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聖女的救濟

第28章 第28節

聖女的救濟 东野圭吾 5704 2018-03-22
草薙剛進門,湯川便迫不及待地問他打聽下來的結果如何。 草薙有些不知所措,但還是告訴了他從豬飼那裡打聽來的情況。 “當時主動搭訕的人是真柴義孝,所以內海的綾音太太利用相親派對接近真柴義孝的推論可以徹底推翻了。” 草薙瞥了一眼身旁的後輩女刑警,說道。 “還談不上推論,我只是說有這種可能性。” “是嗎?但是,我告訴你,這種可能性消失了。好了,下一步你又作何打算呢?”草薙盯著內海薰說道。 湯川把之前倒好的咖啡遞到了他面前。 草薙說了句“多謝”,接過了杯子。 “那你又是怎麼看的呢?”湯川問道,“如果相信那個姓豬飼的律師所說的全部屬實,那麼綾音太太也就是在派對上才第一次與真柴先生相遇。也就是說,她是真柴先生前女友的朋友這事也純屬巧合。你覺得這樣子能說得過去嗎?”

草薙並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喝了一口咖啡, 再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 湯川微微一笑:“看來你也不相信那個律師所說的話啊。” “我並不認為豬飼是在撒謊,”草薙說道,“但是也沒有證據證明他所說的話就是事實。” “那你的意思是?”草薙調整了一下呼吸,說道:“或許是有人在做戲。” “做戲? ” “他們演了一出初次相遇的戲。他們兩人此前就曾交往過,為了隱瞞這一點,他們就故意演了一出在派對上相識的戲。而豬飼是被帶去做目擊證人的,這樣一想,一切就都合乎情理了。就只是因為放在吧台上的一個手機袋, 兩人就情投意合了?這事也巧得離譜了吧?” “精彩,“湯川眼中閃爍著光芒,“我也有同感。我們也來向女性尋求一下意見吧。”說罷,他轉頭看著內海薰。

她也點頭:“我認為的確有這種可能。但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沒錯,他們兩人怎麼會需要演這樣一場戲呢?”湯川看著草薙說,“這一點你怎麼看?” “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們不能把事情的真相公之於眾。” “事情的真相?”“就是兩人實際上的邂逅契機。我認為他們恐怕是通過津久井潤子相識的。但他們卻不敢公開這麼說,潤子畢竟是真柴義孝的前女友,他們需要另外製造一個機會假裝初次邂逅,於是就利用了那場相親派對。” 湯川打了個響指:“推理得不錯,毫無反駁的餘地。那麼他們實際上是在什麼時候邂逅的呢?不,不對,重要的是他們倆是何時結下深刻關係。具體來說,是在津久井潤子自殺之前呢,還是之後?” 內海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挺直背盯著湯川說道: “意思是說,津久井潤子是在真柴先生與綾音太太開始交往之後才自殺的? ”

“還是這樣設想比較妥當吧。當時她同時遭到了男人和好友的背叛,所受的打擊可想而知。”聽過湯川的話,草薙感覺自己的心墜入了黑暗的無底深淵。面前這位老朋友的推理並沒有令他覺得是異想天開,自從聽了豬飼的那番話,心中也浮現出了這樣的猜疑。 “這樣一來,那場相親派對的意義也就更加清楚了。”內海薰說道,“即便有人得知真柴先生與津久井潤子女士之間的關係,同時又得知津久井女士生前與綾音太太是朋友,可只要有豬飼這個證人在,眾人就只會把他們倆的交往當成是一場純粹的巧合,而不會想到與數月之前發生的津久井女士自殺之事有什麼關聯。” “不錯,推理的準確度提高了不少嘛。”湯川滿意地點了點頭。 “您去找綾音太太確認一下如何?”內海薰轉頭望著草薙。

“你讓我怎麼去確認啊?” “比方說,草薙前輩您就讓她看看您上次找到的那本繪本如何?上面畫的那幅掛毯可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綾音太太說不認識潤子女士,這是不可能的。” 草薙搖了搖頭: “估計綾音太太只會這樣回答我'我不知道,也沒什麼頭緒'。” “可是……” “之前她一直瞞著所有人,從沒有提起過真柴義孝的前女友,也沒有提到過那女的是她自己的朋友,事到如今就算讓她看了那繪本,她也是不會改變姿態了,這樣做只會打草驚蛇。” “我同意草薙的觀點。“湯川走到棋盤邊,拿起一隻黑色的棋子,“要想把兇手給逼上絕路,就必須一舉把對方徹底擊敗。稍有延遲,都恐怕永遠無法將死她了。”

草薙看著他的學者老朋友說:“你還是認為她就是兇手?” 但湯川並沒有回答他,而是移開視線,站了起來:“關鍵還得看接下來的情況。假設真柴夫婦確實有過這樣一段過去,那麼這事與本案又有著怎樣的聯繫呢?或者說,除了砒霜這種毒藥之外,是否還存在有其他關聯呢?” “就綾音太太而言,當時她是不惜把好朋友給逼上自殺這條絕路,才能和真柴先生走到一起的,沒想到真柴先生卻背叛了她,你叫她還怎麼饒恕他呢?”內海薰一臉沉思狀地說道。 “的確如此,這種心理也不是不能理解。”湯川點頭道。 “不,我覺得她應該會另有想法。”草薙說道,“她曾經背叛朋友,搶走了她的男朋友,沒想到這回卻輪到她自己遭到助手的背叛,被奪走了丈夫。”

“你想說這是因果報應?所以綾音太太她也死心了, 覺得命該如此,而不會對丈夫和他的情婦心存怨恨,你是想這麼說吧?” “我倒也不是這意思……” “聽過你們倆剛才所說的話,有一點讓我感到納悶,“湯川背靠黑板站著,目光在兩人的臉上來回移動,“真柴義孝先生當時又為何要甩掉津久井潤子,而去找綾音太太呢? ” “那不過是單純的變心——”話說到一半,內海薰伸手摀住了嘴,“不對,不是這樣的……” “不對。”草薙說道,“恐怕是因為懷不上孩子的緣故。真柴義孝早就打定主意,對方一旦懷孕,就和她結婚,然而卻似乎沒有懷上的可能了,所以他就換了別的女人。肯定是這樣的。” “僅就之前所了解到的情況來看,事情似乎的確如此。那麼當時綾音太太她心裡是否清楚這一點呢?也就是說,她是否明白真柴先生與津久井潤子女士分手而選擇自己的根本原因,不過只是希望她能替他生個孩子呢?”

“這個嘛……”草薙結巴了。 “我想她當時應該並不明白這一點的。”內海薰斬釘截鐵地說道,“這世上沒有哪個女人會喜歡因為這樣的原因被對方看上的。估計是在兩人臨結婚之前,真柴義孝對她提出那個一年內懷不上孩子就分手的約定時,綾音太太才醒悟過來的。” “我也是這麼看的。好了,我們現在就再來思考一下動機吧。剛才內海君說真柴先生的背叛就是動機,但他的行為當真可以稱為背叛嗎?過了一年時間,妻子卻還是沒有懷孕,所以就和妻子離婚,與其他女人結合——他這難道不是單純在履行結婚當初的約定嗎?” “話是沒錯,可心情上還是難以接受。” 聽了內海薰的話,湯川微微一笑:“話也可以這麼說,假設綾音太太就是兇手,那麼動機就是她不想遵守與丈夫之間的約定,是這樣吧?”

“沒錯。” “你到底想說僕麼?”草薙盯著老朋友的臉問道。 “先來設想一下綾音太太結婚前的心情吧。她到底是懷著怎樣的一種心情訂的這個約呢?她究竟樂觀地認為自己一年之內肯定能懷孕呢,還是覺得即便沒有懷上,她丈夫也不會一定要她兌現承諾呢?” “我覺得兩者都有。”內海薰回答道。 “原來如此。那我來問你,是因為她以為即便沒懷上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所以她才連醫院都沒去嗎?” “醫院?”內海薰皺起眉頭問道。 “就之前聽你們跟我講述的情況來看,綾音太太在這一年時間裡從未接受過不孕不育治療。我覺得,她既然和丈夫達成了這樣的約定,那麼最遲在結婚幾個月之後,就會開始往婦產科跑才對。” “根據綾音太太對若山宏美所說的話,他們夫妻倆是因為覺得接受不孕不肓治療太浪費時間,所以從一開始就沒有考慮過……”

“就真柴先生而言,事情確實如此。與其搞得這麼麻煩,倒不如換個老婆還來得更快些。但這事對綾音太太來說又如何呢?她不應該拼命地去揪一根救命稻草嗎? ” “說來倒也是。”草薙喃喃說道。 “綾音太太為什麼就沒有想過去醫院呢?本案的關鍵就在這裡了。”湯川用指尖扶正了眼鏡的位置,“試想一下吧。假如既有錢又有時間、原本應該去醫院的一個人, 卻偏偏不去,那它的原因在哪裡呢?” 草薙沉思了起來。他希望能夠站在綾音的角度去思考,但卻實在想不到一個足以回答湯川那個疑問的答案。 內海薰突然站起身來:“不會是因為……去了也沒用吧?” “去了也沒用,什麼意思?”草薙問道。 “因為她知道即便去了醫院也是治不好的。這種時候,人是不會願意到醫院去的。”

“就是這麼回事了。“湯川說道,“綾音太太早就知道醫院去了也沒用,所以她就沒去。這樣設想才是最合理的。” “你是說,她……綾音太太患有不孕症?” “綾音太太已經年過三十,之前她不可能沒到婦產科去看過,估計醫生也告訴過她,她的身體是懷不上孩子的。既然如此,她上醫院去也沒用。不但沒用,反而會有讓他丈夫知曉她患有不孕症的危險。” “等等,你是說,她是明知自己不可能懷孕,卻還是跟他立了那樣的約嗎?”草薙問道。 “就是這麼回事。也就是說,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她丈夫收回成命。佢她的願望最終沒能實現。他無論如何也要履行約定,於是她選擇了殺掉他。好了,現在我來問你們一句,她究竟是在什麼時候下定決心,要把她丈夫給殺掉的呢?” “不是說是在她得知真柴義孝和若山宏美的關係……” “不,不對。”內海薰打斷了草薙的話,“如果她是打算一旦丈夫要履行約定,就將其殺害的話,那麼她這個決定就應該是在當初立約時下的。” “等的就是你這句回答了。”湯川的表情恢復了嚴肅,“簡而言之,就是這麼一回事:其實綾音太太早已預料到自己會在一年之內起意殺夫的。也就是說,她也有可能早在當時就開始準備動手殺他了。 ” “準備殺他?”草薙睜大了眼睛。 湯川看著內海薰說道:“剛才你告訴了我鑑證科那邊的觀點。他們認為要在淨水器裡下毒,就只有一個辦法, 那就是先把軟管取下來,等投了砒霜之後再重新接回去,是吧?鑑證科說得完全正確,的確如此。兇手就是在一年之前用這方法把毒給下好了。” “怎麼會……”說完,草薙就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了。 “但如果這麼做了的話,淨水器就沒法用了。”內海薰說道。 “你說得沒錯,在這一年時間裡,綾音太太一次都沒用過淨水器。” “這可就怪了,淨水器的過濾器上明明留有使用過的痕跡啊?” “上邊的污垢並不是這一年裡積下來的,而是之前的一年裡沾上去的。”湯川打開書桌的抽屜,從裡邊拿了一頁文件出來,“我之前不是讓你去調查過那過濾器的序列號嗎?我後來把你調査到的序列號告訴了廠家,問他們該產品是什麼時候投放到市場上去的,對方給我的答復是大約二年前,而且還說一年前替換過的過濾器上不可能標有那個序列號。兇手恐怕是在一年前請人來換過淨水器的過濾器之後,就立刻又自己動手把舊的過濾器給換了回去。行凶後如果被警方發現過濾器還是全新的,那麼她的下毒手法就會立刻被看穿。而也正是在那個時刻,她投下了砒霜。” “這不可能。”草薙說道,他的嗓音是嘶啞的,“這決不可能。早在一年前就事先投好毒,而在後來的一年裡一次也沒用過淨水器……根本就沒這可能的。就算她自己沒用過淨水器,也難保別人不會用啊?她是不可能冒這麼大風險的。” “這方法的風險確實挺大的,但她最後還是成功了。“湯川冷靜地說道,“在這一年裡,每當丈夫在家時她就決不外出,沒讓任何人接近過淨水器。就連開家庭派對的時候,也全都親自下廚。時常買些瓶裝礦泉水備用, 以防水不夠喝。所有這一切,全都是為了完成這手法所做的努力。” 草薙搖頭,不住地搖頭:“這種事……不可能,決不可能的。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人會這麼做。” “不,這很有可能。”內海薰說道,“我之前按湯川老師的指示,調査過綾音太太結婚之後的生活,同時還找若山宏美問了許多情況。雖然當時我並不明白老師讓我調查這些事的目的,但我現在終於理解了。老師,您這麼做的目的,就是想要確認一下除了綾音太太之外,其他人還有沒有機會接觸淨水器,對吧?” “就是這麼回事。而最後成為決定性因素的,就是她在真柴先生休息的日子裡所採取的行動了。記得有人說過,綾音太太這種日子會一整天地坐在起居室的沙發上製作拼布。在我親自去了她家之後,我就發現她其實是在製作拼布的同時,監視著丈夫不讓他踏進廚房。” “你胡說。你這根本就是在異想天開。”草薙如同呻吟般地說道。 “從理論上來講就只有這種手法了。我不得不說她的這種執念之驚人,意志力之可怕。” 草薙依舊還在不停地說著“你胡說”,但他的聲音漸漸變得無力了。 曾幾何時,豬飼曾經這樣對他形容過綾音的賢惠:“綾音是個完美的家庭主婦,她辭去了外面所有的工作, 一心就只想著家裡的事。每當真柴在家的時候,她就會坐在起居室的沙發上做拼布,一邊隨時準備要伺候丈夫。” 草薙還想起了他在綾音的娘家打聽到的情況。聽她父母說,綾音原本並不擅長做菜的,可臨結婚前她卻突然參加了個廚藝培訓班,燒菜的手藝大有進步。如果把這些插曲全都看作是她為了不讓其他人踏進廚房而採取的策略,那麼整個案件也就說得通了。 “也就是說,如果綾音太太有朝一日想要殺害真柴先生之時,並不需要特意去做些什麼,是嗎?”內海薰說道。 “沒錯,她什麼都不必做,她只用丟下丈夫離開家門就行了。不對,她還是做過一件事的,就是把她之前買好放著的瓶裝水給倒掉幾瓶,只留下了一兩瓶。義孝先生還在喝那些瓶裝水的時候,什麼事都不會發生。估計第一次煮咖啡的時候用的應該是瓶裝水,但第二次他自己煮的時候卻用了淨水器的水。大概是因為看到只剩一瓶瓶裝水了,打算節省著用,於是,終於到了那些一年前便已下好的毒發揮威力的時候。”湯川端起了桌上的咖啡杯,“在這一年的時間裡,綾音太太隨時都可以毒殺真柴先生,但她反而都是在小心地留意著,不讓他誤飲毒藥。一般人都是在千方百計勞心費力地設法殺人,但這次的兇手卻正好相反,她為了不殺人而傾注了全付的精力。還從沒出現過這樣的兇手。古往今來、國內國外,都還沒有。理論上可行,現實中卻又是不可能的,所以我說這是個虛數解。” 內海薰走到草薙的面前說:“立刻拘捕綾音太太審訊吧?” 草薙看了一眼她如同在炫耀勝利般的表情后,把視線轉移到了湯川臉上:“你有證據嗎?證明她確實使用過這手法的證據?” 聽到他這話,物理學家取下眼鏡放到了身旁的書桌上。 “沒證據,也不可能有。”內海薰一臉驚訝地望著他:“是嗎?” “稍微想一想不就能想通了?如果她做了什麼的話, 或許就會留下痕跡,可她卻什麼都沒做。什麼都不做就是她殺人的手法。因此即便想要尋找她的行凶痕跡,也是白費心機。眼下唯一的物證就是從那隻淨水器裡檢測出來的砒霜,但這些砒霜並不能成為證據,這一點,剛才內海君本人也解釋過了。而那隻過濾器的序列號也只能成為狀況證據罷了。也就是說,要證明她使用過手法事實上是不可能的。” “怎麼會這樣……”內海無話可說。 “我之前不是已經跟你說過的嗎,這是一場完美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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