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晨,他被嘈雜的人聲吵醒了,一看時鐘,才八點多。聲音是從窗外傳來的。他睡眼惺忪地搓著臉,從窗子俯視外面的動靜。他的房間在二樓。
路上停著幾輛巡邏車,四周已擠滿圍觀的人。仔細一看,昨天他目睹兩人爭吵的小巷裡,警丅察正頻頻出入。
孝三套著當睡衣穿的汗衫出了門,繞到看熱鬧的人群後面。
“請問,到底出了什麼事?”他問前方一個主婦模樣的中年婦女。
“小巷裡有人被殺了。”主婦說完,一看孝三這身打扮,急忙抽身走開。他這件汗衫已不知有多久沒洗,散發出一股怪味,難怪主婦避之唯恐不及。他平常也從沒和鄰居說過話。
“被殺......”
孝三咽了口唾沫。那條小巷有人被殺?該不會和昨晚看到的那一幕有關吧?
“這一帶晚上挺危險的。”旁邊有人說。
“是啊,路燈的管理也不到位。”
“聽說那人胸口挨了一刀,多半是碰上了劫匪。如今經濟不景氣,這種案子也多起來了。”
“可不是嘛。”
聽著看似夫妻的兩人聊天,孝三伸長脖子望向小巷,但屍體已經運走了。
到了下午,公寓的房東登門來收房租。房東是個年近七十的老者,他從玄關掃視了一遍房間,不由得皺起眉頭。
“你也稍微打掃一下屋子好不好?到處都是灰,還有股怪味。”他一邊說,一邊吸著鼻子。
“哦,對不起,我正打算今天打掃的。”
“希望你說到做到,要知道住在這裡的可不止你一個。”房東板著臉說。
付過房租,孝三試探著問道:“聽說出了命案?”
房東點點頭,臉上仍然寫滿不悅。 “如今這世道真不安全,這一帶的口碑眼看著越來越差了。”
聽他的語氣,似乎是擔心公寓的空房會無人問津。
“被殺的不知道是誰?”
“據說是公交車道旁一家中餐館的老闆,我倒從沒光顧過。”
孝三也沒去過那家店。
“找到兇手的線索了嗎?”他問。
“不清楚。聽說警丅察會來附近走訪居民,尋找目擊者,但希望應該很小。命案發生在昨天深夜,而這一帶一入夜就少有人跡了。”
房東正要出門,卻被孝三抓住了手。 “等等!”
“幹嗎?”房東皺起斑白的眉毛。
“警丅察來找過你嗎?”
“還沒有。就算來了,我也提供不了任何線索,我每天早早就上床。”
“那也會來這吧?”
“這兒?誰知道,大概會來吧。你問這個做什麼?”房東不耐煩地說。
孝三躊躇片刻,終於下定決心說道:
“實際上,我看到了。”
“看到?看到什麼?”
“就是殺人現場。昨晚......”
“什麼?”房東瞪大眼睛,“此話當真?”
“是啊。昨晚下班回來,約莫十二點左右,我在那條巷子裡看到的。”
房東轉過身來望著孝三。
“那你得告訴警方。這是很重要的證言,趕緊聯繫吧。”他的唾沫直飛到孝三臉上。
“可是,說不定其實不相干......”
“相不想幹警丅察自己會判斷。你的證言很可能就是關鍵線索,行了,乾脆我幫你聯繫。”說完,房東便離開房間,下樓而去,連裝有房租的錢夾都忘在屋裡的鞋櫃上。
三十分鐘後,兩名刑丅警趕到孝三的住處。其中一個四方臉,給人的感覺很嚴厲,另一個年紀很輕,眼神犀利。兩人都穿著灰色西裝。
“請你詳細談談昨晚目擊的情形。”四方臉的刑丅警說,表情透著嚴肅。
孝三略帶緊張地從頭道來。
“.......我離開雜煮店後,一直走到小巷附近,那時應該是十二點左右。我聽到小巷傳出動靜,往那一看,巷子裡有兩個男人。”
“他們在做什麼?”
“這個嘛......”
正想說是在扭打,孝三又猶豫起來。要是對方緊接著詢問,既然看到兩人扭打,為什麼不進去阻止,還真不好回答。假如當時去拉架,中餐店的老闆說不定就不會遇害。
“沒什麼特別的......好像是站在那裡說話。”
“兩人站在小巷裡談話,對吧?”四方臉的刑丅警認真確認道。
“是的。”
刑丅警認同地頻頻點頭。孝三見狀,覺得自己的證言應該沒什麼不自然,不由得鬆了口氣
“你記得兩人的長相打扮嗎?”
“一個胖胖的,矮個子,另一個很瘦,高挑身材。”
兩名刑丅警同時點頭,看來其中一人與被害者的體形相符。
“長相呢?你有印象嗎?”
“長相啊......當時只撇了一眼,記不得了。”
年輕刑丅警明顯流露出沮喪的表情。孝三瞧在眼裡,不禁暗暗擔心,想必這樣的證言沒多大作用。
“如果再見到那個人,你能認出來嗎?”年長的刑丅警問道。這對孝三不啻是根救命稻草。
“嗯......應該能認出來。”
刑丅警點點頭,彷彿對這個答丅案表示嘉許,年輕刑丅警也狀似滿意地記著筆記。
“你還記得其他特徵嗎?特別是那個瘦瘦的高個子?”
“特徵是指......”
“比方說服裝什麼的。”
“服裝啊.......”一定得想起點線索來,孝三焦急地想。之前的證言看來對刑丅警意義不大。
就在這時,他腦海中的記憶忽然復甦了。 “想起來了!”他一拍手,“穿的是條紋毛衣......”
“條紋?確定嗎?”
“不會錯。是灰紅相間的條紋,對,就是這樣。”
孝三清楚地回想起毛衣的顏色。但那是哪一個穿的?哪一個?
“是瘦的那個。”他說,“是瘦瘦的男人穿的。”
兩名刑丅警的眼神明顯和剛才不一樣了。年長的遞了個顏色,年輕的說聲“我先告辭”,匆匆出了門。
“你還記得別的什麼嗎?”留下的刑丅警問。
“別的?嗯,別的就沒多大印象了。不過,”孝三看著刑丅警,“我好像有點記得他的長相。”
“長什麼樣?”
“臉頰瘦削,眉毛很淡,留著長頭髮。”
孝三不假思索地答道。為什麼會忽然記得這麼清楚,他自己也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