流連,被他往門外一推:“你去洗澡,我們有事要談。” 他的目光輕輕在書桌上滑過:“上海來的信嗎?” “呃……”筆記本只蓋住了信紙,卻遺漏了信封,張華濱有點做賊心虛:“是、是袁佳……她問我過得好不好?”

“你怎麼說?” “我……還沒回。” “還是多寫點好的吧,別讓她擔心。” 在李威連的注視下,張華濱習慣性地垂下眼瞼。 “……你是不是覺得很失望?”李威連好像總是能看穿他的心思,“或許在埋怨我把香港說得太好了?感到上當受騙了?” “我沒有……” “有也很正常。”日光燈閃了閃,這個樓裡的電線年久失修,夏季用電高峰一到,電壓就很不穩定,常常會跳閘。 李威連把風扇調大了一檔,原本浸濕的信封乾了一些,電扇吹過時,信封輕飄飄地滑向桌沿,被他眼明手快地抓住,又小心地放回桌上,並沒有多看一眼。 “其實我剛來時狀況還要差,現在已經不錯了。為了你我才向阿美租了這半間屋子,三年來我都睡在廠裡的裁床上。不過你放心,一切都會改善,我們不會永遠過這種日子。香港是個開放的世界,只要肯奮鬥,任何人都有機會出人頭地。”

“你看看這個,我用紅筆圈出來的。”他伸手從沙發上拿過一堆報紙,交給張華濱,“有幾家酒店招門童,你可以去試試。剛到時你連最簡單的廣東話都不會說,所以我才讓你先在阿美這裡住三個月,否則一出去就會碰壁的。” 張華濱在信中所寫的多為謊言,到達香港三個月,他親眼目睹每天在工廠裡苦幹的是李威連。只有唯一的一次,李威連因為勞累過度,引發了腰上的舊傷,才讓張華濱去幫了兩天的忙。但張華濱依然感到難以忍受的困窘,花花世界的霓虹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人生中最強烈的失落莫過於此。 “她在上海過得挺好?” “啊?她……”張華濱猛然意識到李威連在問什麼,“哦,你說袁佳啊,她是挺好的。研究所的環境好、工作輕鬆,工資也算高的了。”

李威連輕輕揚起眉毛:“復旦大學的高才生嘛……真沒想到我們三個人裡,只有袁佳大學畢業了。” 他在日光燈越發晦暗的光線下微笑起來,這種自嘲而又自傲的笑容獨具魅力,張華濱曾經想要模仿,卻始終難得其神。 “可是這裡有更美好的未來,我們一定會成功的。到時候如果袁佳願意,咱們就把她也接到香港來。” 終於跳閘了!電車的叮噹聲、汽車的呼嘯聲和人聲嘈雜一齊從窗外撲入,驟然降臨的黑暗吸走電扇最後一絲可憐的風,這件漆黑的屋子更像個慾望蟄伏的巢穴了。 當時即使那個名叫袁佳的聰慧女孩在,也未必能分辨得清貪婪和信念的區別——或許他們本就是一體的。 “親愛的華濱,自上次來信之後,又有好幾個月沒得到你的消息。轉眼就到了冬天,上海降溫很快,我沒及時戴手套,右手燙傷的老地方就長出凍瘡了。香港應該不太冷吧?但你還是要多注意冷暖,走的時候怕麻煩沒多帶衣服,現在就得在香港買了。那裡的東西肯定比上海好,可能也貴得多吧?你千萬別太節省,我給你寄了個包裹,有新織的毛衣、圍巾和手套。假如實在缺錢用,也可以把那根項鍊賣了,雖說是個紀念,但你過得好是最最要緊的。

“上個禮拜我去了趟楓林橋,咱們家的舊房子要拆了,我在那裡待了大半天,想了很多很多我們三個人小時候的事情,忍不住心酸。婆婆和爺爺都不在了,威連和你又去了香港,上海就只剩下我,一個人獨自守著過去,真不知道還要守多久? “本來以為分開久了會慢慢習慣,可是華濱,為什麼我越來越想念你,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夢見你,我好像變得愛哭了…… “威連待你不好嗎?我想,他自己在香港從頭拼搏,也很辛苦,你要多諒解他。我特地給他也織了條圍巾,在這次的包裹裡一起寄去,你替我送給他,謝謝他照顧你。” “咚咚咚!鏘鏘鏘!”舞獅隊又是敲鑼又是打鼓,兩隻渾身披著金毛的獅子搖頭晃腦,跟著面前的彩球亦步亦趨進入怡東酒店的大堂。

圍觀的人們起勁地鼓掌喝彩起來,孩子們在金獅靠近時雙手摀著耳朵,受驚似的一邊躲一邊笑。 不下雪的香港,酒店大堂裡紛紛揚揚飄下碎紙,落在乳白色的大理石地面上,好像長出一層金彩的霜花。身穿全套暗紅色制服的張華濱肅立在門邊,臉上掛著不知所以的笑容。兩個西服革履的老外在大堂裡轉悠著,看見酒店職員就塞上一個紅包,總算來到門口了,其中那瘦高個仔細看一看張華濱的胸牌——“hi,richard,恭喜發財!”他的粵語相當正宗,張華濱雙手接過紅包,過了很久都不敢打開看。 concierge後面的值班房不大,靠牆的桌上開著盞檯燈,就是客房裡床頭燈的式樣。張華濱伏在燈下奮筆疾書,已經過了午夜,他把黑色立領上的鈕扣鬆開,扭一扭僵直的脖子,制服是絕對不敢脫的。一根黃澄澄的金項鍊從領口處滑出來,那是離開上海時,袁佳花光積蓄買給他的。 “包裹收到了。香港的冬天一點兒也不冷,我如今在一家酒店上班,平常都穿制服,你寄來的毛衣、圍巾和手套沒什麼用處,我收起來了。當初帶來的錢確實太少了,雖說是你攢了好幾年的工資,可是和這裡的物價根本沒法比。金項鍊的樣子太土,還是賣掉換錢實惠,既然你不在意,過一陣子我就去辦。香港人真有錢啊,過年時酒店老闆發個紅包就好幾百港幣,我現在什麼都不想,就想發財,錢是最最重要的! “李威連還挺有本事的,在一家美國大公司找到工作了。他安排我去夜大學上課,可我在酒店里工作時間長,業餘再學習特別累,但他對我一點都不體諒,好像嫌我吃他用他的。其實我現在自己也掙生活費,他不過替我付了學費,唉!寄人籬下的日子真不好過。 “你織的圍巾我沒有給他。自從在美國大公司上班以後,李威連穿著打扮得就和香港人一個樣,他不會看得上那麼土的東西。酒店附近有許多名品店,你肯定想像不到一件襯衫能值幾千塊!這麼貴的衣服就穿在每天在我酒店出出進進的那些人身上。 “我發誓,有一天我也要過上這樣的生活!無論如何,我都要做到!” 從銅鑼灣的遊艇俱樂部出發一個多小時後,gloria's dream就航行在香港外海的洋面上了。這艘頂級遊艇是西岸化工在遊艇俱樂部長期租賃的,公司職員們夢寐以求能夠登上她出海,這和在怡和大廈裡擁有一間獨立辦公室幾乎是同等的殊榮。 gloria的白日夢有多麼浪漫無稽呢?快看她輕盈的潔白身軀像蓮花盛開在碧海之上,尾翼拖曳的長長泡沫猶如晚禮服的裙擺——那是浪花嗎?不,那是漫溢的香檳和紅酒,化作成千上萬美金的昂貴海浪,以金錢的名義華麗綻放。 這個瞬間陽光把白蓮花鍍了金,然而奢侈沒有盡頭,五彩斑斕的寶石又開始下一輪爭奇鬥艷,女人把慾望從身體的最底處曬出來。華衫輕薄如翼,在欲求不滿的皮膚上仍然沉重多餘了。 她們在笑聲裡混合著海風的淡淡腥味,撩撥得人既煩躁又慵懶。 “你叫什麼名字?啊?多麼漂亮的人兒……你告訴我呀,不要害羞……” 披著黑鬈髮的女人喝得醉醺醺,雙頰緋紅地半趴在吧台上。她向櫃檯裡的張華濱伸出右手,情意綿綿的目光在他臉上來回游盪。 張華濱猶豫不決,甲板上的歡聲笑語聽起來就在耳邊,隨時會有人闖進來。 “julia,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聽到這個聲音,她觸電似的從吧椅上彈起來:“william,你一直都不理我,我只能躲起來……” 女人伏在李威連的肩頭,緊攏著他的腰如泣如訴。 “你不是找到伴了嗎?”他輕輕捋著她的頭髮,“你喜歡他嗎?” 張華濱面紅耳赤地低下頭,心中好像有匹野馬在奮蹄狂奔。 “我喜歡……可我更喜歡你!william,我最喜歡你了!”她確實喝得太醉了,李威連大笑起來,把一攤爛泥似的女人拖拽出去。 璀璨星空下的gloria是沒有夢的,她把夢遺散在大洋深處,化作一片片沉浮的光點。返航的遊艇中寂寂無聲,所有的人都睡熟了。 “記住那個叫julia的女人了?” 張華濱從昏沉的狀態中猛醒過來,慌慌張張地把幾頁材料塞到吧台下側。 李威連在櫃檯前坐下:“給我杯冰水。”攤開雙手揉了揉麵孔,放縱的青黑色印記就融化在他的手掌心裡。 “她是公司裡負責人事的,到時候會幫忙。”默默地喝掉半杯冰水,李威連突然說,“我給你的材料你都背熟了嗎?” “有空就在背呢……”或許是太過疲憊了,張華濱的頭皮一扯一扯地作痛,“為什麼一定要我冒名頂替?” “哼,沒有身份、沒有學歷,你怎麼進得了西岸化工?” 李威連緊握著玻璃杯,低沉地說:“弄到那些我花了不少錢,你可別當作兒戲!總共就一次機會,只許成功不許失敗。你的英語還是不太行,今後我每天晚上抽時間幫你練習。” 他是一邊服侍人一邊苦背材料的,現在還要被指摘英語不足……惡氣灌滿了張華濱的胸膛。他弄不明白,李威連究竟是在幫助自己,還是在尋找一切機會壓迫和打擊自己? 港島的燈火輝煌越來越近,命運的起承轉合依舊難以捉摸——gloria,你就快要夢醒了嗎? 記憶之虹升起在維港的夜空中,比眼前的一切都更真實更溫暖。 “等你也進了公司,就立刻寫信讓袁佳去深圳。你們倆只要在深圳登記結婚,我就能託人幫她盡快辦好來港手續。她一個人在上海等了你四年,夠久了。” “華濱,親愛的華濱……每次寫下你的名字,我的筆都會抖得厲害,你是不是也看出來了?我的字簡直不成樣子。好幾年沒有當面叫過你,雖然在夢裡喊了一遍又一遍,可我還是害怕真的再見到你時,我已經張不開口了。 “華濱,等你的來信真是折磨人啊。我知道你非常忙,要上班還要學英語和商業,你在為將來努力拼搏,而我卻不能陪伴在你的身邊……我真不應該再抱怨你信來得少,可是華濱,這幾年我就靠等待和思念活著,你能理解嗎?每次收到你的來信都是我最快樂的節日,雖然只有薄薄的一張紙,卻夠我翻來覆去地看上好多天,可惜這樣的日子太少太少,總要隔上好幾個月才能有一次。我把你的來信都收在餅乾盒裡,每封信裡夾一片收到那天摘下的樹葉,前一片還是綠色的,後一片就變黃了…… “華濱,就算沒有時間多寫信,給我寄幾張你的照片好嗎?你一定長得更帥氣,也打扮得更洋派了,我好想看到你現在的樣子。隨信附上我的近照,前兩天是爺爺的祭日,我去'逸園'附近走了走,就在房子前面照的——我想讓你看看,這幾年來上海沒有太大的變化,可我老了,是沒有盡頭的等待把我催老了…… “上幾封來信你都提到,不願意一直當門童,希望威連把你弄進他的大公司,可他老推託說條件還不具備。怎麼說呢,華濱,和威連相處是不容易的,你要學會忍耐。我記得婆婆早就說過,威連的心地是最最善良的,可他的個性又實在太強,他對人不管是好還是壞,都能要了人的命。最近我常想,要是當初你留在上海的話,就算過得平平淡淡,我也可以守著你愛護你,現在一切都只能靠你自己了。 “是我太沒用,沒辦法幫到你——我永遠、永遠愛你。”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