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伊豆旅館的神秘案

第4章 4

伊豆旅館的神秘案 东野圭吾 4591 2018-03-22
一周後的星期六。 早晨七點多鐘,井野裡子到外面倒垃圾,看到鄰居家的“皇冠”車從車庫裡開了出來。開車的是這家的男主人阿部佐智男,還有目送丈夫的妻子芙美子。直到車子開遠了,芙美子才看見裡子站在那裡,便輕聲地同她打了個招呼。 “您先生這是去哪兒呀?”裡子問候道。 “到伊豆去打高爾夫球。朋友約他去的,要明天晚上才回來呢。” “是嗎,那麼,夫人一個人在家看門了?” “是啊。所以,我想上街去買點東西,很長時間都沒出門了。” “這樣也好。不過,只有男人才有這麼好的事,而我們……” 聽裡子這樣說,芙美子只是笑著點點頭便告辭回家了。裡子卻分明感到,她笑得有些不自然。 伊豆下田的皇冠旅館裡。前台服務員笠井隆夫接到了從212房間打來的電話。那是個雙人間,但辦理住宿登記的卻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

“您好,這裡是前台……” 話還沒說完,話筒裡就傳來了一個女人驚恐的叫聲:“不好了!請快來看看。” 尖叫聲使笠井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並立即問道:“出什麼事了?”接著,女人尖叫的聲音又一次震動著他的耳膜,這次,她的話讓笠井的臉色都變了:“不得了啦!喝了啤酒後,他們……我丈夫和阿部先生都倒下了。” 十五分鐘後,接到報案的靜岡縣警察局的刑警們趕到了賓館。在前台服務員笠井和旅館經理久保的指引下,刑警們來到了案發現場212房間。 現場有兩具屍體。一個倒在地板上,另一個躺在床上。躺在床上的男人枕著枕頭並蓋著被子,再加上還正對著牆,看上去就像睡著了似的。倒在地板上的男人,則保留著痛苦掙扎的表情。

桌子上放著兩個啤酒瓶和三個玻璃杯子。一瓶已經空了,另一瓶還有一半。三個玻璃杯中有一個幾乎是空的,一個還有三分之一的啤酒,另外一個杯子倒著,裡面的酒都灑在桌子上。 “有住宿登記卡嗎?” 一個留著平頭、臉色有些黑的刑警問笠井。笠井和久保大概不想看屍體,都站在走廊上。 “有,在這兒……” 笠井從口袋裡拿出了兩張住宿登記卡,遞給刑警。 “嗯,阿部佐智男,在赤根工業工作嗎?應該是從東京來的吧?你們知道哪一位是阿部嗎?” “知道,那個躺在床上的一定是阿部。這個房間是阿部登記的。” “那麼,另一個人呢?” “這個人我沒見過。他好像是真鍋夫人的丈夫。” “真鍋?啊啊……” 刑警看著另一張登記卡點點頭。

“真鍋秋子,同宿人是真鍋公一。嗯,像這樣妻子的名字在前的還真少見呀。” “啊……”笠井歪著頭說,“實際上登記的時候只有夫人自己,她說她丈夫一會兒就過來。” “按照這位夫人的話,這裡倒著的男人就是真鍋公一了?” “是的。”笠井像是縮脖子似的說。 “你是說正喝著啤酒便突然痛苦地倒下了嗎?” “是的。”笠井回答道。久保經理臉色蒼白地站在一旁。 “這些啤酒是這個房間冰箱裡的嗎?”刑警看著久保的臉問道。 “是的。”久保的聲音裡透著顫抖。 “是什麼時間補充到冰箱裡的?” “應該是今天早晨。我去把負責這個工作的人給叫來吧。” “那就拜託了。” 聽刑警這樣說,久保立刻朝電梯走去。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後,刑警又轉向笠井。

“那位夫人現在哪兒?” “啊,她——旁邊的房間空著,她在那裡等著。”說著,笠井用手指著213房間。 刑警點點頭,用眼睛示意站在旁邊的高個子警員,後者便過去敲了敲門。從裡面傳出了很小的聲音,於是刑警推開了房門。 屋裡坐著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半長的頭髮被染成茶色,化著濃妝。有點上挑的眼睛乍一看好像很堅強,但卻有些不安,佈滿了血絲。 刑警先自我介紹叫小村,然後問對方:“是真鍋秋子吧?” 那個女人默默地點點頭。 秋子坐在房間裡的椅子上,小村在她對面坐下以方便談話,而那位年輕的警員則站在一旁。 “這次是來旅行的嗎?”小村問道。 “是。”真鍋秋子小聲回答。 “聽前台服務員說你的房間不是2127”

“是的。我們的房間——是314。” “嗯。很抱歉在這時候還要打擾您,能說說當時的情況嗎?” “可以。”她依然用很小的聲音回答。 “首先我想問的是,住在212房間的那個男人是和你們夫妻一道來這裡的嗎?” 聽了刑警的問話,秋子用手帕擦了擦眼角,“這……要回答這個問題……必須先說說一些與此相關的事情。”她用嘶啞的嗓音回答。 “請您詳細說吧。” 小村把腳搭在一起,做出了要仔細聽她講話的姿勢。年輕的警員則站在旁邊,拿出本子準備記錄。 “其實,這次來這兒旅行是我丈夫提議的。他說偶爾到伊豆去放鬆一下也很好。”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一周以前。因為在此之前他從來沒這麼說過,所以,當時我很吃驚呢。”

這時,小村警官突然想到了一個毫無關係的問題:自己帶家人去旅行已經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那麼,關於旅行的一些事情都是由你丈夫辦理的嗎?” “不,這個旅館是我預訂的。但是,是我丈夫說這個旅館很好的。其他也沒有什麼事情要做,因為我們是開車來的。” “你丈夫為什麼會說這個旅館很好呢?” 對於小村刑警的問題,秋子搖了搖頭:“到底為什麼我也不清楚,他只說以前在這裡住過,各方面都不錯。” “噢,是嗎。” 小村刑警點著下頜,打著手勢示意她繼續講下去。 秋子微微地閉上了眼睛,似乎是想讓自己盡量平靜下來一樣,深深地吐了口氣。 “所以,今天早上我們便從家裡出發,途中丈夫告訴我,這次阿部先生他們家也一起來。”

“你說的阿部就是死在床上的那個男人吧?阿部他們家……是指……” “阿部先生他們家也是夫婦二人都來。” “夫婦?那麼,阿部先生的夫人也一起到這裡來了嗎?”可是,根據前台服務員的證言,阿部佐智男是一個人來的。 “應該是那樣的,可是……”秋子用手掌支撐著右臉,脖子順勢扭著。 “你能說說阿部先生和你們之間的關係嗎?”小村刑警換了一個話題。 秋子做了一下稍微挺直後背的動作。 “阿部先生的妻子芙美子和我是大學時的好朋友。”接著又說,“我們的交往已經將近二十年了。在這期間我們都結婚了,現在我們兩家關係很密切呢。”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什麼關係嗎?” “沒有什麼特別的。我們丈夫的興趣愛好也比較相同,所以經常一起去打高爾夫球。”

“以前你們兩家也經常一塊兒去旅行嗎?” “嗯。差不多每年一至兩次。” “那麼,請再回到剛才的話題上吧。” 小村看著對方說:“阿部夫婦也一起去旅行,是你丈夫在車子裡告訴你的吧。為什麼在這之前他不說呢?” “我丈夫——”說著,秋子像是在考慮什麼似的閉上了嘴,“阿部家也一起去旅行是他們昨天才突然決定的,所以,他沒有機會告訴我。” “噢?” 這有些不合情理呀,小村覺得有問題。 “說這樣的事情會沒有機會?這可有些奇怪呢。” “我也這樣認為的,但是我丈夫就是這麼說的……”秋子低著頭,把手帕纏繞在手掌上。 “好了,這個問題暫時就這樣吧。”刑警說,“阿部夫婦也同行,是昨天突然決定的,以前也有類似這樣的決定嗎?”

“沒有,從來沒有過。” “為什麼這次會這樣呢?” “說是人多熱鬧,昨天我丈夫突然決定,給阿部先生打了個電話,邀請他們也去旅行,聽說對方滿口就答應了一塊去。” “是嗎?” 小村點著頭,但心裡的問題卻很多。真鍋公一為什麼在出發的前一天才邀請阿部夫婦?為什麼都出發了才告訴妻子?可是,對於這些疑問,秋子卻一個也回答不出來。 “那麼,請繼續說吧。阿部夫婦一起去旅行是你丈夫在車裡告訴你的?” “是……那個,接著,就來旅館登記住宿了。” “請稍等。” 小村伸手製止了秋子。因為他想起了笠井的話。 “登記的是夫人吧。據前台服務員講,當時你丈夫並不在場。” “是啊,在快到旅館的時候,他停車一個人下車了。說是附近有個熟人,約好了在對面餐館見面。”

“熟人?” 小村不由得提高了聲音。他感到越說越離奇了。 “什麼熟人?” “不知道。” 秋子乾脆地說,“當時我也問過他,可是我丈夫只說是個一般朋友。” “你說的那家餐館的名字是什麼?” “是來這裡的路上叫做'OWAITO'的店。啊,是這家。” 說著,秋子從旁邊的手提包裡拿出一個火柴盒,放到小村的面前,“就是這個店。” 小村拿過那個火柴盒,火柴盒是一個印著白版黑字“OWAITO”,設計很簡單的畫面。背面印著地圖,確實就在旅館的附近。 “這個怎麼會在夫人手裡?”小村拿著火柴盒問道。 “在餐館前分手時我丈夫給我的。他讓我訂好了房間就打電話告訴他,隨後直接來房間,這上面有電話號碼。” “這麼說,你丈夫在進這個餐館之前手裡就已經有這個火柴盒了?” 刑警的意思,秋子好像一下子還沒明白,但還是點了點頭。 “嗯,是的。是這樣的。大概以前來過吧。” “好像是。” 小村看著這個火柴盒,然後遞給旁邊站著的警員,又把視線轉向秋子,“所以,夫人就一個人去旅館,並且到前台辦理了住宿登記?” “是的。然後我一個人進了房間,給那個餐館打了電話。” “那時,你丈夫說什麼了?” “他說事情已經辦完了,現在就到旅館去。” “事情辦得很快呀。” 小村觀察著秋子的神情說。但是她臉上的表情卻沒有變化,只說了句“說的也是呀”。 “接著你丈夫很快就到房間了嗎?” “大約十分鐘後就到了。” “然後呢?” “他問我阿部先生他們住哪個房間,我問過前台,知道是在212,我丈夫說他要過去看看就出去了。” “你丈夫是一個人去的嗎?” “是的。當時我也要去,可他說只去打個招呼就回來……” 小村雙手抱在胸前,又感到了有什麼不對勁。 秋子繼續說:“過了一會兒房間的電話響了,我拿起了話筒,是我丈夫打來的。他說正在阿部他們的房間裡,要在那裡坐一會兒,讓我也過去。於是我就去了。進去後看到我丈夫一個人在那裡喝啤酒,阿部先生躺在床上睡著,芙美子不在房間裡。” “請等一下,你到那個房間去的時候,阿部佐智男已經在床上躺著了?” 秋子像是咽了一口唾液。 “是的。當時我還問了丈夫,他說阿部先生有些累了就先睡會兒。我又問芙美子去哪兒了,他告訴我說去買東西了。” “此外再沒有什麼變化嗎?” “沒有,可我覺得好像哪裡不對勁。” 接著她像突然感到寒冷似的搓著兩手。 “當時你丈夫已經在喝啤酒了嗎?” “是的,並且還讓我也喝一點兒。” “然後拿出杯子給你倒了啤酒嗎?” “嗯。”秋子點點下頜。 “你喝了嗎?” “沒有,這個……” 她閉上嘴低下頭,拿起放在膝蓋上的手帕,擦了一下眼角。 “我正想喝,可就在這時,我丈夫他突然叫起來,一臉痛苦的表情。我問他怎麼了,他沒有回答只是痛苦地掙扎著……然後就一動也不動了。就這樣他就死了。” 她把手帕打開,擦著眼睛。 “接著你就給服務台打了電話嗎?” 她點點頭。 “夫人,請你再仔細想想。”小村低下頭看著她的臉說,“在你丈夫出現痛苦表情以前,沒有什麼異常情況嗎?或者你丈夫有什麼異常的表現嗎?” 秋子把手帕從臉上拿開。雙眼全都紅了,連鼻子也是紅的。她就這樣歪著頭。 “噢,我想他只是在喝啤酒。” “那杯啤酒是你丈夫自己倒的嗎?” “是的……” 這樣說了後,秋子突然抬起眼睛,朝遠處看。 “怎麼了?”小村問道。她目光呆板地轉向他。 “當時,我看杯子裡的啤酒太多了……我就……就往他的杯子裡倒了一些。那時他正從冰箱裡往外拿小菜。” 一絲疑問在小村的腦海裡閃過,但這從另一方面,也讓他感到案件的核心雖然朦朧卻可以看清了。 他控制著這種情緒又接著問:“喝了那杯啤酒後,你丈夫就出現了痛苦的表情嗎?” “嗯……那個啤酒裡面有什麼東西嗎?” “我想也許是吧。” 突然,秋子的臉上現出了無法形容的複雜表情,她意識到也許該死的是自己,現在是丈夫替自己死了。 “我明白你說的了。”小村警官站起身來,“也許要以殺人案展開調查。為了儘早查明真相,我們會全力以赴的。” 秋子深深地低下頭表示感謝。 “拜託了。如果這是誰策劃的謀殺,請一定把犯人抓起來。” “我保證。” 小村警官看著她答道。但是在他的腦子裡,卻正在考慮這樁案子該從何處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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