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白夜行

第101章 第十一節

白夜行 东野圭吾 3043 2018-03-22
笹垣決定隨同篠塚一成於十二月中旬的星期日造訪篠塚康晴宅邸。為此,笹垣連續兩個月來到東京。 “不知他願不願見我。”笹垣在車裡說。 “總不會把我們趕出去吧。” “但願他在家。” “這一點不必擔心,我有來自內線的消息。” “內線?” “就是女傭。” 下午兩點多,一成開著奔馳來到篠塚家。訪客用的停車位就在大門旁,一成把車停妥。 “真是豪宅啊,光從外面看,根本不知道裡面有多大。”從大門抬頭看房子的笹垣說。大門和高聳的圍牆後只看得到樹木。一成按下裝設在大門旁的對講機按鈕,立刻有人應聲。 “好久不見了,一成先生。”是中年女性的聲音,似乎正通過攝影機看著這邊。 “妙子你好,康晴堂兄在嗎?”。

“老爺在家,請稍等。” 對講機掛斷了。過了一兩分鐘,通話孔又傳來聲音。 “老爺請您繞到院子那邊。” “好。” 在一成回答的同時,一旁的小門傳來金屬聲響,鎖開了。 笹垣跟在一成身後,踏進大宅。鋪著石頭的長長甬道向宅邸延伸。笹垣想,真像外國電影啊。 玄關那邊恰巧有兩個女子走過來。不需一成介紹,笹垣便知那是雪穗與篠塚康晴的女兒,他知道那姑娘叫美佳。 “怎麼辦?”一成小聲問。 “隨便找個名堂幫我混過去。”笹垣低語。 兩人緩緩走在甬道上,雪穗微笑著向他們點頭,四人恰在甬道的中點停下腳步。 “你好,我來打擾了。”一成率先開口。 “好久不見了,一切可好?”雪穗問道。 “還好,你看上去氣色頗佳。”

“托福。” “大阪的店就要開業了吧,準備得怎麼樣?” “有好多事情無法照計劃進行,頭疼得很呢,就算三頭六臂也不夠用。我等一會兒就要為這事開會去。” “真是辛苦。”一成朝向她身邊的少女,“美佳呢?你好不好?” 少女笑著點頭,她給笹垣一種單薄的印象。他曾聽一成說她不肯接納雪穗,但就他所見,沒有那種氣氛。笹垣有些意外。 “我想順便幫美佳找聖誕節穿的衣服。”雪穗說。 “哦,真好。” “一成先生,這位是……”雪穗的視線朝向笹垣。 “哦,我們公司的廠商。”一成若無其事地說。 “你好。”笹垣低頭施禮,抬起頭時,眼睛和雪穗的雙眸撞個正著。 這是時隔十九年的對峙。長大成人的她笹垣已見過好幾次,但從未像這樣面對面。他想起在大阪那棟老公寓第一次見面的情況,那時的女孩就在眼前,有著一雙相同的眼睛。

你還記得嗎,西本雪穗小姐?笹垣在心中對她說。我可是追踪了你十九年,連做夢都會夢到。但你一定不記得我了吧?像我這種老頭子,只不過是被你騙得團團轉的蠢人中的一個。 雪穗嫣然一笑,說:“是來自大阪嗎?” 真是始料未及,大概是從口音裡認出來的。 “呃,是的。”笹垣有些狼狽。 “果然沒猜錯。這次我要在心齋橋開店,請您務必蒞臨指教。”她從包裡拿出一張卡片,是開業的邀請函。 “哦,既然這樣,我問問親戚要不要去。”笹垣說。 “真令人懷念,”雪穗凝視著他,“讓我想起以前。”她的表情裡了無笑意,露出凝視遠方的眼神。她的臉上突然間又綻開笑容。 “我先生在院子那邊,好像是不滿昨天高爾夫球的成績,正在加緊練習呢。”這話是對一成說的。

“那好,我不會耽誤他太多時間。” “哪裡,請慢慢坐。”雪穗向美佳點點頭,邁開腳步。笹垣和一成側身相讓。目送著雪穗的背影,笹垣暗想,這女人可能記得我。 正如雪穗所言,康晴正在南側庭院裡打高爾夫球,看到一成過來,便放下球桿,笑著迎接。從他的表情感覺不出把堂弟趕到子公司的冷漠無情。然而,一成一介紹笹垣,康晴臉上立刻出現警惕的神色。 “大阪的退休警察?哦。”他直盯著笹垣的臉。 “有些事無論如何都想讓堂兄知道。” 聽一成這麼說,康晴的臉上笑容全失,指著室內說:“那就到屋裡說吧。” “不了,在這裡就好。今天還算暖和,話說完我們馬上就走。” “在這裡?”康晴來回看著他們兩人,然後點點頭,“好吧,我叫阿妙端點熱飲來。”

庭院裡有一張白色餐桌和四把椅子。或許在天氣晴朗的日子裡,他們一家人會在這裡享受英式下午茶。喝著女傭端來的奶茶,笹垣想像著幸福家庭的畫面。然而,會晤並不令人愉快。一成開口後,康晴的臉色便越來越難看。 一成說的是關於雪穗的插曲,笸垣和一成討論、整理出來種種暗示出她本性的事,桐原亮司的名字當然也多次出現。不出所料,話說到一半,康晴便激憤不已。他拍著桌子站起身。 “荒唐!簡直是放屁!” “堂兄,請您先聽完。” “不用聽也知道,我沒時間陪你們胡說八道。你有時間做這種無聊事,不如想想該怎麼整頓你那家公司!” “這件事我也有發現,”一成也站起來,朝著康晴的背影說,“我找到了陷害我的黑手。”

康晴轉過身來,嘴角都氣歪了:“你該不會說,這也是雪穗搞的鬼吧?” “你應該知道篠塚藥品的網絡被黑客入侵之事,那個黑客就是通過帝都大學附屬醫院的計算機進來的。那家醫院有個藥劑師不久前跟一名男子同居,該男子就是我們剛才數次提到的桐原亮司。” 一成的話頓時讓康晴的眼睛睜得老大,他一時間說不出話,半張著嘴一動不動。 “這是事實。”笹垣在一旁說,“那個藥劑師指認了,的確是桐原亮司。” 康晴似乎說了些什麼。無關——笹垣聽到這兩個字。 笹垣從外套口袋裡拿出一張照片。 “可以請你看一下這個嗎?” “這是什麼?哪裡的照片?” “剛才一成先生說明的,將近二十年前發生命案的大樓,就在大阪。那個藥劑師和桐原亮司去大阪的時候拍的。”

“那又怎樣?” “我問她他們去大阪的日期,是去年九月十八日到二十日這三天。這是什麼日子,您當然記得?” 康晴花了一點時間,但他的確想起來了,不禁低聲“啊”了一聲。 “不錯,”笹垣說,“九月十九日是唐澤禮子女士去世的日子。她的呼吸為什麼會突然停止,連院方都感到不可思議。” “胡說八道!”康晴把照片一扔,說,“一成,帶著這個腦筋不正常的老頭趕快給我滾!從今以後,要是敢再提起這種事,就別想再回我們公司。我告訴你,你老子已經不是公司的董事了!” 接著,他撿起滾落在腳邊的高爾夫球,向網猛力擲去。球打在架起網的鐵柱上,大力反彈,撞上了擺在露台上的盆栽,發出破碎的聲響。但他看也不看,便從露台上走進屋,砰的一聲關上玻璃門。

一成嘆了口氣,看著笹垣苦笑:“有一半和我們預料的一樣。” “他一定是死心塌地愛著唐澤雪穗,這就是那女人的武器。” “我堂兄現在是氣昏了頭,等他冷靜下來,應該會好好思考我們的話。我們只有一途:等。” “但願他能明白。” 兩人正準備打道回府,女傭趕了過來。 “發生了什麼事嗎?我聽到很響的聲音。” “是康晴哥扔的高爾夫球,不知打到了什麼。” “咦!有沒有受傷?” “受傷的是盆栽,人沒事。” 女傭嘴裡喊著“哎呀呀呀”,看向並排擺放的盆栽。 “糟糕,夫人的仙人掌……” “她的?” “是夫人從大阪帶回來的,啊!整個花盆都破了。” 一成走到女傭身邊查看。 “她對栽培仙人掌感興趣?”

“不,聽說是夫人去世的母親喜歡。” “哦,我想起來了,的確。我在她母親的葬禮時聽她說過。” 一成再度準備離開,女傭驚呼了一聲:“哎呀!” “怎麼了?”一成問。 女傭從破了的花盆中撿起一樣東西。 “裡面有這個。” 一成看了看。 “是玻璃,太陽鏡的鏡片。” “好像是,大概本來就混在土裡。”女傭偏著頭,仍把東西放在盆栽的碎片上。 “怎麼了?”笹垣也有點好奇,走近他們。 “哦,沒什麼,盆栽的土裡有玻璃碎片。”一成說。 笹垣朝那邊看,扁平的玻璃碎片映入他眼中。看來的確是太陽鏡的鏡片,大約是從中破掉的,他小心地拾起。只一眼,他全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幾段記憶復甦,令人目不暇接地交錯,很快匯成一流。 “你說,仙人掌是從大阪拿來的?”他壓低聲音問。

“是,本來在她母親家裡。” “那時盆栽放在院子裡嗎?” “是。笹垣先生,有什麼不對?”一成也察覺他神情有異。 “現在還不知道。”笹垣拿起玻璃鏡片對著陽光。 鏡片呈現淺淺的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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