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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橋牌

底牌 阿加莎·克里斯蒂 3434 2018-03-22
賓主回到客廳,橋牌桌已經擺好了。大家傳飲咖啡。 夏塔納先生問道:"誰愛打橋牌?洛瑞瑪太太,我知道。還有羅勃茲醫生。梅瑞迪斯小姐,你打不打?" "打,只是技術不太好。" "棒極了。德斯帕少校呢?好,你們四位在這邊打吧。" 洛瑞瑪太太側向白羅說:"幸虧有橋牌。我是有史以來最嚴重的橋牌迷。我愛上橋牌了。現在晚宴若沒有牌局,我根本不去赴宴!我會睡著。真慚愧,可惜就是如此。" 她們切牌選同伴。洛瑞瑪老太太跟安妮·梅瑞迪斯一組,對抗德斯帕少校和羅勃茲醫生。洛瑞瑪太太坐下來,以專家的手法洗牌說:"女性對抗男性。藍牌,你看如何,夥伴?我是抬價的2。"(某一種橋牌叫牌制規定由"2"叫起。)

奧利佛太太的女權主義情操抬頭了,她說:"你們千萬要贏喔。讓男士們瞧瞧,他們不可能事事如願。" 羅勃茲醫生開始洗另一副牌,他興高采烈說:"可憐的寶貝,她們一點希望都沒有。洛瑞瑪太太,我看你來分牌吧。" 德斯帕少校慢慢坐下。他望著安妮·梅瑞迪斯,似乎剛剛才發現她美得出奇。 洛瑞瑪太太不耐煩地說:"請切牌吧。"他歉然切一切她遞上來的紙牌。 洛瑞瑪太太發牌十分熟練。 夏塔納先生說:"另外一個房間還有一張橋牌桌。" 他走想另一道門,另外四個人跟他踏進一個佈置很舒服的小吸煙室,那邊擺著另一張橋牌桌。 瑞斯上校說:"我們得切牌分組。"

夏塔納先生搖搖頭。他說:"我不打。橋牌不是我喜歡的遊戲。" 客人都申辯說他們也不想打,但是他再三堅持,他們終於坐下了--白羅和奧利佛太太對抗巴特和瑞斯。 夏塔納先生旁觀了一會,看到奧利佛太太以什麼牌來叫"無王2",不禁露出惡魔般的笑容,然後無聲無息轉往另一個房間。 那邊的人打牌打得出神,表情嚴肅,叫牌的速度快極了。 "紅心1"。 "放棄"。 "梅花3"。 "黑桃3"。 "方塊4"。 "加倍"。 "紅心4"。

夏塔納先生站著看了一會兒,自顧微笑。接著他橫越房間,坐在壁爐邊的一張大椅子上。侍者以托盤端來飲料,放在鄰近的一張桌子上。火光照亮了水晶瓶塞。 夏塔納先生一向是照明藝術家,他仿製出僅用火光照明的室內效果。他若想看書,肘邊一盞加了燈罩的小燈可以給他光源。審慎的釩光燈使室內發出柔和的紅光。另有一盞稍微強一點的電燈照在橋牌桌上,那兒繼續傳來叫牌聲。 "無王1"--清晰果斷--是洛瑞瑪太太。 "紅心3"--語氣很積極--是羅勃茲醫生。 "不叫"--聲音平平靜靜--是安妮·梅瑞迪斯。 德斯帕說話之前總要躊躇片刻,與其說是思路緩慢,不如說他喜歡確定一下才開口。

"紅心4"。 "加倍"。 搖曳的火光照亮了夏塔納先生的面孔,他微微一笑。滿面笑容,他始終滿面笑容,眼皮顫動了一下。 這次宴會他覺得很好玩。 瑞斯上校說:"方塊5。賭輸贏,三戰兩勝制。"又對白羅說:"我想你辦不到。幸虧他們沒出黑桃。" 巴特探長氣度恢宏,他說:"我看沒有多大的差別。" 他叫了黑桃。他的伙伴奧利佛太太有黑桃,可是她"憑某一種直覺"出了梅花--結果慘兮兮。 瑞斯上校看看手錶。 "十二點十分。有沒有時間再打一盤?" 巴特探長說:"請你原諒。我是早睡型的人。"

"我也是,"赫邱裡·白羅說。 "我們最好算算總分,"瑞斯說。 今晚的五盤男性大勝。奧利佛太太輸掉三英鎊七先令,由另外三家贏去。贏最多的是瑞斯上校。 奧利佛太太的牌技雖差,輸起來卻很乾脆。她欣然付了錢。 她說:"我今天晚上事事不順利。有時候就是如此。昨天我的牌運棒極了。一連三次大牌一百五十分。"她起身收拾繡花的晚宴手提袋,正想拂去額上的髮絲,又及時忍住了。 她說:"我們的東道主大概在隔壁吧。" 她穿過相通的門,另外幾個人跟在她後面。 夏塔納先生坐在爐邊的椅子上。橋牌桌的人專心打牌。 "梅花5加倍",洛瑞瑪太太正用冷靜又尖銳的嗓門說。

"無王5"。 "無王5加倍"。 奧利佛太太走到牌桌邊。這圈牌大概很精彩。 巴特探長跟她一起過來。 瑞斯上校走向夏塔納先生,白羅跟在後面。瑞斯說:"我得走了,夏塔納。" 夏塔納先生不答腔。他的腦袋向前垂,似乎睡著了。瑞斯以奇異的目光看了白羅一眼,走近幾步。突然他悶叫一聲,身子往前探。白羅霎時站在他旁邊,也打量瑞斯上校所指的地方--很像一種特別華麗的襯衫飾扣--可惜卻不是。 白羅彎腰拉起夏塔納先生的一隻手,然後放下。他接觸瑞斯詢問的眼光,點點頭。瑞斯抬高嗓音。 "巴特探長,來一下。"探長走到他們身邊。奧利佛太太繼續看那場"無王5加倍"的牌。巴特探長貌似遲鈍,其實是一個非常敏捷的人。他跟他們站在一起,揚起眉毛低聲說:"有什麼問題嗎?"

瑞斯上校頷首指一指椅子上沉默的身軀。 巴特俯身觀察,白羅若有所思看看夏塔納先生的面孔。現在那張臉顯得好蠢,嘴巴下垂張開--惡魔般的神采不見了。 赫邱裡·白羅搖搖頭。 巴特探長直起身子。他檢查過夏塔納先生襯衫上那個很像飾扣的東西,但是沒有用手去摸;那玩意兒不是特殊的飾扣。他曾拉起對方軟綿綿的手,又放下了。 現在他站起來,冷靜、能幹,有軍人作風--打算切實掌握局面。 "耽誤各位一分鐘,拜託。"他說。 他抬高的嗓門有公事公辦的意味,與先前不同,牌桌上的人都轉頭看他,安妮·梅瑞迪斯正要拿"夢家"的一張黑桃A,手就此停在空中。 他說:"我很遺憾,我們的東道主夏塔納先生死了。"

洛瑞瑪太太和羅勃茲醫生站起來。德斯帕瞠目皺眉。安妮·梅瑞迪斯抽了一口氣。 "你確定嗎,老兄?" 此情此景勾起了羅勃茲醫生的職業本能,他以醫生"介入死亡事件"的輕快步伐走過去。 "等一等,羅勃茲醫生。你能不能先告訴我今天晚上有誰進出這個房間?" 羅勃茲瞪著他。 "進出?我不懂你的意思。沒有人進出啊。" 探長轉移目光。 "他說得沒錯吧,洛瑞瑪太太?" "沒有錯。" "管事或其它傭人都沒有進來過?" "沒有。我們坐上牌桌的時候,管事端那個托盤進屋。此後就沒有進來過。"

巴特探長看看德斯帕。 德斯帕點頭同意。 安妮屏息說:"是的--是的,沒有錯。" 羅勃茲不耐煩地說:"老兄,到底怎麼回事嘛。讓我為他檢查檢查--也許只是暈倒罷了。" "不是暈倒,很抱歉--分局法醫沒來之前,誰都不能碰他。各位先生女士,夏塔納先生是被人謀殺的。" "謀殺?……"安妮發出驚恐和不相信的嘆息。 德斯帕瞪著眼睛,眼神茫茫然。 洛瑞瑪太太尖聲說:"謀殺的?" 羅勃茲醫生說了一句:"老天爺!" 巴特探長慢慢點點頭。他看來活像一個中國製的瓷土官吏像,表情迷茫。

他說:"被人捅了一刀。就是這樣。捅了一到。" 接著他問道:"晚上你們有誰離開過牌桌?" 他眼見四個人的表情軟化--動搖。他看出畏懼--擔憂--憤慨--沮喪--恐怖等情緒,卻沒有發現有用的線索。 "怎麼?" 現場沉默片刻,德斯帕少校此刻已站起身,立姿活像行列中的軍人,精明的窄臉轉向巴特,平平靜靜說:"我想每個人都曾先後離開牌桌一會兒--去拿飲料或在壁爐中添些薪柴。我兩件事的做過。我走到火旁的時候,夏塔納先生坐在椅子上睡著了。" "睡著了?" "我認為如此--是的。" 巴特說:"他也許是睡著,也許那時候已經死了。我們立刻調查。現在我要請你們到隔壁房間。"他轉向一旁不開腔的漢子。 "瑞斯上校,你大概肯陪他們去吧?" 瑞斯明白了,迅速頷首。 "對,探長。" 四位打牌的客人慢慢穿過門口。 奧利佛太太坐在房間那一頭的椅子上,開始幽幽哭泣。 巴特拿起電話聽筒來說話。 接著他說:"本地警察馬上來。總部發下命令,要我辦這個案子。分局法醫會儘速趕來。白羅先生,你看他死去多久了?我想大概超過一個鐘頭。" "我也這麼想。可惜不能更精確一些--不能斷言此人已死去一小時二十分四十秒。" 巴特心不在焉點點頭。 "他坐在爐火前面,這一來稍有差別。我保證醫生會說過一個鐘頭,不到兩個半鐘頭。誰都沒聽見什麼,看見什麼。真驚人!冒的險很大。他可能會叫嚷呀。" "可是他沒有叫。兇手運氣好。朋友,你說得不錯,真是不顧死活的舉動。" "白羅先生,想到沒有?關於動機之類的?" 白羅慢慢地說:"是的,這方面我有點話要報告。請問--夏塔納先生沒暗示他今天請你們來赴哪一種宴會嗎?" 巴特探長好奇地望著他。 "沒有,白羅先生,他什麼都沒說。怎麼?" 遠處鈴聲呲呲響,有人扣門環。 巴特探長說:"是我們的人。我去請他們進來。待會兒我們再聽你敘述。得先完成例行手續。" 白羅點點頭。巴特踏出房間。 奧利佛太太哭個不停。 白羅走到牌桌邊。他沒摸任何東西,只用眼睛檢查計分紙,搖了一兩次頭。 "愚蠢的小男人!噢,愚蠢的小男人。打扮成魔鬼。想要嚇人。真幼稚!"赫邱裡·白羅低聲說。 門開了。分局法醫手提袋子走進來;分局主管跟在後面,正與巴特交談。接著來了一位照相師。大廳有一位警察站崗。 偵察刑案的例行手續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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