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屍體,田宮警部皺起了眉頭。不管是誰,都不會希望清早起來就看到這種場面。挪開目光,順帶抬頭往上看。灰色的建築向著天空延伸,玻璃窗反射著陽光。
“六樓。”
年輕刑警走到田宮身旁,指了指從上邊往下數的第二個窗戶。 “似乎是從那裡墜樓的。”
“怎麼知道是從那裡墜樓的啊?”
田宮望著頭上說。
“死者是購買部材料科的科長,那窗戶後邊就是材料科的房間。”
“嗯,是嗎?鑑識科的人已經上樓去了吧?”
“早就上去了。”
“那我們也上樓吧。”
田宮再次望了屍體一眼,皺起眉頭向建築走去。
這天清晨,有人在A食品株式會社的園區內發現了材料科科長安部孝三的屍體。七點,保安剛開始在園區內巡邏,就在主樓背後的通道上發現了屍體。
屍體在水泥路上躺成大字,流了許多血。
雖然所轄警署的搜查員隨後趕到,但由於存在有他殺的可能性,所以縣警本部也派來了搜查員。
“似乎就是從這扇窗戶墜樓的。”
田宮等人剛走進六樓的材料科科室,就听西岡刑警指著大開的窗戶說道。
“窗框上殘留有疑似安部的血跡與毛髮。”
“在哪兒?”
田宮走到窗旁,從下方仔細查看了一下窗框。 “是不是在墜樓的時候,腦袋撞到上邊去了啊?”
“似乎是的,應該挺疼。”
“或許吧。”
田宮摸了摸自己那隻剩稀疏頭髮的頭頂。
“當時那扇窗戶開著嗎?”
“據說是開著的。”西岡回答道。
“據說?”
田宮皺起眉頭,“怎麼回事?”
“這家公司的保安每到半夜一點,就會到大樓裡巡視一番,昨天晚上他們也曾巡視過,當時這間屋裡燈火通明,窗戶也是大開著。”
“保安之後是怎麼做的?”
“當時他們只是關上窗戶,之後便繼續巡視去了。估計是他們以為還有員工在加班吧。聽說偶爾也會有人加班到那時候。”
田宮心想,既然如此,那麼巡視還有什麼意義?但他最後還是忍住了沒說出口。
“那就是說,死者應該是在一點之前墜樓的。”
“從死亡推定時刻來看,”西岡掏出手冊,“應該是在昨晚的九點到十一點之間。”
“原來如此。”
田宮站在窗邊,底窗框只比腰部稍高一些。探出頭去,可以看到屍檢人員正在收拾屍體。這高度讓人感覺兩腿發麻。
“安部的座位在哪兒?”
“這裡。”
西岡指了指背靠窗戶的兩個並排座位中的一個。椅子上貼著一塊寫有“安部”字樣的牌子,相鄰的座位上則寫著“中町”。
安部的桌上收拾得乾淨整潔。除了文件和筆記本全都用書架豎起之外,就只放著一隻裝滿了煙頭的煙灰缸。
田宮望瞭望桌旁的垃圾箱。昨晚工作後的殘跡,不是被揉成一團,就是被扯成了碎片。他把紙團一個個撿出,攤開來看了看。然而卻並非會議資料之類的東西,上邊用記號筆寫著斗大的字。
田宮再次把紙揉成一團,扔回垃圾箱。
沒過多久,員工們來上班了。專務董事、安全部長一類的人紛紛露面,田宮只是隨意地和他們打了個招呼。他知道,問這些人純粹等於白問。
材料科的員工們全都到附近的會議室裡去了,隨時等候詢問。田宮把他們當中最為年長的佐野叫到了屋裡。
佐野身材矮胖,臉色蒼白,感覺雖然有些膽怯,卻擔任著組長的職務。據他說,昨晚安部本來預定要加班加到深夜的。今天購買部要開個會,為了做報告需要準備些資料。
“就只留下了安部一個人嗎?”田宮問。
“不清楚,一般情況下都會同時留下幾個人的……看過考勤記錄之後您應該就會明白。”
田宮朝西岡使個眼色,西岡立刻便起身走出了房間。
“話說回來,你們估計也挺吃驚的吧?”
趁著等西岡回來的工夫,田宮點燃了一支煙,隨口問道。佐野點點頭,也跟著掏出了香煙。深吸了一口之後,他的臉上才終於稍稍恢復了些血色。
“今天本來還有兩件事等著科長確認簽字,來公司的路上,我滿腦子就在想這事。我就連做夢都沒想到,竟然會發生這種事。”
佐野手裡夾著香煙,輕輕搖頭。
“昨天安部的樣子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呢?”
“不清楚……我倒是覺得他和往常沒啥兩樣兒。”
“你剛才說,今天本來要開個會的,那會議是否很重要呢?”
“也不是特別重要吧,不過是個定期例會罷了。”
說完,佐野再次匆匆地吐了口煙。
沒過多久,西岡便拿來了材料科員工的考勤卡。從考勤卡上來看,昨晚加班的是一名叫森田的員工和另一名叫中町由希子的女員工。森田和中町由希子兩人先後在九點五分和十點二十二分打過卡。因此,警方決定先從森田問起。
“昨天有份必須完成的報告,所以就留下了。”
森田此人一臉天真,是那種屬於運動型的人。雖然已經年過三十,卻依舊單身。田宮感覺他這人應該有不少追求者。
“你回去的時候,安部在做什麼?”
“似乎是在準備什麼資料吧。中町女士當時在給他幫忙。”
“那他當時的樣子如何?有沒有表現得很焦躁之類的……”
“沒有,反而在笑,我在的時候,他還一直和我們開玩笑呢。”
“哦?還笑著啊……”
從森田的供述來看,應該是沒有自殺的可能。
中町由希子身材不高,長著一張娃娃臉,比她實際上二十四歲的年齡看上去要小上許多。她似乎很緊張,手裡緊攢著手帕。由希子的工作主要是材料科的人事事務,所以她的座位才會在科長的旁邊。
“昨晚一直在給科長幫忙。科長先寫好草稿,之後再由我用打字機謄抄一遍。大概在十點過的時候工作結束,科長跟我說辛苦了,我可以回去了,於是我就先走了。”
“當時安部在做什麼呢?”
“應該是在收拾東西吧。”
由希子低著頭回答。
“加班的時候有沒有發生過些什麼?比分說有人打電話來之類的。”
“沒有。”
聲音雖然不大,但口齒清晰。
中町由希子出去之後,田宮問西岡:“有啥想法?”
“現在還不好說。”西岡回答,“如果中町由希子所說屬實的話,那麼安部應該是在十點二十分以後墜樓的。還有,把他們兩人所說的話綜合到一起去看的話,自殺的可能性似乎不大。”
“是啊。還有一點——”
田宮望瞭望頭上的窗框,“就算是要自殺的人,應該也不會把頭撞到那地方去的。”
這事有點玄乎啊,估計有什麼問題,田宮心想。
“只不過……您知道死者的大概體重嗎?”
西岡似乎已經明白了他的想法,開口問道。
“不知道。多少公斤?”
“八十到八十五公斤。”
嗯,田宮沉吟了一聲。這間屋裡並沒爭鬥過的痕跡,從窗框的高度來看,如果只是有人從身後推上一把的話,估計也不會因此掉下去的。而且死者體重八十公斤的話——
“有點困難啊。”
如果有人想從身後把他給推下去的話。
“至少我是很難做到。”西岡說,“換成職業摔跤手的話,倒還有點可能。”
“如此說來,難道是場事故?死者莫非是失足跌落的?”
田宮再次走到窗邊,朝樓下望瞭望。 “但究竟是出了什麼差錯,會讓他從這種地方摔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