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現代小說 “癮”私門3

第2章 第二章

“癮”私門3 安娜芳芳 5787 2018-03-22
豐田車剛進入理塘境內,大雨就消失得無影無踪,頭頂上重現如洗的碧空,連薄紗般的雲絲都尋不到。一彎巨大的彩虹如七色天橋,席天幕地橫亙在雪峰之巔,又彷佛是通向神仙境地的巨大拱門。彩虹之側,燦爛陽光毫無阻擋地揮灑而下,在一望無際的碧綠草場間流轉舞動,紫色、粉色、金黃色的野花猶如碧玉上鑲嵌的珍寶,還有大大小小的藍色湖泊,在金光照耀下無不折射出鑽石般晶瑩的光芒。黑色的犛牛群、白色的羊群和棕黃色的馬群,錯雜散落在這五彩繽紛的畫布上,背襯著更加高聳入雲、遙不可見的神山,讓人產生一種錯覺,彷彿自己已經遠離高原,回到了平坦的田野上。 “葆齡,快看啊……多麼美麗。”戴希輕聲喚著薛葆齡,將她扶靠在自己的肩頭。

薛葆齡睜開眼睛,迷茫地註視著車窗外曠世絕倫的美景,好一會兒,慘白的臉上綻露出一絲微笑:“我看見了,這才是、是爸爸筆記裡寫的……歸宿,離天最……近的地方。” “嗯,我知道了。不要說話,葆齡。”戴希自己每講一個字都十分艱難,平原只是幻象,她們依然身處海拔4000米之上,半懸在危難的高空中。 豐田車終於駛入了理塘鎮。扎吉放緩車速,這個藏族小鎮街面橫平豎直、出奇地干淨整潔,大概到了這樣的高度,骯髒都會無處容身了吧。 “小姐,我們在這裡吃晚飯。”整個路途上都沒有說過話的紮吉,突然開口了。 戴希費力地挺起腰,車窗外果然是一爿接一爿的商舖飯館,身著艷麗藏袍的本地藏民三三兩兩地或站或坐,滿面春風卻步履蹣跚的少數遊客穿行其中,真是好一派熱鬧慵懶的市景。

“幾點了?”戴希嘟囔著看手錶。呀,不知不覺已經5點半了!可是周圍的陽光如此絢爛,難怪她完全沒意識到已近傍晚。 腦袋好脹好暈,根本沒有半點食慾。戴希喘了口氣,問薛葆齡:“葆齡,你餓嗎?想不想吃飯?” 薛葆齡閉著眼睛搖搖頭。 戴希對著前方說:“扎吉,我們都不想吃晚飯,可以繼續趕路嗎?” 扎吉似乎猶豫了一下:“小姐,我要吃飯啊。” “那也是。”戴希覺得有理,畢竟開了這麼久的山路,體力消耗太大,去到稻城還有上百公里的路程,應該讓司機吃個飯、歇一歇。然而這裡是李威連一再強調不可久留的理塘啊……她一時沒了主意。 豐田車繼續向前,路邊錯落排列著一層或兩層的藏式土屋。平整的水泥屋頂、雕花的木窗櫺,繁複靚麗的花紋正如昨天戴希她們在康定賓館所看見的一樣。一些身披黃袍的喇嘛從車窗外經過,手持轉經筒,每遇到山民便合掌躬身,互道:“扎西德勒。”

“這裡就是長青春科爾寺。”扎吉說。 戴希昏沉的頭腦肅然警醒,迎面果然是一個寺院的圍牆。石塊層疊的瑪尼堆上經幡隨風飄揚,鼻子裡已經能夠聞到一股藏香和酥油混雜的特殊味道。 扎吉把車平穩地停在寺院前。 他回過頭來:“邵經理說,請兩位小姐遊覽這座寺廟,這是我們藏族最神聖的廟宇之一。” 戴希看看薛葆齡:“你能行嗎?” 薛葆齡只管抱緊那個黑包,輕輕點了點頭。 戴希攙扶著薛葆齡下車。站到地面,剛打算邁開腳步,便發現雙腿如灌了鉛般沉重,又像踩在棉花堆上似的漂浮,真是舉步維艱。 “我去吃飯。”身後傳來扎吉的叫聲,戴希根本轉不動脖子,只能聽著豐田車的馬達聲呼嘯遠去。 寺院門前的白塔不過幾步之遙,戴希扶著薛葆齡,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挪到門前。也許是看慣了遊人的狼狽模樣,周遭的藏民並未向她們投來異樣的目光。好不容易跨入院門,她倆終於站在主殿的跟前,殿內喇嘛咿呀誦唱之聲飄蕩出來,殿內四壁上五彩斑斕、華美絕倫的壁畫也已隱約可見了,戴希卻一陣心驚膽戰,她發現她們再也無法跨前半步了。

不僅僅是自己的呼吸急促、頭痛欲裂,靠在她肩上的薛葆齡此時猶如千鈞重擔,壓得戴希再難支撐。 更令戴希恐懼的是薛葆齡發出的喃喃低語:“長青春……永懷戀……爸爸、爸爸,你說過這裡、這裡有永恆的……愛,在哪裡?在哪裡?……你指給我看,爸爸……” “葆齡!別這樣,你振作些!”戴希嚇壞了,極端緊張中她只覺得天旋地轉,竭盡全力才能把軟癱下來的薛葆齡扶到殿門前的台階上坐下。 戴希跪在薛葆齡的身邊,血色正迅疾地從這張蒼白而嬌俏的臉上退去。薛葆齡半躺在戴希的懷中,目光渙散地望向台階上方,寺院最高處的佛舍彷彿聳立在登天路途的盡頭,金燦燦的陽光將它映出遺世絕塵的至美。 “戴……希,我的心、心好痛……”薛葆齡握緊胸口,發出痛苦的呻吟。

戴希手足無措,她自己也在強烈的高原反應折磨下幾近虛脫,除了緊摟著那不停顫抖的嬌小身軀,戴希連呼喊的力氣都幾乎喪失了。 “葆齡!葆齡!你、你別……”戴希拼命叫著,聲音卻小得可憐。 薛葆齡的呼吸越發微弱,唇邊卻溢出淡淡的笑意:“爸爸……我看見、你了……”她伸出手去,彷彿要抓住什麼,“這裡真美……你沒有騙人,帶我、帶我走吧……心安之地……永恆的淨土……” “葆齡!”戴希絕望地抬起頭,眼前人影晃動、時近時遠形同鬼怪,並無一個上前相援。她想大聲呼救可是喉嚨被堵住了——眼淚模糊了戴希的視線,她什麼都看不見了…… “快把這吞下去!” 是誰在說話?戴希迷迷糊糊地攤開手掌,怎麼手心裡出現兩顆黃豆大小的深茶色圓球?

“快吃!”又是那個陌生的低沉嗓音,卻令戴希無限信賴。她毫不猶豫地舉起藥丸嚥下去,靠在石階上,戴希眼前的迷霧徐徐散去。她看清了——不知何時出現的一個魁梧身影,正一手托扶著薛葆齡的頭,另一手持牛角狀的水壺,小心翼翼地向她的嘴裡灌著水。 戴希撲過去:“她怎麼樣了?” 轉向她的是一張黑黝黝輪廓分明的臉:“放心吧,這水里有藥,她很快就會沒事的。”他的雙眼被大大的墨鏡遮住,筆挺的鼻樑和剛勁的唇線構成一張滄桑的面孔,烏亮的長發整齊地披在肩頭。戴希愣住了:“你……是誰?” “我叫次仁。”藏巴漢子並不多話,扭頭繼續給薛葆齡餵水。戴希的頭還是沉甸甸的,但已經不那麼疼了,她看著那雙粗大手掌裡的薛葆齡,真像個洋娃娃般的脆弱,所幸的是洋娃娃剛才已死氣沉沉的臉,正緩慢而神奇地煥發出生機來。

終於薛葆齡緊閉的雙眼睜開了,她迷惘地看看戴希,輕輕嚅動嘴唇。 “葆齡!”戴希差點兒喜極而泣,“你沒事啦!” “要馬上離開這裡,否則她還會有危險。”次仁說,他瞥一眼戴希,“你自己能走嗎?” “行!”戴希忙說,“可我們的車還有司機……” 次仁雙臂一振,薛葆齡已被他穩穩地抱起來:“我送你們,到稻城還要將近四小時,必須抓緊時間趕路。” 次仁的車竟是輛經過改裝的路虎!按照次仁的吩咐,戴希給薛葆齡裹上毛毯,每隔半小時就餵一次牛角水壺裡的水。戴希自己也吃了次仁給的麵包和酥油茶,體力恢復了不少。真是奇妙啊,睡袋、被褥、小冰箱裡裝著食品和飲料,以及一個急救包,這輛路虎裡簡直什麼都有。 開出理塘之後,天色很快暗下來。兩側的群山逐漸掩入暮色,濃重的霧氣從山道旁的峭壁深淵中升起來,幾乎遮去小半條山路。路虎的車速比豐田更快,每次急轉彎都好像要衝出懸崖,又好像要撞上星際隕石般的山岩,但如此驚險的路況並不使戴希慌亂,她倚靠在後座上,身邊是面色如常昏昏欲睡的薛葆齡,自從成都踏上旅程,戴希的心頭一次像此刻這樣安逸平靜。

因為剛上車她就發現了,前擋風玻璃上垂掛著一個木製十字架。這種印第安人用來崇拜四季之風的特殊十字架,她只在一個人的汽車上看見過。 “我們安全了,葆齡。”戴希伏在薛葆齡的耳邊,微笑著說。 夜更深,群山的影子消逝在漆黑的曠野深處。如蓋的蒼穹之上點綴著無盡繁星,星光指引著前路,遠方那片稀微的黃色燈光就是稻城了。 次仁一直把薛葆齡送進賓館房間,才向戴希她們告別。 “明天可以稍微起晚些,我們9點出發,去亞丁。”站在房門口, 燈光下次仁深邃的雙眸中血絲混濁,雪域高原在賦予藏巴漢子陽剛氣質的同時,也毫不留情地磨礪著他們的身心。 “謝謝你,次仁!”戴希由衷地說。直到這時,她和次仁一共都沒說上幾句話,但卻可以放心地向他交託生命。

“不客氣。”他的微笑中流露出最質樸的羞澀,“……他是我的兄弟,應該的。” 房門剛關上,床頭櫃上的電話就響起來。 戴希並不意外地接起來:“你好,william。”她的眼睛濕潤了。 “你好,戴希。”是她的錯覺嗎?李威連的聲音裡竟有種罕見的激動,“你們一切都好嗎?” “好的。” “葆齡呢?” “她也挺好的,已經恢復過來了。” “她能聽電話嗎?” 戴希把話筒遞給薛葆齡:“葆齡,william要和你說話。” 她悄聲走出房間,把房門在身後輕輕關上。充滿藏族風情的旅館大堂中空無一人,鵝卵石子舖設的地面別有情調,牆上兩盞酥油燈搖曳生姿。 戴希在石牆邊坐下,從正方形的窗口望出去,漫天星光好像與視線齊平,幾乎觸手可及。

前台上的電話響了好幾遍,一個年輕的藏族姑娘才掀起簾子鑽出來,稀里糊塗地問:“餵?找誰……哎,是你叫戴希嗎?” “我?”戴希接過電話,那藏族女孩睡眼惺忪地抱怨,“這麼晚了還不睡。” “戴希,要給你打個電話真不容易。” 戴希輕輕地笑了:“讓葆齡說個痛快嘛。” “她已經睡了,”李威連的語調恢復了平靜,但那親切溫柔的口吻是戴希從未聽到過的,“你也該睡了。我只是想再謝謝你,戴希,今天多虧了你。你也好吧?” “嗯。” “都怪我考慮得不夠周到,”他遲疑了一下,“如果早做安排,你們根本不會遇到今天這樣的險情。” “你也沒想到會這樣吧?”戴希問。 “確實沒有。”李威連承認,“好了,一切都過去了。戴希,從現在開始你可以真正享受這次旅途了。怎麼樣,還喜歡高原吧?” “喜歡。” “那就好好玩玩,多拍些照片,帶回來給我看。”他的語調突然變得惆悵,“有幾年沒去了……” 戴希在心裡說,哼,還不是你自己不肯來! “等你治好病再來玩嘛。” 李威連明顯地愣了愣,隨即在電話那頭笑起來:“戴希,你不需要這樣時刻提醒我的!好吧,從明天起我就不再和你通電話,不打攪你們的旅遊了。快去休息吧,晚安。” 到達亞丁之後,戴希真正懂得了“靈魂所在、心安之地”的含義。從稻城到亞丁,美景無處不在,根本無須刻意選景,只要目力能及的地方,便是明淨安然、炫美絕倫的仙境。 次仁找來熟識的牧民,親自牽馬將戴希她們送入白雲之巔、林海深處。當她們跨過如茵的草場、沿著澄碧的河川、穿越遍布雲杉和紅杉的原始森林、與無數絢麗斑斕的野花叢擦身而過,偶遇犛牛、野驢甚至羚羊的倩影時,喧囂的塵世徹底退出心靈的疆界,肉身彷彿已化為清風,無聲無息地融入到自然之中。 淙淙水聲如天籟一路相隨,她們終於到達薛之樊所選定的安眠之地——牛奶海,古老的冰川湖,雪山環繞下的一顆晶瑩的水滴。仙乃日、央邁勇、夏諾多吉,三座藏傳佛教的神山傾心相守,潔白無瑕的雪峰在一泓碧波中輕輕蕩漾,這樣的出世絕俗,這樣的纖塵不染,這樣的寧靜安詳,唯有“極樂世界”這一個人類的詞語才能形容。 當風將薛葆齡雙手捧出的輕煙滌蕩而盡時,戴希走到她的身邊。 “葆齡,走吧。” 薛葆齡沒有動,她的眼圈紅腫著,神情卻並不悲哀,金色陽光從湖面折射出來,為她增添了幾許淡雅的容光。 “戴希,你知道嗎?我母親和哥哥都安葬在香港的家族墓地裡,只有父親,選擇長眠在這個遠離家鄉和親人的地方,我一直都在想,難道他不覺得孤單嗎?” “現在我懂了,父親他從來就是孤單的,他的心就像這個碧湖,深藏在高原雪峰之中,要了解他、接近他,就必須翻越重山險隘,甚至要冒著生命危險……”說到這裡,薛葆齡“扑哧”笑了,“像我父親這樣的男人,他害怕的不是孤獨,而是被誤解。如果沒有人能夠真正理解他,他不在乎孤立於整個人世之外,只與山水做伴。” “……真的沒有一個人懂他嗎?”戴希問。 “有的。”薛葆齡悠然長嘆,“戴希,雖然我怨恨他不關愛母親,但自從母親去世之後,父親的生活中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其他女人。兒子早夭,我這個女兒又先天不足,父親有一百個理由再娶妻生子,但是他沒有,他選擇孤獨地度過一生,現在又要孤獨地長眠在此。戴希,我覺得我終於能夠觸及他的內心了。” 面對著神山聖湖,沐浴在最清澈的陽光中,薛葆齡高聲道別:“別了,最最親愛的爸爸!願您得到永恆的安寧!” 回到稻城,她們仍然住進原來的旅店。在此休整一天后,次仁會把她們送往中甸,從中甸就有班機飛往全國各地了。 在旅店餐廳裡吃過晚飯,金燦燦的夕陽還很亮麗。這座由藏式民居改建的旅館,整體都是石塊壘成,綠蘿和紫花開遍石砌的窗台。夕陽在窗台內外輕盈流轉,給五色藏式土布鋪就的卡墊畫出深淺不一的光圈。 薛葆齡和戴希盤腿坐在卡墊上,聞著酥油茶和咖啡混雜的特殊香氣,正在醺醺欲醉時,房門被人“咣當”一聲推開。 戴希瞪著來人——哇,好一個青春洋溢的藏巴美男!高高的個子、黝黑的皮膚,尤其是那雙明亮的眼睛,好像盛著戶外最後一抹夕陽,他也發現了她們,立即露出潔白的牙齒笑了:“你們就是李叔的朋友吧?” 李叔?戴希和薛葆齡摸不著頭腦,還好次仁緊跟著踏進屋子:“薛小姐、戴小姐,他是我的兒子巴桑。” 薛小姐和戴小姐趕緊和巴桑打招呼,這才看清藏巴帥哥大概二十出頭的年紀,緊身牛仔褲繃著修長的雙腿,黑色t卹外罩夾克背心,烏髮束成馬尾,那身材氣質比之時尚雜誌上的模特也不差分毫。戴希偷偷衝著薛葆齡扮了個鬼臉,李威連突然冒出來的這個大侄子,倒和他挺般配的。 巴桑可比他爸健談多了,一坐下就和兩位美女聊開了。原來次仁叫他去找扎吉,巴桑一路追趕,在康定逮到了正返回成都的紮吉。據扎吉說,他完全是根據成都旅遊社邵春雷的吩咐,才把戴希她們扔在理塘的。其實這麼做扎吉心裡也犯嘀咕,可是藏族司機從不管閒事,只按照雇主的交代辦事,所以很顯然,邵春雷是蓄意將戴希她們送入絕境的。 聽完巴桑的敘述,薛葆齡已經好轉的臉色又變蒼白。戴希問她:“葆齡,你要問問邵經理嗎?” “不必了……”薛葆齡深深地吸了口氣,“什麼都不用問了。” 巴桑很關心她們:“薛小姐,身體好些了嗎?” “好多了。”薛葆齡連忙表示感謝,“真是太謝謝你們了,救了我一命啊!”她指了指擱在桌上的牛角水壺:“今天我還在喝這個,身體一天比一天舒服,比美國的心髒病藥都管用。” 巴桑開心地大笑起來:“肯定比美國的藥管用。李叔告訴過我,全世界就咱們藏區的高原最高,你們想啊,我們世代防高原病的秘方,當然比其他地方的強多啦!” 戴希犯了職業病:“咦,這麼神奇的藥方,為什麼不做商業化生產呢?可以造福大家哦。” “不行。”一直沉默的次仁突然說。 “啊?” 巴桑解釋:“這是咱們祖先留下來的秘方,裡面有好幾種藥材都生長在五千多米的雪山上,每配一次藥就要攀登好幾座雪山,還要到懸崖峭壁上去採藥,非常非常危險,幾乎每次採藥都會有人摔傷甚至喪命呢!” “所以這種藥隔幾年,等全部藥材都湊齊了才能配一次,”次仁接著說,“是我們最最珍貴的救命藥,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用,不是至親好友也絕不能給。” “哦!”戴希恍然大悟,“那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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