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預知?於是他們就請詭異事件專家草薙俊介警官出馬了?”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湯川嘲諷地說。他把座位完全放平,盤起一雙長腿。他穿著阿瑪尼的黑襯衫,戴著黑墨鏡,從哪裡看都不像是一位物理學家。
“也算不上什麼請我出馬,是我管轄的派出所接到了這個報警,我稍微有點好奇,就想調查一下。”草薙開著車說。
“派出所怎麼判斷的?”
“沒什麼判斷。要是硬說有,也只是解釋成單純的偶然。案件基本上就定性為自殺了。”
“關於自殺有什麼疑點嗎?”
“沒有。從解剖的結果來看,沒什麼可疑之處。”
“不是說自殺和他殺相比,勒緊脖子的方法不同嗎?”
“當然了。但這方面也沒有問題。”
“那就放一邊不要管了。你不是負責殺人案件嗎?每天都有那麼多人被殺,你還有空在這裡兜風啊。”
“我也這麼想過,但總覺得放不下。”
“你放不下是你的事,別把我也扯進來呀,我還要給學生們交的爛報告打分呢。”
“別這麼說嘛,我之所以對這件事感興趣,還不是因為受了你的影響。你常說,將有些神秘色彩的事情從科學角度分析,常會收穫到意想不到的真理。”
“能從你嘴裡聽到科學和真理這樣的詞,還真讓我對21世紀有所期待了。真是沒想到啊。”
草薙駕駛的尼桑陽光到達了現場——沿主幹道而建的高層公寓群。
“從哪邊開始調查呢?”下車之後,草薙左右看看兩棟樓。瀨戶富由子自殺的房間在前方左側的茶色建築裡,她的情人則住在右側的白色建築中,在這裡還有那個預知了富由子自殺的少女。
“哪個都行,按你喜歡的來吧。我只想在車裡等著你。”
“好,那我們就從預知少女入手吧。”草薙拉著湯川的胳膊向前走去。
705室住著叫飯塚的一家。草薙用一樓門口的呼叫電話表明了身份,裡面傳來一個聲音:“請進吧。”自動門同時打開了。
“這樣看來,我們被允許會見預知少女了。”湯川在電梯裡說。
“我說你能不能把墨鏡摘下來?連我這個當刑警的都在努力樹立親民形象,你打扮成這個樣子成何體統?”
“我覺得她要真是預知少女的話,應該具備看穿人類本性的能力吧。”湯川摘下墨鏡,戴上了平時的金絲邊眼鏡。
他們來到705室,被帶到一間二十個榻榻米大的客廳裡。客廳的一角擺著一架鋼琴,幾張沙發圍在大理石桌周圍。湯川和草薙都坐在了沙發上。
把他們領進來的女子叫飯塚朋子,家裡還有丈夫和女兒,一個三口之家。據她說,丈夫在東京某著名飯店做廚師。
“我們今天來,不是因為又出了什麼問題,只是想對有些事再確認一下。在您百忙之中打擾,實在是不好意思。”草薙又一次低下了頭。
“看來都是我多嘴,我不把那件事放在心上就好了……我丈夫也批評我了,說把選樣的事情告訴警察,反倒影響了你們的工作。”
“哪有的事啊,什麼樣的事情都有可能成為線索的,您能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訴警察是再好不過的事了。另外,我聽說您的女兒平時都在家裡。”
“對,現在也在。她生下來心臟就不好。一般不是在醫院就是在家。”
“原來如此。那我們能見見她嗎?”
“可以是可以,但希望你們不要說太刺激的內容。剛才我也說過了,她體質很弱,一點小事就有可能誘使她發病的。”
“知道了,我們會加小心的。”
“另外,我還有件事情想求你們。”
“什麼事?”
“希望你們不要把我女兒的事告訴媒體,他們要是知道她有預知能力,就會大肆渲染,那樣會影響我們家的生活。”
“那是當然,如果媒體知道了少女的特異功能,一定會蜂擁而至的。”
“放心吧,肯定不會告訴媒體的,我們保證。”
“那就拜託了,這邊請。”
在飯塚朋子的引領下,草薙他們來到走廊盡頭的一間房前。先是朋子一個人進了屋,過了一會兒,門開了,她說了聲“請進”。
這是間八張榻榻米大的西式房間,牆上貼的花紋紙非常可愛,窗邊擺著一張木床,躺著一個10歲左右的女孩子。在母親的幫助下,她坐起了上半身。她的頭髮很長,染成茶色,皮膚很白。
“你好。”她向他們打招呼。
“你好。”草薙回應道。湯川只是站在門旁點了一下頭。草薙忽然想起湯川最怕和小孩子打交道。
“聽說,你看到了一件很恐怖的事?”草薙站在席邊問。
少女抬起頭來看著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什麼時候看到的?”
“這週二晚上,但好像已經過了12點,所以也可以說是周三。”
這麼看來,時間是周二向周三過渡的深夜,也就是事件發生的3天前。
“你看到了什麼?”
“半夜裡,我突然醒過來,想看星星,就把窗簾打開了。結果我看到對面房間裡一個女的在做一件可怕的事情。”
“哪個房間?”
“就是那個房間。”女孩子拉開旁邊的窗簾,向窗外指去。
草薙彎起睡,順著她纖細的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一個掛著綠色窗簾的窗戶。
“你說的可怕事情,是什麼事?”
“她在一個單槓一樣的東西上繫繩子,在繩子的一端打上結,把腦袋伸進去……”說到這裡,她停下了。
“然後呢?”
在草薙的催促下,少女俯下身子。
“我看到她從一個椅子似的地方跳下來。”
草薙回頭看了看湯川,湯川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只有一側的眉毛動了一下。
“後來呢?”草薙繼續問。
“後來……我就不清楚了。”
“不清楚了?”
“啊,這個孩子的意思是,她受了驚嚇,昏過去了。我們也是第二天早上才聽到孩子說這些的。”飯塚朋子從旁邊幫女兒解釋道。
“是嗎?那你們是怎麼應對的?”
“我們聽了之後很吃驚,馬上跑過去看對面那個房間。如果女兒說的是真的,我們必須馬上報警。”
“結果怎麼樣?”
聽草薙這麼一問,飯塚朋子輕輕地吐了口氣,搖了搖頭。
“據我們觀察,那個房間不可能發生過那樣的事。”
“你的意思是,沒看到上吊的屍體,對嗎?”
“對。不僅如此,那個房間的女人還很精神地出現在陽台上,好像正在打電話,我還看到她在笑。”
草薙又問少女:“你也看到那個女人了嗎?”
少女點點頭。
“和前一天晚上看到的是同一個人嗎?”
“我覺得是。”
“咦,”草薙抱著胳膊,衝著小女孩露出了微笑,“確實有些不可思議呀。”
“我們猜這個孩子可能是做噩夢了。她經常會這樣,把夢裡的事情當成真的講給我們聽。”
“不過那不像是做夢啊。”少女細聲說,從聲音裡聽不出她確信那不是夢。可能因為她第二天看到那女人還活著,所以她自己也懷疑她看到的上吊自殺不是真的。
究竟是不是做夢?現實和夢境能如此一致嗎?如果不是夢,她看到的又是什麼?
草薙再次看著湯川:“你沒有什麼要問的?”
湯川靠著門,想了一會兒,說:“女人的臉和衣服,你都看清楚了嗎?”
“看清了,她穿著紅色的衣服。”少女回答。
“原來如此。”湯川點點頭,看著草薙,“還有問題嗎?”
“沒有了。”物理學家淡淡地回答。
然後,三個人離開少女,又回到了客廳。草薙又向飯塚朋子問了幾個關於菅原直樹的問題,但她幾乎都答不上來,因為他們兩家之間基本沒有什麼來往。
向她道了謝之後,草薙和湯川一起離開了房間。