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天使與魔鬼

第103章 第一百零二章

天使與魔鬼 丹·布朗 3625 2018-03-22
納沃納廣場,《四河噴泉》。 羅馬之夜如同沙漠之夜,即使白天暖洋洋的,晚上還是出奇的玲。蘭登此時把外套往身上裹了裹,縮在納沃納廣場旁邊。像遠處車輛發出的白噪音一樣,紛紜的新聞報導迴盪在羅馬城內。他看了一下手錶,還有十五分鐘。他還能休息一會兒,這真是再好不過了。 廣場上空蕩蕩的。貝爾尼尼設計的這座美輪美奐的噴泉像帶著可怕的巫術一般在他面前發出“噝噝”聲。在水下探照燈的照射下,佈滿泡沫的水池上升起一團神奇的薄霧。蘭登感到有種說不出來的緊張。 這座噴泉最引人注目的特點是它的高度,僅中心部分就有二十多英尺高——一那是很多石灰華大理石堆成的凸凹不平的假山,水柱從各洞口噴出來。整座假山刻滿了異教徒的雕像。假山上面矗立著一塊四十英尺高的方尖碑。蘭登向上望去,只見方尖碑的頂上靜靜地棲息著一隻孤零零的鴿子,在夜空下那隻鴿子變成了一個昏暗的影子。

十字形,蘭登心想,仍對作記號的人在羅馬城內的這種安排感到吃驚。貝爾尼尼的《四河噴泉》是最後一個科學祭壇。就在數小時前,蘭登還站在萬神殿內,深信光明之路已遭破壞,自己再也無法找到這裡。這可真是低級錯誤。事實上,這條光明之路完好無損。土,氣,火,水。他早就沿著這條路走了……從頭走到了尾。 還沒到終點呢,蘭登提醒自己。這條路有五個站,可不是四個。噴泉,這第四個標識總會以某種方式指向最後的終點——光照派神聖的藏身地——光照派教堂。他想知道那個藏身地是不是還存在,也很想知道黑煞星是不是把維多利亞帶去了那裡。 蘭登不知不覺地探尋著噴泉上的雕像,想找點線索看那個藏身地在什麼方向。在那崇高的歷險途中,讓天使來為你指南。他突然有種不安的感覺,這座噴泉上並沒有什麼天使。從他現在站的地方望過去,那裡確實沒有天使……以前也沒見過。 《四河噴泉》是一件異教徒作品,雕刻的都是世俗事物——人類,動物,甚至還有一隻笨拙的犰狳。天使出現在這裡反倒會顯得極不相稱。

難道不在這裡?凝視著那四塊方尖碑排成的十字形,蘭登一下子握緊了雙拳。就是這座噴泉。 一輛黑色麵包車從廣場遠處的一條巷子裡開出來的時候,時間剛到晚間10點46分。要不是那輛車沒打前燈,蘭登本來連第二眼都不用看。就像遊蕩在灑滿月光的海灣里的鯊魚一樣,那輛車圍著廣場繞了兩圈。 蘭登又往下蹲了蹲,貓著腰縮在通往聖阿格尼斯教堂的寬闊樓梯附近的陰影裡。他盯著外面的廣場看了看,緊張得心跳都加速了。 繞了廣場整整兩圈之後,那輛麵包車斜轉個彎朝貝爾尼尼噴泉開去。 車開到與水池並排的地方,然後沿池邊一直開到車側面緊靠著噴泉。隨後車停了下來,推拉門就在打旋的池水上方幾英寸高的地方。 霧氣瀰漫。 蘭登有種不祥的預感。是不是黑煞星先到了?開車來的嗎?蘭登記得殺手上次可是步行帶著受害者穿過廣場的,像在聖彼得大教堂的那次,蘭登還差點兒發現他。可如果黑煞星是開車過來的,那規則就已經變了。

突然,麵包車的推拉門“嘩”的一聲開了。 一個赤身裸體的人躺在車裡痛苦地扭動著身子,渾身纏繞著又長又重的鎖鏈。他拼命地掙扎著,但鎖鏈太重掙不開。一根鎖鏈把他的嘴分成了兩半,就像戴上馬嚼子的馬一樣,讓他無法呼救。就在這時,蘭登又看見一個人,黑暗中那人在被捆著的人身後走動著,好像在做最後的準備。 蘭登知道自己得立即採取行動。 他拿出手槍,迅速脫下外套丟在地上。他既不想這件粗花呢外套成為累贅,也不願伽利略《圖解》裡的那頁紙靠近水。這份文件放在這裡反倒安全,不會被水打濕。 蘭登貓著腰朝右邊走去,繞著噴泉在麵包車的正對面停了下來。噴泉中心大量的雕像模糊了他的視野。他站起來,徑直向水池跑去。他希望雷鳴般的水聲能淹沒他的腳步聲。來到噴泉跟前,他翻過池邊跳進了泛起泡沫的水池。

池水齊腰深,冰冷冰冷的。蘭登咬緊牙關費勁地蹬著水往前走著。 本來就平滑的池底在鋪上一層人們為求好運而投進來的硬幣後,就更容易打滑了。他意識到自己需要的不止是好運氣。周圍瀰漫著薄霧,他不知道是因為寒冷還是害怕,手中的槍竟然抖了起來。 蘭登來到噴泉的內景處,兜了個圈兒朝左邊走去。他在水里艱難地走著,藏在了大理石雕塑旁。他躲在巨型馬的大理石塑像後面,瞇起眼睛向外面望去。麵包車就在十五英尺之外,黑煞星在車裡貓著腰,雙手放在纏滿鎖鏈的主教身上,正要把他從開著的門裡掀到噴泉中。 羅伯特·蘭登在齊腰深的水里舉起手槍從薄霧中走了過來,有點像是水中牛仔在做最後的抵抗。 “不許動。”他說話可要比拿槍穩多了。

黑煞星抬頭看了看。有那麼一會兒,他看起來有點慌亂,還以為是見鬼了。緊接著,他撇撇嘴,邪惡地笑了笑,舉起雙手作投降狀,說道:“這樣可以了吧。” “下車。” “你看起來濕漉漉的。” “你來得倒早。” “我急等著回去見我的美人兒。” 蘭登舉槍瞄准他,說道:“我會毫無猶豫地崩了你。” “你已經在猶豫了。” 蘭登把手槍抓得更緊了。那位紅衣主教現在一動不動地躺著,看起來精疲力竭,奄奄一息。 “鬆開他。” “別管他了,你是來找那女人的,別裝蒜了。” 蘭登不忍就此打住話題,追問道:“她在什麼地方?” “在某個安全的地方,等著我回去呢。” 她還活著,蘭登有了一線希望。他接著問道:“是不是在光照派教堂?”

那個殺手笑出了聲:“你絕對找不到那個地方。” 蘭登簡直不敢相信,光照派的藏身地竟然還在。他瞄準黑煞星,問道:“在哪兒?” “幾百年來,這個地點一直不為外人所知,連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我死都不會背信棄義。” “沒有你我一樣能找到。” “痴心妄想。” 蘭登朝噴泉挪了幾步,說道:“我已經離你很近了。” “那就再走近些吧。鹿死誰手還很難說。” 蘭登又走近了一些,腳步在水下顯得猶豫不決。黑煞星看起來特別沉著冷靜,雙手舉起放在頭上,蹲在車的後部。蘭登瞄準了他的胸膛,思忖著該不該簡單地一槍結果了他。不行,他知道維多利亞的下落,還知道反物質在哪兒,我需要那些信息!黑煞星從黑暗的麵包車裡向外注視著他的攻擊者,不禁感到可憐又可笑。這個美國人是很勇敢,這一點他表現得很明顯。但他沒受過訓練,這一點他同樣表現得很明顯。蠻勇只能導致自取滅亡。生存是要講法則的,那是古老的法則。這個美國人是在違反法則做事。

你本來佔有優勢——可以攻其不備,但你搞砸了。 這個美國人優柔寡斷……可能在等援兵……或許是想讓殺手出現口誤從而探出點兒重要信息。 在沒降住獵物之前千萬別去審訊他,受困的敢人是最危險的敵人。 這個美國人還在閒扯,試探著想套出他的話。 殺手幾乎要大笑起來了。這可不是你們的好萊塢電影……終局槍晌前,根本就不該握著槍長篇大論。馬上你就會看到下場。 殺手雙眼依然盯著蘭登,雙手在車頂上慢慢地摸到了想找的那樣東西。他雙目直視前方,一把握緊了那樣東西。 之後他採取了有效的行動。 殺手的動作極其出入意料。有那麼一會兒,蘭登還以為是物理定律已經不存在了。殺手抬起雙腿,失重般懸在空中,他穿著靴子的腳踢在紅衣主教的腰上,將渾身纏滿鎖鏈的主教踹出了車門。那位紅衣主教跌進水池,濺起一片水花。

蘭登濺了一臉的水,意識到發生的情況時已經太晚了。殺手抓住麵包車的翻車保護桿,縱身一躍跳了出來。這會兒黑煞星雙腳在前穿過水花朝蘭登飛了過來。 蘭登連忙扣動扳機,裝了消音器的手槍“啪”的一聲打穿了黑煞星的左腳尖。他立刻感到黑煞星的鞋底踩到他的胸口,重重地將他踢倒下去。 兩人頓時跌入水中,濺起一片混有鮮血的水花。 冰冷的池水淹沒了蘭登的身體,他先感到一陣疼痛,隨之而來的是一種求生的本能。他意識到自己此刻兩手空空,原來手槍剛剛被踢飛了。 一頭扎進深水里,他在粘糊糊的池底摸索著找那把槍。他抓到一樣金屬物,發現是一把硬幣後就扔掉了。他睜開雙眼,四下察看光亮的水池。池水在身旁翻滾著,像是冰涼的極可意牌水流按摩浴缸。

蘭登嚇得憋住氣躲到了水底。他一直在走動,但並不知道隨後殺手會從什麼地方襲來。得找到那把槍!他的雙手在身前拼命地摸索著。 你還是佔有優勢的,蘭登自言自語道,游泳可是你的強項。即使穿著高領毛衣浸泡在水里,他依然是個敏捷的游泳好手。在水中你可是得心應手。 又摸到金屬物時,蘭登確信自己時來運轉了。這次抓的可不再是一把硬幣。他一把將其抓住想拿出來瞄準殺手,但就在這時,他發現自己在水里打滑。原來那個東西是被固定住的。 還沒游到那位主教扭動著的身體旁邊,蘭登就意識到自己抓住的原來是促使主教下沉的鎖鏈。那位主教在池底仰頭注視著蘭登,臉上現出了驚恐的神情,看到他的樣子,蘭登嚇得一時不能動彈,那位主教眼中透出的求生慾望讓蘭登大為震驚,蘭登一頭扎進水下牢牢抓住鎖鏈,想把他舉出水面。他的身體慢慢升起……像一隻錨。蘭登又加了一把力拖著他。當那位主教的頭露出水面時,這位老人大口吸了幾口氣。緊接著,老人的身體猛地打了個滾,滑溜溜的鎖鏈一下子從蘭登手中掉了下來。巴格爾主教像塊大石頭一樣又沉了下去,消失在泛著泡沫的水中。

蘭登一頭扎進陰暗的水中瞪大了雙眼。他找到了那位主教。這次,當他拽住鎖鏈時,鎖鏈從巴格爾主教胸前移開了一下……露出更邪惡的記號……那是烙進肉體的印記。 緊接著,蘭登看見兩隻大腳邁了過來,有一隻還冒著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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